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煙雲》第一卷 長安醉

第五章 春曉(六 下)

第一卷 長安醉

第五章 春曉(六 下)

「他一個閹人,尚能憑藉本事取得功名,我又怎能居於其後?!」「是啊,是啊,如果咱們不努力訓練,可真的不如一個閹人了!」很多新兵在心裏默默地發狠。
這三個月里,他是忙得一天也沒顧上回家。接到雲姨和紫蘿兩人的信,也匆匆回應幾句,便應付了事。紫蘿從前來軍營探視的王吉、王祥兩人嘴裏,知道自家相公的確很忙,雖然心裡頭有點兒不痛快,卻也不敢再拿兒女情長來煩他。雲姨則難得看到自己從小帶到大的孩子發奮一回,心裏甚感欣慰,給府上諸人的吃穿用度就格外寬鬆,連同平素管清理馬桶,疏通水渠的老周,都混了一弔半的賞錢,沒等過年,從頭到腳便收拾一新了。
除了體型之外,王洵在氣質上的變化,也令馬方非常羡慕。原本被長安子弟視為流行的疲懶無賴氣質,已經消退得幾乎難以看到痕迹。相反,如今在王洵的額頭、兩頰和肩膀等處,都隱隱透出幾分剛正味道。雖然他開口說話時,還是嘻嘻哈哈,很少有個正形。可大夥誰都知道,新七旅二隊的王隊正,向來都是言出必踐,只要他肯答應下來的事情,絕對說到做到,不會出半點紕漏。
嘴裏吃著鮮嫩的肉肉,將士們對高、封兩位大將軍愈發感激。凡是兩位將軍的命令,從不考慮對錯,都不折不扣地去遵從。只有宇文至,對高力士當日的警告一直耿耿於懷。當著大夥的面不敢說其壞話,可跟王洵和馬方兩人在一起時,則立刻變得口無遮攔。為此,王洵跟他爭執了好幾回。但是,誰都無法令對方接受自己的觀點,反而彼此間生出了許多隔閡。僅僅念在多年的交情份上,沒有互相翻臉而已。
看到兩個好朋友的關係日漸疏遠,馬方心裏很是著急,藉著閑暇時間,來來往往沒少給二人說和。然而,誤會已經形成,便不那麼容易消除。王洵認為宇文至在經歷一場牢獄之災后性情大變,簡直有些不可理喻。宇文至則認為王洵只為上頭那些官員著想,卻沒想到自己所遭受到的那些磨難。弄得馬方左右為難,簡直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對了。
正所謂「山中無甲子,寒盡不知年」,第四個月,王洵因為帶領麾下弟兄們清掃華清池附近的道路上的積雪有功,被策勛三轉,直接升了從七品下歸德中侯,實授職位沒有任何變化,依舊在與他共同長大的新七旅二隊當隊正,但每月的薪俸,卻漲到了六千錢。「氣」得剛剛補了伙長缺的馬方兩眼冒煙,一個勁兒地嘀咕王洵是「朝中有人好做官」。然而嫉妒歸嫉妒,在說了幾句酸溜溜的話之後,馬方也不得不親口承認,這幾個月來,王洵身上的變化簡直可以用「嘆為觀止」四個字來形容。原本就很高的個頭,如今已經直奔九尺而去,肩膀也因為訓練時賣力,比先前寬出了整整兩寸有餘。非但在一干新兵堆里顯得虎立狼群,即便被人拉著再跟前來探視的雷萬春站在一起,也不比對方遜色多少了。
這種欽佩和羡慕轉化為動力之後,令飛龍禁衛中新兵老兵們參加訓練的積極性大為提高。以前有軍官拿鞭子在旁督促,還想方設法偷懶耍滑。如今無需軍官盯著,就能努力完成大部分訓練項目了。
注1:薛仁貴駐守天山時,鐵勒九部來犯。薛仁貴連發三箭,狙殺三名部落頭領。鐵勒九部嘆為天人,不戰而潰。所以軍中一直流傳歌謠,「將軍一箭定天山,壯士長歌歸漢關!」
封常清見此,立刻因勢利導。不但當眾獎勵並提拔了幾個訓練積極主動者,還通過高力士的門路,大舉提高了飛龍禁衛原本就相當不錯的伙食。縱使做不到頓頓有肉,但隔三差五命令伙夫們殺上百十頭羊給麾下將士打牙祭,已經不是什麼稀罕。
對此,安西四鎮節度副使封常清也非常滿意,在新年後一次跟麾下軍官的私宴上,曾經親口誇讚,「你小子,不愧是開國侯王家的種。現在即便把你送回家去,封某也對得起你阿爺子稚公了。今後有什麼打算,你不妨慢慢想想。最近安西那邊的大勃律國又在蠢蠢欲動。估計把你們這些新兵蛋子交出去后,老夫就得抓緊時間返回安西去了。你如果想去邊塞建功,就跟著我一起走。如果你想留在飛龍禁衛中慢慢熬年頭,那也隨你。憑你現在表現出來的本事,估計升起來也不會太慢!」
入營后第二個月,在沒有兩位安西軍隊副的照應下,王洵勉強應付過了所有大小關口。雖然每天累得像條死狗一般,卻好歹沒被當眾責罰。第三個月,他與麾下的五十名弟兄都廝混熟了,彼此之間無話可以不談,訓練成績便又慢慢提高了起來,漸漸接近趙李兩位隊副在時的水準。
募兵考核轉眼間就過去了小半個月,高力士憑藉精湛射藝給大夥帶來的衝擊卻還沒散盡。「沒想到高大將軍竟有如此本領!」「是啊,是啊,五箭連珠,箭箭命中靶心。即便換了當年一箭定天山的薛將軍,也不過如此吧!」很多入伍多年的老兵欽佩地稱讚。(注1)
好在三人隸屬於不同的編製,平素訓練都非常緊張,彼此能聚在一起的機會並不多。倒也杜絕了裂痕繼續擴大的可能。特別是王洵,一入營后便被封常清當做嫡系軍官來培養,加在其肩膀上的任務越來越重。開始還有李元欽和趙懷旭兩位隊副照應著,不至於手忙腳亂。可第一個月過去后,周嘯風又以『招募的新兵太多,需要組建新的隊伍來整訓』為由頭,先後把趙懷旭和李元欽兩個調到別處當隊正了,另給王洵派來另外兩名飛龍禁衛老兵油子做隊副。弄得王洵每天從早忙到晚,連吃飯、睡覺時都念念不忘如何保證不因為本隊士卒訓練表現過差,連累自己這個趕鴨子上架的隊正被上頭拉出去當眾責打軍棍,慢慢地,反而把跟宇文至發生爭執的起因給淡忘了。
這簡直已經是明顯的把王洵當心腹看了,在座眾人,包括站在軍帳門口當值的親兵伙長宇文至,都直勾勾地把眼睛轉了過來。眾目睽睽之下,王洵立刻又被打回了原型,伸出右手,不斷地撓自己的後腦勺,「四叔厚愛,按理說晚輩理當接受。但這麼大的事情,晚輩不好現在就做決定。還得跟晚輩的姨娘商量商量。畢竟,畢竟他養我這麼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