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韓起雲怒聲說道：「不是你就是于觀鶴！」

于觀鶴精於調香，所制香料，千金難求，即便是皇宮內苑，要得他一點香料，也得全看機緣是否巧合。

這一份眼力與手准，令得看在眼中的朱逢春倒吸了一口冷氣，向梁世佑苦笑道：「梁二，你這張烏鴉嘴，這女巫看起來當真是以暗器功夫聞名天下的朝雲峰弟子！」

韓起雲一邊說著，一邊揚起了右手，十數道小小黑影箭一般射向旋舞的蘇朝雲。

正處在下風處的巫女祠諸樂工，神情間也有了異樣。

季延年的這份腰力，只怕連他們也不能及。

朱逢春但笑不語。

亂生倉促，藥王廟和巫女祠的鼓樂與舞步都停了下來，閻羅王才說得一句：「韓師妹你怎可出手傷人——」韓起雲已經吹響了短笛。

于觀鶴的長嘯亦起。棲在樹梢的鶴群也飛了起來。

練舞必練氣。

這樣混亂的局面，一個不好便是一場大斗。

站在高台之上，一眼望去，姬瑤花的白衣黑髮在鶴群中倏隱倏現，恍惚間已分不清鶴翅與人影。

經于觀鶴之手制出來的異香，令得季延年不知不覺中便著了道兒。

身後傳來姬瑤花的輕笑之聲。笑聲尤在耳，姬瑤花已經風一般自眾人頭頂飛掠而過，縛仙索自漫天蟲聲鶴影中飛卷向空中的漁網。

香能怡情，亦能催情。

鼓樂與舞步，都開始散亂。

季延年的舞技能夠練到這樣驚世駭俗的程度，只怕他絕非一名單純的舞者。

朱逢春心中焦急，站了起來。

他本想借勢再說幾句的，但是又擔心小溫侯被擠兌得太窘了，翻過臉來找他麻煩，當下住了口。

眼看那鶴群便要撲入飛蟲之中大快朵頤，混雜在巫女祠諸多女信徒之中的一群漢子，突然間揚手望空撒出數十張漁網。

西都山上人群大亂。

明知鶴群在此，韓起云為什麼還要放出飛蟲？她當真是氣糊塗了嗎？

但是季延年流動的氣韻突然間微微一滯。

飛蟲自花棚中的小轎內飛出，漫天飛舞。

朱逢春長吁了一口氣，轉過頭來向小溫侯笑道：「小溫，我該好好感謝你才是。」

所以無論是佛寺還是青樓，都愛用香料。

滿天蟲影，鶴舞翩躚。

韓起雲已然發覺其中蹊蹺，驀地站了起來，高聲說道：「閻羅王，你使詐！你在蘇朝雲身上抹的是什麼香料？」

額上微微見汗的蘇朝雲，正張開雙臂飄旋飛舞。

閻羅王隱隱覺得有些不妥。

朱逢春諸人悚然動容。

蘇朝雲身形飄起的同時，十指飛彈，銀光閃動，一枚枚梅花針已將那十余條飛天蜈蚣全都釘在台上。

季延年正緩緩仰身彎腰，自松木台上銜起一片花瓣，之後慢慢地挺直腰身，仰頭向天，彷彿要將這花瓣獻給虛空中的神靈。

小溫侯看他一眼：「你我之間，何必言謝？何況出手的又不是我。」

閻羅王一怔：「我什麼也沒給她啊！」

藥王廟的信徒立刻大笑大叫起來：「哈哈，亂了亂了——巫女祠還不認輸！」

于觀鶴與閻羅王都是臉色大變。于觀鶴長嘯著欲召回鶴群，但白鶴究竟只是飛禽，不能那般靈通，只見美食在前，不識漁網為何物，一時間竟召不回來。

飛得最快的幾隻鶴，率先撞入了網中。

不知名的異香，此時被汗水蒸發出來，伴著她的體香，隨了山風一陣陣地飄向同台的季延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