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山傳》之五 飛天舞 上篇 祭神

第四章

之五 飛天舞 上篇 祭神

第四章

一曲前奏奏罷,鼓點又起。
鼓點聲中,兩人幾乎在同時振袖起舞。
梁世佐長長地嘆了口氣:「這種祭神的樂舞,若是讓國子監的那些夫子們看到,準會一齊嚇暈過去。」
朱逢春白他一眼:「藥王廟以絕色女巫的歌舞取悅藥王,原是楚地舊俗。巫女祠信奉的是女神,當然用的是男覡。食色性也,神仙又怎能例外?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他們離得太近了。
他們雖然彼此聞名已久,但說起來這還真是第一次見面。
朱逢春一笑:「我的運氣不會這麼壞吧?」
季延年同樣具有修長的身材和俊秀的容顏,似笑非笑的神情間,帶著一種斜睨眾生的高傲和冷淡。
那老衙役向朱逢春等人解釋道,這是藥王廟的女巫蘇朝雲。
巫女祠的樂舞與藥王廟恰成對比,舒緩如柔蔓水草的鼓樂,舒緩如柔蔓水草的舞步——若非親眼見到,簡直讓人不敢相信男子的舞姿可以柔緩到這個樣子——配合著等待情人來到的少年那種表面從容、內心急切的吟唱。
他們要魅惑的,是虛空中的神靈。
藥王廟的樂聲,急鼓繁弦;蘇朝雲的舞步,同樣急促歡快,長袖飄揚,裙裾飛旋,彷彿在訴說一個少女等待情人來到之際那種興奮激動的急切心情。琵琶女一邊撥弦一邊吟唱著少女的訴說,吟唱著少女內心深處那種對自己的美麗和魅力深具信心的從容,一個字后往往拖了極長的尾音,一搖三顫,極盡柔膩宛轉之能事,與那急鼓繁弦交織在一處,竟有一種說不出的盪人心魂的媚惑之力。
對於與他們的視線相接、心動神搖的男女信徒,他們是視而不見的。
梁世佑哧笑道:「朱五,你還得考慮另一種可能性。巫山十二峰之中,還有一座朝雲峰呢,倘若蘇朝雲這名字的來歷是因為這座朝雲峰,我看你又要頭痛了。」
西都山上只聽得見鼓樂與歌聲。萬千人群都震懾得屏息而待。
此時藥王廟的鼓樂開始變得柔緩而巫女祠的鼓樂卻開始變得急促,似乎他們所迎的神祗已經來臨,所以蘇朝雲和季延年的心情與舞步也都有了變化。蘇朝雲開始變得柔媚嬌嗔,水波盈盈的雙眼,彷彿正在嗔怪神靈的姍姍來遲;季延年卻開始從容地向虛空中的神靈展示他的英武洒脫,面容依舊是冷淡高傲,眼中卻已閃耀著灼人的熾熱,每一個與他的視線相接的女子,彷彿都能感受到他由衷的欣賞和如欲擁自己入懷的愛戀,離得近的人,已經不自覺地漲紅了臉。
巫女祠這邊,六名樂工也已就坐,一笛一笙一簫一響板一胡琴一長箏,倒不似藥王廟這邊清一色全是琵琶手。
東坡先生與他聰明美麗的愛妾朝雲的故事,天下皆知。這個姓蘇的女巫,取名「朝雲」,想來便典出於此吧。
誰的心神先亂?誰的舞步先亂?誰的鼓樂先亂?
梁世佑低聲說道:「朱五,我是不是聽錯了?藥王廟和巫女祠祭神時居然在唱——情歌?」
一通急鼓之後,藥王廟的六名琶琶女率先捧著琶琶走到松木台側坐下,略停一停,輕攏慢捻,挑出一串山間清泉般的旖旎小調。
那男子則是巫女祠的男覡季延年。
小溫侯久聞南方各地以歌舞祭神的風俗濃厚,今日一見,才知道濃厚到這等程度,荒郊野外,神壇可以不設,歌舞卻不能不少。
又來了一名註定會惹事生非的巫山弟子。
兩名身著錦袍的年輕男女翩翩飛上松木台。
初次謀面,聯想到有關對方的種種傳聞,心中不免都有一種極為異樣的感覺。
小溫侯諸人還是初次見識這樣的祭神樂舞。
朱逢春嘆了一聲:「這個名字倒是起得蘊藉風流。」
藥王廟這邊出來的女子,身材修長,容顏俊俏,一雙眼睛波光瀲灧,彷彿含著無數心意,盈盈欲語。只這波光流轉之間,藥王廟的信徒便又是一陣歡呼。
但是對同台獻舞的那個人呢?他們也能視而不見嗎?
蘇朝雲與季延年互相打量了片刻。
在巴蜀湘楚之地眾多的巫覡和眾多的舞者中,他們是各自那片天地中最出色的一個。
西都山上一片歡呼之聲,顯然這一男一女大受鄉民的歡迎甚至崇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