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師》下部 地氣宗師

第二百八十二章 徒取風流薄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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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二章 徒取風流薄倖名

遊方想了想道:「這樣也罷,我不介意再做一次釣魚之餌,明日我要去繩金塔,那就請楊掌門派一名弟子暗中隨行吧,但此人我有要求。」
在沙發上坐下,吳玉翀剛剛將酒放在茶几上,遊方就取過喝茶的杯子給自己倒了一杯,緩緩的飲下一大口,看著吳玉翀道:「玉翀,我一直把你當親妹妹一般,而你也了解我不少事情,所以有些話也應該對你說了。前天在洪崖,我對你說過什麼是靈覺還有神識之力,並說想學可以教你。
今天我要告訴你,我所修習的是一種秘法,能運轉地氣靈樞有滋養形神之妙,它已經傳承千年,祖師是風水宗師楊松筠楊公,在如今的江湖上有風門各派。我的真名不叫遊方,你所見到的我,只是一個于江湖中隱逸的身份而已,在江湖同道面前,我叫梅蘭德,大家都稱我為蘭德先生。」
遊方卻仍然搖頭道:「我到南昌只是私人行游,既未想打擾江湖同道,也不願暴露身份于無關之人,江湖中事不必牽連太多。我本打算明日就離開南昌,但既然形法派出此變故,我也有我的責任,就多留幾日,但在南昌城中就不必派人隨行了,藏頭露尾宵小之輩,我何懼之有?」
雲飛絮只能轉頭問遊方:「蘭德先生,是這樣的嗎?」看他的神情已尷尬萬分,恨不能找條地縫鑽進去,居然當面問出了這種事。
大家的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下面就該形法派掌門好好表態了,楊弈程又不是傻子,當即拍著胸脯保證一定要查個水落石出,決不能讓奸人的詭計得逞。然後又問遊方還要在南昌停留多久,需不需要派高手隨行聽命?
雲飛絮今天的角色很尷尬,論私交他在形法派中與遊方是最好的,但是葉鳴沙死前最後一個電話是打給他的,他又是門中執戒長老,不論孰是孰非他今天必須得問清楚,只得站在那裡拱長揖,硬著頭皮小心翼翼地說了一句:「蘭德先生昨夜在何處?若是有人清楚,也就不必說別的,我等追查那行兇之人便是。」
雲飛絮腦門上又開始冒汗了,低著頭道:「晚輩絕對不敢猜疑蘭德先生,葉鳴沙已死無法再追究他本人,但我形法派仍要向蘭德先生致歉,不能就這樣不了了之。晚輩之所以有此一問,不過是因為段園剛才的胡言亂語,只怕有江湖同道不了解您,憑空猜疑。」
李永雋勸道:「說雖如此說,但凡事還是謹慎為佳,蘭德先生雖然無懼,但還是有人在暗中策應的好,察覺異狀也好通知楊掌門派人追查。」
這時楊弈程又站了起來,一臉愧色的拱手道:「消砂派上下今日失禮了,請蘭德先生萬勿怪罪!其實事情很清楚,有人利用葉鳴沙欲敗壞蘭德先生的江湖聲望,一計不成又設一毒計,滅葉鳴沙滿門之人應該便是那利用他設局之人。
葉鳴沙這麼做,是被父仇蒙蔽不清楚真正的仇敵是誰,經蘭德先生教誨已有悔改之意,只可惜沒有來得及。葉幽之當年也是被無沖派奸人所惑,執迷不悟越陷越深以至於走上不歸路,所以設局之人應當就是無沖派敗類,很可能就是從青山湖逃脫的安佐傑主使。」
萬書狂接著說道:「蘭德先生還在南昌,而奸徒借形法派發難,若尚未離去,可能還有異動。楊掌門攜門中眾高人在此,豈能容他們猖狂,若需我等協助,楊掌門儘管開口。」這話說得倒客氣,可是也有問責的意思——這本來就是形法派自己要處置明白的事情。
話說的挺好聽,可是遊方的神色卻不是很好看,一絲笑容都沒有,腦門上就似寫著三個大字——不高興!他確實不高興,無論誰聽說那樣的慘劇心情都不會好起來,而且是形法派弟子招惹他在前,今天卻又當眾被「逼問」一回。
這時李永雋寒著臉說話了:「清者自清,濁者自濁!就算蘭德先生不說出他昨夜在何處,又能怎樣?是消砂派弟子無形,蘭德先生大度。難道就因為葉鳴沙開罪過蘭德先生,就可以無端猜疑嗎?……蘭德先生不願說出昨夜的事情,自然是因為貧道。」
遊方看著她,眼神中不知是什麼表情,嘆息一聲道:「坐下慢慢說吧,我有事要告訴你。」
遊方沒有回答他,而是看著李永雋嘆息一聲道:「你何苦要說這些呢?」
李永雋:「就在梅嶺山莊,談靈樞之妙、神念之功,觀月影山河象、水涵星鬥文。蘭德先生是謙謙君子,可世上總有心念齷齪之小人,蘭德先生不言,是為貧道之聲名,恐有人憑空非議。」
吳玉翀:「你到底怎麼了?有什麼事情可以對我說嘛,要不你回來吧,我陪你喝酒好了。」
雲飛絮心裏很清楚是有人企圖陷害梅蘭德,但是這位小前輩是萬萬不可輕易得罪的,這件事最終的結果有可能是形法派下不了台階,得把這位小爺供起來才好收場。可是這又能怪誰呢,是自己門中出了敗類,讓人有機可乘啊。
這天晚上,遊方仍然回到梅嶺山莊休息,就似沒有受到意外的打擾。吳玉翀問他下午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為何悶悶不樂?遊方只說有話要找她私下聊聊,然後又獨自出門了。
安佐傑真想直接對遊方下手,最好也是唯一的辦法就是仗著修為高超孤身突襲與他單挑。想當初在青山湖遊方尚且不懼,今天更不會怕,正可親手宰了他!只是這件事真是安佐傑策劃的嗎?什麼人能對他的行蹤這般了解,他事先可沒有通知過任何人。
眾人紛紛點頭附和,岔開了剛才尷尬的話題。唐萬方清咳一聲道:「如果確系安佐傑所為,利用形法派敗類構陷蘭德先生,那麼如今很可能仍在南昌。此地是形法派根基所在,楊掌門怎能容忍這樣的事情發生?不論是何人所為,也必須交代明白!」他的話中隱含著問責之意,矛頭指向了形法派。
但是李永雋自己也說了,只是長談而已。
說實話,李永雋昨夜去哪兒了?她本來還真想去梅嶺山莊夜訪梅蘭德,結果到門前而怯步,於是就在梅嶺中獨坐一夜,遙望洗葯湖,觀月影山河象、水涵星鬥文。至於她究竟在想什麼,也只有她自己才知道。
等到晚上十點多鍾,遊方還沒有動靜,吳玉翀有點等不及了,主動打電話給他:「遊方哥哥,你怎麼不在房間,不是有事找我嗎?」
他的想法倒也簡單,遊方此番在南昌攜美色同游美景,晚上總不可能是一個人睡的吧?這種事情說出來反而省了不少麻煩。雲飛絮早在遊方殺孫風波到松鶴谷拜山時就認識他了,也絕對不相信葉鳴沙被滅門之事是蘭德先生做的。
遊方答應的很痛快:「那好,如果你不嫌我煩,就在房間里等著。」
楊弈程直接說幕後兇手可能是安佐傑也是在借勢,都不用刻意招呼誰,聞說消息願意主動去追查的人有大把,如今安佐傑的下落可是太值錢了!
雲飛絮有點摸不著頭腦:「因為你?」
向雨華倒沒有理會楊弈程,似是不經意間看了李永雋一眼,眉頭微皺沉吟著沖遊方說道:「蘭德先生,假如真有高手暗中凱覦對您有所謀,我是否通知影華趕到南昌?」這話聽上去考慮倒挺周全,假如安佐傑真在南昌,還是把向影華叫來幫忙更穩妥。
段園的座位讓蘭德前輩給撤了,閉嘴在屋角侍立。
遊方竟然對她講述了風門秘法的傳承淵源以及如今的江湖各派,而且介紹了自己的「身份」。吳玉翀的神情驚訝不已,很有些不安的問道:「遊方哥哥,你能告訴我這些,我真的好高興,可是為什麼會在今天突然說出來,難道有什麼事情發生嗎?」
九星派穿杖堂主孫風波曾險些置梅蘭德于死地,掌門沈慎一領眾堂主到松鶴谷「問罪」。可最終的結果是蘭德先生不計前嫌,聯合消砂派挽救了九星派的滅門之禍,也救了沈慎一等人的性命,這樣一個人,怎可能嗜血無情?如今梅蘭德已然是九星派門外供奉長老的身份,就與他在消砂派的地位一樣。
……
他讓楊弈程派個人跟著他,這個人不需要是高手甚至不必掌握神識,不會引起特別的注意,但又需要了解秘法修行與江湖各派,是真正是風門弟子。此人應該是南昌本地人,非常了解當地的情況,而且是大家都不熟悉的生面孔,只需暗中跟隨他,發現異常不必出手,隨時通知楊弈程等人即可。
一旁的唐萬方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看上去他完全相信李永雋說的話。李永雋在山中望見梅蘭德是怎樣一副牽挂神情他完全清楚,而且昨天夜裡李永雋真的不在梅香觀,只說是去梅嶺觀悟地氣靈樞之妙,原來是夤夜拜訪蘭德先生去了。
他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但聽在旁人耳里顯然不一樣,以為他默認了。先前之所以不說,是不想有損李永雋的清名,但為蘭德先生的聲名著想,李永雋自己說了出來。其實對於他這種行走江湖、一直在刀鋒起舞的「英雄」來說,風流浪跡之名無傷聲望,但對於李永雋這種出家女冠而言卻有損清譽啊。
這位掌門倒是個明白人,說的都是正理,剛才從段園「胡說」開始,越說越顯無禮,趕緊打住吧,形法派今天肯定的是得罪人了,就看怎麼處置妥當了。
別說雲飛絮摸不著頭腦,就連遊方本人也是苦笑不已,心中暗道這真是個傻姑娘。然後大家都沉默了好一陣子,萬書狂與向雨華對望一眼神情很古怪,因為他們不約而同想起了向影華,這話該怎麼說呀?
吳玉翀很關切的問道:「你有什麼不開心的事情嗎?怎麼一個人喝悶酒,我去找你好不好?」
遊方並不畏懼安佐傑之流,假如對方真的就在南昌的話。自從在杭州五派共懸花紅之後,安佐傑已註定無法冒頭掀起什麼大風浪,更何況是在這裏?如果這件事是安佐傑乾的,他只是暗中使絆子利用葉鳴沙設計,而自己根本不敢公開現身,就很能說明他現在的處境。
遊方輕輕搖了搖頭:「月影仙子那般出塵之人,怎忍心總是煩擾她沾染此等人間險惡事?在南昌城中形法派根基之地,只因幾個喪家之犬,何須向松鶴谷求援?這樣豈不是太抬舉宵小之輩,卻小看了楊掌門等一眾形法派高人?」
哦,原來他倆昨夜就是談玄論道來著,並無男女私情之事,李永雋還話中帶刺等於在罵人——誰要是胡亂編排就是心念齷齪!
李永雋傻,在場的人還有比她顯得更「傻」的,雲飛絮只得揣著明白裝糊塗繼續問道:「請問是在何處,所行何事?」
遊方心中也很疑惑,有另外的想法,但是跟誰都沒法說出來。
李永雋:「昨夜我和蘭德先生在一起,長談一夜未曾稍離,現在說出來,請問雲長老是否滿意?」
遊方昨天夜裡在哪?當然在梅嶺山莊的房間里睡覺。有人能證明嗎?真沒有,他是一個人睡的,直到第二天早上,房間里沒別人。
遊方仍然沉著臉反問了一句:「若是無人知我昨夜在何處,你仍然猜疑於我嗎?有沒有搞錯,是你形法派弟子無行,我寬宏大量沒有為難,讓他自行回門中領罰。若真想殺他,他還能活到昨夜,還有可能稟告雲長老曾開罪於我嗎?」
半個小時后,吳玉翀房間的門鈴響了,她起身打開門,只見遊方提著一個五斤裝的小酒罈站在門口。她接過酒罈一把將他拉進來,關上門道:「遊方哥哥今天晚上怎麼了,一直怪怪的,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遊方:「這個地方亂糟糟的,你一個女孩子家,就不要過來了。」
電話那邊聽上去環境很噪雜,遊方的聲音帶著醉意:「對不起,我在外面喝酒忘了時間,沒想到已經這麼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