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行》之二 講武堂

第五章

之二 講武堂

第五章

勉強接掌大勺的,是從演習場上僥倖逃得一條命的公孫義。大家都說公孫義福大命大,運氣好得出奇,想來這大廚,也將不學自會。於是聯手將他推上了灶台,現如今想下來也下不來了。
他現在已站在一片隨時會裂開的薄冰之上,別無出路,只能咬緊牙走下去,直到薄冰最終裂開,又或者他終於踏上堅實的土地。
沈光禮是不是已經對他起了疑心,才阻止燕王挑選他?
孔教習聳聳肩道:「王爺大度,怎麼會去奪人之好?」
蔡本清一清嗓子,宣布召集他們這些學生的原因。原來是燕王親自點將,要將他們直接調往北平軍中任職。
按理說當日演習,孟劍卿揭露刺客有功,應該比孟劍臣更有入選的資格啊。
這群年輕人,劈柴燒火、洒掃庭院、洗碗撞鐘乃至澆灌花木,都還做得下來,至於炒菜做飯——這可真叫做無可奈何了。
另一人道:「怎麼燕王爺選了孟劍臣,卻沒有選孟劍卿?」
在講武堂中,他從來沒有讓人看過他真正的刀法——只除了演習場上那凌空一斬。
料來不會是壞事吧。
這個案子一掀開來,受牽連的何止數十人?擔保人和經手人全族中十六歲以上男子均被處死,其餘人口發賣為奴;兵部負責為講武堂派雜役的兩名吏目及五名差吏被發往鳳陽服苦役。講武堂其他的雜役均被看管起來,以查清是否有餘黨。
但是孟劍卿自己心中有數。
小廳中先有十來人了,公孫義認得其中有孟劍臣和關西。
公孫義嚇了一跳,急忙脫去油膩膩的外袍,沒忘了洗一洗手再沖往蔡總教習召見學生的小廳。
於是各種雜務都落到了一期新生頭上。
人人都猜,看中孟劍卿的,多半也是哪位大將,所以燕王才不願多事。
錦衣衛的瓜蔓抄,有一天會不會也落到他的頭上來?
公孫義忐忑不安地站到了隊尾。
孟劍卿原以為,自己無憑無據,那名可疑的雜役又有可靠的擔保人,只怕是定不了他的罪。但是錦衣衛辦案,竟全不是他想的那樣,不管有無證據,只要與案子相關,一概先抓起來再說。是以當天在場的講武堂的所有雜役,全被帶走受審。錦衣衛的詔獄,久享大名,半路上那名可疑的雜役,終於按捺不住,奪路逃跑——他若不逃,一入詔獄,不論有罪無罪,不死也要脫層皮。他這一逃,正中沈光禮下懷,連夜將他的擔保人和兵部的經手人全家及親族全都扣了起來,順藤摸瓜,寧枉勿縱,三日之內,果然讓沈光禮查出了端倪——那名可疑的雜役,與張士誠舊部有關。
他雖然不曾見過,但是已經打聽到,主辦刺客案的那位沈千戶,正是去年秋天到寧海衛調查嚴二先生一案的沈光禮。
現在他已經聽過很多關於沈光禮的傳說,知道這位沈大人的神秘與可怕了。
一群新生哄堂大笑,公孫義也摸著頭嘿嘿笑。
公孫義將切得大大小小的老南瓜一把丟進油鍋,忙不迭地跳開,但濺起的油花還是燙得他捧著手連連噓氣,一邊嘟噥著抱怨錦衣衛那種瓜蔓抄式的辦案法,害得他們也要遭池魚之殃。
正抱怨著,廚房門口突然有人叫道:「公孫義,蔡總教習叫你!」
他不知道沈光禮有無看到、有無疑心,但是他寧可先做這樣的打算。
與他有同樣困惑的學生不在少數,不敢問其他教習,只敢悄悄地去問與他們混得最熟的孔教習。孔教習眯眯笑道:「凌峰和郭瑛早就被藍玉大將軍看中、要調往雲南的,燕王爺怎麼會奪人之好呢?至於公孫義你嘛,王爺說了,你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想來會是一員福將,自古福將如名將,都是可遇而不可求啊!」
這個,雖然有點兒那個,不過好運氣要砸到誰的頭上來,那是擋也擋不住的事情。
公孫義興奮之餘,不免還有些困惑。凌峰和郭瑛這兩位最拔尖的怎麼沒選,倒選上了他這麼一個門門課成績平平、在演習時還差點送命的學生。
這自然是一件好事,即便是三年之後,正兒八經畢業,也不見得能有這樣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