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二 講武堂
第四章
沈光禮的臉上仍是淡淡地看不出什麼表情，微微彎腰低頭答道：「卑職會查出刺客來歷、將背後的指使者揪出來的。」
眼見得太子與燕王被勸阻、不會走下秣陵關，混在雜役中的刺客，也只能退而求其次了，在這重大的演習場合，殺幾個學生來示威、折挫軍心。
那名雜役退開之際，孟劍卿帶馬衝到了公孫義身邊，打量著對方。
燕王哼了一聲：「三日後本王就要離京。希望本王離京之前，能夠等到你的消息。」
孟劍卿左手一揚，細繩悄無聲息地盪出，索頭五爪鉤抓向那雜役可疑的右前臂。「鐺」地一聲輕響，鐵鉤碰上的，似是鐵器，只這一碰之間，又盪了回來。
那千戶仍是微微彎著腰，輕聲說道：「卑職沈光禮，奉皇爺詔令並受指揮使陸謙之命，扈衛太子殿下與王爺檢閱演習。請殿下和王爺最好不要下秣陵關，要見何人，由卑職去傳喚。」
其餘人都不敢再跑，僵在原地。
那些雜役一驚之下，身不由己地亂跑起來。
那軍官低垂的袖口中略略滑出一片腰牌，雖然
孟劍卿心念方動，真氣已流轉至刀上，手中長刀呼嘯而出，破空急旋，飛向那名雜役。
那名雜役的右手剛剛觸到公孫義的衣服，便被破空而來的長刀嚇了一跳，本能地向側旁一跳，但仍是被長刀撞中右肩，幸喜未曾開鋒，否則這條膀子只怕就要被卸下來了。
在這種場合，以太子體恤下屬的性情以及講武堂總教習的挂名，以燕王的知兵好武、有心招攬人才，必定會親自撫慰講武堂的學生、大明未來的各級將領；即使是雜役，也會有機會接近他們。
那中年軍官淡眉秀目，氣度閑雅，換一身衣服，絕看不出他的身份。太子屬官解釋之際，他微微彎腰的姿勢始終未變，重複說道：「太子殿下，王爺，請稍候片刻。」
有三名受傷的學生，被人不知不覺地刺中了要害，同伴發覺不對勁時，已經無法救治。
那雜役此時正像同伴一樣帶著那種茫茫然的神氣望著高踞馬上的孟劍卿
他運足了氣喝出這一句話，講武堂的學生服從命令已成習性，來不及思考這命令究竟是由什麼人發出來的，未受傷者一個個本能地出手阻止雜役抬人，並將那些雜役趕離戰場。
沒有什麼異樣啊——
若非孟劍卿深知自己刀上的力量，只怕怎麼也不會疑心這一臉蠢相的雜役有何不妥。
但是轉眼望見那些受傷的學生全無防備地被雜役抬出戰場，孟劍卿心中一跳，一個念頭突地閃入心中，大聲喝道：「郎醫官有令，不要移動受傷者；司馬教習有令，所有雜役等無關人員一律離開！」
孟劍卿矯命傳令之際，孟劍臣已聽出他的聲音，大是詫異，拍馬過來看個究竟，一見孟劍卿試探那名雜役，喝出這句話來，已然明白他的意思，挺身一槍搠出，但那雜役已鑽入了人群，所有雜役全是一樣衣服，那人一混入人群，竟是一時認不出來。藉著眾人的掩護，那人大叫道：「有刺客，快跑啊！」
太子與燕王打量著這名軍官，等著他說出稍候的理由。
但是孟劍卿轉身時
想通了這一層，太子的神情不覺悒鬱起來。
論官職，這名千戶在他們面前算不得什麼；但是錦衣衛……
即使是太子與燕王，也不能不對洪武帝譬之為護家惡犬的錦衣衛另眼相看。
孟劍卿臉色不覺一變，他這一刀之力，便是關西這樣的大漢，若無提防，只怕也要被撞翻在地，但這雜役看似毛手毛腳的一跳，居然消去了大半刀力，不過一個踉蹌，便穩住了腳步。
每名雜役都被叫出來，依次搜身。孟劍卿找到了方才那名雜役，但是他的右前臂上並無兵刃。那柄鋒利的短刀靜靜地躺在地上，不會有任何人會承認自己是它的主人。孟劍卿臉色發白。他想自己只怕犯了一個大錯。假傳將令，這是軍中大忌——尤其是他沒能抓住對手。
那兩名雜役之中，一名茫茫然抬起頭來看著他，另一人卻仍是將手伸向了公孫義。
孔教習這才悠悠閑閑地放下弓
沈光禮不知何時已到了太子與燕王身邊，輕聲說道：「太子殿下，王爺，刺客的目標，只怕原本是殿下與王爺。」
燕王一邊說一邊舉步。太子也隨之準備動身。
燕王惱怒地道：「殺人殺到講武堂的演習場來了！沈光禮，朝廷養你們這些人，都幹什麼去了！」
說起來那幾個學生其實是替死鬼。
太子與燕王互相看看，轉過頭打量著秣陵關下的戰場。
那軍官居然伸手攔路，太子和燕王詫異地揚起了眉，詢問地看向蔡本。蔡本搖頭表示不識。太子的一名屬官趕緊過來解釋道這是兵部派過來的觀戰軍官中的一個。
那三名學生，都曾是國家寄予厚望的天之驕子……
轉眼之間，已有十余名雜役被孔教習射穿腳板、釘在了地上，捧著腳痛嚎。
孟劍卿心中，一個個念頭飛也似地轉過。他是該盯住這可疑的雜役，還是該稟報郭瑛或某位教習？也許他稟報的時候，這雜役會將身上的可疑之物藏得蹤影不見——
戰場之外，射術教習孔玄又是連珠三箭射出。
孟劍卿再不遲疑，喝道：「攔住那名身
孟劍卿緊盯著那名可疑的雜役。講武堂中的雜役，都是由兵部遴選、並由可靠人擔保才派進來的，他原不應起疑，但是……
那名雜役已將混入人群。
郎醫官突然叫了起來：「怎麼回事？」
孟劍臣啐了一口：「見鬼了，居然來這一招混水摸魚！」一邊長槍橫掃，將亂跑過來的兩名雜役拍了出去。
消息報上來，太子的臉色很不好看。一次演習居然死了三個學生，就在他的眼底下，有這樣膽大狠辣的刺客……
而且，演習明令不許自帶兵器，他卻一時大意，沒有解下日日纏在腰間的繩鉤。
總算查出了一柄短刀，證明這戰場上的確有人私帶兵刃，有行刺之嫌，才不至於讓孟劍卿方才的那番作為顯得太過離譜。
混亂中驀地里有人慘叫起來。
但是階下一名扈衛的軍官伸手一攔，微微彎腰，輕聲說道：「太子殿下，王爺，請稍候。」
秣陵關下，講武堂的雜役正在將受傷的學生移出戰場，觀戰的各位教習已陸續下了秣陵關前去探詢。看不出有什麼異樣的情形。
這軍官原來是錦衣衛千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