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傳 烏金
第二章
烏金拚命地奔回去。
但是——
四野茫茫，只有他一個人。
火光中聽得見人們的哭喊聲。
那管事人，向烏金的父親說過，便將一應事體，都教給烏金去做。如何辨彆氣色，如何選取合適的地點打入毛竹，如何在開窯攻煤時防範未散盡的毒氣，甚至如何用毛竹管道將地下毒氣引入安全之地用來燒飯……
他只能去投奔黑水寺。
從火海中衝出來的人，都被箭枝射倒，或者被長矛挑起來重新投入火中。
秋風已涼，白天里也可以在和尚原上挖煤了。
那一日是和尚原東北角的一個煤窯將要開工，烏金先行去勘探。其他人都回去吃飯去了，只有烏金，因為遇上一個不太有把握的關節，留在那兒冥思苦想。
烏金覺得自己也完全不再是過去的烏金。
村民們嘩然。他們
那一日烏金他們剛剛停下來喝一口水，忽然望見遠遠駛來十余輛大車，車中滿載的都是雙手才合得過來的大毛竹。
烏金首先想到的是，不知哪一家在用地下毒氣燒飯時出了事。
毛竹的竹節都已打通，一頭已經削尖。
官道正從他前方通過，若非暮色蒼茫，他又黑瘦，趴在原野上，與浸滿煤色的土地如同一體，只怕立刻便會被發現。
但是這一群人，看起來很有來頭啊，只怕都是他們招惹不起的。
劫后的鎮子什麼也沒有留下，除了遍地屍體與斷壁殘垣。
烏金他們好奇地看著那些大車，直到趕車人就在和尚原上開始卸下那些毛竹。
烏金慢慢地握緊了拳頭。
在那群活著的人中，沒
烏金要到整個村落變成一片廢墟時才明白這個道理。
管事人已經向他們走過來，一邊說道：「你們都回家去，告訴所有人，沒有我們傳過話來，不得生火！留個傳話人，其餘的全都回去！」
十二車毛竹用完，方圓幾里內，已經密密麻麻插滿，有如一片平地里冒出來的竹林。
天亮時分，烏金總算走到了黑水寺。
烏金的身子顫抖起來。
留下來的人，已在上風處搭起了兩個帳篷。看樣子要在這兒過夜了。
但若是只有一家出事，絕不會有這樣大的火勢。
從鎮上出來的，是一大隊金兵，押著數十輛煤車向東而去，煤車上堆滿金銀財物，車后綁著鎮上的女子，哭叫著隨了煤車踉蹌而行。
他們很想知道，這些外鄉人，究竟
管事人讚許的點一點頭，心想看不出這黑瘦不起眼的村野少年，倒頗有悟性。轉念想到自己終究不能總在這荒涼之地呆下去，倒不如將這少年培植成一個得力幫手。
從來沒有人從遙遠的南方運毛竹到這個地方來。
烏金恍然大悟：「石先生是說，我們這兒的地火和地靈，其實都只不過是地下的毒氣？」
那管事人在其中轉悠，時不時將手探入風中，似乎撈了一把氣味，聞一聞，暗自掐算，略點一點頭，轉完一圈之後，吩咐手下人，一半留在這兒看管，另一半趕了大車返回。
但是黑水寺也已經變成一片廢墟——太過繁華的地方，總也逃不過洗劫。
短短一年時間，和尚原的村落，已經變成一個
地下埋藏了千萬年的財富，源源流出。
烏金三人你推我搡，終究將膽子大一點的烏金推了出去，怯怯地向管事人問道：「大爺，你們是不是那位石先生差來的？」
因為開窯攻煤，和尚原慢慢熱鬧起來。
烏金好不容易從焦土中找到父親的屍體，就地挖了一個坑掩埋了，堆幾塊石頭作為標誌，又從自家灶膛里找出兩個燒焦的玉米餅——這想必是父親留著給他的。
烏金突然停住腳步，喘著氣撲倒在原野上。
烏金和村民們，不是不感激的。
烏金和另外兩個好奇心最重的同伴都留了下來。
只這一念之中，烏金不知道，自己的命運，自此已徹底改變。
秋風中，地下開始漫出那令人窒息的致命氣味，但
鎮上起火了。
那管事人，或者不如說那位只有一面之緣的石先生，已經令整個村莊改變。
和尚原上，豎起了無數毛竹，看起來已經完全不是過去的模樣。
待到他想清楚，從洞口爬出來時，卻望見了遠遠的火光。
烏金雙腿一軟，坐倒在地上。
繁華是福，也是禍。
管事人倒不因為問話的是個村野少年而拿架子，客客氣氣地答道：「正是。石先生還吩咐，待到地下毒氣散盡之後，便可以開窯攻煤。你們那樣子挖煤，也太過辛苦危險了。」
那名管事的中年漢子，指揮手下人，將削尖的、中空的毛竹一根根打入地下。
哪怕只有他一個人，也必得要好好地活下去。
三個月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