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色生梟》第四卷 朔時月

第十五章 失火

第四卷 朔時月

第十五章 失火

可是接連三天下來,不僅丟失的人沒能找到,使團中又有三十餘人失蹤不見,最離譜的是其中還有一位謁者台五品官員。
宋陽也笑了,轉頭望向屋中年紀最長的班大人:「您老怎麼看?」
「第二種情形的話,就很麻煩了。」羅冠剛說到這裏,外面腳步聲響起,巴夏也回來了,他臉色陰霾,進門后也沒有寒暄客套,開門見山道:「給我幫忙的其中一家出事了。」
宋陽咳了一身:「這次不燒皇宮,先不說燕人嚴防死守放火無望,就算真能燒也得有的燒才行,皇宮在哪呢?」
宋陽呼出口悶氣:「不幫也無妨的,這件事本來也不是他們能管的……」說著,轉頭望向羅冠:「您請接著說。」
這不是一場能燒死人的火災,但隨著「走水」呼喊,大隊燕人趕來驛館救火,使團大小官員都要向外撤出……可想而知,一場混亂過後,不知道又會有多少南理人會莫名失蹤吧。
這一來任誰都能明白了,事情不會那麼簡單。邱大人更是進退兩難,一走了事不行、留下來的話又怕再有人丟掉……眼下能做的,一是約束手下全都留在驛站、決不許外出,隨隊禁衛嚴防緊守;再就是擺出南理使團主官的脾氣,與燕吏交涉,不管具體情形如何,先一口咬定錦蜀城中有匪幫出沒,暗中綁架南理官員,使團會如此全怪燕卒無能。
巴夏皺了下眉頭:「舵爺什麼意思?」
羅冠接過了話題,繼續向下說道:「被殺的話,不外兩種情形,一是咱們的人和本地人爆發衝突;再就是有心思極端的燕人,恨南理人不死,所以出手加害……可是前後幾十條人命,不管哪種情形,都瞞不住我們的追查。」
羅冠的想法和宋陽幾乎一樣,再加上巴夏帶回來的消息,更坐實了他們的猜測,有人懷疑南理使團,但又不能擺明刀槍直接殺過來,由此先抓人回去審問。從此再往下猜一步不難,審問什麼?問使團中有什麼真正重要的人物,問使團與紅瑤謀反的軍隊有什麼關係……
自己人都在,使團里的重要官員也沒有損失……宋陽明白他的意思,應道:「我是這麼想的,大家一起從南理出來,一路相處不錯,總不能就這麼丟下了;再就是這件事本身透出蹊蹺,人不可能是自己走丟的,說來說去,要麼被殺了,要麼被綁了。」
齊尚點了點頭,他和巴夏是江湖出身,本來就闖出了不錯的名頭,後來跟在帛夫人身邊做事,在燕國黑道上提起他們兩個,也算是個不大不小的字型大小了,這次他們在找人時,暫時沒去驚動謝門走狗,而是接連走訪了幾個本地幫派,哥倆有字型大小又肯出錢,幾位舵頭都願意幫忙。
過境使團本來沒什麼值得注意的,可是經過紅瑤兵變,未免就可疑得很了。
第二場大火過後,景泰就棄了兩次失火的不祥之地,並未重建燕宮,看樣子是打算另外選址打算重建全新宮殿,不過現在還沒確定下來。
對宋陽,謝孜濯不會刻意保留自家實力,不過眼前的情形很清楚,帛先生來了並不會改變什麼,她也沒去堅持,只是對齊尚巴夏點了點頭,示意他們聽宋陽的話便好。
阿伊果聽過宋陽的解釋,口中嘖嘖有聲,笑道:「火道人真的是件寶貝咯,哪個得了他去,哪個就能做天字第一號反賊。」
巴夏這才知道這些人命都和自己有關……派出去找人的門生全都被殺,死因無一例外,胸口上都印著血紅色的掌印,都是被人用重手法震碎五臟而死,其中還有幾個是不錯的好手,一樣沒有逃命的機會。
宋陽可沒那份閒情逸緻去把燕宮廢墟再燒一遍,這次他想燒的是武夷衛衙門,從前生到今世,「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都是亘古不變的道理,找不到武夷衛?睛城衙門裡有的是。當然,縱火報復武夷衛現在還只是個想法,具體能不能燒還得看睛城中的具體情形,宋陽不會什麼事情都不做,但也不會勉強什麼,大不了來日方長。
可是出乎意料的,他才剛走到大屋門口,驛館一樓遽然傳來一陣喧嘩,旋即濃煙滾滾、鑼聲驚響四方。
宋陽一行進入使團,本來也都易容改貌更換身份,除了邱大人、禁衛主將等寥寥幾位使團首腦,旁人並不知他們的身份,只當他們是普通侍從。
燕吏當然不背這個黑鍋,仍是原先的那套說辭,他們只負責接待,不是使團的乳母,南理人自己逃隊脫團、與大燕無關……這種口水仗是打不出個結果的,不過隨著邱大人的態度越發強硬,本地燕吏的壓力還是大了許多,他們也不知道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畢竟,照顧使團是他們的職責所在,使團前前後後丟了幾十號人,上峰如果真要追究,他們難辭其咎。
宋陽點點頭,不再說什麼,站起身去找邱大人,至少在錦蜀城中想要找人、救人沒有希望了,既然如此,多留一天就等若多給武夷衛一天時間來尋找抓人的機會,眼下最應該做的就是儘快啟程,小心行途、越早離開大燕越好。
平日里,右丞相始終被宋陽帶在身邊,老頭子沒什麼表示,只是淡淡說了句:「我能想到的,你們都說完了。」
道理再明白不過,不是每次吃虧都能立刻找回場子的,就算是神仙也不可能包辦天下,宋陽點了點頭,對阿伊果道:「傳訊回燕子坪,請火道人準備下,算好時間來大燕,我從回鶻回來后在睛城和他匯合。」
宋陽先是一驚,旋即恍然大悟……既然是「冤魂死纏」,到現在為止一無所獲的武夷衛又怎會就此收手?
巴夏和齊尚做的事情一樣,但是本地像樣的黑幫勢力有七八家至多,哥倆在分頭找人幫忙。和前幾夜一樣,昨晚哥倆離開驛館,各自到「自己」的幫派去轉了一圈,齊尚這一路安然無恙,但巴夏走到最後一家時,正趕上一具具死去門生的屍體被人陸續運回總舵,前後一共死了十幾個人。
所有被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都慘死,王舵爺混跡江湖幾十年,見狀哪會不曉得,這是來自對方的警告,不許他們再插手找人。
「武夷衛?那倒說得通了,難怪本地官府連個屁都查不出來、難怪當地的實力對上他們會一觸即潰。武夷衛秘密調查,雖然比不得咱們常廷衛,可好歹也是自成體系,做事不通知地方官員再正常不過,」說著,齊尚眯起了眼睛,話鋒一轉:「被這群冤魂纏上,這事可就沒完沒了了。」
外使可疑、牽涉謀反,大燕國負責追查這種事的衙門,就只有一個……
齊尚和巴夏是從帛夫人身邊過來的,知道兩位當家最近要忙活黃金的事情,而南理使節「丟人」剛開始看上去又和他們這些反賊沒太多關係,所以哥倆都只在當地找人,並沒驚動當家。
之所以最後才來這一家,是因為他們辦事最幹練,耳目最發達,是最有希望成功找到失蹤者的。
還不等他再去睛城放火,驛館就先失火了。
巴夏沒收回銀子,只說給死去的兄弟安家,就此返回驛館。三言兩語把事情交代清楚,巴夏又補充了句:「現在他家門生慘死的消息應該已經在道上開始傳了,沒人會再幫我們。」
地頭蛇已經參与進來,如果真是羅冠說的「被殺的兩種情形」,是瞞不住他們的。
阿伊果痛快答應,當然也少不了一問:「你娃又要燒皇宮?」說著,她咧開嘴巴笑道:「不管誰惹你,你就去燒景泰龜兒的烏龜殼……這倒真格省心嘞,不過莫得說我沒提醒你娃,燕人也不是傻子,前後兩次燒了皇宮,第三次想再燒,當心會燎掉自己的性命。」
巴夏言簡意賅:「聯絡當家的。」
單憑人家的掌力,一個登門都難對付,何況兇手眾多……由此舵爺也明白了,門生死了白死,人家絕不是自己能對付得了的勢力,至於巴夏的維托,自然也得退卻了。
中年漢子苦笑了下,伸手指向擺放在院落中的十幾具屍體:「他們都是奉我之命,出去幫忙找人的兄弟。」
不過,雖然知道對方暫時查不出什麼,可大家也能明白,這一路上有的煩了,從常廷衛那裡繼承來的,現在的武夷衛也精擅一招「冤魂死纏」,只要使團還在大燕境內,他們就得不停糾纏下去,找到機會便會擄走幾人回去盤問,繼續調查。
如仔細觀察死者身上的手印,便不難發現,這些掌印大小並不相同,顯然兇手很多,不是一人為之。
宋陽皺了下眉頭:「不用了吧。」
巴夏不廢話,可齊尚還是忍不住啰嗦,對宋陽道:「侯爺,不是我嘴賤,你心裏最好能有個數,使團的人,九成九是被武夷衛抓了;落在他們手中,這麼多天過去,十成十是沒命了。救人的事情就不用想了,報仇的話,這是他們的地盤,憑咱們現在的人手,不說打不打得過,單隻是要追查怕都不容易……」
不止使團、官府這兩頭在忙碌,南榮、阿伊果、七上八下等人也都聯絡本門,只是顧、付兩家勢力據此遙遠,基本幫不上忙,主力還是齊尚巴夏兩位。
所以城中的官府、守備也漸漸發動起來,幫助使團找人,可是再三天下來,全沒有一點頭緒,那些南理人就好像落在火爐上的雪絨,連一絲聲息和痕迹都沒留下,就此消失不見。
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平白無故十幾個人沒了,南理使團又哪能繼續前行,所幸距離「日出東方」登基還早,時間從容的很,耽擱一陣也不怕。
自從景泰登基,燕人漸漸開始排外,但大國的氣派絲毫未損,從南理使團過境時得到的周詳接待就可見一斑,不過禮儀歸禮儀,我作為主家人熱情待你,不代表你可以在我家裡恣意妄為,寫入刑律的規矩,自然「一視同仁」,南理人犯法要遭重則,吐蕃、回鶻、犬戎這些強國來人也不會例外……宋陽的欽佩只是有感而發,現在南理使團的處境和這道燕國律沒有一星半點的關係。
一直坐在一旁沒說話的南榮右荃,此刻開口道:「我們本就是反賊,被他們追查是順理成章的事情,要是被查一次就要報復一次,大家就什麼都不用做了。」
相比之下,請謝門走狗幫忙,還不如自己人多小心些、提起精神不再讓武夷衛有擄人的機會。
從抵達錦蜀城開始算起,一晃十天過去……
平心而論,燕國律法中,對「友邦人士犯法罪加一等」的這一條,宋陽還是很佩服的。
「不是殺人,便是綁人了,」羅冠繼續道:「綁人也分兩種情形,一是好像傅程那樣,敲詐勒索……」不等大宗師說完,齊尚就忍不住插嘴:「也不像,到現在也沒見誰提出放人條件。」
午夜時分,齊尚從外面回來,神情里略顯疲憊,見到宋陽、謝孜濯等人,他搖了搖頭。不用問了,仍是沒有消息,難為他又白忙了半個晚上。
被抓走的南理人普遍身份不高,即便對方真是武夷衛,有刑訊逼供的好手,也問不出他們不知道的事情來,宋陽等人的身份暫時倒是不會暴露。否則現在南理使團早就會被滅掉了……景泰要是知道當年一品擂的元兇羅冠、宋陽、外加付謝兩家餘孽謝孜濯就在使團,又哪還會顧忌什麼大燕風度。
他不知道帛先生在忙什麼,但曉得他肯定不在附近,雀書往來好幾天,調運人手更是時間漫長,而關鍵在於,即便謝門走狗出手又能怎樣?除非大燕王朝傾覆、武夷衛被連根拔去,否則對方對使團的追查就不會停止,把帛先生卷進來也沒什麼用處,反倒會讓武夷衛更起疑心。
齊尚喝了口水,問宋陽:「侯爺,丟了的那些人非找不可么?」
「南理使團的人被綁了,不是勒索的話,還能為了什麼?以前我替景泰做過差不多的事情,懷疑一伙人,又不能直接動手,便找機會抓了他們的人先回去審問。」
見到屍體運回來,巴夏當時沒在意,吃這行飯打打殺殺在所難免,死人不能說是司空見慣,但也覺不稀奇。不過那一家的王姓舵爺回到內堂轉了一圈,再出來的時候手捧銀票遞到巴夏面前:「閣下的差事咱們辦不來,銀錢如數奉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