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閻羅王喘息著怔在那兒。

方才甘凈兒突然偷襲小溫侯，已是大出眾人意料；現在她居然又挾持閻羅王，更是令所有人瞠目而視。

一刀不中，甘凈兒立刻翻飛到閻羅王身邊。

小溫侯習於馬戰，下盤功夫，的確不像閻羅王這些習於步戰的人那麼靈動。

小溫侯在這半年間，無論是武功還是為人，都有了一些變化，比以前添了幾分圓融流動的氣象了。

小溫侯的攻勢毫未減弱，閻羅王的額上卻已汗水涔涔。

一語未完，已向閻羅王急衝過去，右手短戟藉助急沖之勢，率先攻向閻羅王的左手長鞭。

閻羅王才想開口說話，甘凈兒手腕一翻，新月刀已斜斜架在了他頸上。

但是話音才起，走過來似是要攙扶閻羅王的甘凈兒驀地里拔刀飛起，新月彎刀在正午的陽光下閃耀著刺目的白光，破空無聲，斜斜划來。

閻羅王暗自忖度，小溫侯這種打法，極為耗力，雖然傳聞小溫侯天生神力、耐于久戰，只怕傳聞多有誇大，每有奉承之辭。

鞭路走柔，戟法走剛，本來說柔能克剛，但小溫侯長戟翻飛，勁風刺面，神農鞭要化解他的攻勢已經很吃力，更不用說反擊了。

也許他應該只求守穩，耗得小溫侯力弱之時再圖反擊。

小溫侯額上也見了汗滴，這隆冬季節，薄薄一層衣服，已見汗印。

小溫侯精力已疲，但不戰而逃卻非他所願，正待橫戟格擋，縛仙索纏住了他的右臂，姬瑤花叱喝道：「快回來！」

計數的甘凈兒和鳳凰同時數出「八十九」。

閻羅王疾退一步，藥王鋤橫格，鋤頭別住了戟尖小枝，兩人都反手一擰，又僵住了。

小溫侯不退反進，順著閻羅王奪鋤之勢，短戟向前急遞，閻羅王向左側跳開，藥王鋤滑至戟身，脫了出來，神農鞭隨即抽向小溫侯雙足。

當初看小溫侯與那遼國將作大匠斡兀爾還有石頭動手，固然是氣勢逼人，但舉止之間，隱隱如繃緊了的弓弦一般，一招一式的聯接之處，依稀有執拗不暢之意。

太祖長拳，相傳為開國之君太祖趙匡胤所創，招式簡潔易學，極是實用，普天之下，習練之人眾多，禁軍中更是列為士兵必習的拳術。閻羅王對此拳術，也是爛熟於心，一招一式，閉著眼也能拆解。

下一式本是「進步沖捶」，閻羅王正待起勢拆解，小溫侯卻不再出拳，右手反握，手上一加力，自閻羅王纏繞的長鞭中抽回長戟，手腕一抖，戟尖旋轉著自鞭圈中刺入，正中閻羅王的手背，雖然閻羅王及時後退，但手背上仍是被戟尖刺破，滲出血滴來。

閻羅王霍然一驚。若是再讓小溫侯這樣打下去，只怕他很難在百招之內扳轉攻守之勢。

只是小溫侯這一腳，大是迅猛，閻羅王不敢硬接，向後急退。

甘凈兒的新月刀撲了一個空，刀氣所及，小溫侯方才站立的石板裂為兩半。

他居然輸了。雖然只不過是手背擦破了一點皮，但畢竟是輸了一招。

小溫侯心中一熱，改變了主意，順著縛仙索回收之力向後急退。

這幾式一氣呵成，大有行雲流水之勢，姬瑤花悚然動容。

她這一刀，當真是貫注全力。

難怪得兩人的招式頗有相似之處，動輒僵持不下。

小溫侯突然雙手一松，竟然放開長戟，左腿飛起，直蹬鋤身，卻是太祖長拳第四式「魁星踢斗」。

閻羅王揮手示意諸道士都退得遠遠的，左鞭右鋤，立定不動，等待小溫侯先攻。

姬瑤花卻已在甘凈兒躍起的一剎那揮袖舞出了縛仙索。

閻羅王大喝出鋤，冒險以短擊長，迫得小溫侯的方天戟略略一滯，神農鞭立刻如蛇隨棍纏上戟身，盪開長戟，藥王鋤隨即勾向小溫侯腰間。

神農鞭長蛇般一圈圈捲起纏住了短戟，兩人同時發力回奪，一時間竟相持不下。終究小溫侯力大，大喝一聲，右臂一揚，閻羅王只覺握鞭的左手虎口震痛，疾散去鞭上的真力，神農鞭軟軟地垂了下來。小溫侯一個急旋，消去回奪之力，順勢伏身，左手短戟揮出，連勾帶刺，挑向閻羅王的雙腿。

姬瑤光嘆了口氣：「原來閻羅王這柄藥王鋤的招式，其實是從戟法中變化而來。難怪得——」

甘凈兒嘆息著數出了「一百」。

他連退數步讓開鞭鋒，雙手一合，兩枝短戟合為一枝方天長戟，連挑帶打，閻羅王無法搶到小溫侯近身之處攻他下盤，只能用長鞭對敵。

他注視著閻羅王：「羅先生——」

小溫侯慢慢取下背負的雙戟，注視著閻羅王，說道：「羅先生，你可要當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