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色生梟》第二卷 百花殺

第三十三章 徒弟

第二卷 百花殺

第三十三章 徒弟

青陽時,宋陽突破界限,曾逼得陳返也不得不揚弓出箭,此刻龍雀之勢盡數展開,賁烈霸道,羅冠被打了個猝不及防,手忙腳亂步步後退,幾次都險些傷在紅袖之下……
宋陽先是點頭,跟著對他長身一揖:「鎮國公府中也是前輩吧,多謝前輩放行,容我等安然離去。」
紅袖強於初羽,遇重擊並未崩碎,只是發出一聲刺耳驚鳴!宋陽大半本領全都在刀上,無論如何他也不肯撤手放刀,而來自宗師的烈烈一箭,蘊含的力量何其驚人,宋陽怪叫了半聲,如遭雷亟,體內龍雀之力被盡數擊碎,摔倒在地一時間爬不起來了。
等他說完,阿伊果又繼續對老道笑道:「宋娃子提到報恩,您老漢仔細想好咯,若不是他,是不是你已經變成又臭又爛的屍首了,算算日子,現在也該爛得差不多咯。」說話時,伸出芊芊細指,戳了戳老道的臉頰,口中嘖嘖有聲:「彈手的很咯。」
話音剛落,霍然一道赤色刀光卷揚,宋陽竟抽刀揮斬,逼開了對方抓來的勢子,迫得他向後退開兩步。羅冠愕然:「你做什麼?」
聽了前半句剛有點放鬆,再聽後半句侏儒老道從心底一直苦到了舌尖上,燒大雷音台的罪過比著前者也毫不遜色……侏儒老道勉強說道:「這個事得從長計議,先容貧道琢磨琢磨。」
宋陽在看到對方之後,神情倏地一驚,失聲脫口:「陳返?」而驚呼出口,他也反應過來自己認錯人了,弓者比著陳返肯定年輕不少,但他彎弓的姿勢、氣度、甚至那一箭上孕育的烈日之威,都與陳返毫無區別,又難怪宋陽會認錯。
此人全不啰嗦,伸手一指宋陽的「紅袖」,直接問道:「刀哪裡來的?」
宋陽笑了:「我問道長您呢。」
宋陽喘息了一陣,最後道:「陳返要報的那個仇,就是你吧。」
羅冠皺眉:「所以呢?」
宋陽趕忙搖頭,把自己與陳返如何相識,以及與陳返有關的事情從頭到尾說了一遍,最後又道:「他只是見我缺一把刀,所以把紅袖贈了我,並未提過報仇的事情。我也不知道他的仇人是誰。」
羅冠搖了搖頭:「初見你帶紅袖時,就把你當成是他老人家派來報仇的人,要真想殺你,那個時候就動手了。」不料話剛說完,宋陽忽然呵呵地笑了,雙臂支撐著坐起身來:「是,我也是這麼想的,你應該不會殺我。」
宋陽想都不想,抓了紅袖跳窗子就出去了……對方則二話不說轉身就走,帶著他左拐右繞,一直來到城內的一處荒宅,終於佔住腳步,轉頭望向宋陽。
分不清是生怕不熱鬧、還是身為付黨、是實打實的大燕逆賊,阿伊果聽說有機會「火燒燕皇宮」,比著宋陽還要更開心、更上心的多,有關威逼恐嚇、迫火道人就範的事情,她一手承擔下來,對宋陽笑道:「除非老道真沒那個本事,否則他一定會放這把火,包在老子身上咯,你娃先不用管了,要是還有啥子要你做的老子再去喊你。」
羅冠並沒隱瞞什麼,只是黯淡一笑,算是默認了下來:「所以你要替陳返報仇?憑你的本事,偷襲也沒用的。」
雖驚卻不慌,樓中戒衛森嚴,敵人多半是翻窗潛入屋內,而「宋陽的窗子」可不是那麼好翻的,窗框四周早都布下劇毒,不片刻就會發作。
對方就此收弓,引箭矢而起的殺意也消散無形,但人未動,顯然在等待宋陽。
果然,在聽到「羅冠」兩字之後,對方點了點頭,臉上的神情也變得和氣了些:「是師……是他老人家告訴你的?這麼說,『紅袖』也是他給你的?」
宋陽卻不急著回答,而是反問道:「羅冠?」
「劫持鎮國公?太自不量力了些。譚歸德雖是個廢人,但景泰仍看重的很,著我暗中守護。」羅冠毫不客氣:「是你運氣好,及時亮出『紅袖』,否則誰也走不了。」
挽弓之勢與陳返一模一樣,無疑陳返的傳人,在鳳凰城時,宋陽依稀記得,大宗師曾提到過他弟子叫做「羅冠」。
「最近火氣太大,總控制不住。」宋陽苦笑了下,又問:「你殺不殺我?」
宋陽微笑插口:「真燒不了燕皇宮的話也不用勉強……能燒了大雷音台也行。」
阿伊果身體前傾,湊上來,幾乎與侏儒老道四目相對:「應該不會不能,一定能的,對咯?」說著,伸手從挎囊中摸出了一隻封印蠱蟲的青銅鈴鐺。
敵人未進屋,殺意來自窗外。初夏時節,江南之地漸漸炎熱,宋陽睡覺時窗子大敞。
直到三更時分,宋陽才躺到床上,今晚的事情不少,昨晚的經歷更讓人恍惚,精神確實有些倦怠了,腦袋沾到枕頭不久,很快就沉沉睡去,可是沒過多久,睡夢之中突然覺得眉心一陣刺痛……與在鎮國公府遭遇無名高手威脅時的感覺如出一轍!宋陽猛地驚醒,敵人此刻怕是已經進屋,他不敢稍動,口中依舊維持著睡眠中的呼吸,右手悄然握住了從不離身的「紅袖」。
阿伊果嘻嘻一笑,翻手收起吵人的鈴鐺:「就是咯,你先想想,莫得害怕,琢磨又不犯法。」
但羅冠的修為,比起全盛時的陳返也只差一線,遠勝於宋陽,很快就穩住陣腳,翻手解下長弓,低吼之中利矢離弦!便如當初陳返的振日一擊,羅冠這一箭,射的也是刀。
真能把皇宮燒了?宋陽想一想都覺得身體燥熱,至於對火道人的威逼,只要別真的傷了他就好。
宋陽則站起身,對著侏儒老道長身一揖:「道長若能辦成此事,宋陽用親人在天之靈發誓,永感大恩,赴湯蹈火以報。」
刀光未散,宋陽一言不發,追斬而上,顯然已經把羅冠當成生死仇敵!全無道理,更是全力出手。
自己的生死已經完全被對方掌控,全無反擊的餘地,宋陽不再徒勞相抗,乾脆不再裝睡,翻身下床來到窗前……數十丈外,窗口正對的一廩屋脊上站著一個人,相貌看不清楚,身材修長,身臨晚風背襯殘月,手挽長弓遙指宋陽,氣勢淋漓。
踱步一陣,羅冠突然轉身,伸手抓向宋陽肩膀:「他在哪裡?」
羅冠面色森冷:「為何出手,失心瘋么?!」
宋陽再致謝意,隨即又皺眉道:「這樣的話,景泰怕是要對前輩不滿了,他那副豺狼性子……」不等說完,羅冠就搖頭打斷:「我是他門上賓客,不是他門下走狗,火那麼大,救不到人也不稀奇,隨便我怎麼去說,就不用你操心了。」
「之前從未想過會在燕都碰到你,所以有些事情沒過腦子……現在想起來,疑惑挺多的。」宋陽又耍賴,反正打不過對方,乾脆躺在地上歇著了:「羅冠既然未死,怎會和師父全無聯繫,連師父近況都不知道;你是燕帝座上賓,憑你的修為,多半要替燕國出戰一品擂吧;陳返參選南理奇士,赴擂一品只求報仇,他是衝著誰來的;聽說師父丟了記憶不悲反喜,你盼著他忘記什麼?」
但是等了一陣,屋中沒有任何動靜。懸在印堂的如針殺意卻越發地清晰了,宋陽悄然把眼皮撩開了一道縫隙,讓他意外十足的,屋子裡除了自己再無旁人。
……
老道恨不得跺腳,哭喪著應道:「燒皇宮啊,一想就要殺頭。」話音剛落,阿伊果就笑著接了句:「殺頭?山裡的瑤家,可沒有那麼痛快的死法。」
跟著,羅冠把話鋒一轉,再說出來的話也變得莫名其妙了:「回南理去吧,你的修為雖然不錯,但還差得遠。回去告訴他老人家,羅冠不……」說到這裏,他又忽然一愣,彷彿突然想到了什麼,神情驀地凄厲起來:「不對,他老人家若還在,又哪會派你來報仇,他、他……仙去了?」
直到此時宋陽才看清對方的長相,人過中年、兩鬢微染白霜,略略顯得有些憔悴,但面如滿月劍眉星目,不難看出,年輕時也是個英俊男子。
「所以我倒不妨偷襲個試試,萬一要是能把你砍了,便是白賺的,陳返待我有恩,能幫他報仇再好不過。」羅冠又氣又笑,但聽宋陽又提及陳返,他的神色也再度黯然,目光低垂望著地面,緩緩嘆了口氣:「他老人家若清醒,是一定會殺我的。由此,聽說他喪了記憶,我很開心。可你誤會了,以前他抓不到我,以後我照樣不會讓他抓到,我的死活和他是否清醒……真沒太大的關係。我高興是因為,他不再記得我,我便能去探望他了,僅此而已。」
聲音平緩,語氣清淡,憂沉得不著痕迹。
鈴鐺才一離開挎囊,其中陡地發出一陣尖銳之極的怪蟲嘯叫,彷彿一把長了毛刺的錐子,正狠狠往耳朵里扎,就在這份讓人難以忍受的噪音里,阿伊果清甜開口:「你猜,山裡的瑤家有么有的啥子好辦法,請出道長口中的實話咯?」
可是讓宋陽萬萬沒想到的是,一提到陳返就顯出恭敬之意的羅冠,在聽說老人已經喪失記憶、晚景凄涼之後,臉上竟滿滿當當地儘是喜色,整個人也隨之躁動起來,搓著手心在荒宅院中轉來轉去,口中喃喃:「他沒了記憶了么?他不記得以前的事情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