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遊》第八卷 草木篇

第93回 仙鄉無何有,玄關在此尋

第八卷 草木篇

第93回 仙鄉無何有,玄關在此尋

韓紫英、石之秀、柳依依、柳菲兒四個女子圍坐在我的四周。紫英姐無聲垂淚,阿秀在那裡抽抽嗒嗒,柳依依面容凄絕,柳老師哀傷中還在喃喃自語:「都是因為我……」風君子抱著胳膊站在屋角,一手托著下巴愁眉緊鎖,臉上居然還帶著那副七心面具。他以「神秘高人」的身份出現的,不想在柳老師面前暴露面目。
她說著話突然間一俯身,脫了鞋子,輕手輕腳的掀開被子,然後鑽了進來,躺在了我的身邊。她的頭側在枕頭上對著我的耳朵說:「你還記得捨身之誓嗎?我已經忘了,我對你,不是因為誓言,我寧願沒有發過那個誓!……我知道你喜歡那個柳菲兒,一樣也會為她捨身,我現在明白了,我真地不介意的,只要你能睜開眼睛看看我。」
韓紫英眼睛突然出現一線希望之色,她抬頭道:「其實這世上,還有一位高人,神通不在守正真人之下,神奇莫測,她一定有辦法。」
「真的嗎?他在哪!」
「你們先別哭了,哭得我頭痛,什麼辦法都想不出來……等石野死透了你們再接著哭也不遲!」風君子沉默了半天,突然說出這樣一句話。
柳依依出現在屋中,正好看見「我」的光影碎裂,口中凄呼一聲「哥哥——」同時從她的身體里分飛出一片點點銀光,飛旋著就打向門口的澤中。
「君子,石真人七情已滅,神識不再,恐怕難以回天了。」七心悄聲對風君子說道。
最先在狀元橋下找到「我」的當然是風君子,因為只有他才知道這個地方。第一個找到風君子的是柳依依,柳依依來去如鬼魅,很快通知了紫英姐和阿秀。
「堂妹,是我,我們快走,快去找哥哥,他現在很危險……」柳依依的聲音很焦急,已經快要哭來。我曾經多少次設想過柳依依和柳菲兒見面會是怎麼樣一種場景?她們一見面就認出了對方,只是誰也沒有料到會是在這樣一種情形下。
張先生:「我昨日已經見過正一門的和曦真人,正一門已經知道了這件事。我把石野的情況告訴了和曦,和曦對我說他也沒有辦法。和曦告訴我守正掌門這幾天不在山中,不知去何方雲遊了。只要掌門一回山,他就會去請求的。」
澤中出手很快,他離的很近,我能夠感覺到鎮靈寶印中的法力波動,一道淡淡的,而又犀利無比的紅光向我打來。這是我第三次面對鎮靈寶印中的紅光:第一次是在麵館里,我受了傷,卻應了紫英姐的捨身之誓;第二次是在齊雲觀,澤中受傷,我乘機將事情鬧大。當我第三次面對的時候,已是金丹大成的真人,境界當然在澤中之上。可惜此時的我本非是金龍鎖玉柱的真身,只是一個離體出遊的陰神。
……
風君子:「回家去,好好洗個臉,吃頓熱飯菜,再好好睡個覺。石野是為了救你才搞成這個樣子。如果你再出什麼事,石野這一番磨難豈不是白費了。他醒來的時候,肯定不希望看見現在這個樣子的你。」
韓紫英:「只要還有一線希望,我也要去找,哪怕是十年一百年。」
……
柳依依看著我,淚眼婆娑,然後又可憐兮兮的看了風君子一眼,一閃身消失不見。風君子又指著柳老師說道:「柳老師,你現在要做一件事情。」
風君子所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摘下了柳依依手上的鎖靈指環,戴在了我的一根手指上。他告訴其他人,沒有他的吩咐,千萬不要把它摘下來,然後就面色鐵青的看著我一言不發。
澤中怪聲慘叫,鎮靈寶印脫手落地,身體向後飛出了門外。接著就聽見他又踢開了一扇門,飛速的逃遁而去。柳依依沒有去追澤中,連看都沒有多看一眼。她一抬手,一點銀芒在柳菲兒身後飛過,繩子立刻斷成幾截落在地上。柳菲兒已經被這一連串的變故刺激的有點發傻了,愣愣的問了一句:「柳依依——?」
說道這裏她的聲音哽咽起來,她伸手試了試眼角,等語氣恢復了平靜又接著說道:「我什麼都看在眼裡,心裏什麼都明白,可是沒有人訴說,只有對你講了。……我看風君子的神色,他心中只有一線希望,也不象以前那麼自信。我看七心見到你之後的眼神,只有同情和惋惜。今天張家父女也來了,張枝出門的時候看我的眼神,讓我心裏都涼了!……如果你真的醒不來我該怎麼辦?我這麼想是不是太自私了?……阿秀說她願意獻出瑞獸的元神內丹讓我煉藥救你,可是你受的根本不是傷,再好的醫生也只能醫病不能醫命……」
她的一隻手伸出了被子,將一件外衣放在了地上,然後收了回去,接著又放了一件衣服出來……時間不大,地上散落著一片女人的衣物,褻衣上面正是那件珍貴無比的紫英衣。我的身體冷而僵硬,她的身體柔軟而溫暖。她赤裸著,就這樣靜靜地抱著我,將臉頰貼我的胸口,痴痴的說道:「世上真有湘妃竹,那娥皇、女英的傳說應該是真的,我的原身就是一隻香飛麝,但是我永遠都不會告訴你的。……其實我想要的不是紫英衣,也不是要飛天,就是想如現在這樣抱著你!……如果你能回來,我一定不會再錯過機會,哪怕會受到最嚴厲的懲罰。」(徐公子注:香飛麝,又稱麋麝或湘妃麝。蕪城九連山脈中特有的珍希異獸,據說順風可聞到它獨特的芳香體息。於五百年前絕跡,但有人聲稱近幾十年在山中打獵時還遇見過。)
風君子:「不要說了。我今天告訴你這麼多秘密,是因為信任你,你不會泄露任何關於石野的秘密,也不會做出任何傷害他的事。……韓紫英,我問你,如果石野死了,你那捨身之誓也就算完成了,你是怎麼想的?」
阿秀答應一聲,擦了擦眼淚起身就走,轉眼就出了門外。風君子還想叫她都沒有來得及。他嘆了一口氣又對柳依依說道:「柳依依,你現在沒有了鎖靈指環,不能常留此處,回昭亭山中去修行。」
……
也是這天夜裡,風君子也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口中喃喃自語:「青冥鏡哪裡去了呢?阿秀搜遍蕪城也找不到?如果有青冥鏡,再把它修復,就有辦法找回石野。怎麼辦呢!難道要我去學正一祖師,再煉製一面和青冥鏡一樣的東西?這得花多少時間!」
風君子:「他現在這個情況,如果是普通人,那和死了沒什麼區別,床上的他,只是沒有神識的植物人而已。從醫學的角度,他已經死了!如果不是金龍鎖玉柱加上指環,他連氣血經脈都護不住,那現在就真的死透了。」
韓紫英的眼淚又止不住的流了出來,雙膝一軟跪在風君子的身前:「如果石野死了,我也不想留在世間。如果真是那樣,請你成全我。」
……
「青冥鏡,你怎麼找到的?」、「哥哥在這裏面?快把他放出來。」、「石野是怎麼進去的?他真在裏面嗎?」……本來屋裡的氣氛很壓抑,突然一下就像飛出了一群喜鵲,變的嘰嘰喳喳嘈雜起來,風君子都聽不清是誰在說話了。
……
風君子嘆了一口氣:「那石野就託付給你了。……實在不行,其實還可以去求另一個人,就是正一門的守正真人,那個老道士神通廣大,說不定會有辦法。」
遠在蕪城的另一側,知味樓二樓有一間屋子的燈光還亮著。韓紫英坐在那裡查看知味樓第一天開業的流水單,石之秀在一旁倒著一杯茶說道:「姐姐,我們也嘗一嘗神木綠雪茶吧,這是白天柳依依給的茶葉。」
紫英姐聞言神色中又流露出絕望之意:「你的意思是……難道你那麼大的神通,也沒有辦法嗎?」
又過了一天,張先生帶著張枝又來了。仍然讓紫英姐等人退出門外,張先生讓張枝抓住我的胳膊,而他自己則把著我另一隻手的脈門。足足過了一頓飯的時間,張先生搖頭道:「張枝,你鬆開手吧,他的脈相沒有任何變化。」
紫英姐微嗔道:「阿秀你真頑皮,茶不是依依給的,是你自己要的吧?……哎吆!」兩人突然同聲低呼,原來韓紫英伸手接茶的時候,兩個人的手莫名其妙的同時一顫,杯子落地摔了個粉碎!
澤中這才來得及開口說話:「何方陰靈——啊!」他只說了半句就發出了一身慘叫。原來剛才消失在柳依依身後牆壁中的飛芒,竟然無聲無息的從他身後的牆壁中射了出來,直擊他的背後。澤中本就是倉促出手,這次沒有避開,九道飛芒直接穿透了他的身體。
「石野就在我手裡。」說話間風君子舉起手中的青冥鏡。
我並沒有來得及多看幾眼,這條通道似乎就快到了盡頭。遠遠看見正前方通道的盡頭處,站著一個人,這是一個人,而不是一條人影。他是一個高簪道士,頭上插著一枚劍形的發簪,左手托一柄金色拂塵,右手高舉在面前,掌心中有一個圓圓的東西。我只看見了這個人的輪廓,因為他的掌心中那個圓圓的東西正發出一道明亮但不刺目的白光罩向我,這光芒讓我看不清他的面目。
「這位先生,如果你能救石野求你想辦法救救他,我知道你是這個世界上的高人。只要你救他,想要什麼都可以……」柳老師轉過身來哀求風君子,看那樣子就想給他跪下。
「哥哥沒事嗎?你有辦法救他!怎麼不早說。」柳依依和阿秀齊聲問道。
「公子,你是說石野還有救?」紫英姐最先反應過來,止住淚水回頭問他,還算她乖巧,記住了風君子的吩咐,當著柳老師的面叫他公子。
紫英姐:「那我也去找青冥鏡,總比坐在這空等要強。」
風君子沒有注意到,在他家窗外的陽台欄杆上,凌空站著一個人,正在若有思索的透過窗戶看著風君子。這是一個陰天,夜色很黑,他站在夜空中靜悄悄的幾乎無人察覺。這是一個高簪道士,長發如銀絲般根根雪白,髮髻上插著一根四寸長的劍形發簪,身披紫青色的道袍,道袍胸前正中赫然有一個白色的大補丁。
張枝:「五官八觸已經斷絕,這個人恐怕沒了。風君子一定會很傷心的。」
就在這時,有人推門說話:「不用找了!我找到石野了!」是風君子走了進來。
張枝:「也許可以去求守正真人想想辦法,他不是與石野有師徒之緣嗎?」
柳老師是被風君子趕走的,她走後,風君子摘下了面具,在一張椅子上坐了下來,房間里只剩下他和紫英姐。風君子看著紫英姐說道:「我把她們都支走了,有些話只對你說。……阿秀做事不沉穩,柳依依則完全不懂人間事情,那柳老師是個普通人。只有你,閱歷最多,人也聰明,不需要我多說什麼。」
「行!怎麼樣都可以!」
他閉上眼睛,沉思了片刻,猛地又睜開了,口中小聲驚呼道:「石野出事了!怎麼不見了!他哪去了?怎麼會發生這種事?我得去找找他——」
在柳菲兒的身前,突然出現了一個半透明的、人的形狀,雖然只是如毛玻璃般的光影輪廓,但她還是一眼就認出那就是我的背影。緊接著,澤中手心裏發出的一道紅光如子彈一樣打在這個光影上。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但柳菲兒覺得自己的耳膜幾乎要被空氣中的壓力震破了,一陣目眩耳鳴,有短暫的失聰。人影擋住了紅光,然後和紅光一起無聲的碎裂,消散在空氣中……
並沒有出現血肉橫飛的場面,那九點飛芒彷彿是虛而無質的東西,澤中的衣服都沒有破。但他只覺得一片陰寒之氣瞬間侵入五藏六腑,半身經脈鬱結,神氣立衰,面前祭出的法印也陡然光芒暗淡。法印光芒一暗,另外那九點飛芒也突破了阻擋,懸停中突然加速射出,結結實實的打在他的身上,血光飛濺中又飛回到柳依依的身邊。九虛九實十八片銀色飛芒,正是風君子等人以萬載沉銀魄與柳依依一體煉化的法器「思月蝶」。
「什麼事?」
此時的我是不知道世上所發生的一切的。柳依依出現在那間屋子裡的時候,我已經「走」了,並不知道她來了。從那時開始,一直到後來所發生的一切事情,我都不知情。至於前文以及後面講述的種種情景,都是我很久之後斷斷續續聽柳依依、紫英姐、張先生、風君子甚至還有守正真人不同的轉述,才能拼湊起一個完整的情節。(徐公子注:石野你也上竄下跳九十多回了,該躺下休息休息了,讓其他人多說兩句台詞。)
……
聽說我出事的消息,張先生也來了。他的第一個動作就是掀開我的眼皮仔細觀察了一番,什麼話都沒說,暗暗的嘆了一口氣。接著他用伏魔大陣中的七道法器在綠雪茗間的后室布了一座法陣,告訴其他人不要把我搬出這個房間。
……
離狀元橋最近的地方當然是綠雪茗間,我就躺在綠雪茗間后室的那張床上,毫無知覺,也聽不見身邊斷斷續續的哭泣聲。
風君子:「你起來,我說他沒救了嗎?要等到阿秀找到青冥鏡再說。我問你,如果找不到青冥鏡怎麼辦?」
……
風君子:「這就是你做事細緻之處。柳菲兒和柳依依都沒有想到怎麼處理,是你趕在第一時間將那個地方收拾乾淨沒有留下痕迹,否則現在麻煩更多。所以你辦事我放心。……既然在你之前,有人收走了鎮靈寶印,很可能也是同一個人取走了青冥鏡。看來還是有人及時趕到了石野身邊,甚至在我之前。」
「你小聲點,千萬別給別人知道了,否則恐怕還會出人命。」風君子低聲對七心說道。他又拿起我的一隻手,小聲說了一句:「借神通一用,……我感覺他的元神未滅,只是我找不到在什麼地方而已。」
有嬰兒的啼哭聲,有金屬的碰撞聲,有風吹山林樹梢聲,有學校上學放學的鈴聲,似遠似近,聽的不是十分真切。漸漸的,通道變的空曠,聲音也趨於平靜。我看見了兩個人的影像,是一男一女,我直覺感到那是一對夫妻。他們出現在離我遠遠的上方,男的英俊高大,女的美麗溫柔,正在用慈愛溫馨的目光靜靜的看著我。
張先生:「你小聲點,暫時別讓別人知道,否則只怕會出大變故。」
我凝聚了所有的精神力量,心中只有一念就是要擋住射來的紅光。連我自己也不知道,我身後的柳菲兒看見了一幅終身難忘的奇異場景。
風君子搖搖頭:「還是讓阿秀去找吧。她是梅氏禁地的護法侍者,如果連她都找不到青冥鏡,別人就更找不到了,連我都不行。」
韓紫英:「忘情宮天月大師。她一生不見外客,修行界也很少有人聽說過她。」
你們問「我」此刻正在哪裡?我正盤腿坐在狀元橋的橋洞下,面色沉靜如水,而我手中的青冥鏡,已經不翼而飛。但那不是真正的「我」,只是一具沒有感覺、不能思考的軀殼,一個沒有意識的肉體。那麼真正的我哪裡去了呢?
……
紫英姐:「可是我後來只發現了湯勁的屍體,連他臨走時留下的鎮靈寶印也不見了。」
「阿秀,怎麼回事?我怎麼突然覺得心裏這麼慌呢?」……「姐姐,我也是,突然就心驚肉跳的。」……「你也有是這種感覺?不知道為什麼,我突然間好害怕,就想哭!」……「姐姐,會不會是出什麼事了?」
風君子:「誰?」
紫英姐:「原來咻咻……」
韓紫英:「石野怎麼會死!!!」
風君子閃身讓到了一邊,皺著眉頭看著這四個人:「如果你們真想救他,就要聽我的,行不行?」
他看著風君子,眼神中充滿疑惑不解,又低頭看著自己的右手。他的右手上拿著一個圓形的東西,銹跡斑駁的青銅器皿,正是阿秀苦苦找不到的青冥鏡。道士看著青冥鏡微皺著眉頭,似乎在考慮什麼問題,終於淡淡一笑,像是做了什麼決定。
「都閉嘴!聽我說——」風君子終於忍不住喝了一聲,周圍馬上就安靜下來。
※※※※
(題記:很多讀者曾經質疑為什麼風君子說石野是「一流的性情」?本回中有個場景似曾相識,就是石野面對鎮靈寶印的法術,只是真身換成了陰神,身後的人由韓紫英換作了柳菲兒。此時的石野已經知道了厲害關係,還是做了同樣的選擇,這就是他的性情。所謂「一流的性情」,最關鍵的地方,就在於他根本連想都沒想!別人可能會做各種選擇,對錯的標準先不說,但很難象石野這般純粹。)
風君子:「只要你好好的沒事,我敢保證他也沒事。」
風君子:「只要你聽我的話,石野就沒事。這不是和你商量,是命令!想救石野還有一個辦法,那就是以鬼修之法重新凝聚陰神,這裏只有你會鬼修之法,只可惜你現在的修為不行。如果我們都沒有辦法,就只有等你了,你還不快去!」
這天夜裡,我毫無知覺的身體躺在床上。雖然我不會覺得寒冷,但還是有人給我蓋上了一床銹著牡丹的絲綿被。紫英姐坐在黑暗中輕輕梳理著我的頭髮,一面柔聲細語的對我說話:「小野,為什麼你和別人總不一樣?學道之人愛已身貴為天下,而你有了天下人難求的好爐鼎,卻不愛惜。……其實你也是愛惜自己的,所以你才會去愛護別人。你因愛一人而殺一人,卻忘了自己也是被愛之人……」
風君子:「你先不要絕望,辦法還可以想的,石野的那面鏡子就是關鍵。我實話告訴你吧,那面鏡子就是正一三寶中的青冥鏡。如果能夠找回青冥鏡,再想辦法修復它,只要石野還在三界之中沒有魂飛魄散。我就可以把他抓回來。」
下一瞬間,我就像被一股力量吸引,陡然就來到了一個不知名的地方。這個地方上沒有天下沒有地,沒有光明也沒有黑暗,沒有邊際也沒有盡頭。我只是一種純靜而平和的意識存在,感覺非常非常的安祥,沒有任何不知所措,甚至也沒有任何念頭和思考。在這樣一種狀態下,我不知道什麼是時間,我可能在這裏只停留了一秒鐘,或者是一萬年。
澤中雖然意外。反應也還不慢,右手划圓,鎮靈寶印紅光再現。在身前揮出了一個大大的「印」字,就似在一面虛空屏幕中的投影。點點銀光打在這個法印上,居然叮咚有聲,立刻看出了區別。銀色飛芒一共十八枚,形狀是一樣的,都象一隻只透明的蝴蝶。其中九枚被法印擋住,停在半空旋轉,另外九枚則是無聲無息的反彈回來,飛過柳依依的身側,鑽入她身後的牆壁中不見。
風君子找了張椅子坐了下來:「柳依依,你去給我泡杯茶……阿秀,我肩膀酸,你過來幫我揉揉……韓紫英,你就算了……我跟你們說,太希奇了!媽的,我家昨天鬧鬼了!」
柳依依:「我不放心哥哥,哥哥……」
當鎮靈寶印中的紅光打中我的光影時,光影碎裂,我在這個世上也消失了。我沒有暈過去,也沒有失去知覺,更沒有感覺到自己受傷。我只是覺得眼前一暗又是一亮,就像夢中遁術發動,進入了一個不知名的隧道。這隧道不知長短,不知通向何方,我只是漫無目的地向前飛行,不清楚自己的速度有多快,耳邊傳來很多雜亂的聲音。
風君子要柳依依回昭亭山修行,可她還是忍不住溜回來看我。這一天,柳依依坐在床前,痴痴的用手指撫摸著我毫無感覺的面頰,一句話也不說,就像周圍的世界並不存在。而阿秀也坐在床邊,泣不成聲的對著紫英姐說道:「姐姐,阿秀真沒用,我搜遍蕪城也找不到青冥鏡……」
風君子眼珠子轉了轉,指著阿秀說道:「石之秀,你不要在這裏抽抽嗒嗒,你想辦法把石野的那面鏡子找回來,有了那個鏡子,我就有辦法把石野的陰神找回來!……鏡子怎麼會丟了呢?」
風君子的神情突然間變的很複雜:「你說的那位,那位前輩仙子……既然終生不見外人,也不可能來救石野,去打擾她,你根本進不了忘情宮,不如我們自己想辦法。」
韓紫英的語氣頓了頓,用手理了一下前額散落的髮絲:「小野,小野,我現在真有點羡慕阿秀,至少他是你第一個女人。……那天她偷了我一枚龍首丹,又勸你喝了那麼多酒,我就知道她想做什麼,可惜我不敢那樣——也許我錯了。……她告訴我她在人世間遇到的第一個人就是你,可是我在人世間遇到了那麼多人,最後找到的也還是你!……有那麼多人都喜歡你,你可不能舍她們而去。」
紫英姐:「那如果他已經……對不起,我不該這麼說。」
「他能醒來嗎?」
在蕪城市某小區的一棟居民樓里,所有人家的燈光已經熄滅。某戶人家三樓挨著陽台的一間卧室中,風君子側躺在床上已經誰著了。他的嘴角壓著枕頭,口水還打濕了一小片枕巾,睡得很香,連夢都沒做。突然間,他從床上一挺身坐了起來,睜開眼睛用手摸著胸口,嘴裏喃喃自語:「怎麼回事?好好的突然就醒了!」
風君子口中說要等阿秀找到青冥鏡,可這一段時間他也沒閑著。他第二天請來了終南派的七心,房間里只留下他和七心,讓七心對著我彈奏了一曲七情合擊。而我,毫無反應!
風君子:「先不要做最壞的打算。我聽柳依依描述當時的場景,到現在也沒有想通是怎麼回事。如果只是陰神不可能擋住鎮靈寶印中的紅光,也不可能在普通人面前現形。石野居然都辦到了,難道在那一瞬間他的修行境界突然有了突破?緊接著就被鎮靈寶印所傷?其中問題的關鍵還是要找到青冥鏡,只要我看一眼,就知道他在不在了。」
鎮靈寶印發出的紅光可以打得人魂飛魄散,而法印可以鎮住一切變化的陰靈,恰恰是我這種陰神的剋星。如果換一個場合,這紅光也不能把我怎麼樣,陰神不能挫其鋒可避開它很輕鬆,大不了用遁術離開。但是此時此刻,我絲毫沒有想到要避,心中只在擔心一個問題:「虛而無質的陰神,能否擋的住那犀利的紅光?」因為在我的「身」后,就是毫無反抗能力的柳老師,我不敢想像紅光打在她柔弱的身體上會是什麼結果。
這突然出現在眼前的人形光影把澤中也嚇了一跳,然後他就聽見了耳邊傳來女子凄厲的呼喚:「石野——。哥哥——」這是兩個不同的人發出的呼聲,第一聲來自綁在椅子上的柳菲兒,第二聲來自突然出現在屋裡的一位綠衣少女。她穿著一身綠色的宮裝長裙,面容俏麗,肌膚如雪,正是柳依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