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史上第一混亂
第一百三十八章 慧根
我肅然起敬道：「有的人活著是為了吃飯，有的人吃飯是為了活著。」
我說：「是啊，像我這樣的才用拿棒子鑿呢。」
嵇康邊走邊大笑道：「叔夜已經掙脫苦海，所謂去，是遠離塵世一切苦惱之去。」
玄奘一揚手：「去吧。」
寶金道：「嗨，我也彆扭好長時間了。小六子他們一來不會做素飯，二來他們用過的鍋也不幹凈，陳老師用不習慣。」這我信，我們育才伙食好那是出名的，小六子他們手藝好不好不說，但是絕對捨得用料，孩子們每天都大塊吃肉大碗喝湯的——這也是梁山後遺症。
我連連搖手道：「現在除了阿富汗和伊拉克，天下還算是太平的。」
酒肉和尚？我賠笑道：「這也沒什麼，酒肉穿腸過，佛祖心頭坐嘛。」
玄奘躲閃道：「這樣就挺好的，取經那幾年樹葉我也吃了不少。」
我看出這七個相互也不太友好。不過因為都是文人所以也就光打打嘴仗，至於為什麼不大清楚，聽口氣好象是政治觀點不同。
我看兩個人說話有點毛毛的感覺，急忙問道：「去哪啊？」
玄奘停下筷子道：「喲，小強很有慧根呀。」
這人身後的一個儒生怒目身旁一人，冷嘲熱諷道：「嵇康兄此言差矣，咱們之中可不都是無心政治的人吶。」
我一看這七個人個個衣袂寬鬆風度翩翩，跟秦瓊等人面有殺伐的風格截然不同，忙還禮道：「哥兒幾個就是七賢吧？」
玄奘道：「嗯，這個蘇格拉底很有慧根。」
在見玄奘之前，我一直以為這位大唐高僧就算不像周星星惡搞的那樣是
「啊？」
玄奘道：「既然明知是素食，非要把它們做成飛禽走物的樣子，可不是著像了嗎？」
玄奘摸了摸下巴道：「螻蟻尚且偷生，嗯，這話說的很有悲憫的味道，卻不知典出何處（注：此語出自《西遊記》）？要說我是為了偷生，也不盡然，當初我一心想的是要把佛經取回大唐。孔夫子不是說了么？『朝聞道，夕死可矣。』那意思就是說，既然經書還沒到大唐的土地上，我就還不能死。」說著玄奘自嘲地笑了起來。
我納悶道：「怎麼了？」
我給玄奘掰了副筷子遞給他說：「怎麼樣陳老師，素菜做到這地步算可以了吧？」
寶金羞愧道：「好多年不幹了。再說我這和尚屬於混飯吃的，跟陳老師比就差遠了。」
玄奘笑道：「小強你又著像了。」
我點頭：「說的有道理。」便拿沒用過的筷子把盤裡的菜都夾碎，使它們看不出原樣。「這回行了吧？」
我指著門口說：「我們育才暫時還沒竹林，不過你出去以後往東走，過了小門就能看見一片小樹林，那僻靜，想彈琴還是喝酒都便宜……」我記得倉庫里還有把俞伯牙彈過的琴，他臨走的時候要摔我沒捨得。
玄奘邊客氣著邊給自己倒了一杯水，然後從兜里掏出個幹得梆梆的饅頭在桌子上敲碎
可是今天一見，發現玄奘格外對我脾氣。老頭自打見了我以來還沒說過一句大道理，尤其是他這句關於「空」的詮釋，很有驚艷的感覺，看來大師就是大師，知道跟我這樣的人說話不能老拿空說事兒，得有乾貨……
寶金也勸：「您就跟小強去吧，百素園的素齋很有名的——我一會兒還有課，這次就不陪您了。」
我趕緊拉住他跟玄奘介紹道：「陳老師，這個跟您是同行。」
七賢走了以後，我跟玄奘說：「陳老師，恭喜您又渡了多半打人啊。」
玄奘道：「你若問我典故出處我自能答你，但所謂滯塞，卻只能問自心。自心釋疑，便世間無疑。」
玄奘呵呵笑道：「這話說得好，叔夜果然有慧根。」
玄奘道：「當徒弟談不上，不過取經路上真要有這麼個智者一路陪著，那倒真是樁妙事。」
玄奘點頭道：「不錯不錯，光吃飯浪費了。」
玄奘抹抹嘴道：「吃過。」
我看看玄奘詫異的眼神，笑道：「老師放心，這絕對都是最正宗的素食，蔥蒜味精都不放。」服務員也幫腔道：「是啊，我們這的魚是用豆腐皮還有麵筋做的。」
我開玩笑道：「我把他找來給您當徒弟怎麼樣？」
我帶著玄奘進了百素園一樓，一個穿著白凈布紐衣服的服務員面帶微笑地把我們迎了進去。這兒的服務員也都是本地的居士，有時候見穿著袈裟進來的還能跟你簡單討論幾句佛法，非常別具一格。不過他見我們不僧不道的，也就沒上心。一問
我拉起玄奘的手道：「走，我請您百素園。」
菜譜上來我一邊翻一邊跟服務員說：「你們這兒魚做得最好是吧？來一條。」
等菜上來一看，我都暗暗叫了聲絕。那魚做得……真跟條魚似的，挑一筷子還可以看到手工做成的假刺。那扒肉條做得……真跟扒肉條似的，還有皮肥瘦之分，那丸子做得……嗯，就真跟丸子似的。
百素園是我們這最有名的素齋食府，前幾年半死不活地維持著，隨著這幾年人們提倡這主義那主義，不知怎麼的就變成一個高檔地方了，裝修比同規格的飯店還華麗，不過菜譜上的價格也攀升了好幾倍。基本上成了一個有錢人偶爾吃新鮮的地方，也成了我們這宗教人士宴請外賓和同行的指定餐廳。
我叫道：「你不會是要找地兒自殺去吧？」
玄奘笑道：「見什麼人說什麼話。聰明人面前話說三分自然透。」
所以，這就給玄奘的伙食問題帶來了困難。我們知道，一個慣於長久吃素的人他是絲毫也沾不得葷腥的。
嵇康剛要走我又說：「把這哥兒六個領上，也幫著他們渡渡苦海。」
「既然已經做成了飛禽走物的樣子，你把它們夾碎，不是又著像了嗎？」
玄奘呵呵一笑，舉筷而食。老頭看來是真餓了，一下撕走半條魚卷進了嘴裏。我忙介紹道：「這魚除了樣子像以外還有一絕，那就是味道也跟鯉魚如出一轍，您吃出來了嗎？」我隨即悟道，「哦對了，您沒吃過真魚。」
我乾笑道：「嘿嘿，這話不是我說的，好
為首那人儒雅一笑道：「賢是不敢當的，不過是生逢亂世，寄情竹林的七個無用之人罷了。」
我撓頭道：「不是……我是說你具體打算去哪啊？總得有個地方吧？」
玄奘搖頭道：「不是，我在取經的路上過了不少沙漠和荒蕪人煙的地方，草都沒有的情況下爬蟲和蛇著實吃了不少。當然，在有條件的情況下我還是嚴守戒律的，沒條件也就沒辦法了。總之，我得活著。」
這會兒大部分人都由秀秀帶著繼續參觀學校和學習生活知識去了，我就和玄奘隨便聊著。寶金湊上來說：「小強，秦朝那塊羽哥他們都好吧？」
玄奘微微笑道：「著像了，著像了。」
到時候全配古希臘的班底：蘇格拉底扛著金箍棒降妖除魔，柏拉圖好吃懶做，亞里士多德挑著擔，玄奘大師身騎獅身人面獸，大不了取回經來分他們兩摞，反正佛學里有很大一部分是哲學的成分……
我怎麼老著像啊？我鬱悶道：「那已經這樣了，您就湊合著吃吧，要不該換您著像了。」
嵇康答應道：「好！」說著莫頭就走。
嵇康回頭微笑道：「伯倫兄何必計較呢？你我七人能重聚於此，足見投緣，前塵往事都讓它過去吧。」
正沉浸在掙脫苦海喜悅里的嵇康同學被我這個極為現實的問題一棍子就掄懵了，喃喃道：「是啊，我去哪啊？」
那人又道：「不管怎樣，我等無心政治，只求斗方之地能賦謠撫琴。」
嵇康不悅道：「當然不是。你這俗人怎麼能懂？」
餐廳四面的牆上這兒掛一條金剛經講義，那兒掛一條六祖壇
我又點了一個四喜丸子和一個扒肉條還有一個宮保雞丁——在這不存在葷素搭配問題，反正除了豆腐就是乾果和菌類。我把菜譜還給服務員，見玄奘臉色古怪，安撫他說：「您只管放心吃。可以跟您這麼說，除非廚師做菜的時候把手切了，要不這地兒您哭著喊著也吃不著肉。」
這時有一行七人來到我面前，紛紛拱手道：「小強兄，今後要多蒙照顧了。」
我強拉著他往外走：「您這是罵我。」
「……又怎麼了？」
我再次無語，跟這和尚說話你哪哪都得小心，以前學的那一套全沒用。
玄奘無奈，只能跟著我上了車。玄奘新奇地看看這摸摸那，問道：「這東西也叫車嗎？」我邊打火邊說：「是啊，您取經要有這麼個東西來回最多一個月——不過您要的就是個過程，真有這玩意兒您也不屑開吧？」玄奘樂道：「誰跟你說的？真要有這東西我樂大發了。」
嵇康一凜，忽然暢快笑道：「知了。」
我失色道：「您就吃這個？」
被諷刺那人臉上一紅，訥訥地說不出話來。
「我不但吃過魚，也吃過肉喝過血，反正和尚不該吃的我實在想不出我還沒吃過什麼了。」
玄奘道：「你說的……怎麼比吃肉還噁心呢？」
「是是，螻蟻尚且偷生——誒，這話出自哪部佛典啊？」
嵇康恭敬道：「老師謬讚了，等老師有閑暇的時候，叔夜還要多多請老師釋疑佛法上的滯塞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