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山傳》之七 春水流

第十七章

之七 春水流

第十七章

但是她紛亂的心緒卻忽地安定下來。
小溫侯在她跟前站定。姬瑤花站起身來,望著他臉上的神氣,心中更是怔忡。
小溫侯微微一笑:「被別人擺布了一道,你心裏肯定不服氣。」
這樣深知她心中的困擾……能夠將她看得如此透徹的人,究竟是誰?伏日升這些日子並未出現,絕不會是他;那麼究竟是誰?
姬瑤花挑起了眉:「我為什麼要為難這位高明之士?」
不過唐夢生這個人,真的與太乙觀其他弟子大不相同,這麼愛管閑事,就算沒有這幾件事,只怕遲早哪一天也會和專愛惹事生非的姬瑤花姐弟撞上……
他慨然同意讓他們回巫山,姬瑤花心中反而茫茫然不知是何滋味。
小溫侯遲疑了一瞬,覺得姬瑤花遲早會查出來的,反問道:「你答應不去為難這個人?」
沒錯,姬瑤光那小子的確可恨;但若是沒有了姬瑤光,姬大小姐的本領,只怕要大打折扣……
紫府真人來弔唁時,自然也沒有見到姬瑤花。
若非身在靈堂之下,梁氏兄弟只怕立刻要大笑起來。
小溫侯又道:「巫山離襄陽,不算太遠。你願意每年在襄陽住多長時間?」
無論前方是怎樣不可測的急流,她都不必再擔心被捲入無法掙脫的漩渦。她只是小心地、一步步地踏入岸邊的水流之中,手中還握著緊緊栓在樹上的繩索,讓她隨時能夠從那令她暈眩的水流之中離開;一切都在她自己的控制之中。
唐夢生私下裡問梁氏兄弟究竟是怎麼回事。他前次奔走調停龍門三子與姬家姐弟的紛爭有功,梁氏兄弟未免對他另眼相看;唐夢生為人又隨和,大不似太乙觀其他弟子的崖岸高峻、不可親近,更是投梁氏兄弟的機緣。
唐夢生聽完之後很是驚訝:「不會吧?我雖然沒有見過姬瑤光,但是多少也聽說過這個人,大約不至於這樣混賬吧?也許不僅僅是姬瑤光拉住他姐姐的裙帶不肯放手,那位姬大小姐只怕也離不了她這個聰明弟弟呢?」
姬瑤花定下神來,才想到小溫侯突然轉彎的可疑之處,抬起眼來疑慮地看著他問道:「這個主意,是誰想出來的?」
小溫侯答道:「是紫府真人的俗家弟子唐夢生。」
唐夢生同情地看看堂上靈前跪坐的小溫侯,想了一想,轉過頭來說道:「我在幼年之時,看匠人移栽大樹,從來不會貿貿然挖出來。第一年,那匠人只挖斷大樹的一側樹根,隨即用泥土掩埋起來;第二年,再挖斷另一側樹根;直到第三年,才將這棵大樹整個兒挖出來,連著根部的泥土一起移栽到新的地方;栽下之時,樹根樹枝的朝向,都得與原來一模一樣。」
姬瑤花聽見小溫侯比起先前份外輕快的腳步,心中不由得一怔。
小溫侯說道:「七天之後我會護送父母的靈樞回襄陽,你和瑤光要回巫山的話,正好同路。」
這番話不入梁氏兄弟的耳,臉上的神色,登時大不以為然。唐夢生卻道:「我說的是老實話。姬家姐弟的大名,我聞之已久;他們做的事情,我也聽說過不少。兩位可以想一想,他們兩個人,去掉任何一個,那些駭人聽聞的事情,可還做得成做不成?」
姬瑤花過了一會才明白過來,臉上登時通紅。
他忽然說起故事來,梁氏兄弟都覺茫然,過了一會,才若有所悟,梁世佑道:「唐兄的意思是——」
說起姬瑤花不露面,梁氏兄弟難免便要抱怨姬瑤光那個不識輕重、無理取鬧的臭小子;從一開始,他們就看那小子不順眼,現在果然壞事就壞在他身上。
姬瑤花著惱地皺起了眉:「我只問那個人是誰?」
唐夢生道:「姬大小姐和她弟弟,可不是像同根生的兩株大樹?要想這麼一下子分割開來,將其中一株移走,只怕兩棵樹都會死掉。不過嘛,你今天割斷一根連枝,明天再割斷另一根連枝……」
梁氏兄弟立時無話以對。
入夜之後,已無弔唁的客人,梁氏兄弟這才捉住個空兒與小溫侯耳語一番。
小溫侯長吁了一口氣。
他看得出姬瑤花淡若無事的臉孔后暗藏的惱怒,心想她還不知道她去龍門觀盜經的事也是唐夢生捅出去的;若是知道,只怕更要想方設法去整唐夢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