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輕揭重簾問前因
第五節
雲夢注視他片刻，回過頭道：「將黃小聖放了。」
不待他回答，唐廷玉卻又轉向谷川說道：「宣王府既然出面邀請了雲夢姑娘，來者是客，自然不會為難雲夢姑娘，谷島主應該明白宣王府的立場，不至於懷疑我別有用心吧？」
雲夢抿緊了嘴唇。谷川說的是實情。她自己方才在唐廷玉出手搶人之際也因為心中略一猶豫而就此落了下風。
雲夢一笑：「以唐公子的聰明才智，怎麼會不明白我的意思？好，那我就說得明白一點。宣王是否願意與我一戰以定勝負、免除雙方無謂之犧牲？」
雖然他心中不無緊張，至少表面上泰然自若。
雲夢身形一晃欺入她近身之處，吳婆婆只覺喉頭一涼，驚魂劍已抵住了她咽喉。
唐廷玉隨即躍落到丈余開外，背向江水，橫劍胸前，顯然並不急於離去。
然而以谷川對唐廷玉的了解，如果唐廷玉有這種手段，如果他以為確有需要，他是不會憚于用這種手段來達到目的的。
吳婆婆大喜，急步搶過來，龍頭拐帶起呼呼風聲，向雲夢左腰橫掃過去。
橫川木緊隨在後。
雲夢震驚地瞥見了十數丈開外一邊收起摺疊弓一邊急奔而來的唐廷玉，她身子一旋轉到了吳婆婆的身後，左手連點吳婆婆背上七處大穴，隨即將吳婆婆抓了起來，飛投向船頭。
船隻去岸尚不太遠，他們的對話隱隱約約地傳到岸上，岸上眾人震驚萬分，都嗡動起來。
雲夢身形一個踉蹌，幾乎跌倒。
船上的谷川望見這一片混戰，暗自搖頭。
谷川
雲夢橫劍擋過吳婆婆當頭劈來的一拐，回頭低喝道：「蘭兒蕙兒先上船！」
唐廷玉微笑道：「我這就回去告知宣王。」停一停，他又道：「方才我遠遠地見吳婆婆那一拐確實擊中了你。如果覺得不適，千萬記得服藥，以免誤了你的計劃。」
直到黃小聖安全回到岸上，唐廷玉才繼續說道：「這張天機網，你是否願意用它來交換現在仍囚禁在天機府中的小青姑娘？」
短短的一剎，卻是如此漫長。
橫川木沒入了江水中。
看看已將擊中，雲夢忽地腰肢一扭，讓過龍頭，左手下探將拐身扣住，順手一帶，去勢太急太快的吳婆婆被帶得腳下不穩撲向地面，急運力穩住下盤時，雲夢卻將手一放，吳婆婆身不由己地向後倒去。
雷震仍留在右岸，以免龍家莊的人馬趁火打劫。渡江而來、接替黃小聖統領各家弟子的方守拙守在十余丈開外，面色沉重。
雲夢微微一笑：「方二爺或許可以約束天機府，至於其他幾家，恐怕方二爺的威望還差那麼一點兒。要我放了黃小聖也可以，叫宣王府派一個能做主的人來和我談。現在我要走了，諸位請讓步。」
唐廷玉但笑不語。
雲夢答道：「當然。」
雲夢心中升起一種奇怪的感覺。唐廷玉似乎非常希望她去宣城；雖然他表面上說得並不在意。
雲夢終於說道：「三天後的日落時分，我會在宣州城外水陽江上恭候宣王大駕光臨。」
號令不明，互
晨光曦微。
雲夢冷冷答道：「正巧，我也正想見一見宣王。宣王若真能號令江東武林，我就不須再輾轉征戰、虛耗時日了。」
谷川全身一震，雲夢終究還是向宣王提出了挑戰。
但是唐廷玉——
曙光初現之時，江面上的火勢已經暗弱，雲夢打算啟航了。
以醫聖普渡眾生的慈悲胸懷，當然不會動用這種近於邪惡的手段。
橫川木忽地回手一刀劈在水中，唐廷玉高叫：「快退！」
方守拙飛身去救，蘭兒蕙兒的縛仙索已經搶先飛出，如水中遊動的長蛇，將空中跌落的黃小聖牢牢纏住，收了回去。
但是斜刺里一枝短箭激射而至，刺入吳婆婆的右手虎口，短刀噹啷落地。
這一陣天機府四家是做了充分準備的，卻落得損兵折將、得不償失。
聽說廬山醫聖以針炙之術配合上乘內功，可以讓一個內家高手在不知不覺之間說出所有施針者想知道的秘密；甚至可以在受針者的腦中種下某種暗示、變成施針者最可靠的奴隸。
唐廷玉微笑道：「好，我會安排天機府以人換網的。宣王爺已經出關，他很想見一見你，和你談一談，你是否願意去宣王府一趟？或者你選一個地點？」
如果谷川及時出手從背後攻擊唐廷玉，唐廷玉必定無法帶走吳婆婆。
雲夢一行雖然一直嚴陣以待，擋過兩輪準確而有力的弩箭之後，激戰半夜、休息不夠的蘭兒蕙兒兩人已然手臂酸軟，滿面潮紅。
谷川深深看
才剛將這兩家弟子調過去，雲夢一行已被吳婆婆率五禽門弟子圍住。
雲夢盯著唐廷玉，彷彿要看穿他心中究竟打的是什麼主意。
谷川沉吟不語。這是不是正是他所希望見到的結局？
唐廷玉震驚地望著雲夢，過了一會才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然而衝天而起的水柱之中，已看不見橫川木的身影。
雲夢左手抓過黃小聖，揚臂擲向船頭。
唐廷玉沉默了一會才道：「這件事情，恕我不能替宣王決定。你既有此意，為何不移駕宣城，與宣王當面訂約？」
方守拙臉色變了數變，終究還是不敢冒險阻攔雲夢，默默地讓開路。
雲夢心中怒意又起，才要搶白唐廷玉幾句，谷川已搶先答道：「多謝提醒。」
谷川無法斷定，唐廷玉是否懂得這種針炙之術。
蘭兒蕙兒即刻縱身躍起，雲夢左掌擊在蘭兒後背，送入一股真力，蘭兒順勢一帶蕙兒，兩人翩然飛向船頭，真氣將盡、身形下滯之時，縛仙索已飛出，纏住桅杆，將她們帶落至船頭。
橫川木提著黃小聖，蘭兒蕙兒左右護衛，隨著雲夢慢慢走向船隻。
宮巧姑突然將手一揮，落霞寨的弓箭手剎那間張起了十八張硬弩，每張硬弩一控十八發，射向走在人群之中的雲夢等人。
船隻上的火已經撲滅，前方江面上的火卻正熊熊燃燒。只有等江面上的桐油全部燒完之後，船隻才能順利通過。
雲夢也躍落船頭。功敗垂成，她的臉色氣得煞白
船頭上的東海武士根本來不及插手。
雲夢不語。她不是不明白這個道理，無奈唐廷玉的所作所為委實令她無法平心靜氣地面對這個屢次壞她大事的可惡對手。
臉色陰沉的吳婆婆，領著五禽門弟子守在沙灘上，對面是同樣陰沉著臉的宮巧姑，與她手下的弓箭手。
而黃小聖已落入雲夢手中。
水柱撲面而來，將追得最近的兩名五禽門弟子捲入水中，只聽兩聲慘叫，水柱重新落入江中，那兩名弟子也已倒入江水中，血流染紅了江面。
他心中不無憂慮。唐廷玉似乎能夠輕易地激起雲夢的怒意；如果宣王府以這樣一個繼承人來與雲夢對陣，只怕雲夢會因為不能保持冷靜而失手。
東海武士只不過一人戰死，兩人重傷，五人輕傷；天機府諸人之中，中了雲夢穿雲梭的三人雖服了雲夢給的解藥，一時還不能動彈，其他受傷者有十餘人之多，死者五人。
五禽門弟子吶喊著追了上來。
至此她才明白，雲夢之所以會冒險讓她的龍頭拐擊中后心，為的就是誘她急進從而失誤。
吳婆婆已落入雲夢手中，五禽門弟子哪裡肯聽這句警告，仍然揮刀砍向為雲夢斷後的橫川木。
唐廷玉提氣縱起，自兩名五禽門弟子的頭頂踏過，在半空中連翻兩個跟斗，追上了正要落向船頭的雲夢，驚魂劍與唐廷玉手中那柄毫不起眼的古樸長劍在空中交擊數次，唐廷玉搶先落在船頭，左手金針射出，刺向雲
雲夢微微皺起了眉。
谷川雙掌齊出，抵在蘭兒蕙兒后心，送入真氣，助她們配合雲夢接住黃小聖。
方守拙急令試劍廬弟子與天機府弟子阻攔弓箭手。
臨走之際，雲夢注意到唐廷玉並沒有將吳婆婆放走，而是交給了隨他趕來的宣王府侍衛。
雲夢擲出黃小聖的同時，吳婆婆的龍頭拐趁機擊中她后心。
她對谷川說道：「唐廷玉還算聰明，知道扣住吳婆婆，以免五禽門不聽他的號令來追殺我們。」
唐廷玉扣住吳婆婆，只怕動機並不那麼簡單。他究竟想從吳婆婆嘴裏問出一些什麼東西？
霹靂堂弟子只能奉方守拙之命從後面牽制五禽門的攻擊，以免雲夢拿黃小聖來開刀。
方守拙站起身來道：「你們要走可以，先留下黃小聖；我可以保證十二個時辰內不追擊你們。」
唐廷玉道：「如果我以宣王府的名義保證江東武林不擅自追擊你們，你是否可以將黃小聖放回？」他舉起手中的長劍：「這是宣王賜與我的工布劍，也是我得到宣王准許、全權處理此事的證據。」
她轉過頭來，眉頭微皺，說道：「谷大哥，方才你為什麼不出手？」
谷川也注意到了，只不過他的看法不同於雲夢。
唐廷玉提著吳婆婆躍落江岸，雲夢即刻下令開船。
吳婆婆臉上的恨意令得雲夢心中一凜，不待她閉住吳婆婆的穴道，吳婆婆已經飛快地抽出一柄短刀插向雲夢小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