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方攀龍轉過頭來，勉強笑了一笑，說道：「原來巫山城中的傳言真有其事，姬師姐，等到你與小溫侯成婚之時，一定不要忘了我這一杯喜酒啊。」

雪落無聲，蘇朝雲懷抱琵琶，悄然穿行在巫山縣城的大街小巷，最後停在瞭望霞街盡頭的姬氏老宅外，望著白雪綠竹掩映的庭院，撥響了琵琶。

不待姬瑤花回答，方攀龍又道：「今晚這頓團年飯，就算我借花獻佛，為師姐和姬兄踐行吧。」

方攀龍怔了一怔，喃喃說道：「我心中若有困擾……」

〖白馬飾金羈，連翩巫山馳。借問名與姓，天下誰不知？

歌聲之中，街道左右的人家紛紛打開門來看個究竟。及至見到在飛雪中起舞彈唱的，竟是藥王廟的巫女，既驚且懼，不知道巫女突然來到姬氏老宅前、高歌這樣一首曲子有何用意，都趕緊又將門關上，生怕惹火燒身。

她看了看神色古怪的方攀龍，微微一笑，裙裾旋轉，身形飛起，沒入雪夜之中，遠遠地傳來她一唱三嘆的歌聲：

歌聲漸行漸遠漸不聞。

清泠如檐下滴水的樂音，穿透庭院中的笑語，傳入院中人的耳里。

這少年想必便是登龍峰的小師弟方攀龍，看上去的確還很年輕，額頭寬闊，目光明亮，長手長腳，布衣潔凈，幾乎像個單純爽朗的大男孩子。

庭院中終於有人忍無可忍地沖了出來，不耐煩去開門的那個少年，越牆而出，姬瑤花緊跟在後面。

蘇朝雲淡然答道：「不過是想請方師弟聽一聽我新編的這首《蜀草碧》罷了。伏師兄能夠請姬師妹聽《巫山高》，我請方師弟聽《蜀草碧》，想必也不為過吧？方師弟既然已經聽過，我也就不必久留了，先走一步，兩位盡可再回去用團年飯。」

蘇朝雲停了歌舞，打量著眼前的少年。

姬瑤花看著蘇朝雲，微微皺起了眉頭：「除夕之夜，蘇師姐冒雪來訪，不知有何要緊事情呢？」

〖寧不知白馬與碧草，纏綿終有時！〗

瑤台花似錦，蜀草碧如絲。花紅動人憐，草碧惹人惜。

初入人世的少年，心中最大的困擾，也許無過於面前這位變幻莫測的女郎。

姬瑤花目光灼灼地注視著他：「方師弟，傳言終究只是傳言。我與小溫侯同路入京，一是為了護送瑤光，二是為了面對困擾我的問題。我若一味逃避，終究還是解決不了。你心中若有困擾，務必也要勇敢面對，否則你永遠也不能擺脫或是解決它。」

蘇朝雲已經在方攀龍心中成功地種下了一根毒刺，但要拔除卻只能靠他自己。

姬氏老宅中的笑語開始錯亂，蘇朝雲的嘴角則浮上一絲淡淡的笑意。她的嗓音優美如絲綢，在夜空中輕輕劃過，飄落在庭院之中，將這首曲子又唱了一遍，一字三搖，拖長了的尾音，帶著美酒般蠱惑人心的旖旎纏綿。

寧不知白馬與碧草，纏綿終有時！〗

蘇朝雲一邊撥弦一邊曼聲吟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