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山》第七卷 忘江湖

第139回 酒香蕪城十裡外,揚名萬家老春黃

第七卷 忘江湖

第139回 酒香蕪城十裡外,揚名萬家老春黃

當初東華、妙法兩派掌門陪著梅振衣到丹霞派,了結丹霞三子在菁蕪山莊挾持人質相逼的恩怨,結果立了一條共守新規。修行人之間的爭鬥,不得以對方無關普通家人的安危相要挾。後來三派共立的這一戒傳遍世間修行各派,得到了廣泛的響應,很多門派也共同立書,表示願意共守此戒。
這幾年宦海沉浮,程玄鵠地兩鬢已染上風霜之色,苦笑道:「莫名與裴炎逆案牽扯,若不是蕪州守城一戰,我也不知被貶至何地了。多虧南魯公關照,將我調任蕪州,也是讓我做幾年輕鬆外官。說起來蕪州還真是我的福地,在這裡有幸結識了梅公子。」
張果說完后,梅振衣贊道:「張老啊,你考慮的不是挺周詳嗎,剛才為什麼總誇我?」
立嵐來此是送積淵掌門煉製好的玉簡,同時留在此地,以便將來協助梅振衣建造洞天。立嵐擅長培植靈藥、設計亭台,在太牢靈境的鑿建初期出力不少。她還有一個臨時任務,給梅振衣以及積海真人帶來一個口信,東華門正在追殺兩名違戒的高手。
盛唐民生富足,各地物產也很豐饒,但在那個年代,民間消費品大多以分散的手工作坊加工為主,比如酒,各地可能都有一、兩種較為知名的品種,但都是世代相傳家族作坊出產不成規模,沒有形成跨地域的流通品牌。茶、酒兩項,以梅振衣的歷史經驗,應該是古代利潤最大的商品。他想做生意,就打了這方面的主意。酒這種東西,只要形成規模與品牌,而本身質量又有保證,在那個年代不難贏得社會口碑,連廣告費都省了。
梅振衣笑著遞過來一個竹筒:「這是我新近學得的炒茶之法。飲時以滾水沖泡即可,你新官上任,就送你一筒茶葉做見面禮吧。我想將它行銷各地,程先生替我看看前景如何?」
萬家酒店祖傳的窖池產量有限,夠酒樓自用而已,就算有富餘的酒,前一陣也都讓張果給買空了,僅僅讓梅振衣陪著父親在洛陽喝了一個月,實在不是很多。這還是梅家面子大,否則萬家酒店的老春黃是不外賣的。鍾離權那個玩笑,試出了萬家酒店釀酒的底細,要想增加產量,就需要新開窖池,至少要三到五年才能產出可上市的新酒。而釀酒的工藝只有紀家人才會,梅振衣要想經營這種酒樓,就得與紀氏一家合作。老春黃是紀氏祖上所傳,估計他們一家不願意出賣祖傳工藝放棄這門家傳營生的,因為這意味著「不孝」。現代人看來也許沒什麼,但在那個年代,這是非常重大的一件事。張果建議梅氏與紀氏一家合股,開挖新窖擴大產量,釀酒的工藝還是由紀家負責,梅家這邊派人負責銷售就可以了,所得利潤按股分配。萬家酒店還歸紀氏所有,梅家並不插手,開挖新窖以及生產新酒的所有投入都由梅家出,給紀家三成乾股,蕪州紀氏老春黃這個招牌不變,以示仍然尊重紀氏祖先。
他們為何會違反這新近所立的世間戒律,又被東華門傳令追殺呢?前因後果說來話長
張果剛剛帶著梅六發出去,負責齊雲觀東院值守的梅二南就來稟報,新任蕪州刺史程玄鵠求見。
張果不解道:「梅家不產酒。」
樹欲靜而風不止,梅振衣還真沒閑下來的命。程玄鵠剛到蕪州沒過幾天,齊雲觀又來了一位客人。此人是一位身穿道服的妙齡女冠,看上去雙十年華,身材高挑挺拔,容顏秀美端莊,曾與梅振衣有過一面之緣,就是東華門積淵掌門的得意弟子立嵐。
程玄鵠接過那筒茶葉研究了半天,也是嘖嘖稱奇,兩人的話題就聊到了經商,梅振衣把自己的打算都告訴了這位程先生,連那個老春黃的酒罈子都抱出來了。程玄鵠不僅是一介書生,還精通各種民間雜務,對梅振衣經營茶葉的前景十分看好,至於老春黃,他又出了另一個主意。
將程玄鵠接到廳中坐下,梅振衣笑著說:「程先生啊,您可來了,蕪州現在缺長官啊。梅毅不理事,把張果忙壞了,而我梅家還有一堆事等著管家去做呢。我全府上下對程先生歡迎之至,今天不要著急走,晚上設宴為你接風。」
程玄鵠微嘆道:「經歷過了,當年的心思也就淡了,再說我這官,州府之長恐怕已經到頭了。如今也只想謀浮生幾日清閑,為官一任守護一方吧……梅公子,你要在蕪州經營產業,本刺史全力支持,這也是幫我的忙啊。」
張果有些不好意思答道:「少爺問起,我才想到的,你太有主意了,老奴在少爺面前常常都忘了自己動腦筋。」
他讓張果想辦法,張果還真想出一二三來
開出這種條件,再加上梅振衣與紀氏一家的關係,那邊一定會答應的。無非需要三到五年時間才能見效,但梅振衣有五百兩黃金的本錢打底,也能等得起。
把谷兒、穗兒送到舅舅家之後,梅振衣原本沒什麼事可操心的,可他偏偏自己做了不少事。每天夜裡與提溜轉一起修鍊,白天想著經商,而且制定的計劃長達三、五年之久。好在程玄鵠來了,梅毅與張果都輕鬆了,俗事也不必再讓大少爺勞神了。
梅振衣點點頭:「六兄弟當中,論資質、悟性適合於修行的,只有這兩人了,同時也是打理事務的人才。老六是我最喜歡的,不僅聰明而且悟性好,里裡外外的事情交給他辦,都能處理的很妥帖,他我另有重任。這炒茶產茶之事,就交給梅大東負責吧,只要穩重細緻即可。」
程玄鵠自嘲道:「倘若又朝一日我辭官不做,就做梅公子的經營總管吧,那比做州府長官要有趣多了。」
張果又提醒道:「少爺,你想經營老春黃,也得那記家點頭才行。你對記家有恩,讓他們答應你這件事並不難。但少爺想怎麼做呢?」
東華門一個清修的門派,怎會行此追殺之舉呢,事情與「丹霞峰立戒」有關。
「老春黃!上面燒的字,不是萬家酒店……原來少爺你在打它的主意。」張果看見酒罈子上有「蕪州記氏老春黃」七個字,這才恍然大悟。
他建議梅振衣分兩種方式銷售,一種就是以這三斤裝的小壇在各地商鋪出售,另一種是用百斤的酒瓮裝,專供各地的知名大酒樓,同時奉送酒樓一批席間飲酒專用的陶壺,上面打上蕪州紀氏老春黃的標記。
梅振衣:「幫你的忙?」
給玉真觀的皇田找個莊戶頭容易,派個誠實可靠的人就行了,無非是監督僱工種植茶樹,組織人採茶而已。但是學習炒茶之法,掌控出產茶葉的數量與質量,非得派一個能幹的得力心腹不可。
梅振衣:「這種需要與外人打交道的事情,就交給梅六發負責吧,張老,你明天就帶著六發一起去找紀家談,按你剛才的主意。」
兩人商量已定,張果又想起另一件事,撓著頭問道:「事情可以讓老奴張羅,派大東與六發去辦,但這些筆帳怎麼算呢?」
程玄鵠與梅振衣再度相見,談的十分投緣,又去拜見了持盈法師,當晚在齊雲觀中設席,喝了不少酒留宿一夜,次日才趕往蕪州城上任。那邊梅毅早得到消息,早就等著交割大印呢。
梅振衣:「能結識程先生,也是我的幸運。」
梅振衣:「不錯,我要賣的酒就是老春黃。去洛陽這一路,見過不少酒樓,賣的酒好壞不一,卻都挺貴的。假如蕪州記氏老春黃能夠銷往各地,闖出一個名頭來,賺錢不難。俗話說酒香也怕巷子深。萬家酒店的美酒只在蕪州郊外零沽,未免可惜。」
不論萬家酒店開挖多大的新窖池,相比天下酒樓所需,產量也是十分有限的,因此只能在品味上做文章。酒這種東西,只要它真的好喝,而且又出了名,價錢可以提的很高,利潤自然很大,就看經營者有沒有這個本事,又能不能想到這些門路了。
張果附和道:「確實是梅大東最合適,少爺還要給梅六發什麼重任啊?」
前段時間組織民勇守城與叛軍作戰,事後撫恤封賞,緊接著又奉旨建造玉真觀,如今還在奉旨建造九林禪院,名義上是朝廷出錢,但都是由蕪州府墊付,然後在今後幾年上貢稅賦中扣除。這麼折騰下來,蕪州府庫還真有些錢糧不足了,所以程玄鵠也支持梅振衣經營民間產業,這樣蕪州百姓也能多些賺錢的營生,州府還能多有稅賦收入。
這一對夫妻或許有探險精神吧,也自恃手中一對寶劍神妙無比,就往異獸聚集的群山中去了,也許是想搜集靈藥與各種天材地寶,或者想找一處險峻洞天安身。他們在深山中行走時驚擾了一隻休憩的異獸,遭到對方的襲擊。
程玄鵠很認真的點頭:「我雖然還未上任。但對蕪州的情況心中有數,不必看帳冊,也知庫府錢糧空虛。古時賢明常言大州應備三年錢糧,以賑不時災荒。蕪州乃魚米之鄉,日常用度自然不缺,但府庫錢糧不足應對意外之變。梅公子要經營產業,官民皆可獲利。」
梅振衣把酒罈子又塞給了張果:「張老啊,你是我的管家,也應當替我分憂,凡事不能都讓我來操心,你說該怎麼辦呢?」
比如梅振衣曾去過彭澤縣,當地最有名的酒樓就是望湖樓,假如望湖樓向客人提供老春黃,又能贏得來往客商的口碑,那麼名聲在滿城都會傳開。這樣一來,當地別的酒肆也會出售這種酒的,梅振衣可以給酒樓讓利,而酒樓的售價當然要比商鋪貴很多,所得利潤也更大。
這時下人獻茶,程玄鵠接過杯子喝了一口,面現驚訝之色道:「梅公子,這齊雲觀的茶與別處不同啊,我以前怎麼沒喝過?觀其色味,似是以嫩芽新煮,但又不太像,究竟是什麼茶?」
梅孝朗說話算數,辦事也挺快,已在京中打點關節,把程玄鵠調到蕪州來任刺史。這位程大人一入蕪州境,先不著急去州府上任,而是跑到齊雲觀來見梅公子。一聽是程先生來了,那也是曾經的師長,梅振衣趕緊親自迎出門去。
梅振衣打趣道:「我記得您當初賦閑之時,是一心想進身登階的,如今官為刺史已經不小了,怎麼反倒有了這種念頭?」
張果想了半天才說道:「炒茶、驗貨、分裝的負責人,應該是少爺的心腹手下,梅氏六兄弟跟隨你這麼多年,是最能信得過的,也該讓他們各擋一面了。老大梅大東為人穩重謹慎,老六梅六發做事聰明機靈,這兩個人都可以。」
夫妻倆修為高深自然不懼,拔劍擊退異獸的進攻,卻又認出這隻異獸就是傳說的斑節豸,它的骨頭尤其是長尾乃是煉製法寶的上佳之物,於是反過來追殺這隻斑節豸。他們追出很遠,卻意外的與山中一位得道妖王起了衝突。
人才啊!程玄鵠所說,就是現代市場細分以及品牌營銷的理念,假如一個現代商人提到這些算不了什麼,但做為一個唐代的官員有這些想法,那是相當了不起了。梅振衣嘆道:「程先生啊,假如你不是蕪州刺史,我真想重金聘你做梅家的經營總管啊!」
立嵐以前沒來過蕪州,只知道梅振衣住在齊雲觀,卻不太清楚觀中的講究,直接求見觀主,曲振聲出面接待。恰好這一天梅振衣不在,曲振聲一直陪著立嵐見了積海護法等同門,又安排晚飯和住處。如果立嵐是到梅家來作客,在東跨院安排一間女子的客房就可以,但是曲振聲得知立嵐不僅到蕪州找梅振衣有事,而且奉師命留在齊雲觀,可就有點犯愁了。怎麼安置呢?齊雲觀中都是男道士,想了半天把後院自己觀主的卧房讓給了立嵐,這是觀中最好的、獨立不受打擾的住處。
前一段時間恨賢雙修去崑崙仙境了,卻沒有拜訪各大派的道場,也沒有留在眾散修駐留千年的福地結廬清修,而是深入綿延莫測的廣漠群山。崑崙仙境很大很大,不僅有修行人,無邊山野之中還有各種珍奇瑞獸,更有佔據洞府修行的成道妖王。這些族類與修行人之間通常相安無事,但修行人也不是可以隨便亂闖的。
彭澤縣那樣的地方好辦,程玄鵠打聲招呼就行,蕪州的地方也好辦,老春黃本來就挺有名,只要一步步推廣,不愁沒有銷路。以此類推,未來最好的打算,假如把這種酒打入洛陽的鳳元樓,或者能夠端上白牡丹的花魁宴,那身價可就不一樣了。
他言下之意,不能讓玉真公主賠錢,而經營老春黃不論賠賺,都是梅振衣的私房錢。張果得了主意,又從少爺這裏暫支黃金百兩辦事去了。在那個年代,家主交代了,下人辦事通常都很認真負責,也不必梅振衣過多的操心。
梅振衣眨了眨眼睛:「剛才說的是茶,還有酒啊。」
時間過去不到半年,還真有人違戒了,違戒之人是一對夫妻,也是頗有名望兩位江湖散修。男的號恨賢散人,女的號恨賢夫人,合稱恨賢雙修,百年來行游天下,與各派修行前輩也多有結交,是法力相當深厚的一對飛天高手。
梅振衣又變戲法似的從桌子底下拿出來一個小罈子,不到一尺高,六寸方圓,大約能裝三斤酒的大小,笑著說:「這是我叫自家窯場的工匠燒出來的,看著眼熟嗎?」
在唐朝做生意還有另一個好處,就是沒有太大的社會競爭。當時的風氣,世家豪門對商賈有歧視之心,認為那是逐利小人之舉。像梅氏這麼大的家業,也不過就是各處田莊所產以供自用而已,梅孝朗並沒有什麼經營之心。而像柳家雖然很有錢,但假如不是因為與梅家的關係,社會地位並不高。
梅振衣:「種茶制茶之事,玉真觀的皇田那塊,當然要單立一本帳,畢竟是玉真公主的地。今後若在梅家山地中開闢茶園,就入菁蕪山莊公帳。至於經營老春黃是我名下獨立的產業,三、五年之內見不了利,就另立一本帳與菁蕪山莊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