《開國功賊》第四卷 如夢令

第二百四十七章 賭局(八 上)

第四卷 如夢令

第二百四十七章 賭局(八 上)

「吃一次虧,總得讓人家學一次乖!」從城外趕回來的韓葛生笑著打趣。「不過這個桑將軍還挺有意思,居然覺得能把大夥拉到他那邊去!」
「誰說的,一百個官兵也換不回一個你來!」杜鵑抬手給了張豬皮一巴掌,瞪著眼睛呵斥。
「嘿嘿,我這爛命一條,不值幾個錢。如果能換回他倆、仨的,也就夠本了!」張豬皮咧了咧嘴,嬉皮笑臉地回應。
「今夜休息,明晨出城迎擊桑顯和!」程名振咬緊牙關,大聲決定。
程名振無可奈何,只好將相關話題就此打住。「今後校尉以上軍官,誰都不準如此冒險。廢話我就不說了,反正你們在我眼裡都金貴得很,即便拿桑顯和的腦袋來換,我也不肯做這賠本買賣。接下來咱們怎麼打,大夥趕緊坐下來商討一個章程!」
眾將領聞言,立刻在縣衙大堂內席地而坐。王二毛命人將大夥去年費了很大力氣畫就輿圖擺在中間,指點著漳水北岸的一處險要說道:「據斥候打探,桑顯和退到廣平堡休整了。那裡背後就是漳水,很容易從河面上得到補給。此外。昨天攻城時他雖然上當受騙,實際損失並不算大。我清點了一下,連戰死帶被咱們活捉的,一共才一千三百多人。再加上這幾天攻城時的損失,我估計官軍撐死了也就減員了三千多人。按他來時的人數減算,眼下他至少還有一萬五千兵馬在手。很不容易對付!」
洺州軍是他一手組建,所以儘管他為人和氣,威望卻無以倫比。說怪話的人嚇得縮了縮肩膀,把腦袋瓜子耷拉到了懷中。程名振知道有人肯定不服氣,也猜到剛才張豬皮自己說自己小命不值錢,未嘗不包含捻酸吃醋的意思在裡邊。頓了頓,繼續強調:「大夥既然一個鍋里吃飯,就多做些對這口鍋有用的事情。別一邊吃著飯,一邊還想把鍋底敲出個裂紋來。我再說一遍,有本事沖外邊使,窩裡踩的不算漢子。如果誰下次說怪話被我抓到,就讓他去輜重營收拾馬糞。什麼時候氣順了,什麼時候再回來帶兵!」
「不可!」伍天錫連連搖頭。「如今咱們的人都集中在清漳,如果閉門不出的話,桑顯和只要把城池團團圍住,四下扎滿鹿砦,就可以放心大胆地去攻打其他兩個縣。」
「如果桑顯和不託大,老老實實跟咱們打,估計還真有些麻煩!」雄闊海屬於粗中偶爾有細型,認真地想了一會,鄭重說道。
對於楊廣,伍天錫可是沒有半點好感。冷笑了一聲,憤憤不平地嘲諷:「那鳥皇帝做事從來就跟正常人兩樣著?前幾年魚具羅將軍行動稍微受挫,就被他派人砍了腦袋。去年桑將軍把麾下的弟兄全丟光了,因為在武將中有人脈,所有罪責都沒問,補足了人手繼續帶兵!」
「別扯這些沒邊沒沿的事情,說正經的。」見大夥說著說著就開始跑題,杜鵑拍了下地面,以示提醒。
及時制止了內部的一些異常苗頭,程名振存心給伍天錫製造表現的機會,笑著命令:「天錫,你接著說,如果桑顯和再殺過來,咱們該如何應對?」
「……」
「他?怎麼可能不犯錯?」孟大鵬還是不服,撇著嘴抬杠。
這話說得非常在理,但還是不能讓洺州軍眾將服氣。段清想了想,又坐直了身子反駁道:「他這樣做磨蹭,狗皇帝豈會由著他?」
「桑將軍原來不是這樣的!」雖然身為敵手,伍天錫還是非常認真地替桑顯和辯解。「他估計也是對朝廷太失望了,所以急於建立一個真正屬於自己的班底。畢竟手裡有兵,即使打了敗仗也不容易受到責難!」
「大夥不是捨不得這裏被官軍糟蹋么?與咱們有關聯的人都撤到山裡了,可裡邊的房子和街道都是咱們一間一間整理出來的。」王二毛笑了笑,故作輕鬆地解釋。
既然全軍覆沒都不被追究罪責,自然也不能指望昏君楊廣因為桑顯和按兵不動,就像當年殺魚具羅那樣殺了他。所以桑顯和根本不怕拖,拖得時間越長,手握的勝算越大。
「知道了!」這下,更多的人把腦袋耷拉到了懷裡。都是庄稼人出身,收拾馬糞倒不怕臟,可誰也丟不起那個人!
伍天錫沖他拱拱手,非常客氣地解釋:「既然是武將,自然誰都想著打勝仗。如果心裏明白最後勝利一定屬於自己,則能不冒險就盡量不冒險。如果我是桑將軍,就無論咱們這邊使出什麼辦法,都按照自己的方式穩紮穩打。不貪便宜,不求速勝,自然就不會犯錯!」
「這也正是所擔心的。桑將軍的功名也是真刀真槍打出來的。」伍天錫的想法跟雄闊海差不多,小心翼翼地看了看眾人的臉色,低聲補充。「前幾次咱們能打敗他,有一部分原因是他太輕敵。沒把大夥放在眼裡。但吃了最近這次虧后,我想他會更小心!」
「他敢!」王飛氣得吹鬍子瞪眼,心裏卻不得不承認伍天錫說得對。到了這個時候,即便再看伍天錫不順眼的,也暗自開始佩服他的本事了。有一身好武藝,能帶隊衝鋒陷陣。又能在臨戰之前說出一番道道來。這種人洺州軍中可不常見,難怪教頭如此賞識他。
「這年頭,好人當兩年官,也得變成王八蛋!」
「如果我是桑顯和,就憑著手中人多,一步一步跟你耗!」伍天錫想了想,帶著幾分感激說道。「咱洺州軍人數少,積蓄的補給也有限。又接連打了這麼多場仗,眼下正是最疲憊的時候。桑將軍只要保證自己不再犯錯,就等於穩操勝券!」
「天錫,別跟他們一般見識!」程名振見狀,趕緊出言調解。「誰也管不住自己的舌頭,就到外邊巡視城牆去,別在這裏煽風點火。」
「就是,也不知道皇上怎麼想的,糟蹋起自己的江山來一點兒都不心疼!」
「速戰速決。」伍天錫想了想,毫不猶豫地建議。「桑將軍肯定會以為,咱們遠道而來,疲憊不堪。所以第一次進攻會很猛烈。但如果咱們搶先一步攻過去,肯定讓他猝不及防!」
這句話代表了大多數嘍啰的心聲。原來大夥趕在張金稱身後走到哪搶到哪,所以對什麼貴重的東西都不會珍惜。而平恩三縣卻是眾人親手收拾出來的,所以破家值萬貫。不拼到最後一刻,誰也捨不得棄之而去。
程名振很是理解這種心態。無奈地搖了搖頭,又衝著張豬皮數落道:「下次千萬不要親自去冒險,一旦桑顯和真的把你留下,看你有幾個腦袋給他砍!」
這是一個非常大胆的提議。如果稍有差池,很可能讓洺州軍一敗塗地。但事實正如伍天錫先前所分析,時間不在洺州軍這邊。桑顯和有的是功夫跟他耗,而瓦崗軍王德仁部既然能放桑顯和過來,未嘗不想做一個不勞而獲的漁翁。
眾武將們沖她吐了下舌頭,把更多的廢話吞回了自己肚子里。從張大當家管事時起,跑題就是眾寨主堂主們的習慣。程名振雖然努力想讓軍議正規些,但傳統卻不是一天兩天就能改得過來的。況且大夥都沒讀過幾天書,很難一下子就分清主次,把話全說在點子上。
程名振帶領洺州軍主力比預定時間晚了三個時辰趕到清漳。發現城牆上瓢得還是洺州軍戰旗,他不禁有些喜出望外。當聽完王二毛等人描述的用詐降計逼退桑顯和的經過後,他又忍不住板起臉來,低聲抱怨:「不是跟你說過,可以隨時放棄清漳的么?你又何必冒這麼大的險。萬一姓桑的惱羞成怒,不顧一切跟你們拚命怎麼辦?你拿什麼跟他硬頂?」
「我不是那個意思!」伍天錫立刻漲紅了臉,大聲為自己辯解。
儘管他措辭很委婉,還是惹得一些人的不快。特別是一些自打組建銳士營時就跟在程名振身後的老部下,本來就覺得伍天錫升遷太迅速,壓住了所有的鋒芒。又聽他總是漲故主志氣,滅自己威風。掃了他幾眼,小聲嘀咕:「那你怎麼不真反水過去?他那麼有本事,你跟咱們站在一起不是純受拖累么?」
「依你之見,咱們該如何做?」見伍天錫已經表現得差不多了,程名振擺擺手,把話題引入下一個步驟。
「這回他再不報什麼招降的希望了,下回,估計一來就會全力以赴!」伍天錫接過他的話頭,揣摩桑顯和的後續動作。
她模樣如此凶,張豬皮心裏反倒覺得暖和。揉著被打的地方嘿嘿笑了幾聲,低聲討饒:「姑奶奶,下次我肯定不去了就是。嘿嘿。下次,傻瓜才會還相信我!」
明白了這一層關係,段清也覺得犯難了。無論士卒數量還是身上的裝備,洺州軍都不如對手。如果對手按部就班地見招拆招的話,大夥的確拿不出什麼好辦法。見段清這邊敗下陣來,王飛又長身而起,「乾耗,行啊。反正咱們在城裡,他在城外,就互相耗著,看誰耗得過誰?!」
說起大隋官場的荒唐與糜爛,大夥不禁會心而笑。不過話又說回來了,如果大隋官場不荒唐糜爛,也不會讓他們有縱橫馳騁的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