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遊》第八卷 草木篇

第90回 方寸容塵外,青漪近蓬萊

第八卷 草木篇

第90回 方寸容塵外,青漪近蓬萊

……
柳老師看見我很意外,似乎沒想到我也會到蕪城圖書館來查資料。她盡量帶著「正常」的微笑和我點頭打招呼,然而臉色去止不住紅了。我知道她為什麼會這樣,因為在昨夜的夢境中,我第一次吻了她!
在近代西方,弗洛伊德不僅僅是現代心理學的鼻祖,而是有著哲學大宗師的地位。因為他的理論,也是在尋找和解構意識與存在的本源。可惜弗氏不是佛祖也不是老子,他沒有找到開放式的終極境界,只是將一切歸結于抽象的「里比多」(性本能)。他也是對的,自然界一切物種的存在現象都源於此,但他只是提出了問題,卻掩蓋和忽略了真正的答案。這就象牛頓,到最後也只能用「第一推動力」來結構上帝的存在與宇宙的誕生。
我大鬧齊雲觀,又在廣教寺當著天下修行人的面揚言要開宗立派,早就出名了。這次七葉出走終南在修行界鬧地沸沸揚揚,人們議論紛紛,又把我牽扯進去。可憐我石野,一個老老實實從不惹是生非的人。居然成了江湖逸聞的焦點人物,如今「聲望」可不低!很多江湖傳言都將矛頭指向紫英姐,說這個妖女風流淫蕩,誘惑七葉在前,被終南長輩阻止,又勾引守正門下「俠少」石野。更有甚者,還說張先生上終南調解,也是受了妖女所惑,妖女媚術了得、老少通吃等等。如果不是蕪城修行界的三大派對我都有回護之意,還真保不住會有好管閑事的來「降妖除魔」。
我果然查到了很多以前我想知道又不知道的事情。首先是關於青漪江的,我看見了一千七百年前的蕪城太守謝遠揚關於「青漪水道不可佔用屯田,否將招致水患,圖小利而有大害」的古訓。風君子今年夏天在鯉橋圩「鎖白龍」時也說起過,這條古訓蕪城人遵守了一千多年,直到三十年前才出現了鯉橋圩和天門圩。
終南派掌門登峰還托張先生帶回一封信,轉交給正一門守正真人的大弟子和鋒。信的內容大概是說與令師弟石小真人的爭執純屬一場誤會,同時也委婉的提到七葉出走與韓紫英有關,現在石野又和韓紫英攪在一起,正一門要預防一二等等……和鋒真人一向以冷麵著稱,也不客氣,當著張先生的面就寫了一封回信。信中寫到:「家師已有交代,石野與正一尚未定師徒名分,其私務本門不過問。如其行有犯天下戒律,吾輩修行人當共懲之,正一門責無旁貸首當其衝。」和鋒既沒有替我說話也沒有給登峰面子。
「那還有一小半呢?」
張先生很有學問,學識也不僅限於傳統的宗教與國學,對古今中外的學科都有了解。他也告訴我,西方心理學的研究初衷以及最終目標,與修行人所追求的「道」,很可能是同一種「東西」。比如弗洛伊德將意識分為無意識、前意識、表意識(徐公子注:國內的翻譯各有不同)三個層次,在此基礎上又將人格分解為本我(徐公子注:音譯為「伊德」)、自我、超我三個層次。這和佛家唯識宗的「八識論」非常地接近,只是境界沒有那麼深入。也許弗氏自己只體會到那個地步,但可貴的是,他用西方文化中的世俗語言描述出一個完整的體系,這不是一般人能辦到的。
「這不公平!我若有錯,為什麼要怪紫英姐?」
我聽說正一門的根本之地就在蕪城,也知道齊雲觀是正一門的道場之一。但是我去過齊雲觀,當時觀主和塵「回山」不在觀中,象和曦、守正這些人平時也不在齊雲觀修行。如此看來,齊雲觀不是正一門的根本道場。那麼和塵、和曦所謂的「回山」是回哪座山呢?會不會就是那三座消失的山?如果是這樣,我可是自己第一次獨立發現了修行界的一個秘密。
張先生:「那要看你自己了,你若不想害她,就要注意自己的言行。如果你不小心犯了什麼錯,或者有什麼讓人議論指責之處,他人一定會歸咎於韓紫英,認為這是受妖女蠱惑的結果。」
張先生居然苦笑:「其他的人也很難找你的麻煩,別忘了你身邊還有一位神通廣大的高手。……出入伏魔大陣如無人之境、不懼無形之刺、能破七情合擊,奇妙之處簡直匪夷所思,只怕守正真人也不容易辦到。他如果願意幫你,有麻煩的恐怕是別人。你這個人,既有他人難遇之劫數,也有他人難得之福緣。」
……
關於蕪城的歷史文獻中確實有多處提到了三大世家,尤其是梅家與柳家。有一個地方我很關注,那就是歷史上這兩大世家關係很密切,甚至是世代姻親。柳家的女兒嫁到梅家,梅氏的女子嫁入柳門,都有不少。看到這些我不禁有點羡慕那個不知道是否來曾到世間的「梅野石」。如果他未曾存在,那麼我石野就做一回梅野石又何妨?現在我就是「菁蕪洞天」的主人。
在鳳凰橋頭的卦攤旁,張先生將七心這張字條交給我的時候,我沉默了半天。張先生是我認識的人中最有見識的一位,想了想還是問他:「張先生,這張字條你也看了,你說我該怎麼辦?」
柳子規、梅存菁、張先生、法澄大師、風君子先後在這頁紙上留字,內容卻大異其趣。我從頭到尾仔細品位著這些年代不同的留言,直到管理員走過來提醒我閱覽室要關門了才回過神來。
不提我這一段時間如何用功,如何修行,其他人也沒閑著。張先生從終南派回來了,他這一去時間可不短!我和紫英姐都很感激張先生,千里迢迢遠赴終南調解,一去就是這麼長時間,真是辛苦了。我向張先生道謝的時候他笑了,說不用太客氣,在終南留了那麼長時間,主要是因為有好吃好喝招待,又不用天天出去擺攤。
第四條留言還是用毛筆寫的,筆畫看似幼稚藏拙,成字卻大器為體:「天道如何,師兄不告訴我,誰能去問問佛祖?」落款是「法澄」二字。九林禪院那個一派天真的老和尚,居然也在這裏留言湊熱鬧。只是他寫的話,卻有點不倫不類,與前三條留言風格不同。
張先生:「天下哪有那麼多公平的事情?世人又何曾對異類公平過?……你好自為之吧,那韓紫英是個好女子,不會負你,你確實也不該棄她、負她。」
從某種程度上講,她是一個相當傳統的女子。世上曾見過她成年之後身體的只有三個男人,那兩個是歹徒,已經死在我手裡,剩下的只有我。我曾捨命救她,挽救了她的清白,也許因此她才會對我有特殊的情感吧。可惜我不是歹徒,這種夢境不是妄境也不是幻境,我們兩個都是真實的自己,我不可能象妄境中那樣為所欲為。我和她在夢裡最親密的接觸,除了接吻之外,就是隔著衣服輕輕觸摸她柔軟而豐滿的胸脯,連手都沒有伸進去。這是她現在所能允許的底線。
另一條關於青漪江的特殊記載是每六十年的一次的大水。每到農曆辛未年夏季,六十年一輪迴,青漪江都會有一場大洪水,從上游的青漪湖漲潮開始。數百年來一直如此,人們不知何故,疑為天意神跡。讓我感興趣的是,這個時間恰好和每一界宗門大會舉行的時間重合,不知道兩者之間有沒有關係。上一個農曆辛未年是1931年,而下一個農曆辛未年是1991年,就是明年。青漪江今年已經有過一次特大洪水,原因是白龍作亂。難道明年還會發一次大水?
關於青漪湖,還有一條民間傳說引起了我的注意。據說在唐代,蕪城的九連山脈確實有九座蜿蜒相連的主峰,因此得名九連山。現在的九連山脈,只有昭亭、飛盡、白莽、留陵、妙門、齊雲六座主峰,分別形成六片斷續相連的山區,蜿蜒一百二十里,沒入青漪湖。難道千百年之前,還有三座山突然消失了?如果按照山勢走向,那消失的三座主峰應該就在青漪湖中。可是現在青漪湖中無山也無島,那三座山是沒有了還是發生了什麼特別的變化?以致於現在的人發覺不了。
第一條留言看字跡已經很久遠,墨跡的一角甚至被裝訂到夾縫中,應該是與編訂的同時留下來的。工整的毛筆小楷寫著:「天道如何,感嘆蕪城。千年一冊,寄新篇于吾輩、後人!」落款是「柳子規」。正是柳依依的父親,解放初歸國的蕪城中學柳校長。
第二條留言字跡有點潦草,然而龍飛鳳舞書法很是精妙:「天道如何,蒼生成冊。子規已不在、見亂世依然!」落款是「梅存菁」,這應該是柳子規受迫害去世后的留言。梅存菁這個名字我見過,在「菁蕪洞天」的象牙牌上有這個名字,排在倒數第二位,剛好在梅野石之前。很可能是那個梅野石的父輩,或者就是原應是他父親的那個人。
張先生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七心看的比你明白,韓紫英下場如何,全在於你。如今天下有那麼多修行人都視她為淫艷妖女,好名者欲除之揚名,風流者欲一近芳澤,衛道者將虎視眈眈。只要她稍不小心,就可能生出事端,甚至不論她怎麼做,都會有事端上門。而她在人間已託身於你,你如果棄她而去,無論是因為什麼原因,她可就真的無法在世間立足……不要問我怎麼知道的,我曾親眼見她為你流淚,她是妖物出身,不會為世人流淚,一旦如此,那就是全心全意為你。」
第五條留言字跡很新,是用圓珠筆寫的。看到這一行字,我的鼻子差點沒給氣歪了,同時忍不住笑出聲來。這人的書法可以說是草拙致極,也可是說是神妙非常,可是說是信筆塗鴉,也可以說是行雲流水。因為七個字是一筆寫成的,中間筆劃未斷一處!這七個字居然是——「風君子到此一游」!
這部《蕪城州府志》,風君子提到過好幾次,我一直沒有想起來自己去看它。我說我要借這部文獻的時候,那個戴著眼睛、三十多歲的圖書管理員告訴我不可以,因為那是館藏的歷史檔案。後來我和他多聊了幾句,原來他也是蕪城中學畢業的。我們又聊到了學校里的老師,唐老頭也教過他,我趁機說唐老師曾多次在課堂上介紹蕪城的各種歷史掌故,他也連連點頭。再後來,出乎我意料的,他主動同意將《蕪城州府志》借給我查閱,只是不準帶出去。
張先生還給七心帶來一個掌門口信,叫她不必回山,就留在蕪城,一方面和各派高人多多結識,另一方面也好注意七葉行蹤。不久后宗門大會之時,七心再和同門匯合。七心見到張先生,也寫了一張字條托他捎回來。不是給風君子的,居然是給我的。字條上寫著寥寥數語:「人間險惡,紫英柔弱。妖女良善無辜,終南也應有愧。如今之勢,石真人若再負她棄她,韓紫英將無立足、亦無葬身之地!」
我又想到了柳菲兒老師,她說過願意在夢中接受我的感情,但在現實中還不能……除了我們身份和年紀的尷尬之外,還有什麼別的原因嗎?柳老師參加了上次的國際研討會,會場上的她,談吐文雅、見解精妙兼之家學淵源不俗,再加上天生麗質,舉手投足、一顰一笑都是那麼讓人心怡神盪。那麼多領導、專家看著她的時候眼睛都直了,而我,只是站角落裡不起眼的傻小子。她出身名門世家、秀外慧中,有一種東西是在不自覺中天然流露的——想當初我第一眼看見她,就驚為天人,思慕的種子早就埋下了。
後來她用拳頭打我的胸口,說我的吻太熱烈了,讓她情迷意亂心裏發慌。我不好告訴她我在妄境中已經這樣做過很多次,我問她接吻究竟應該是什麼感覺?她紅著臉說她也不知道,應該就是這樣吧?這是她的初吻!她雖然已經二十四歲,但還從來沒有和異性如此親密,儘管以前有過男友,但最多只是拉手而已。
(題記:柳菲兒對待石野感情「只受夢中」,綠雪對待風君子的感情「不入人間」。看上去異曲同工,實則根本不同!所以風君子能夠想通,而石野也明白柳菲兒是在玩火。石野和柳菲兒之間,玩火的是柳菲兒,因為她不是夢中人;綠雪和風君子之間,需要解悟的風君子,因為綠雪本不屬於人間。本書第八卷是「草木篇」,名為草木無情,同時也就是在談一個「情」字。只有如此鋪墊,我才能繼續去寫第九卷「真空篇」中的修行。)
終南派登峰掌門命七心到蕪城「請」韓紫英,本意並不是想把她如何,只是想以此讓七葉回山認錯。如果七葉真的就是為了韓紫英才出走,只要他肯回頭,終南長輩事到如今也願意玉成其事。登峰、登聞等人也算用心良苦,想的很周全,不過他們沒想到一點,韓紫英寧死不從。本來象終南這樣的修真正派,肯容的下一個「妖女」,已經是破例給了天大的面子,只是紫英姐根本不理會這個面子。終南派只好作罷。
「這我知道,可是……」
這一陣子,我經常去圖書館查閱文獻資料,和那位管理員校友也混的越來越熟,得以借閱了不少珍藏的歷史文獻,大多都是孤本、善本。有一天,我在圖書館意外的碰見了柳老師,她是來借書的,借的是一本弗洛伊德的《夢的解析》。原來她也在研究夢境。
……
張先生:「知味樓裝修、籌備都好了,定在下周二開業,就是九一元旦。那我們就提前一天上門嘗嘗韓紫英的手藝,三十一號下午如何?我聽說張枝在二樓設了一間君子居,我就在那裡等著看看他是什麼樣一位君子?」
我非草木,不知道綠雪是怎麼想的。不過這兩個人是也是夠奇怪的!綠雪自稱紮根昭亭山一千六百度春秋,恐怕早閱盡人間滄桑,人間的一世相依在她眼中只是短短一瞬;而風君子不過是十六歲的少年,一旦有愛欲纏綿想和她廝守成雙也是完全正常。但如果換個角度看,風君子風流快活卻不用負任何責任,換作別人恐怕求之不得!可是風君子居然暗自流淚了。後來這小子說他想通了,該不會是這樣想通的吧?
張先生:「耳朵都快被這個名字磨出繭了,可是一直沒有機會見面,幾次都是擦肩而過。張枝倒是和他打了不少交道。」
在那個夢裡,我拉著她一直飛到我從小長大的青漪江邊。在一片樹林里我告訴她我小時候曾經被一群馬蜂追著亂跑,她掩嘴而笑,笑靦如花。這時樹叢中突然飛出了一隻馬蜂,把她嚇了一跳,腳下不穩就摔到我的懷中。我伸手接住她,呼吸相對就在眼前,我的腦中一熱,想都沒想低頭就吻了下去……她微閉著雙眼,身體軟軟的就象無力站穩,神情就象喝醉了一樣迷離。她的唇濕軟帶著吸力,舌尖香甜充滿酥潤,幸虧這是在夢境中,否則我們這樣深長的熱吻,她一定會窒息的!
「你居然還沒見過他?我還以為你們早就見面了!」
先生沒有聽說過紫英姐的「捨身之誓」,但一番分析,看的同樣透徹。他解釋了七心的字條,卻沒有回答我的話。我又問了一遍:「張先生,你說的話,我明白!我想請教我應該怎麼做?」
她只在夢中與我如此,回到現實,她仍然是我的班主任柳菲兒老師,在刻意的保持著一種界限。但我心裏清楚,她這是在玩火,越是聰明自信的人越容易這樣玩火。人不可能在清醒狀態中長久保持夢與現實的界限,尤其是夢就是真實的時候。我雖然別的方面不如她,但我畢竟是金丹大成的真人,早就明白了這個道理。想當初我學習「入夢」的時候,就學會了夢境和現實合一;領悟「破妄」的時候,印證了妄心回歸真心才是解脫之道。柳老師遲早也會明白的,我可以等她,不論是什麼結果。
終南派這次向張先生保證今後不再為難韓紫英,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原因,那就是我。江湖傳言正一門守正真人的關門弟子「石小真人」與終南派七葉為一個妖女爭風,七葉因此負氣出走終南。本來終南派已得到宣花居士回報,知道韓紫英總和我在一起。張先生在終南的時候,正好守正真人出關,親口承認與我有「師徒之緣」。消息傳到終南,終南派就算不給張先生面子也要給守正真人和正一門的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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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對西方心理學並不太了解,上面這些話都是張先生說的,我也不知對錯。那是有一次我和他在鳳凰橋頭聊天,談到丹道修行為什麼要從「一陽生」境界開始?聊來聊去就聊了這麼多。最後我問他那個人人都在尋找的「本源」和「答案」究竟是什麼?張先生笑著告訴我他也不知道!但是他說如果有朝一日我修成大道,自己就會領悟。我今天看見柳老師手裡拿著《夢的解析》這本書,就想起了張先生的那番話,心中突有所悟。不要誤會,我沒有成仙也沒有成佛,而是領悟了「化夢大法」中「托舍」的神通。(徐公子注:具體怎麼「托舍」,後文石野施法的時候再詳細介紹。)
我不清楚紫英姐有沒有聽到這些傳聞。反正她在我面前表現的和以往沒有什麼不同,仍然是巧笑倩兮、溫婉可人。但我聽阿秀私下告訴我,紫英姐曾一個人偷偷捧著切玉刀哭泣。也許只有我知道,紫英姐其實是個很愛哭的女人,因為她心中有很多委屈無處訴說。
風君子有時言語不太嚴肅,舉止似乎也不夠穩重,但還是一個很重情的人。我已經知道,他和昭亭山的草木精靈綠雪有雲雨之歡,並不想隨便就這樣算了,而是真心真意想和她在一起。他給那間茶室起名「綠雪茗間」,恐怕不是為柳依依準備的,而是為了綠雪。可惜綠雪拒絕了他,不願意到人世間與他相伴,原因很奇怪——草木之情與人不同。
她紅著臉,背手將書放在身後,盡量用正常的語氣說:「石野,你也在這裏?……你在看《蕪城州府志》?難怪你對我們柳氏家族的歷史那麼了解。」
張先生還真託過我辦這件事,可後來就發生了大鬧齊雲觀的事,風君子和張枝自己聯繫上了,我以為用不著我了。沒想到張先生和風君子一直都沒見面。張先生也有意思,他想見風君子,可以讓張枝去約呀,為什麼一定要通過我?一定是為了張枝的事情,想想也夠苦悶的,以他的身家地位,想挑女婿應該有很多人可選。可現在這種情況,除了風君子沒人可挑,當然要看個仔細。唉!只是風君子的情況比較複雜。
……
「哦,是嗎?那你繼續看,我不打擾你研究了……」她說完話匆匆離開了圖書館。
現實中我和她一點也不般配。至少現在的我,配不上她!這正是我的感慨之處。看來,應該多學、多想、多經歷,才能真正的改變我自己,不能再死守著幾篇課本做一個半廢學生。我雖然有耳神通的聲聞成就,可以過耳能詳,可是又沒有人給我開百家講壇,還得靠自己多長見識。有意思吧?我不想再做一個老實規矩的學生,卻成了一個更好學的人。
張先生曾經告訴過我,修道的人不能用所謂的心理學現象去理解修行中經歷的境界,風君子也講過。比如說「他心通」中移情、共情、開扉三種境界,只有實證之後才可能瞭然而悟,而不是用一種誰都可以閱讀與理解的理論去描述它、觀察它,然後就宣稱自己知道了、明白了。所謂修道,不是要你知道有這種境界,而是追求能夠自由的出入、體會這種境界。
「我也是剛開始看,我是認識柳老師之後,才對蕪城歷史感興趣的。」我直言不諱的回答。
我點點頭答應了,想了想又問:「這幾天他好像很忙,一放學就不見了。最好定個時間地點,我好提前和他打招呼。」
蕪城圖書館藏書五十萬冊。規模不算是很大,但比我們學校的圖書館大了一倍多,更重要的是,這裏可以查到很多關於蕪城的歷史文獻。花二十塊押金就可以辦一張借閱證,閱覽室的人一向很少,環境很幽靜。我正在查閱厚厚的一大冊《蕪城州府志》。
張先生:「這種隱世高人,如果不主動現身,倒真不好當面點破。但是為了張枝,也只有如此了,誰叫我只有這麼一個女兒呢?石野,上次托你的事情你還沒幫我辦,你答應過約他見我一面。」
第三條留言是用鋼筆寫的,筆法很是飄逸:「天道如何,難問故人。世家千年一嘆,今生受命于誰?」落款是「張榮道」。看字跡不新不舊,正是鳳凰橋頭擺攤算命的張先生所留。沒想到,在這一頁紙上,蕪城的三大世家子弟到齊了!
然而這頓飯讓我感觸最深的還不是風君子,而是我自己。風君子杯酒賦詩,眾人稱妙,張枝當時看他的眼神簡直是喜歡得不能再喜歡了,連紫英姐都佩服不已。相比之下,我遠沒有他那種博古通今、信手拈來的才華。如果不算我一年多來接觸的佛道兩家修行,我不過是一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中學生。
我看見她手中那本書的時候,臉也有點發熱。這本書我曾經翻過,全篇有兩句話:夢是願望的滿足;最根本的願望是性慾。她如果想在這本書里找夢境的答案,與我的愛欲糾纏只會越來越深。
張先生:「可是你心中另有所愛之人,對嗎?……情之對錯,不是那麼簡單的,如果彼此無傷,就是可受!你自己慢慢想吧,我也說不了太清楚。但你也不用太擔心,守正真人親口為你開脫,就有回護之意。如此一來,天下修行人至少有一多半不敢輕易招惹你。」
《蕪城州府志》不是一本書的樣子。圖書館里的這一部,是厚厚的一摞裝訂冊。這天我臨走的時候,偶爾翻到了最後一頁,是一張夾訂在封皮前發黃的白紙,古籍中的這種夾頁往往是現代編訂者的留言之處。看到這裏我愣住了!因為上面共有五個人的留言,而這五個人我全知道,還認識其中三個。
風君子十六歲的生日宴風平浪靜,張枝與七心看上去也相安無事。但是我觀察了她們在席間的言行,有一種感覺——如果這兩個女子都想和風君子在一起的話,七心能夠容的下張枝,張枝未必容的下七心。其實她們之間如何看對方無所謂,主要還是看風君子怎麼想。如果風君子真是一個輕浮浪子,按現在這種特殊的情況,七心和張枝早就都是他的女人了。可這小子偏偏不是!
「你說風君子,你見過他幾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