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遊》第十四卷 論法篇

第165回 用人心自古,受何命于天

第十四卷 論法篇

第165回 用人心自古,受何命于天

第三天夜裡,當張寶瑞又出現在那個夢境中時,他已經深信不疑了。看著藍天白雲說道:「原來這一切果然是真的,我又來了,你在哪裡?」他對著天空大喊。
風君子:「想問就問。」
「你這些天一直傻乎乎的在想什麼呢?我覺得你又有點不對勁。」
紫英:「風君子說至少需要三、五年,我看還不止。」
紫英:「這個張大師現在要做的其實就跟做生意差不多,要壯大連鎖規模,建立一個分級控制的嚴密組織。這在過去都叫老鼠會、耙子會,現在改名字叫傳銷了。我可以告訴你其中的一些運作方式,你回頭暗示他就可以。……你要做的,就是摸清這個人的情況,同時控制這個人。」
紫英聽完后笑道:「這就是了!風君子就是讓你去做那個白鰭豚的妖魂,讓那個大師張寶瑞去做白中流。只是影響的圈子可不只一個小白村,而是整個世俗社會,範圍越大越好。到最後自然有像你當初的那種身份的人出來收拾他,同時把其它類似的現象也都扼殺,這就叫釜底抽薪之計。」
風君子:「此事急是急不來的。不論是你還是尚雲飛在幕後插手,沒有三、五年的功夫是不會見效的。……我也預測不了,你還是聽聽韓紫英是怎麼分析的吧?我可是和尚雲飛打了賭,你別給我輸了就行!」
「不錯,你為什麼會選擇這樣一條道路,就是因為你帶著使命而來,所以我找到了你。明天,我還會再來找你的!」說完這個聲音又消失了,張寶瑞也醒了。裝神弄鬼要把握分寸,神仙的話不可能說太多,把他忽悠進去就行了。
「明白,今天夜裡我就去辦。」
「風君子,聽你的意思是要尚雲飛收那個李至真大師為徒,那另一個張寶瑞呢?」我不得不把話問明白。
風君子:「以我的輩份跟他打賭,當然不好直接收徒弟。你替我去收了那個張寶瑞做徒弟吧。」
「好吧,我去問問紫英。你想要我什麼時候辦?」
風君子:「我在想怎麼處置他。丹道修鍊到陽神境界,已經接近於長生不滅。世間高人能打敗他卻殺不了他,頂多毀一具肉身爐鼎而已。他還可以帶著神識托舍重修,連青冥鏡也不能讓他形神具滅。……轉生之後的七葉帶著前世的記憶和根基,修行精進極快,很快又會捲土重來,就算在此之前找到他又把他殺了情況也是一樣的。……難道就這麼無窮無盡的循環殺下去嗎?這是多大的罪業!……算了,我去一趟九林禪院問一問那三個和尚,看佛門中有什麼別的手段。你去找韓紫英吧,等到你收了張寶瑞那個徒弟之後,我自會教你四門十二重樓中『嬰兒』的口訣與心法。」
張寶瑞:「難道,您是說……」
最後的第四級培訓,要各地學員到「總部」由「宗師」親自傳授。這既是一種神化自己的機會,也可以藉機發展骨幹成員。據說通過宗師考驗的骨幹,還可以留在總部學習更「高深」的功法,獲得「指導師」的證書,被委以更重要的使命。再後來,第四級培訓班也由這一批「指導師」巡迴到各地開辦,宗師總部成了一個專門深造的機構。
紫英:「這你就不明白了。現在這個張寶瑞肯定不行,所以風君子才要你去收他為徒。……人變了,想法就會變,能做到的事情是現在這個張大師想都不敢想的,但到時候他就會去做。你沒有見過一個普通人的位心態變了釀出大亂的事情嗎?」
俗話說三流企業做產品,二流企業做技術,一流企業做認證。這在世界產業領域中的最高概念被張寶瑞用上了,尤其是資格認證這一手玩的漂亮,等於向全國各地派出了無數個受控制的「張寶瑞」。是當時其它所有的「大師」沒有想到的。等別人想起來模仿時,張寶瑞的組織規模已經發展的相當龐大了。這一手不是我想出來的,而是韓紫英的指點。
我暗中嘆了一口氣。好蠱惑人心的人時間久了,也會漸漸被自己蠱惑,搞到最後連自己都當真了。心裏雖然這麼想,可嘴上不能這麼說:「我找到你,就是讓你去指點眾人去追求真正的境界。你現在那些東西,還不夠,還不完整。我來也是要教你指引眾人的手段。」
「打不敗他?可在演法大會上你分明未出陽神相鬥!」
「我收張寶瑞這個徒弟?人家的宣傳上可是古往今來的大宗師,能拜我一個中學生為師?」
「這些我也不知道呀。你從來沒有教過我?」
風君子:「你聽剛才他說的話了嗎?他說他不下地獄誰下地獄,那意思我也得下地獄。……事情是你提出來的,你能忍心見我下地獄嗎?」
……
「你什麼意思?」
張寶瑞驚道:「你到底是誰,怎麼又是這個夢?」
「有,你一提我倒想起來一件事。蕪城金寶圩以北三江口有個小白村,曾經出過一個土皇帝白中流,僅僅因為妖物附身有了一些異能,就鬧出了一場大亂子……」反正紫英已經知道我為秘密機構工作的事情,我就將上次到小白村抓捕白中流的過程簡單說了一遍,只是沒有提小小的名字。
第二天夜裡,張寶瑞又做了同樣一個夢,同樣的地點同樣的藍天白雲。天空中仍然是那個威嚴的聲音問道:「張寶瑞,你又來了?」
「因為使命。你來到人世間,一直還不知道自己的使命。今天也該告訴你了!」
張寶瑞住在蕪城昭亭山大酒店一間高檔套房內,房間里掛滿了各種錦旗以及不知真假的名人題詞與合影。但與他隨行的其它十幾個工作人員或弟子,卻住在離昭亭山大酒店不遠的一個非常普通的街道招待所里。看來這位「大師」創業未久,行走江湖時手頭還不太寬裕,除了撐撐場面之外其它的能省則省。
……
風君子:「這我就沒辦法告訴你了,這是世間的事,不是修行的事。別忘了在人世間我還比你小三歲,不知道該怎麼辦的話你可以去問問韓紫英。她很聰明。甚至比我都聰明,而且五百年的閱歷不是白給的,看人間的俗事比你和我都強太多了!……千萬注意,除了韓紫英之外別讓其他人知道。」
風君子笑了:「這些在世間裝神弄鬼的人,碰見了真正的神仙,那還不馬上跟著屁股就來?……你不用真正出面,只要裝作神仙下凡給他露幾手,還怕他不拜你為師?只是他不會跟別人說罷了。就這麼辦了!」
名是一方面,利又是另一方面。藉著組織發展,張寶瑞在各地制辦了多處產業,就像武俠小說中描寫的那些門派一樣,建立了總部和許多分部,其實也是一種變相的房地產。精英分子中也有經商人才,藉著廣大的培訓班網路推銷了大批利潤極厚的產品,包括:炎黃錄音帶、炎黃錄象片、炎黃信息茶、炎黃平安符、炎黃功夫裝……炎黃褲腰帶、炎黃棒棒糖等等。
尚雲飛站起身來道:「這個賭,我打了!我現在就去收了李至真那個徒弟。」說完話起身離開,走到門口又轉身加了一句:「為求紅塵內外太平,不惜先下手惑亂人間——看來這世間一代神君非你莫屬。」說完這句不明不白的話他徑自離開,只留下了我和風君子。
「我能猜到你的意思,你是想幫這兩個人出名,把事情做大鬧出亂子來,然後自有世俗間的力量會一起掃蕩乾淨。……收個徒弟我也許會,可做到這些恐怕太難了吧?」
紫英眨著眼睛答道:「怎麼說呢?在兩可之間,風君子讓你這麼做肯定有他的道理。如果張寶瑞老老實實去做個普通人也就算了,偏偏要站出來號稱大宗師,宣揚自己是神乎其神的存在,那你這麼對他也不能算錯。……我看火候差不多了,我告訴你的你都記住了嗎?」
「不要問我是誰,是我找你來到此地的,你看不見我,因為我是凡人不能理解的存在。」那個威嚴的聲音仍然從天上傳來。
首先是改革「門派」的組織形式。原先的他無非是到各地做個報告,然後舉辦幾期培訓班而已。現在不同了,他將培訓班由原來的三級擴大到四級。「學員」每通過一級學習都會發一級證書,到最後四級學完,會發一個「炎黃修命增慧功」傳法師的認證資格,可以在各地開設一到三級的培訓班招收學員。這既是一種謀生的手段,也是一種發展組織的方式。當然這些培訓班都是要收錢的,「傳法師」自己只得一小部分,大部分要上交給「宗師總部」,通過這種方式張寶瑞聚集了創業的第一筆大資金。
紫英:「三、五年對於修行人來說很短,對於人世間來說就更是彈指一瞬間。」
「我覺得你的修行好怪!……既然收拾七葉沒問題你還在想什麼?」
「我不是神仙,我的存在你不理解,你把我當作神仙也行。……我伴隨你來到世間。」
「紫英,你說我用化夢之法去蠱惑一個普通人,這樣算不算違反戒律?」這是我在君子居問韓紫英的話。
「可他現在好像還做不了這些。」
風君子:「我教你這些幹什麼?你現在也算修行界的高人了,修為也不低,這些花樣小把戲不會自己想啊?」
「那你要我教他什麼?」
張寶瑞:「為什麼,為什麼找我?」
他從床上坐起來,頭上已見汗了,口中喃喃道:「這是什麼怪夢,難道我——受命于天?這怎麼可能!……嗯,可能我真的不是一般人。管他呢,只是一個夢而已。」
連續三天晚上開大會,張寶瑞也挺累,夜裡睡的非常香。我的陰神出遊來到他床邊,等著他做夢——
「可你說的這些也不是我的擅長。」
風君子:「有些事別說你不明白,就連在場所有的人都不知道。我也不能說。但我可以告訴你,當時那場鬥法我已經盡了全力,如果還是沒有取勝就是真的取勝不了,至於什麼原因你就不要問了。……要不然我也不會把他約到昭亭山做個了斷。」
張寶瑞的表情既驚疑又興奮,聲音也在發顫:「你是神仙嗎?」
「行,我回頭就去辦。還有件事想問你。」
紫英:「慢著,有一件事我還要提醒你。風君子不親自出手極力想躲開這世間的因果,你也要注意。這個張寶瑞雖然不怎麼樣,但罪不至死,如果將來因為你今日的行為遭遇殺身之禍,一定要想辦法保住他一條性命。我想尚雲飛去暗中操縱李至真,用意無非差不多,到最後他也會保李至真一條性命的。」
我等他喊夠了才出聲:「我就在這裏,一直都在這裏,當需要出現的時候自然會出現。怎麼樣,想清楚沒有?」
「我說過今天還會來找你的,告訴你在人世間的使命,你想清楚了嗎?」
我沒有再去找他,做為「神仙」只是一種點化而已,那三個夢足夠了。種子已經播下,如果他是那種人,就自然會生根發芽。我沒有要求他去做任何其它的事,沒有勸善也沒有勸惡,一切讓他依照本心而行。但我心裏清楚,發生這樣的變化,張寶瑞十有八九會走上白中流的老路——這至少要在三、五年後。我不知道尚雲飛那邊對李至真施展的是什麼手段,有可能是類似的。
有錢有地位有人捧之後,張寶瑞做了第二件事情,在弟子學員中精心挑選了一批有學問、有才幹的精英分子,搖起筆杆子樹碑立傳,並將自己的那套東西從「功法」上升到「文化」的高度,再上升到「終極哲學」的境界。編撰經典、編寫期刊、發行輔導教材,從上到下各個層次擴大影響,製造一種類似教主的地位。
「你說真鬧到這一步,需要多長時間?」
紫英:「此人有帝君之才。普通人一眼只能看見眼前幾人幾事,他一眼就能看見世間如何反覆。……但他畢竟年紀還小,也不擅長親歷雜務,所以要交給你我來做,因為他能夠想到親手卻做不了。……我不是說他這個人心機狠,而是這個辦法本身夠狠,不是一般人能想出來的。不過話又說回來,雖然有很多人可能會跟著倒霉,但畢竟最終是為了紅塵安寧,看上去雖然狠,卻透著悲憫之意,所以尚雲飛那個佛門弟子才會答應插手。」
紫英:「其實也好辦,首先要立典、立神、立教。第一要做的就是把他那一套什麼功法理論上升到思想神化的高度,第二要把他這個人捧到世間教主的地位,第三要發展嚴密的組織形式,對那些所謂的學員弟子進行思想的控制進而能夠控制他們的言行。能做到這三點,再去想辦法壯大規模,氣候也就差不多了。我這五百年間,見到世間人有野心而聚眾,不論成不成功只要能鬧大的無一不是這種套路,想當年太平天國就是這樣。」
「這麼長時間?」
這次張寶瑞睡不著了,坐在床上傻傻地想了很長時間:「難道真有這種事情?這世界上真有不知道的存在?我以前裝模作樣教人的那些東西是真的?我真的是來歷不凡的人嗎?……如果明天還做這樣的夢,那恐怕就是真的了!」
張寶瑞:「什麼使命?我怎麼聽不明白。」
世間三夢大法按照風君子的說法是一種神仙術,或者說是這世上裝神弄鬼的絕佳利器。它不會讓你真正的得道成仙,但你學會了他,絕對可以在普通人面前去冒充一種神仙般的存在。我要去找「修命增慧大宗師」張寶瑞,最方便的辦法就是直接到他的夢裡,然後引他入一段妄境,稍微弄一點玄虛估計他什麼都相信了。
風君子:「就算不是真的也相差不遠,我連山神都能封,收拾一個七葉沒什麼問題。」
這是在君子居,紫英對我說的話。風君子要我來問她,我就來問了,說清楚前因後果,紫英不禁皺起了眉頭。我問道:「你說風君子的心機狠?我看他不是這種人。」
張寶瑞:「我想清楚了!難怪我從小就覺得自己與眾不同,總覺得能帶領許多人去做事情生活才有意義。後來我自創了修命增慧功,本來就是在書里找出來自己編的,但我現在覺得無意中找出了真正的東西。……這就是受命于天嗎?原來我不是真的在騙人!」
風君子與尚雲飛剛才的對話我朦朦朧朧有點明白,但還沒有徹底聽懂。風君子的用意似乎是收了那兩人做徒弟,教他們一點東西,讓他們把「事業」做大,然後引世間的力量來滅了他們,連同類的一伙人都一起滅了!這就叫「欲使其滅亡,先使其瘋狂。」究竟他們要怎麼辦才能不違反修行戒律,還得好好請教請教風君子——這小子是怎麼想的?
……
風君子:「你可以教他一些小法術,能唬住人的,有點用又沒有害的。至於世間三夢大法或者四門十二重樓當然提都不能提。」
在夢中,張寶瑞來到了天上一個不知名的地方。腳踩著朵朵白雲,仰望著無窮藍天,四周的光線明亮柔和,卻看不見太陽。他正在東張西望,突然天空中傳來一個不知名的聲音:「張寶瑞!」
風君子:「其實我在想七葉。沒想到他真正的修為會那樣高超,我已經打不敗他。」
……
「柳依依告訴我,你在昭亭山上天下無敵,是真的嗎?」
「好狠的心機,這麼做會使世間亂象愈烈!不過也算是釜底抽薪一勞永逸之計,至少能消停很長一段時間。如果讓我去想辦法,恐怕最好的辦法也只能如此了。」
「今天我的出現,是來點化你,你自己回去想想,明天我還會再來找你。」說完話聲音消失不見,張寶瑞也從夢中驚醒。
「你正在做的事情,你正在發展的事業,你正在引領眾人去走的道路。」
紫英:「不必是你的擅長,你應該學學風君子的手段。不用什麼事都親手去做,世間有的是可用之人。你只要指點他就可以,只要他能造出影響帶來利益,有的是敗類文人去樹碑立傳編撰精典教義,也有的是野心小人扛著這面大旗去運作,從中求權求利。」
從此之後,張寶瑞「重新認識了自己」,不僅僅是簡單的行走江湖去求名利,所行有了明顯的目的性。根據夢中神秘聲音的指點,他做了這麼幾件事——
「可怎麼能讓那個張寶瑞做大呢?像他現在這麼發展,已經快到頭了。無非是各地辦幾個氣功培訓班,收兩個錢花而已。」
「誰?誰叫我?」張寶瑞不知所措地答道。
這一次夢中談的時間比較長,我教了他紫英那幾手法術,還提醒他應該怎樣將「事業」做大做強。最後對他說:「你要建立起你的組織,去帶領更多的人,等這一天真正到來的時候,我會再去找你的。」說完了我走了,他也醒了。
……
「我能明白他的想法,可我有一點不敢肯定,就像張寶瑞這種人物,做地再大難道還能引起天下大亂不成?」
不久之後張寶瑞就不用像過去那樣到處走江湖拋頭露面,而是坐鎮總部一邊收錢一邊挑選骨幹人材。我交給他的唯一任務就是要擴大規模,發展起來的人越多越好,人越多影響就越大,到最後鬧出來的亂子就越大,也更容易被收拾。
張寶瑞:「我還是不明白,是什麼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