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師》下部 地氣宗師

第三百四十二章 你想殺了我

下部 地氣宗師

第三百四十二章 你想殺了我

繞過山屏,後面是山中的一條甬道,天然的岩石裂隙形成的空洞,又經過了人工的鑿建,入口很窄往深處漸行漸寬,空氣彷彿是流通的,溫度和濕度都非常合適,而通道兩側還鑿建有小型石室,是歷代高人的閉關之所。
唐半修冷冷道:「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這裏也不是說話的地方,先去後院靈堂祭二老板,我遠道而來還需要休息一夜,才能夠恢復形神。」他在安佐傑面前仍然將架子端的十足,完全就是平日的風格,絲毫沒有因為神功廢盡而露怯,不明底細誰也不敢小看他。
唐半修淡然道:「她就快來了,二老板給我的秘令,就是在此地舉行無沖派當代掌門的即位儀式,讓她在祖師座前正式接過無沖化煞金鈴。待閣主完成無沖派傳承回歸之後,你方才說的計劃是當前上策,她所代表的是無沖派秘法傳承,而朝和集團這個組織將何去何從,就在於你了。
又過了片刻,還是唐半修首先開口,他的呼吸在艱難中盡量顯得平定:「安佐傑,你怎麼敢?」
安佐傑的語氣略帶得意,聲音聽在耳中卻越來越冷、越來越遠,唐半修覺得自己的身體在發冷,想說話卻連喉結都無法蠕動,這世上的一切都漸漸變得很遙遠。
祖師殿正中有一七尺高青玉壇,台上端坐著無沖派祖師顯化真人的真身遺蛻彩塑造像。雖是千年遺蛻,但這位真人眼帘微閉似神氣開闔,身如靈樞宛然運轉山外綿綿天地氣息。
我記得印像中你從沒戴過戒指,如今穿上僧袍右手居然戴著一枚戒指,你自己不覺得奇怪嗎?沒想到無沖派的第一格殺高手唐半修,竟然淪落到戒指中藏毒針殺人的地步,看來你的功力是廢的差不多了,可憐啊可憐。你也清楚我這樣的高手怎麼可能被一支毒針取命,所以又用無沖鈴偷襲,讓我不能及時運轉神念阻擋毒性綿延。
唐半修一路經過很多隱於山岩間或保存完好或早已傾頹的石龕靜室、古寺道觀,這些地方如今皆已廢棄無人,遠望對面絕壁,終於看見兩株古樹展枝如相抱之勢,無沖派的秘密內堂入口就在那裡。
新打造的無沖鈴,雖然凝聚了唐氏兄弟多年的心血與神念淬鍊之功,但比起無沖祖師顯化真人的遺物,神妙之處還差的很遠,只是一種替代象徵而已,其威力恐怕還不如秘密內堂中保留的其他幾件法器,比如不久前在璇璣峰上損毀的一對銀龍軟劍。
唐半修從僧袍中取出一支帶柄金鈴,用左手遞過去道:「這便是無沖派的傳承信物,你仔細看看,將來的一切,都要靠你們這些年輕人了。」說話時做語重心長狀,並伸出右手像一位長者般輕拍安佐傑的肩頭。
他翻山越嶺的身形依然輕健敏捷,可此刻掩飾不住流露出疲倦之色,以他平時的身手與功力,來到這裏本不必藉助山中那些暗藏的鐵索,可今天必須這麼上山了。他沒有立刻穿過深谷到對面崖上的秘密內堂去,而是就近擇一靜室調息。表面上他不想露出任何破綻,讓人看出他身受重傷一身秘法幾乎廢盡。
而如今只有閣主能完成這個任務,所以你要盡全力配合她、支持她,這也是在保護你自己的安危……」
看無沖派的秘密內堂所在,就知道這裏不可能是與外界往來的場所,無沖派的創派祖師顯化真人本是一位出世清修的道士,在世間雲遊時傳授弟子楊公秘法,並結合自己于天地山川間的感悟,留下了無沖派這一線傳承。
唐有方並不清楚具體的事態,更不知道劉黎持量天尺暗中找到九星派商議此事,並要求九星派一定要傳話讓尋巒派掌門陸文行表態。
凌無虛與凌無實已經是跟隨唐半修多年的心腹下手,兩人也是高手啊,雖不敢用神識放肆窺探,但也感覺到唐半修的周身神氣有些不對勁,完全不似總教練平日那桀驁不馴的陰森鋒芒,收斂的似有似無。
假如在知情者面前,安佐傑的謊撒的不算高明,但如今唐朝尚等人已死無對證,誰敢說二老板沒有下此命令呢?唐朝尚命令安佐傑下山設伏時,唐半修並不在旁邊,是否還有秘密交待,如今安佐傑自己怎麼說就怎麼是了,除非唐半修敢跟他公然翻臉。
此處人跡難至,若無一身絕技很難孤身闖入,唐半修身受重傷逃離璇璣峰,當時並沒有立刻離開大巴山,而是在深山中選擇一處靈氣充盈所在靜養調傷。他傷的太重了,根本無法恢復,只能調治好表面上所受的外傷,強行壓制內傷能夠上路,這才喬裝打扮奔赴無沖派的秘密內堂。
聽他的意思,是要集合無沖派的殘餘分子奉唐半修為掌門,時間地點倒也正好合適,就在這秘密內堂的祖師殿中舉行正式儀式就可以了,而如今確實也只有唐半修的身份最合適。
在來的路上就已經有風聞,唐朝尚不幸與劉黎同歸於盡,隨他一同前去的高手也都不幸殞命,只有唐半修帶傷逃走,如今下落不明。
恭恭敬敬跪拜祖師已畢,唐半修這才站起身來道:「二老板此生之大願,我們都是清楚的,不幸殞命確實令人感傷,但與劉黎同去求仁得仁,想來也心中無遺了。我無沖派一直隱秘傳承,今日元氣大傷,幸得諸位安然無恙,將來都是重整組織的棟樑啊。」
安佐傑伸手欲接,恰在此時金鈴輕輕一響,這響聲蕩漾而開無形中卻含著犀利的衝擊力突然爆發,侵入元神能讓人立時暈厥不起,更別提有任何反應動作。
再說那地氣宗師傳承可不僅僅是一個象徵名號,歷代地師所繼承之物,對你我而言是怎樣一筆難得的財富與寶藏,難道你不感興趣嗎?
安佐傑略帶詫異地問道:「閣主?」
秘密內堂祖師殿中保留了顯化真人的遺蛻真身,還有歷代門中傳承譜系典籍,若干重要的秘法器物,這裏應該是最為隱蔽與安全的場所。安佐傑對無沖派的傳承不感興趣,但在如今這個特別的時機,他必須控制無沖派的傳承象徵,才能夠名正言順的掌握朝和集團這個外圍,否則只怕內部高層不服。
晉中少雨多黃土,四野蒼茫缺秀色,然而其腹地綿山卻殊為奇異,谷壑幽深萬木青翠,奇峰迭起間雲霧蒸騰,身入其中,恍然錯以為到了江南詩意深山。
談話的氣氛顯得很坦誠,而且是越聊越坦誠。在唐朝尚搏命一擊之後,已經露出窮途末路衰亡之兆的朝和集團,如今這兩位碩果僅存的高層人士,也不得不精誠團結了,至少表面上看起來是如此。
但唐有方就是把自己三歲的兒子送去了。反正他的兒子定將自幼修習無沖秘法,若無意外遲早也要去拜祭。
安佐傑等人列隊跪在牌樓下,而在他們身後,唐半修迎面正對的位置,就是顯化祖師的真身祭壇,唐半修站著也不合適。他本來就打算跪拜的,於是就像沒有聽見安佐傑的話,端端正正地朝著祖師法座跪拜,凌無實與凌無虛也一左一右趕緊在他身後跪下。
「你想殺了我?!」黑暗中兩人幾乎同時開口,然後都沉默了。
安佐傑的神色有些驚疑不定,語氣異常恭謹小心:「哦,總教練有何指示?」
「唐半修,你這一生都像那兩個老不死的影子,老不死的終於死了,你這個影子也該隨著他們去了。」這是唐半修在這個世界上聽見的最後的聲音。
這多少有些出人意料,他殺了唐半修卻秘而不宣,在手下面前仍然尊從唐朝尚的密令,就像真的要完成唐半修未完的使命。將唐半修的遺體換裝收殮,就停放在唐朝尚的靈堂中,暫時並未處置安葬,等待閣主到來。
想當年七大派圍剿無沖,就發生在金陵江北。
唐半修坐在原地一手持無沖鈴,另一手抬在空中,就像一尊奇異的雕塑,而安佐傑已經站了起來。
凌氏兄弟並不知道唐朝尚的秘令,這種事情絕對不能入第三人之耳,安佐傑帶著無沖派最後一批精銳弟子突然來到秘密內堂,他們也很驚訝。安佐傑則解釋自己奉唐朝尚的秘令下山,為無沖派保留最後的傳承力量,結果他卻在璇璣峰下遭遇伏擊,一番苦戰方才脫身,為掩護行蹤,用了好幾天才繞道來到此地。
閣主若能得手,無非為我們做嫁衣,我忌憚唐半修卻並不忌憚這個神秘閣主,秘法修為再高也不過是孤家寡人。
無論是按無沖派的門規還是朝和集團的組織紀律,安佐傑這種做法都應該被清理掉,而此時唐半修卻只能不動聲色,心中盤算該如何應對。
鈴聲蕩漾,卻莫名伴隨著景物的改變,密室中光線一暗,四面牆壁恍惚變成了黑夜中樹影叢叢的山野,安佐傑的身形不見了。
安佐傑看上去出了一頭冷汗,最終卻露出鬆了一口氣的樣子。
如今世事滄桑輪迴,唐氏兄弟先後殞命,而身負重傷的唐半修拼盡最後的餘力,又回到了綿山深處。
凡塵俗眼若非身臨其地親見,是沒有辦法想像這山中妙境的,這裏自古是道家勝地,也是佛家凈土宗修行道場,之所以聲名不顯,最重要的原因是此處為隱世閉關修行之所。那深山中的險峻山崖間,很多幽僻處還垂著一條條長長的鐵索,銹跡斑駁已有千百年,是修士來往攀登、出入洞天靜室時所遺留。
無沖派真正主事的內堂,從明代中葉起早已遷出了綿山,但自古以來的規矩,歷代掌門的傳承儀式所在、接過傳承信物的地點,必須是這裏。唐朝和與唐朝尚在海外建立組織,以無沖派隱秘傳承為核心,先後主事也相當於掌門的地位,但他們卻沒有自稱掌門,在組織中眾人稱呼他們為大老闆與二老板。
安佐傑緩緩答道:「總教練,若是平日我自然不敢,就算你身受重傷,只要二老板還在,我也不會這麼做。」
安佐傑越聽越感興趣,越聽越入神,身子也湊的越來越近,很關切地問道:「原來二老板給總教練、閣主和我們三人都留有秘令,無沖金鈴您也帶來了?」
雖然已聽說安佐傑在山中設靈堂祭奠二老板,但親眼見到他如此舉止,唐半修還是大吃一驚。安佐傑這個洋鬼子啥時候學會玩這套了,披麻帶孝,還列隊跪迎請罪?
唐半修:「你不會一無所聞,她是大老闆與二老板的密傳弟子,也是無沖派秘法的衣缽傳人,如今修為境界已遠在你我之上,二老板之所以會下定決心放手一搏,一來是機會難得,二來也是因為有閣主這位傳人可繼承無沖派衣缽。」
不要報息事寧人的幻想,自從五派共懸花紅之日起,梅蘭德與你就是不死不休之局,如今劉黎與二老板同歸於盡,他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也會殺了你的,這一生都將會成不散之陰魂,除非把他解決掉,否則你的任何計劃都實現不了。
唐半修是無沖派的內堂總管身份,負責組織的行動指揮之外,他私人還訓練了八名死士,類似弟子又類似僕從的身份,其中六人已命喪璇璣峰。
這天後半夜,有慟哭聲從無沖派秘密後堂的後院洞天中傳出,安佐傑走出秘室,流淚召集門下弟子,告訴他們總教練唐半修在璇璣峰突圍時身受重傷,全憑一股堅韌的毅力強壓傷勢趕至此地,傳達唐朝尚的遺命之後終於傷勢發作,不治而去。
第一是唐半修正式繼任無沖派掌門,然後以此身份儘快趕回美國,收攏與聚合殘餘力量,並且隱秘行事,對外不要再暴露無沖派的任何行跡。
閣主神通廣大、手段高超,已經喬裝接近梅蘭德博取他的信任,自有辦法將他悄然拿下,謀奪量天尺逼問地師心盤,那地氣宗師傳承也將落於她手,她的身份越神秘對你我就越有利。
安佐傑手扶案探過身子道:「我有一絲風聞,但這位閣主身份神秘,連我都從未見過。」
第二也是更重要的,整合朝和集團這個外圍組織,使它成為一個現代的商業集團,同時秘密發展地下組織網路,盡量淡化無沖派的痕迹,這才是他們最重要的利益所在。
那人答道:「無實在祖師殿,我與他輪流把守這入口門戶,一直在等待您來,現在總算放心了,安先生也在等您。」
只見他們很整齊的撲通跪倒在唐半修面前,一律頭披白麻帽、袖戴黑紗,臉上滿是哀戚之色。安佐傑跪在牌樓下淚流滿面道:「總教練,您終於回來了,是我無沖派不幸中的萬幸啊!我這幾日在後山設靈堂祭奠二老板與殉難的同門,也一直在向祖師祈福,希望您能平安歸來。璇璣峰一戰,安佐傑奉命離去卻沒想到會是這種結果,在此向您請罪了!」
聽說安佐傑幾天前就已經到了,只允許無沖派內部高層進入的秘密內堂,安佐傑竟然將十幾名手下都帶進來了,唐半修不禁怒意升騰。事情已經再明顯不過了,當日安佐傑定是帶著手下臨陣脫逃,卻躲到了這裏。
靈堂中又加了唐半修的牌位,無沖金鈴就供在香案前,安佐傑率眾人灑淚拜祭。
他們並不是親兄弟,只是唐半修認養的一對孤兒,名字是唐朝和起的,之所以姓凌是為了記念當年的凌登行。他們自幼修習秘法、槍法還有武功,以前是唐半修本人的貼身隨從、最信任的心腹,所以這次行動才會被派到這裏來。
那人趕緊躬身行禮道:「總教練,你終於回來了!二老板的事情我已經聽說了,安先生和他的手下三天前就來這裏了,我與無實一直在擔心您,您沒事就好!」
安佐傑說話時手持一支金鈴,正是無沖派的傳承信物,他如實轉達了唐朝尚的遺命,將在此地等候閣主的到來,率無沖派剩餘弟子奉閣主為正式掌門,並向不知情者介紹了神秘閣主的來歷。
就在這時有一行人從青玉壇左右兩側快步走了出來,以安佐傑為首迎到牌樓前,做了一個讓唐半修目瞪口呆的動作。
唐半修,你計算的很精啊,早想殺我是吧?我一直沒有下定決心動手,是你逼我的。不要拿這種眼神看我,你已經沒有機會了,至於閣主,請放心,我一定會好好照顧她的,讓她完成二老板以及總教練您的遺願,替我解決梅蘭德,除掉最大的遺患……」
他倆剛覺得有一絲詫異,唐半修已經借勢跪倒在地,掩飾的非常巧妙。
桀驁不馴的唐半修走到這裏也不禁肅然起敬,未至牌樓就已經端正身形整理僧袍,準備入殿中跪拜了。
在碧水清潭旁邊依山崖還建有幾間房舍,唐朝尚的靈堂就設在這裏,這天拜祭完唐朝尚,唐半修又擇一靜窒休息一夜。第二天才把安佐傑叫到秘室中,兩人之間有一番「推心置腹」的長談。
唐半修隨著凌無虛走進山崖中,兩株古樹后竟是嵌在岩腹里的一座古祠,分不清究竟是佛寺還是道觀,因為左右供奉的分別是神像和菩薩,真人等身大小。這祠堂也就和普通的一間廳堂差不多大,正中卻無神壇供奉,而是一面山屏。
待到夜深人靜的時候,仍是那間秘室,朴姬政與安佐傑正在密商,此刻沒有第三人能聽見他們的談話。朴姬政有些疑惑的說:「安德森,如今唐半修已死,順勢除掉凌家兄弟很容易,我們在此地設伏等待閣主上門,掌握組織的一切阻礙就都解決了,也可以說與無沖派徹底脫離了關係,但聽你的命令,難道真的要……」
那梅蘭德也是你的心腹大患,就算你有心潛回美國躲避,不再與風門各派起紛爭,你認為梅蘭德會放過你嗎?
當時唐朝和與唐朝尚兄弟只有三歲,他們不在家,被父親派人送往秘密內堂了。唐有方當時隱約聽到了一些風聲,據說九星派召集疊嶂、尋巒、松鶴谷、鳴翠泉、形法、卧牛等六派欲對無沖派不利。
為了以防萬一,唐有方把兩個兒子送走了,名義上卻不是為了避禍,只說是去拜祭祖師。無沖派的核心弟子,得傳本門最高深秘法,都要在祖師顯化真人真身坐像前拜祭,但基本上都是在成年修鍊有成時,小孩子怎麼可能進得了綿山秘密內堂?
這是幻法大陣,安佐傑暗中蓄勢已久此刻突然發動,並運轉神念之力制住了唐半修,秘室中的燈光也滅了,幻法隨之消失,只有黑暗中一坐一立的兩條身影。
唐半修一身行腳僧人的打扮,穿著青灰色的僧衣帶著僧帽,肩背一個土黃色的褡褳,徒步進山,繞過抱腹岩中雲峰寺,進入了並無道路、常人無法行走的深山。
唐半修冷冷答道:「無沖化煞!」
這是唐半修凝聚殘餘的神念之力發動的猝然一擊,選擇了這樣一個令人無法防範的時機。
恰在此時發生了七大派圍剿無沖之事,劉黎帶著弟子朱涌傑在最後關頭也現身了,無沖派被一網打盡,年幼的唐氏兄弟因此行躲過一劫。凌登行後來于亂世中身亡,唐氏兄弟跟隨唐全道輾轉至台灣,最後選擇在美國落腳,用數十年之功經營了朝和集團這個龐大的組織。
綿山群岩蒼然,在綠樹蔥蘢中顯露的嶙峋石崖多呈灰深黛之色,此地自古是河東最理想的出世清修閉關之所,懸崖絕壁間有不少大大小小或天然或人工鑿建的靜室禪房,隱於幽野至今不為人知。
唐半修深以為然,連聲誇讚安佐傑確實是人才啊,卻語氣一轉道:「我已老朽,大老闆與二老板先後而去,如今半修也意志消沉。安德森,朝和集團的將來就要靠你了,至於無沖派傳承,也須你輔佐閣主啊。」
安佐傑:「你化妝成一位僧人而來,還把皮膚用特殊的顏料塗黑,就是不想讓人看清你的血色,若說是喬裝行路需要倒也合理,但你休息一夜之後仍然喬裝就說不過去了。二老板喪生璇璣峰,只回來了你一個人,若說毫髮無傷這怎麼可能,我只是在猶豫猜測,你究竟還剩下幾成內力?
安佐傑若得勢之後再經過一番清洗,哪怕最終把無沖派的名義一腳踢開也無所謂,而唐朝尚率領的組織精銳被一網打盡,從某種程度上也是幫了安佐傑一個大忙。但他此刻仍然顯得很謹慎,畢竟唐半修生死未知,而那位神秘的閣主還沒有出現。
唐半修的說話聲有些喘息:「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如今無沖派精銳盡失,他也深受重傷,就憑凌無虛與凌無實這兩名手下,根本不是安佐傑的對手。唐朝尚有秘令讓他殺了安佐傑,並將無沖派掌門信物正式傳於閣主,他必須要完成啊。
唐半修真想揮手格殺安佐傑,可此時他感到一陣虛弱無力,神念大損連全身內勁都很難凝聚,能強壓傷勢堅持著來到這裏已經是個奇迹。此刻他只能裝作若無其事,連心中的那一分殺意都小心的收斂起不能讓安佐傑查覺,同時也覺得眼前發黑腿有些發軟。
按唐朝尚的想法,吳玉翀應當在此地尊照門規儀式成為下一代無沖派掌門,完成傳承的正式回歸。無沖派的傳承信物是一支大約五寸高的帶柄金鈴,名叫無沖鈴,當年金陵郊外的大戰後已經失蹤。後來唐氏兄弟按照秘密內堂中存留的圖譜典籍記載,又打造煉化了一模一樣的一件。
唐半修眉心一鎖:「哦,安佐傑已經來了?他帶了多少人,這幾日都在做什麼,又對你們說了些什麼?……唉!二老板此去本就沒打算回來,與劉黎同歸於盡,也算是他完成大願。……隨我進去吧,無實在哪裡?」
安佐傑揮手打斷了他的話:「是的,我說的是真的,就是要執行唐朝尚的遺命,讓閣主正式就任無沖派掌門,等待她拿下梅蘭德奪量天尺逼問地師心盤,若不成功我們沒有損失,借梅蘭德之手除掉她,若能成功的話正合我意,就算我想退避,梅蘭德也不會放過我的。
無沖派自古的秘密內堂,原本只有唐氏兄弟、唐半修、吳玉翀、安佐傑這麼幾個人知道,唐半修事先派了兩名手下來,而安佐傑則又帶了十幾號人來,這個自古清修之地,還從來沒這麼雜亂過,雜亂中隱藏著陰謀兇險。
自明代中葉,無沖派將內堂遷到了山西靈石,而綿山中這一處秘密洞天是派中高手閉關清修之地,江湖同道極少知曉。到了民國時,唐朝尚之父唐有方為了開拓基業、世間經營往來方便,又將無沖派的根本道場包括內堂都遷到了南京郊外,長江以北的下關一帶。
唐半修一擺手,仍朝跪在地上的眾人道:「你們也起來吧!」這才對安佐傑說:「眾同門在璇璣峰殊死一戰,我也是僥倖逃生,你卻安然無恙而去,實在令人意外啊。你有二老板的秘令,能保全這些門中精銳,是大功一件,而對你、對無沖派,我也有秘令在身。」
接下來安佐傑提出了對無沖派以及朝和集團未來發展的建議。他非常坦誠的說自己對二老板不惜一切代價要報仇的做法很不贊成,如今的無沖派已沒有力量也不應該再繼續與江湖風門為敵,當務之急是兩件事。
唐半修的右手似乎拍中了安佐傑的肩膀,又似乎是拍空了,只是拍在了一股凝成實質的力量上,周圍被幻法籠罩,他的全身也被這力量束縛,動彈不得甚至呼吸不了。
剩下的這兩人是他最信任的也是修為最高的一對兄弟,名叫凌無實與凌無虛,被派來駐守秘密內堂做接應。
這裡有很多宮觀廟堂,規模都不大,位置十分隱蔽,也從不對香客遊人顯示,掩藏在懸崖岩腹中精雅絕倫。近年來綿山外圍一帶有些古代遺存被發現,文化部門也在進行整理與保護工作,但崇山峻岭中還有大片根本無法進行考察與開發的區域。
他說話時沒有看安佐傑一眼,神色冷峻,眼中卻充滿哀傷。安佐傑就勢站了起來道:「總教練,我奉二老板之命提前離開璇璣峰來此駐守秘密內堂,就是為了給無沖派留下傳承血脈。如今二老板已不在,諸事還需要您來住持大局啊,我等何去何從,當以總教練馬首是瞻。」
當他穿過兩山之間的峽谷,沿嶙峋山岩中隱蔽的小道走到那兩株枝葉合抱的千年古樹間時,有一個身影突然出現在前方,低喝一聲:「諸法如幻!」
唐半修翻山越嶺、翻崖過澗,沿途還藉助隱蔽的鐵索攀援。這些鐵索有的已有千年歷史,掩于灌木雜花中,不是知情者根本找不到,若換成一般的鐵鏈,恐怕早已腐朽,奇異的是它們千年來卻仍然完好,只是表面銹跡斑駁。
此山腹中另有洞天,穿過祖師殿,後面是一條隱蔽的彎曲甬道,前走不遠黑暗中卻豁然開朗,竟然走進了山中的一個「庭院」,四面高崖樹木森森,環繞著一片有足球場大小的谷底,谷中花草蔥蘢,崖上山泉還匯流成一眼碧水清潭,此處就是他們所說的後院。
此山屏應是天然形成,卻經過巧妙的人工鑿建,凝鍊綿山悠深的靈樞之氣,假如在崖外以高人的神識查探,因此山屏的存在,山勢地氣渾然一體,根本發現不了有這麼一個地方。除非攀到高處鑽入樹后藤蘿掩映間,親眼看見才能查覺。
再往前走是人工修建的一道牌樓,象徵著山中門戶,牌樓后就是這個山腹岩洞最寬敞的地方,也就是祖師殿。
唐半修首先並沒有掩飾自己的責問之意,直言不諱的表達了對安佐傑臨陣脫逃的質疑與呵斥,安佐傑則連聲解釋自己確實是奉了二老板的秘令,而唐半修並沒有再追責,究竟有沒有這回事已死無對證,這一頁就算揭過了。
我的目的是擁有組織的一切而不是無沖派,兩位老不死的錯就錯在將傳人的身份弄的太神秘了,如今的組織中還有誰知道她?等到那一天,她將是一個從來都沒存在過的人!」
……
唐朝和與唐朝尚是被兩名高手背進綿山的,他們都是唐家世代的心腹僕從,一人叫唐全道,另一人叫凌登行,唐全道就是唐半修之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