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三 海上花
第八章
有誰，有誰會這樣來愛她？無論她是誰？無論她做過什麼？
三天後海船終於駛入了貓頭洋。
在那一個風緊浪高、生死一線的瞬間，也許他的確會這樣想這樣做吧？
媚紅似乎有些意外，臉上的神情變來變去，不知在想些什麼。
孟劍卿道：「放火的不是他，是沈家四太爺的一個小妾，沈姑娘的母親。」
她又轉向孟劍卿，低笑道：「如果沈光禮知道你說了些什麼，只怕你有十個頭都不夠砍的。」
孟劍卿心中想的，幾乎被媚紅一字不差地說了出來。
媚紅冥想著那個女人的模樣，不覺恍惚起來。
總共十六人，被丟在一個小得只能稱之為礁石的島上，留下了三天的清水和乾糧，讓他們自生自滅。
媚紅抬起頭看著他：「你只需要袖手旁觀。」
媚紅是不
太陽已經西沉，蒼茫暮色籠了下來。
如果沈光禮知道他說了些什麼，只怕他有十個頭都不夠砍的。
然而，這艘船是孟劍卿徵調的，在杭州市舶司中，留有他的簽名。
他低聲說道：「沈大人的原名是沈白，蕭山人氏。」
孟劍卿只一躊躇，便道：「好，我答應你。」
但是試探的結果一出來她便覺得莫名的後悔與煩躁。
媚紅在一旁默不做聲地看著他臉上稍縱即逝的錯愕。
媚紅的臉孔在夜色中如一顆閃亮的珍珠：「我母親姓方。我帶來的這些人中也有方國珍的舊屬。」
媚紅呆了一呆，腦中轉過彎來，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氣，喃喃地道：「沈和尚的女人，當真是非比尋常——難怪得要將女
孟劍卿原以為他們會將這些人沉入大海。
她低估了孟劍卿的冷血和狠辣。
可怕的沈大人。在他年輕的時候，他竟然會有過那樣一個女人。而他竟然會愛上那樣一個女人——也許直到今日，他也不曾忘記她，不曾放棄她。
但是，如果這僅僅是為了她呢？因為他以為這是她的意願？
孟劍卿的心中一瞬間轉過許多念頭，他該不該說出來？
媚紅呆了一會才輕聲驚呼起來：「原來是他！」
孟劍卿的心中生了疑慮：「你們怎麼會熟悉這一片海域？」
這一片海域，原來曾是方國珍兄弟縱橫的地盤，可與陳友諒毫無干係。
孟劍卿暗自吸了一口氣。
孟劍卿道：「
媚紅默然投入他懷中，彷彿要讓自己在最後下定決心再一次確認孟劍卿的可靠，好一會才道：「這艘船上，除了我帶來的人，其他人都不能留。」
媚紅忽然轉過話題：「我一直沒有問你，你究竟掀了沈和尚什麼老底，才會讓自己落到這樣的處境？」
海船在夜色中繼續向南駛去。操船的水手，顯然很熟悉這一片海域，毫不猶豫地選定了方向，在黑暗中穿過一片片礁叢和急流暗漩。
媚紅轉過身看著孟劍卿：「我要做什麼，你都會答應嗎？」
媚紅皺皺眉：「不就是他做過和尚嗎？」
她有意讓孟劍卿以為自己要殺了這些人滅
媚紅轉念又道：「那種亂糟糟的世道，和尚生個把私生女兒，也不算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吧？」
他們處置船主和夥計的方式，也讓孟劍卿有些意外。
也許前方還有更讓他吃驚的在等著他。
沈白與他那個名份上的叔祖母之間的事情，究竟是在他出家之前還是出家之後呢？那個女人，究竟是什麼樣的來歷，才會有這樣的決斷和手段？沈光禮這麼多年一直沒有去找她，是不是因為他終於知道了沈家那場大火的真相？究竟是什麼樣的遭遇，才會讓那個女人放了這麼一場瘋狂的大火？
但是見孟劍卿的神色有異，媚紅心念一動：「你是說，那場大火與沈白有關？」
一念及此，孟劍卿迅速下了決斷。
孟劍卿不覺怔了一怔。
孟劍卿一笑：「你若要砍我的頭，我當然不會答
孟劍卿冷冷地又接了一句：「不過，這還不是最可怕的秘密。」
她的雙頰緋紅，眼神清亮，心中的緊張與興奮，溢於言表。
孟劍卿反問：「你們對沈大人又知道多少？」
孟劍卿心頭一跳。
靜了許久，媚紅輕輕嘆了一聲：「難怪得那位沈姑娘就那麼不明不白地住在沈光禮那兒，含含糊糊地總也不正式認親。」
媚紅緊盯著他。
蕭山沈氏，也算一方望族，不料一夜之間，毀於一場大火，若非一個小兒子沈白已經出了家，那就是滿門滅絕了。鄉間傳言道，沈家是傷了陰德，才會招來這樣的報應。至於如何傷了陰德，鄉野間各種傳說都有，錢塘江上的往來人，多多少少都聽說過一點。
媚紅悚然心驚。
也許，只有在那一個風緊浪高、生死一線的瞬間，她對他才是沒有絲毫懷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