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山傳》之七 春水流

第一章

之七 春水流

第一章

一邊說著,一邊已經將身一伏,右足劃了個半圓,掃起滿地黃葉,帶著森森寒氣撲向那兩名道士,縛仙索自亂舞的黃葉之中透入,纏向那兩名道士的雙足。
唐夢生聳聳肩道:「她要找也只會找我那幾位大有名氣的師兄。」
回到雲陽觀,卻有一個最新消息在等著他們:小溫侯已經回京了。
籍籍無名的小人物始終是安全的。
龍門三子,名聞一時;聯手之威,更是少有人敢輕捋其纓。
兩人出劍的同時,身形已經飛起,以身馭劍,以劍馭身,彷彿穿越急流的游魚,穿過紛紛揚揚的黃葉,看看將要刺中姬瑤花時,姬瑤花雙足抵地仰面后翻,讓過了劍鋒。凌虛子兩人自她頭頂掠過,迎上了兩株大樹;兩人伸手在樹榦上一撐,身軀扭轉過來,足尖點樹,推動身形,如游魚藉助水流一般,藉助穿越樹林的夜風,向著剛剛翻身站起的姬瑤花回飛過來。
要想讓姬瑤花不再纏著他們,也許只能想辦法打敗她。
她穿林而去,身姿輕盈得如林中飛燕。
他的籍籍無名,究竟是有意還是無意呢?
唐夢生看上去粗枝大葉、漫不經心的,與凌虛子他們所熟悉的那些戒律森嚴、行止謹慎的太乙觀弟子大不相同,通報姓名之後,便朗聲笑道:「久聞龍門派魚龍百變的身法與劍法,深得自然之道,只是一直無緣見識。方才遠遠望見兩位道友在和人交手,心裏想著這一回大概有機會一飽眼福了,偏偏那個人走得如此之快,真是一大憾事啊!」
兩名道士相對苦笑。那長方臉的道士說道:「姬姑娘,出家人不應有爭鬥之心。請恕我們不想與你交手。」
走在前面帶路的是雲陽觀的那名年長道士,跟在他身後的,一個是凌虛子兩人的師弟凈虛子,另一人卻是個背負長劍的年輕人,凈虛子道這是九華山太乙觀住持紫府真人的俗家弟子唐夢生。
雲陽觀只是一個佔地不過十畝的小道觀,又隱在黃葉紛飛的山林深處,門前只有一條小徑,穿過樹林,連接通往東京的大道,行人稀少。此時日已西沉,觀中煙霧裊裊,唱經聲隔了苔痕足有半人高的粉牆傳出來,在暮色之中,份外覺得蒼涼。
一身月白衣裙的姬瑤花自樹上飄然而下,笑盈盈地攔在他們前方:「兩位道長這是要去雲陽觀了?雲陽觀中究竟有什麼要緊的大事在等著兩位,以至於兩位道長沒有時間也沒有心情來指教我這個小女子呢?」
姬瑤花輕如落葉般飄飛起來,縛仙索在夜色中閃耀著緋紅的淡淡光亮,纏向凌虛子兩人持劍的手腕。看看已經纏住了清虛子的右腕,清虛子突然右掌一松,長劍落入左手,右手迅速扭動著,如水中長蛇般自尚未來得及收緊的縛仙索中抽了出來,隨即又握住了長劍,反腕一劍削向縛仙索。
此時,兩名背負長劍的中年道士踏著滿地黃葉,正穿過樹林往雲陽觀而來,行色匆忙,卻不時回頭向身後張望。
那兩名道士身子一扭,當真如游魚般分向左右兩側滑出了丈余,正打算分路逃走,姬瑤花輕喝道:「你們若是再逃走,我就去燒了龍門觀!」
黑漆剝落的觀門后,一名小道僮時不時探出頭來向外張望,隨即又失望地縮回頭去。
凌虛子苦惱地道:「且不說訂婚只是傳聞,誰也弄不清是否真有其事;就算真的已經訂婚了,小溫侯從軍征遼,遠在邊關,也管不了這兒的事情啊!」
小道僮搖搖頭。
與小溫侯一起回來的,還有他父親的靈柩和敗歸的征遼大軍。
一語未完,前方大樹上有人輕輕一笑:「兩位道長走得好快啊!」
清虛子卻笑道:「唐兄弟,你也要當心呢。太乙觀的九派劍術,天下聞名,只是九華山道路遙遠,姬瑤花又不會離開她弟弟太遠,所以才一直沒有去向你們討教。難得紫府真人帶著弟子上京,以姬瑤花的作派,說什麼也不會輕輕放過你們的。」
姬瑤花向後飄飛開去,攀著一株老樹的枝椏,微笑道:「兩位道長果然名不虛傳,深諳魚龍百變的自然之道。今日天色已晚,瑤花日後再來向兩位道長請教,告辭了!」
凈虛子則不無擔憂地向兩位師兄說道:「那人是姬瑤花吧?」
一名年長道士自側堂中出來,拍拍小道僮的肩,問道:「龍門派的道友還沒有到嗎?」
凌虛子與清虛子只好停住了逃走的腳步,互相看看,拔劍指向姬瑤花:「既然如此,姬姑娘就不要怪我們得罪了!」
姬瑤花要來便來,要走便走,凌虛子兩人只能無可奈何地將劍還鞘,轉過身來,卻見雲陽觀方向已有三枝火把迎了出來。
凌虛子嘆了口氣:「可不正是?方才我們若是三人都在,倒是可以攔下她來,逼她一決勝負,做個了斷。」
身後並無異樣動靜。
姬瑤花的眼睛在暮色中灼灼發亮:「凌虛道長太過矯飾了。若是不想與人爭鬥,龍門派在黃河急流之中修練魚龍百變的身法和劍法,為的又是什麼?今天這一架呢,兩位道長是想打不也打,不想打也得打——」
唐夢生隨即又道:「家師明天在紫微觀開壇講道,我是奉命來雲陽觀送帖子的。還請三位道長與雲陽子前輩一道,明天務必光臨。我還要趕回城去向家師回報,就此別過。」
姬瑤花看起來的確是那種什麼事情都敢做的女子。
望著他搖搖擺擺地穿過樹林,看起來漫不經心的步子,卻在有意無意間暗合著穿林而過的夜風的流動,凌虛子若有所思地道:「紫府真人的這名俗家弟子,無論是心胸、氣象還是格局,好像都與秀山秀水那些弟子大不相同啊。」
那長方臉的道士吁了一口氣說道:「總算擺脫——」
唐夢生詫異地道:「姬瑤花的大名,我聽說已久,好像這大半年來,她一直在找各家道友的麻煩,東京城外,方圓五百里內,沒一處道觀她未曾踏足。不是說她和小溫侯已經訂婚了嗎?怎麼小溫侯還這麼放縱她在外面胡鬧?」
那年長道士詫異地搔著頭道:「這可真奇怪了,凌虛子和清虛子向來都守時得很啊——你留心看著,我回去請示住持,看是不是派人去接應一下。」
東京城郊,黃葉滿地,秋色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