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六 戰城南
第五章
他當然聽說過孟劍臣這個哥哥，錦衣衛的紅人嘛，想不聽說都沒辦法。原來對手是這個人。能夠在錦衣衛里呼風喚雨，的確不是等閑之輩，自己這一回吃個虧，倒也情有可原。
公孫義「啊」了一聲：「是誰？」
道衍大師微笑著向對面怒氣沖沖的張范說道：「張將軍稍安勿躁，畢竟你的對手可不是一般人，剛交手時吃點兒虧也在所難免。貧僧給將軍帶來幾個人，希望能對將軍有所幫助。」
插完之後，沙盤上出現一張紅藍相間、疏密有致的網。
高千戶很詳細地向大家介紹了他所了解的孟劍卿。從孟劍卿在錦衣衛中的逐步升遷，到近年來的投閑散置，巨細靡遺。直到靖難之役興起，南軍節節敗退，建文帝這才重新起用孟劍卿這樣的錦衣衛舊人，希望能夠出奇制勝。孟劍卿領命之後花了一年時間訓練人手，其中既有原來錦衣衛的低級官員與衛士，也有他私自網羅的江湖人物；建文帝將這支部隊命名為「魚腸」。
李漠繼續說道：「插紅旗處，可以伏三到五個十人隊；插藍旗處，只能伏一個十人隊。任何兩處伏兵之間，都可以在一刻以內互相馳援。有些地方太過險要狹窄，伏兵無法太多；若是太少，一旦遇上孟劍卿，不會有機會報警，反而會驚動對方，所以不設伏兵。這樣的地方共有十三處。這一次孟劍卿一定會親自出動，既然高千戶說他向來不喜歡帶很多人行動，這十三處，就應該是他埋伏的首選。床子弩的最遠射程是一里，這十三處中，有五個地方，如果埋伏床子弩的話，是能夠威脅到我選
門帘一挑，卻是道衍大師去而復返。
張范皺起了眉；這是萬萬不行的。
道衍大師何等身份？何況最近刺客又如此囂張，所到之處，先行清場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孟劍臣一拍他的肩，哈哈笑道：「去你的，你是怕這一回整不倒我老哥，讓他知道這事兒有你一份，回頭就要整死你吧。」
公孫義撓撓頭皮：「原來是他啊。這就不好說了。除了謀反，這傢伙恐怕老孟說太陽是黑的他都會幫腔說果然比墨還黑。」
張范的副將知道孟劍臣的身份之後，都不無疑慮地打量著他。雖然燕王的英明決策絕非他們所能理解，但是擔憂還是免不了的。孟劍臣嘴角一挑，帶著幾分譏誚，微笑著說道：「沙場無父子，何況兄弟。再說了，王爺應充我盡量生擒，我也算是對得起我這位大哥了。」
他有點弄不懂孟劍臣的想法。既然看不慣他如此積極，為什麼自己又從塞北跑了來，他若不想來，燕王也不會勉強，畢竟這也是人之常情；可是他不但來了，還表現得很是熱心。不過燕王既然如此安排，必定有燕王的道理。
張范等人都是一怔。即使是高千戶，也只知道胡進勇與孟劍卿關係不錯，但是怎麼也沒想到不錯到這個程度。看來講武堂出身的將領之間，不論天南塞北，都擁有一張無形的消息網，非外人能夠涉足。
同時不
張范乾咳一下，說道：「四路人馬沒有必要吧？」
沉默已久的李漠忽然說道：「其實，這兩件事並不矛盾。」
道衍首先指向那位面白微須的中年人：「這一位是原錦衣衛高平千戶，錦衣衛衙門撤銷后，任職于應天府左軍都督府。不過現在已經投效燕王殿下。」
李漠牽牽嘴角，算是笑了一下。
在這張網之中被發現被纏上，孟劍卿即使長了翅膀，恐怕也難以飛出雲天。
彎彎曲曲穿越那張網的路線，有如一條慵懶的長蛇，安安靜靜地躺在沙盤上。
當下決定由四名僧人假扮道衍大師，分頭往北平方向走；為求逼真，每一名僧人身邊都要派得力人手護送。不論哪一隊遇上刺殺，都要立刻報警，並拖延時間等待援兵。
李漠呆了一呆，慢慢說道：「燕王既然調我來，我當然要儘力而為。否則……」
用專諸刺殺公子僚的魚腸短劍來命名這樣一支專事刺殺的部隊，本來也算是名符其實；但是孟劍卿和他手下的人只怕多半會覺得尷尬。建文帝本來就瞧不慣錦衣衛的作風，不知道這算不算是他的私心作祟，竟然賜了這樣一個名字。
孟劍臣冷笑道：「不要告訴我你不知道離這最近的那支南軍主將是誰。」
一直默然坐在沙盤旁調整盤中地形的李漠，抬起頭來，淡淡說道：「如果是四條路線，那就需要五千人馬，才能控制住從本營到朱帥大營之間的每一個節點並及時增援。」
南軍中有名打不死拖
高千戶隨即說道：「虛則實之，實則虛之。張將軍，大師不需親身涉險。」
李漠的手指在沙盤上輕輕劃出一條線，慢慢說道：「這條路線，應該可以。」
高千戶當年必定也吃過不少虧吧，所以對於對付孟劍卿這件事情才這樣熱心。
兩天後從北平押運餉銀到朱能大營的燕軍，拐了一個彎，順道送來了燕王的心腹謀士道衍大師。
送走道衍大師，高千戶回頭來就開始嘆息：「真可惜，若不是大師急著趕回去輔助世子，倒真是個最好的誘餌；孟劍卿就算明知有陷阱，也會來咬這個餌的吧。」
這可真是一個大麻煩……
孟劍臣似笑非笑地道：「其實有一路人馬就行了。這大營中，可得留足人手才行，免得顧此失彼，被人抄了老窩。」
難怪得燕王要將孟劍臣調過來。不是一家人，不知一家事。在燕王看來，也許孟劍臣才是對付孟劍卿的最好人選。
第四位是孟劍臣多年的搭檔公孫義。張范忍不住笑了起來。在燕軍中，公孫義最有名的是他的好運氣，那種狠狠摔一跤然後撿個金元寶的好運氣。
道衍大師笑眯眯地站起身：「好了，貧僧還有事在身，不能奉陪張將軍了。」
道衍身後幾人，都穿著普通燕軍士兵的盔甲，但在張范看來，很顯然並非尋常士兵。
公孫義笑道：「高千戶不是說了嗎，那支魚腸軍頂多不過一二百人，搞搞刺殺還行，就敢來抄張將軍的老窩？」
張范心中突然冒出另一個念頭：燕王派孟劍臣來，不會是想要招降孟劍卿吧？想想那支魚腸軍的戰績，若能收為己用
張范召集幾名副將，一同來聽高千戶四人的計劃與安排。
這個混吃混喝的傢伙果然不知道。孟劍臣很鄙夷地哼了一聲，不過到底沒有當著外人的面說出自己的這點感想。
張范暗自點頭。既然對方很可能是錦衣衛舊人，熟知錦衣衛內情的高千戶無疑會是很好的幫手。不過若不是道衍大師親自送來，他還真不敢放心任用這位高千戶。
孟劍臣使勁一敲他的頭：「真是笨得可以！不會先清場嗎？」
孟劍卿若是要他幫忙偷襲燕軍，那可真是沒有二話；至於軍令，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膽大包天的胡進勇有的是法子對付上司的質問——總不能見著戰機擺在眼前也不動手，對不對？
他若不來，倒是最好。張范心中，的的確確是不想讓道衍在自己地盤上出岔子。
那麼就是用替身了。而且還不止一個替身。
他取過一把小旗，一面一面插上沙盤。
張范思索片刻，說道：「既然如此，那就乾脆不分兵。以本將看來，護送大師安全返回北平，比起誘殺孟劍卿更為重要。」
他隨身的四名僧人與四名王府侍衛，臉上大有不以為然之意，都覺得道衍對孟劍卿太過看重。高千戶卻是一笑，說道：「大師留下正好。」
第二位是原寧王的部下李漠。李漠早在講武堂時，便以擅於製作地形圖而聞名。燕王破大寧后，寧王舊部及所屬朵顏三衛盡歸燕王。李漠熟知地形，有他布局設伏，定可確保包圍圈滴水不漏。
計劃既定，餘下的就是如何安排路線與伏兵的具體問題。
道衍微笑著向眾人合掌一揖，
這支魚腸軍，由孟劍卿一手創建與訓練，控制嚴密；至於用的是什麼控制手段，高千戶沒有細說，估計多半來自錦衣衛的不傳之秘。這樣做的好處是可以確保孟劍卿的命令得到最忠實的執行，譬如派出去的刺客與殺手，不論成敗，無一人敢於抗命又或者是泄密；但是最大的弊端也在於此，只要除掉了孟劍卿，就沒有第二個人可以控制魚腸軍了。
張范心裏「咯登」一下，看向孟劍臣。
他提出的計劃，居然是要用道衍大師為誘餌。
營中一陣沉默。張范手下總共只得三千人馬。加上專門護送道衍大師的一百人馬……
第三位是燕王愛將孟劍臣。對此張范有些不解，孟劍臣向來在塞外作戰，即使是靖難之役十分危急之際，也一直留著他在鎮守關外，這一次怎麼會調回來呢。
公孫義左看右看，挑不出什麼毛病，末了說道：「這張網倒是織得牢靠，問題是怎麼瞞天過海地鋪上去。」
眾人的目光都投向李漠。
聽到這個名字，帳中諸人都覺得啼笑皆非。
一名副將搶先答道：「胡進勇。」
張范此時已經想通，笑道：「無妨，孟劍卿即使發現我們有伏兵，也絕對想不到會有這麼多伏兵。」
大家各去準備時，孟劍臣和公孫義一左一右倚著李漠，孟劍臣笑得冷森森的，幾乎咬到李漠的耳朵上了，低聲說道：「你這個人，我早就聽說過，向來對什麼事都懶懶的，這一回怎麼這麼積極來著？是不是我老哥以前整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