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部 地氣宗師
第二百四十五章 如魚得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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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獨裳自作主張道：「一個人喝酒多沒勁兒啊，您等會兒，我再給月影仙子拿個杯子和一雙碗筷來。」
由於壓力的變化，深水中上浮絕對不能太快，過了好一陣子才浮出水面。等上了船遊方才有一種差點虛脫的感覺，剛才精力與體力的消耗極大，假若不是有蒼嵐護法，外面還有人接應，他絕對不敢那麼玩。
向影華對這枚晶石是再熟悉不過了，拿在手中神念一感應就發現了變化，沒有說話但眼神看過來分明是在問三個字——陰界土？
向影華淺淺的喝了一口酒，看著眼前兩盤菜說道：「這菜……」
這人說話夠羅嗦的，向影華好氣又好笑道：「有什麼拿什麼吧，要不你都拿來，讓蘭德先生自己喜歡什麼口味就喝什麼。」
牛金泉：「我看這個茶盞這麼漂亮，肯定也很值錢啊，既然他們知道水下還有東西，為什麼不再來撈呢？」
此刻他一手扣著一枚晶石，就在方寸之間悄然運轉陰陽生煞大陣，以純陽水意煉化陰界土，否則精純陰氣匯聚，他也來不及去煉化。
而遊方聽完之後呵呵笑，輕輕一拍她的手背道：「影華，你真是女中諸葛。」
遊方此刻倒不是有意要在蒼嵐面前賣弄什麼，他心裏高興的是另一件事，甚至對自己的老頭子師父是腹誹不已。沒想到在這裏收集陰界土是如此輕鬆！水體可聚陰，而此處是水意之極的至陰海底，另一方面，不需要延展神識去搜尋什麼，環境受擾動，陰煞氣正從四面向他這個帶著生陽氣的活人纏繞。
遊方也不隱瞞，講述了水下遭遇的詳細輕過。向影華聽完之後突然笑了，湊過來耳語了幾句。其實她不用做出這種講悄悄話的樣子，反正別人也聽不見，也許是下意識的習慣吧。蒼嵐在船頭甲板上似有所感應，回頭悄悄望了這邊一眼。
遊方微微一皺眉道：「她怎麼會下廚炒菜呢？」
這時孤獨裳端著兩盤熱氣騰騰的小炒上來了，放在遊方身前道：「蘭德先生，請您嘗嘗，這可是疊障派李永雋師姐的手藝，她特意下廚給您炒的，炒菜用神識控制火候，如此妙法我以前怎麼沒想到呢？」
孤獨裳又問道：「蘭德先生是想要熱炒還是冷盤？是海鮮還是……」
向影華一指牛金泉捧的那個茶盞：「這些散落海中的器物，恐怕永遠也不會有人問津了，專門打撈它根本不值得！但對於在座的諸位來說，下海于淤沙中搜尋，水下運轉神識感應
遊方點了點頭道：「是的，真沒想到啊，我一直發愁上哪兒去找三兩，今天這一趟，居然就弄了一兩多。」
向影華：「據我所知，李水雋本人是食素的，但這兩盤菜可不是素炒。」
柳希言又解釋道：「這是要計算成本的，他們的目的就是盜取沉船上的貨物，自然是一次性集中打撈、整箱搬運最為方便。
後面的蒼嵐正準備提醒蘭德先生此地不可久留，該走了，突然只見周邊漫舞的黑絲不再向冷雲晶匯去，而是隨著一股無形的力量蕩漾而開。原來是蘭德先生又舉起了左手，手中是一枚純黑色的七曜石，在這陰氣匯聚的海底，竟激發出一股純陽之意。
遊方乾笑兩聲：「就這麼點優點也是缺點，早就有人說過我是江湖小混混。……聊正事呢，怎樣才能讓船在這裏多留兩天，而大家又都能滿意高興呢？」
孤獨裳又去船艙了，向影華問道：「你潛水時間其實並不是太長，在水下究竟遇見了什麼，體力消耗如此之巨？……還有，我怎麼發現你一直在偷偷樂呢？」
水體聚陰，又是在這冰冷的海底，這艘沉船其實也是一座死寂的巨大古墓，他們在最下層的船艙里，位置比周圍的海床還要低，破損的船底直接連接著海底渾然地氣，遊方如此運轉神識，等於在故意吸聚陰氣彙集，然後通過一枚靈性洗鍊精純的冷雲晶煉化吸收。
蒼嵐趕緊遊了過去，遊方收起晶石，一隻手搭在了她的肩上，微微用了用力，蒼嵐隨即會意蘭德先生這是累了，要她把他帶上海面。想想也是，不累才怪呢，就算他是鐵打的也不是神仙，否則簡直超出想像了。
蒼嵐問道：「影華師叔有何提議？」
消砂派弟子獨孤裳插話道：「蘭德先生想喝什麼酒？船上有伏特加。」
獨孤裳歉然道：「二鍋頭沒有，蘭德先生要是想喝白酒，精品五糧液怎麼樣？」
不一會兒，孤獨裳拿來了好幾瓶酒。遊方看了看，最終還是倒了杯五糧液，一邊喝一邊對向影華說：「還是找這種綿而不烈的感覺吧，慢慢舒活筋血，將這口寒氣散去，再來兩個下酒菜就更好了。」
蒼嵐解釋道：「那條船是觸礁沉沒，
遊方哦了一聲故作輕鬆道：「又不是她自己吃的，蠣蝗配上椒鹽，正可暖身。」
蘭德先生施法的時間可不短了，神識控制的一直相當精妙絲毫破綻也沒有，蒼嵐自問做到這樣也是相當勉強，而蘭德先生不久前還剛剛身受重傷。她同時也有幾分疑感或者是感嘆——這位小前輩待人究竟有沒有戒心？
然而最重要的，是遊方左手所扣的另一樣東西，那是一枚靈性洗鍊精純、包含純陽水意的七曜石。昨夜在海上運轉秘法匯聚純陽水意，合眾人之力與向影華的神念之功，遊方煉化了些許純陽水在這枚七曜石中。
向影華點了點頭：「蘭德，放之江湖，無論在何處，你都能如魚得水啊。」
向影華趕緊一招手打斷：「兩個熱炒就行，什麼菜隨便！」
若說他胸無城府那顯然不可能，詹莫道的異動就是被他及時看穿阻止，才救了一船人。若說他待人不誠、心機叵測顯然又不是，眼前的場面分明是全然信任自己，放心的在如此兇險之境中展開神識施法，若有任何異變，全賴她來護法，這是託付安危啊。
一直沒說話的向影華開口了：「既然柳長老這麼說，影華倒有個建議，可能對各位都有好處。」
蒼嵐一揮分水刺，水意流轉裹住遊方將他帶出了船艙，雖然還在海底，卻莫名有一絲暖意，有點「還陽」的感覺。蒼嵐做了個手勢，示意眾人上浮。不用自己游，孟三美髮出信號，船上人緩緩收回纜繩，蒼嵐與遊方一人扶住一根纜繩，被慢慢拉上去。
慕容純明在另一張桌子旁插話道：「既然蒼嵐姐姐能把這件東西帶上來，我們也可以下去看看嘛，如果不著急的話，在這裏多待兩天好了。」
遊方舉著筷子等了半天沒聽見下文，只得追問道：「這菜怎麼了，有什麼問題嗎？」
前方有一道明亮的光柱射來，迎著看去非常刺眼，那是嚴禮強在外面打開的強光探照燈。蘭德先生竟然在無聲無息間破了幻法纏繞，難怪剛才那麼不慌不忙。
另外還必須有一件東西能夠及時煉化吸收精純陰氣，一枚靈性洗鍊精純的冷雲晶為神識靈引自然效果最好，否則控制不了太長時間。
向影華接過七曜石在手裡掂了掂，想了想又說道：「這倒不是大問題，我昨夜看出你想做什麼了，如果
遊方嘆息著說了一聲：「現在想喝烈酒。」
雙手之間，竟能運轉陰陽生煞大陣，陣法控制之巧妙前所未見，慢舞的黑絲一進入這個範圍就旋轉、匯聚、消失，與晶石發出的白光宛如形戒了一個運轉的太極圖案，然後從黑白分明中又化作灰濛濛一片混沌——就是底艙中略顯渾濁的海水。
遊方：「謝謝你，也謝謝永雋姑娘，我自己慢慢吃慢慢喝，就不再煩勞你了！」
向影華瞟了他一眼啥話也沒說，獨狐裳還真的拿來一個酒杯和一副碗筷，然後很自覺的進船艙了。有意思的是，其他人見他倆這個架勢，誰都沒有再到觀景台來，大家都跑到下方甲板上看風景去了，只有他們倆在這裏相對小酌。
別忘了，除了水可以阻礙神識之外，徹底包裹身體的深潛裝備也妨礙知覺。
遊方笑呵呵的說道：「水下的遭遇卻有幾分兇險，回頭再細細對你說。你先看看這個。」他遞過去一枚冷雲晶。
牛金泉也不客氣，說了聲賺了，一面又不解的問道：「這茶盞很不錯呀，既然那位麥克·布希把貨倉里的東西都搬空了，為什麼還把它留下？」
但遊方也得自覺啊，不能因為無謂的事情把船扣在這裏好幾天，這不等於拿別人的錢打水漂玩嗎？
這倒是大實話，遠洋出海行游，這樣一條船這麼多人，每天花錢簡直如流水一般，小遊子自己絕對玩不起。消砂派為了化解與各派之間的嫌隙，找了個所謂的機會出海調查「線索」，同時也是為了與各派弟子重新修好，不計成本在所不惜。
遊方笑道：「還是你牛！在這裏耽誤時間太長，消砂派可就破費太多了。」
向影華問道：「怎麼回事，你們在下面還帶上來東西了？」
一群年輕人在甲板上看蒼嵐從水下帶上來的東西，一邊聽她講述在船艙中遭遇的事情。蒼嵐將梅蘭德描述的跟水中神仙差不多了，但有些細節卻沒講，比如進入元神天地的經過，只是詳細介紹了在船艙內外所見，又說了擾動環境遭遇幻法攻擊的過程。
遊方：「所以我剛才忍不住笑，卻被你發現了。但這有難度，昨夜合眾人之力，匯聚些許純陽水意，短短時間就已消耗殆盡，險些還被陰寒所侵。」說著話他又遞過去那枚七曜石。
柳希言趕緊解釋：「蘭德先生何出此言？此番出海之舉，本就是我消砂派要追查詹
過了一會兒，蒼嵐也回過味來，明白蘭德先生不是在破幻法大陣，就是在攝取這匯聚糾纏的精純陰氣，不清楚目的究竟是為了什麼，手段之玄妙也看不透。
不需要在陸地上找什麼封存千年精純陰氣的青膏泥層，甚至連「土」都見不著，這是大自然造化之功，因獨特的機緣而被激引發動。雖然在水中運用神識艱難，但此時攝取精純陰氣卻要容易的多，就是要小心莫為幻法攻擊所傷。
像這種散落海底埋于沙中的東西，一般潛水員是不可能找到的，如果進行海底清理其代價太大不可想象，蘭德先生也是以神識感應才偶爾發覺。」
獨孤裳：「我剛才去廚房的時候，一邊走一邊自言自語，被李師姐聽見了，問我嘀咕什麼呢？我就說蘭德先生要廚房炒兩個熱菜，而月影仙子說隨便，我在想讓廚師炒什麼菜好呢？然後李師姐就下廚了。」
遊方摸了摸後腦勺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可是我怎麼能把船留在這裏呢？要知道多停留一天，消砂派要花多少錢嗎？」
這時蒼嵐仍在向牛金泉解釋道：「近海漁民在海中偶爾撈上來一些東西，這種事情沒有人認真追究。可是麥克·布希的行徑，性質就完個不一樣了，他是有組織有目的的進行盜取與走私，絕對與國際非法組織有關。……而這處海域，無論從私人還是官方角度，已經沒有再組織打撈的價值。」
從某種角度來看，這簡直就是考試作弊啊！但如何作弊的竅門老頭卻沒有直說，讓遊方自己去領悟。而能夠作弊成功，那也是遊方自己的機緣和本事。一代地師果然不簡單，看似隨意傳下的秘訣，水都深的很。
假如沒有這枚物性純陰、靈性洗鍊精純的冷雲晶，用秦漁所配的那枚琉璃珠也行，假如這兩樣東西都不在，用靈性洗鍊精純的鎢光石或者一般的冷雲晶勉強也行，就是效果大打折扣，換個人恐怕就控制不了。
又過了一段時間，蒼嵐不禁在心中暗暗佩服，她自詡神識控制之精微在同代弟子中幾無人能及，在水中施法又是她的擅長，但今天終於見到不亞於她的高手了。如此施法不需要將神識延展的很遠，只須控制運轉範圍守護心神不失，越是精微敏銳越能持久，而在水中做到這一點尤其不容易。
向影華輕搖手鏈，以神念攏音道：「如此說來，你要
換好衣服，遊方坐在觀景台上的休閑桌邊終於緩過一口氣來，向影華在他身邊問道：「來點什麼，沖一壺熱茶？」
既然如此，蒼嵐就更加小心翼翼，既沒有運轉神識獨自掙脫幻法，也沒有貿然帶著梅蘭德立即離開船艙，而是留意著他的動靜。漸漸的，蒼嵐有些擔憂起來，她怕蘭德先生太過自信託大，這裏畢竟是海底，不能停留太長時間，假如再出什麼意外，連回去的氧氣都不夠了。
心裏雖然高興，但遊方也沒有逞強，看看時間也差不多了，逐漸停了下來。
劉黎教他的這一招，分明是藉機放水讓他完成師命，有了純陽水，煉化陰界土的速度竟會如此之快！
……
柳希言又問遊方：「蘭德先生，就你親身查探所見，麥克·布希當年打撈出來的器物與船中應該有的器物，確實數量不符嗎？」
就在這時下方甲板上傳來一陣笑聲，只聽牛金泉以誇張的聲音大驚小怪道：「哇，真不愧是南海龍女，你去龍宮淘著寶啦？這茶盞多漂亮啊，我都想天天用它喝水了！」
遊方點了點頭道：「至少差了十幾萬件，但我們的調查根本做不了任何證據，僅僅是一種推測而已，其他的可能性可以隨便列舉，比如另有人在之前打撈過、沉船時已經散失等等，反正這三百年間的事情誰也沒法證明。」
遊方：「伏特加也行啊，要是有二鍋頭就更好了！」
當天晚飯，眾人在餐廳中歡聚一堂，說笑聲不斷，主要還是談論中午蘭德先生等人在水下的事情。牛金泉在飯桌上還棒著那個茶盞不放呢，嘖嘖稱奇，喜歡的不得了的樣子。蒼嵐笑道：「既然牛師弟這麼喜歡，就拿回家喝水好了。」
蒼嵐是打心眼裡佩服遊方，有時候想折服一個人，不需要處處逞強，最好的辦法，是對方最擅長、最得意的技藝，而你比他更擅長、掌握的更精深。
這種機緣太難得了，不是隨便潛入海底憑自己的力量就可以辦到，必須要藉助一個特別的觸發點導致這個過程出現，這是他無意間的遭遇。
這個道理說穿了誰都懂，深海打撈成本極高，假如花一千萬的代價去找十萬抉錢的東西，這種傻事誰也不會幹。就算政府部門打撈古代沉船，也要綜合考慮各種因素，不可能說撈就撈，也不是打撈之後能把海底散落的所有東西清理乾淨，那是不可想象的。
孤獨裳：「烈酒？讓我再想想……」
遊方微微一皺眉：「那也不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