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濤拂雲錄》第七章 天下英雄誰敵手

第四節

第七章 天下英雄誰敵手

第四節

如果他們的猜測屬實,雲夢回到宣王府,趙可將何去何從?
饒是他見慣各種場面,當此之際也身不由己地漲紅了臉。
在宣王一生之中,曾有過無數的紅顏,然而他心中念念不忘的,是不是一直只有那株鬱鬱寡歡、來無蹤去無影的忘憂草?
宣王的神情已經輕鬆下來,他轉向唐廷玉,意味深長地笑道:「廷玉,如果我們的猜測屬實——」
他們都沉默了。好一會,唐廷玉突然笑了起來:「難怪得趙鵬告訴我說,他心底深處一直不想和雲夢拼個你死我活,所以才同意這樁婚事。也許正是他們身上流著的那份相同的血在冥冥之中阻止了他們的自相殘殺。」
感覺到身後唐廷玉若有所思的凝視,趙可心中微微震顫;唐廷玉的神情之間,似乎已不再是從前過於客氣的疏離,而帶上了某些難以言喻的微妙心緒,但是她不能回過頭去追尋原因。
宣王輕輕地嘆息一聲:「阿萱究竟為了什麼緣故,才隱姓改名,離開家人來到我身邊?你說這是巧合,還是有意安排?也許她心中對此並不樂意,所以在我身邊時總是顯得鬱郁不歡,所以她給自己起名『阿萱』,想要化成一株忘憂草,徹底忘掉過去的一切。」
侯大總管道:「谷川也許控制了萱夫人。只要有萱夫人在手中,雲夢絕不會背棄東海。」
侯大總管隨即又道:「江夫人接到消息,她失散多年的妹妹已落在他人手中,以此要挾姑蘇趙府不得與東海聯姻。江夫人母家別無親族,只留下這一個妹子,手足情深,憂急之下已經病重,趙鵬因此不能前來商議金公所言之事。不過江夫人派了她的一名老僕羅嬤嬤率十二名手下前來助陣。」
唐廷玉尋思著道:「萱夫人不一定在谷川手中。他曾暗示過我,不是每一件事情都在他的控制之中。而且很顯然控制著萱夫人的那一方不希望我們知道雲夢的身世真相,也不希望姑蘇趙府與東海聯姻。」
唐廷玉好不容易鎮定下來,說道:「但是到目前為止,這還只是我們的猜測。如果這猜測導致王爺在與雲夢對陣之際失手,那後果就太嚴重了。我們不得不防備著也許這隻不過是一個圈套,一個誘騙王爺失手的完美圈套。」
他退出頤年堂時,在廊下遇上趙可,她正領著侍兒荷衣給宣王送來臨睡前服用的參湯。
唐廷玉定一定神,將經過情形詳細說了一遍。
侯大總管道:「老奴也曾看過畫像,因為覺得茲事體大,所以尚未向江夫人言明,先來請王爺示下。」
唐廷玉站在宣王身後,越過宣王肩頭,可以看見畫像上的那張面孔。畫上的女郎,亮麗得有如春江之月,只是眉宇之間,頗有孤傲之氣。
宣王哈哈大笑著拍拍唐廷玉的肩。
侯大總管示意內侍衛士都退出堂去,奉上一捲圖冊,說道:「江夫人得知雲夢向王爺挑戰,特意手錄了雲夢所習練的巫山雲雨一脈的武功,送給王爺參考。」
不必再在這個話題上糾纏下去,唐廷玉鬆了口氣,急忙迎了出去。
唐廷玉讓開路,答道:「王爺安好。五姑娘請。」
他心中升起深深的同情。在這件事情上,也許唯一受傷的便會是趙可。
唐廷玉不知該如何形容自己的感受,正在猶疑之際,內侍來稟報說侯大總管回來了。
宣王看了許久才放下畫像,長嘆一聲問道:「江家二小姐叫什麼名字?」
唐廷玉怔在那兒,好半天才道:「原來如此!」停了一會,他又說道:「我總算明白谷川當初同趙鵬談聯姻之事時,為什麼說東海王在世時就希望見到東海的血與姑蘇趙府的血、乃至於宣王府的血能夠融合在一起,東海王認為只有這樣才能真正保障東海的富庶與繁華。東海上的流言看來說的是事實,東海王原來的計劃,的確是想讓身上流著宣王府與姑蘇趙府的血的雲夢嫁給谷川,這才能保證東海的未來。谷川現在提出讓趙鵬娶雲夢,那是不得已的冒險,賭的是雲夢即使知道真相,也會因為二十年的養育之恩、因為東海對她的效忠而選擇庇護東海各島,王爺只有這一個子嗣,至此將別無選擇,只能認可;姑蘇趙府與她的血緣雖然遠了一層,但因為這樁婚事,也將因為她的緣故而不得不容讓東海。真看不出谷川居然有膽子冒這麼大的風險——」
侯大總管答道:「月姑。」
回到宣王府,唐廷玉徑自去頤年堂見宣王。
唐廷玉已然明白,宣王這番話,並不是真的要問他什麼,而不過是自語般的追思。
見他出來,趙可臉上微微一紅,後退一步說道:「唐三公子好。王爺可好?」
唐廷玉至此突然醒悟到,如果他們的猜測屬實,如果雲夢回到宣王府,同屬皇族,她自然不可能嫁與趙鵬;而宣王的本意是——
宣王微笑:「雲夢要破解追風十八式,不是短時間內能夠做到的。我們有足夠的時間去查清真相。侯大總管,派人秘密聯繫正在回東海的谷川,召他來王府商議此事。至於萱夫人,目前我們不宜打草驚蛇,只要雲夢安全,對方自不會加害萱夫人,以免失去挾制雲夢的籌碼。另外派人請方梅山親自去姑蘇為江夫人診治,並告知江夫人她的妹妹就是萱夫人,宣王府會盡全力追查此事,營救萱夫人,請她放寬心好好養病。其他事情,都稍後再說。」
宣王思索著說道:「既然雲夢她不想讓你守在一邊監視她的行動,你回來也好。不過也許你應該去見一見林夫人的。從林夫人那兒,或許可以發現不少內情。」
宣王喃喃地道:「月姑——原來她的本名叫月姑。」他隨即轉向唐廷玉,說道:「她告訴我的名字是阿萱,也就是二十年前在鄱陽湖畔失蹤的萱夫人。」
宣王過了一會才道:「你是否感到,如果去見她,可能會發生某種不可測的危險?」
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江夫人深明此理,故此不惜送出本門的心法秘笈,希望能對宣王有所助益。
如果雲夢真是萱夫人的女兒,她比他們之中任何一個人都更有理由為了萱夫人而留在東海。
唐廷玉遲疑了一下,終於說道:「不知道為什麼,我不敢去見她。」
唐廷玉不由得想到,趙鵬的風流倜儻之中,似乎隱隱約約也可以找到雲夢意氣飛揚的影子。
宣王微笑著接了過來,交給唐廷玉,說道:「巫山心法,與太乙觀心法頗有相生相剋之處,你可以仔細看一看,有什麼心得,再說與我聽。」
宣王頗為意外,他原以為唐廷玉不會這麼早回來。
目送趙可進去,唐廷玉不覺想到,三年來趙可一直是被當作宣王的養女、當作王府未來的女主人在栽培,王府的探報系統,也已轉移到趙可手中,由她負責收集整理;侍奉宣王,晨昏定省,噓寒問暖,事事周到,王府內外,都已開始認可這位五姑娘的未來身份。
他自懷中取出一卷畫像奉上,說道:「這是江夫人手繪的江家二小姐的畫像,請王爺過目。」
宣王的表情不是詫異而是震驚,令唐廷玉暗自生疑。宣王是否還有一些事情沒有告訴他?
將諸事安排妥當,宣王卻陷入了沉思,唐廷玉探詢地問道:「王爺還有什麼事情?」
宣王才展開一半,已然怔在那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