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濤拂雲錄》第八章 從此江海寄餘生

第九節

第八章 從此江海寄餘生

第九節

侯大總管正待傳令圍堵,宣王的聲音傳了過來:「由他去吧!」
龍君侯斷然說道:「好,來人,將后艙的靜宜公主帶出來!」
林夫人搖搖頭:「我是一個不祥之人,還是不要進新房的好。」
唐廷玉在一旁微微一笑:「龍少莊主還是和從前一樣善於審時度勢。」
也許在她內心深處,早已將雲夢當成她失去的那個孩子的替身。而等到她發現真相時,已經永遠失去了動手的勇氣。
谷川笑一笑,沒有再說下去。
趙鵬為她戴上鳳冠,感慨地道:「我一個人孤零零過了二十多年,好不容易才有個妹子,想想就要送給唐廷玉那小子,真是心有不甘。」他忽地瞅著雲夢低聲問道:「雲夢,我一直想問你一件事。」
宣王微微頜首,注意到這些日子以來,趙可似乎頗為憔悴了一些。他心中不無歉意,說道:「可兒,等忙過雲夢這件事情之後,我也該為你正名了。江東子弟多才俊,你若覺得哪家子弟適合延攬入宣王府中來輔佐你,不妨明白告訴我。」
也就在這時,港灣左岸的山崖上,打起了旗語,告知他們有人要上船來。
他長長地「哦」了一聲,恍然大悟般說道:「我明白了,若論狡猾,唐廷玉那小子骨子裡比我還狡猾;看來你討厭的是我身邊總是圍著太多的各色女子了?唉,我現在相信你是如假包換的巫山弟子了。」見雲夢不無疑惑,他哈哈笑道:「據說巫山門的女弟子,最大的本事便是吃醋!所以我母親嫁入姑蘇趙府的第一個條件就是不許我父親納妾!」
雲夢淡淡地說道:「我已在岸上布下兵馬,方圓百里之內,所有水源都已隱藏起來,當地住戶已經撤走。我知道你們的淡水大約還可以支持三天,不過你最好不要對此存太大的指望,因為我會命人毀掉水箱。」
即使有,恐怕也會令他無從分辨。
林夫人嘆息道:「廷玉,我並不是怨恨這個。我是要你將我給雲夢的添妝之物送給她。」
谷川回過頭來看著他說道:「大王這樣做,不僅僅是為了東海,也為了我。」
趙鵬在一旁看著他們低聲交談,安排婚禮之後重回東海的諸項事宜,往往只需一個手勢或是表情,便已交換好意見。他心中異樣的感覺更甚。
這些日子來,雲夢已約略摸清趙鵬的習性,知道他這番話絕不是在奉承自己,當下微微皺起了眉,說道:「你是在諷刺我的屬下都是魚蛇鳥獸之徒嗎?」
因為終有一日宣王府和姑蘇趙府會毫無選擇地站在他們這邊,而不再是他們最強大的敵人。
趙鵬等了許久,不見雲夢回答,心中不覺生起極為異樣的感覺。
侯大總管答應著退下,心中已然隱約猜到,孤高傲世的萱夫人,之所以棄家出走,隱姓埋名,流落在外,只怕與她這位同樣孤傲的師兄不無關係;江夫人絕口不提她這位同門,原因恐怕也正在於此。
侯大總管怔了一下,收住了掌勢,那人已經飄上牆頭不見了蹤影。
宣王臉上的神情極為複雜,許久才道:「阿萱也許更希望這一對簫陪伴在她身邊。你拿下去吧,找個日子放入阿萱墓中,不必告訴雲夢。」
雲夢審視著鏡中的鳳凰,目光忽地一轉。
林夫人有些恍惚地一笑:「是啊。我是雲夢的師父,一日為師,終生為母。我是應該受你們這份大禮。」
臨安城破后,宰相陸秀夫另立新帝,從海路輾轉逃至廣州,但是崖山一役,風暴突起,停泊在海上的宋軍十余萬水師幾乎全軍覆滅,陸秀夫絕望之餘,抱著新帝投水自殺。是年正值大元至元十六年。
龍君侯站在望樓上,遠眺東方海面,藏在艙中的蒙古水師,已經做好接戰的準備。
趙鵬手中竟是一頂南海珍珠綴就的三鳳朝陽冠!
龍君侯站在望樓上,望著遠方駛往東北方向的三艘海船,船頭飄揚的仍是日出滄海的大旗。雲夢一直沒有改換旗號。
趙鵬笑道:「你究竟喜不喜歡唐廷玉那小子?」
而東南各省,或戰或降,因人而異。金詠之以陰陽大師的身份,為元軍統帥伯顏招攬,勸說各地歸降,卓有成效,鬼谷由此而備受蒙古人尊重,有元一代,恩寵不衰。唯一令鬼谷不安的是,金詠之的幼子金昭,不滿鬼谷的做法而憤然出走,這是鬼谷數百年來唯一一個叛出家門的子弟,未免令鬼谷臉上無光。
他注視著雲夢微微一僵的背影,而唐廷玉則皺了皺眉。
東海王定下大計之時,正逢海上風起雲湧,東海王便將懷中的小小嬰兒命名為雲夢,因為她是整個東海的夢想,也是他的夢想。取名之後,東海王帶著她來到海神娘娘廟前,向飛魚島上所有人宣布,他的女兒,終有一日會為他們帶來他們夢寐以求的富庶繁華。
他低聲說道:「母親,回到東海之上后,我們就不必有這些顧忌了。」
飄然掠上船頭的正是雲夢,唐廷玉陪伴在她身邊,他們身後跟隨著已經成年但仍舊略帶稚氣的蘭兒蕙兒姐妹。
雲夢不由得笑了一下,心中卻湧起一股酸熱的暖流,她體會得到趙鵬的嘻笑面孔下的關切誠意。趙鵬雖然將求取封號與封地的過程說得輕描淡寫,她也知道其中不知費去了多少苦心。除了姑蘇趙府的財富,必然還有其他至關重要的交換條件,才能夠讓官家降下這樣一道旨意,讓賈似道不從中作梗。
趙可輕輕走近宣王,低聲說道:「王爺,京中送來消息,刑部收到我們送去的元人國書和鄂州和約副本后,轉交給了賈太師,太師以史家受人蒙敝為由,由死罪改為流放到襄陽軍中效力,現在已經出獄,除了史老太爺因年紀太大而病故外,其他人都安然無恙,我們已安排好人手,接應他們由運河入長江,沿長江水道去襄陽。至於李家兄弟,他們始終無法見到官家投遞告急奏章,已接受我們的勸告,與史家同行,另募義軍赴襄陽解圍。」
林夫人站在階下看著他,臉上的微笑似是滿足又似是凄涼。唐廷玉不覺走了過去,低聲道:「母親,你該到大堂之上去坐著、等著我們行禮了。」
蘭兒蕙兒扶著靜宜公主先躍下小船,雲夢兩人臨走之際,龍君侯在他們身後說道:「家父一直希望你能回江東。宣王是由家父安葬在敬亭山上,每年清明,我們都會前去祭掃。你若回江東,大汗將封你為宣城公主,你仍可以住在舊日的宣王府中。」
侯大總管脫口說道:「這是巫山門中的鐵血簫和多情簫。看來那人當真是萱夫人的師兄。」
吉時已到。
雲夢橫他一眼:「沒有什麼理由,我就是看不慣你。」
他們心中深蓄的對宣王的摯愛,已在不知不覺間轉注到酷似宣王的雲夢身上。
南洋的陽光強烈得令人目眩。
龍君侯只好苦笑以對。
直到船隊在南洋占婆港換水之時。
趙鵬這才將藏在身後的東西取出來,笑道:「今晚送你出閣,我可是備了一份大禮!」
龍君侯咬了咬牙,回身對他的副將說道:「這件事一定與占婆國王的縱容脫不了干係!回去之後,我一定要稟明大汗,調集大軍征伐占婆!」
尾聲
唐廷玉的臉上也是同樣的茫然。所不同的是,他了解唐廷玉為什麼會茫然。初見唐廷玉時,在星空之下,唐廷玉就已經說過,他習練的是老唐天師傳下來的春風劍法,春風化雨,普渡眾生,生生不息,綿綿不絕,習練者必須要有「天地不仁,視萬物為芻狗」的無私愛之心。
趙鵬正沉吟間,阿蘇引著谷川進來。趙鵬笑道:「好,谷兄今晚也來送嫁,正好免得我太孤單。」
侯大總管一怔,他從來不知道江家除了江夫人和萱夫人姐妹之外,還收了一個男弟子。
雲夢怔了一下,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雖然她一直覺得唐廷玉令她感到親切而信任,但她從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即使是今晚的婚事,似乎也僅僅是因為她是宣王的唯一女兒,而唐廷玉卻是宣王早就選定的郡馬,才讓她自然而然地坐在這兒戴上鳳冠。
他打開錦盒,盒中是一枝通體黝黑、灑滿暗紅斑點的鐵簫,和一枝碧綠如海水的玉簫。
兩支船隊背道而馳,漸漸已望不見蹤影,只餘下萬頃碧波在強烈的陽光下洶湧起伏。
宣王獨自站在後園的水榭中,手上握著一個細長的錦盒。
侯大總管在水榭外止住腳步,宣王回過頭來,將手中錦盒遞給他,說道:「這是阿萱的師兄方才送過來給雲夢的。」
雲夢看著他說道:「你若留下那位公主,我自然會讓你加水之後安全離開,返程之際也能夠安全通過南洋與東海。」
龍君侯望著雲夢面紗后那隻若隱若現的烈焰鳳凰,心中感慨萬千。
第二天清晨,蒙古船隊離開了占婆港,駛往南方海面。
趙鵬心中不覺懍然,他從未察覺到雲夢心中的這個結。
谷川一笑:「我想雲夢知道之後也許能夠更容易地理解大王的所作所為,能夠心平氣和地真正做回宣王的女兒。」
但是雲夢為什麼也會茫然?他原以為雲夢願意接受宣王的安排,已經表明了她的心意。
這樣的修練過程,只怕令得唐廷玉已很難對任何女子有世俗間那種熱烈專註的情愛。
蒙古水師畢竟不習慣於久住水上,長途航行之後,戰鬥力已減弱不少,此時若有人來襲,恐怕難以順利制敵。
來這裏之前,他先去看了唐廷玉,問了唐廷玉一個同樣的問題:你究竟喜不喜歡雲夢?
趙鵬一怔。谷川的意思不會是——
趙鵬詫異地道:「你不擔心雲夢知道之後對東海王失去從前的尊敬?」
雲夢不必要再承擔上一輩人的恩怨糾葛。
龍君侯看看岸上,略一沉吟,說道:「我若留下那個公主,你有什麼承諾?」
他若有所思地打量著谷川:「看來谷兄到底是看著雲夢長大的,比我們之中任何一個人都更了解她。」
趙鵬嘆息道:「原來如此!你現在公開身份,想必沒有妨礙了吧?」
宋亡之後,不少遺民逃往南洋,占婆港便是宋室遺民極為集中的地方。船隊剛駛入港口,龍君侯便發覺情形不對,港灣中其他船隻都不知避往了何處,空蕩蕩的水面上只有他們的船隊孤懸其中。
雲夢從鏡中看著他不懷好意的笑臉,心中已提高了警惕:「你想問什麼?」
吉時已近。唐廷玉已換好衣服,走下石階。
阿蘇滿意地道:「唔,柔兒的刺青本事還真是不錯,唐公子調製的葯也配合得好,這隻鳳凰就像真的一樣!」
趙鵬嘆了口氣:「當然。我獻上萬畝良田作為官家與太后的福田,另外獻了三千畝為賈太師添壽。他們三位過意不去,再加上鬼谷金公從中周旋,這才賞了我這樣東西。唉,世間女兒的嫁妝,恐怕沒有比你更豐厚的了,回東海后,你可千萬記著替我廣為宣揚,讓世人都知道我嫁妹的風光,才不枉費我這番苦心啊!」
唐廷玉微微一怔:「你親手交給她不是更好?」
一艘小船駛近,船上那白衣蒙面女子的身形令得龍君侯心中不由一震,匆匆趕到船頭迎接。
護送的蒙古水師由生長於江南、熟諳水戰與海道的龍君侯統帥,龍君侯其時已封萬戶長,蒙古軍中號為「飛龍將軍」。而水手仍舊只能從江南召募。
趙鵬連連搖頭道:「千萬別這樣說,你的屬下我開罪不起。」說著他又笑了起來:「好歹我也算是你的表兄兼堂兄,怎麼你從來不給我好臉色看。我真不明白你為什麼要討厭我。」
夜涼如水,雲夢靜靜地坐在妝鏡前,趙鵬的侍兒阿蘇小心地揭開她左頰上貼的藥膏,用蘸了清水的絲棉輕輕拭凈,左頰上一隻烈焰鳳凰躍然欲飛,取代了原本的疤痕。
唐廷玉心中不覺黯然。為免節外生枝,林夫人和宣王都以為,沒有必要向外人說明唐廷玉的身世,林夫人在人前的身份,僅僅是雲夢的授業之師。
谷川搖搖頭:「我已習慣了,沒有必要。而且,我也不想這件事情被別有用心的人利用,在東海造成混亂。我告訴你,只不過是想讓你知道真相,不至於錯估大王的為人。我想這件事情你可以讓雲夢知道,至於其他人,宣王與唐廷玉知道沒關係,對其他人最好不要再提。」
出了一會神,林夫人接著說道:「第一次見到雲夢時,她還是一個小小嬰兒。我聽到船上嬰兒的哭聲,誤以為是你,忍不住跳上船去,見到的卻是雲夢。東海王剛剛將她搶到手,帶著她順長江而下回東海去。那小小嬰兒望著我的時候,我心中一軟,便就此留了下來。廷玉你可知道,你只在我身邊呆了一個月,我卻哺育了雲夢三個月,直到我發現她是江家那個月姑的女兒!」
趙可低下頭隱隱笑了一下,輕聲說道:「能夠陪伴在王爺身邊,可兒于願已足。」
雲夢的出現改變了她原本已設計好的一生。她也許應該怨恨奪去原本會屬於她的一切的雲夢。然而每次看見雲夢,她都彷彿看到了宣王。宣王已經來日無多,這一點她和侯大總管等人都心照不宣;可是雲夢的身體內流著宣王的血。看見雲夢時,總會讓她不自覺地想到,即使宣王不久於人世,雲夢活著,也就像宣王活著一般。
他雖然料到雲夢絕不會對宋室公主陪嫁到波斯這件事袖手旁觀,雲夢真的出現了,仍是令他感到難以應對。
趙鵬注視著谷川:「東海王能夠定下這樣的計謀,即使在被宣王圍剿之時也要送走雲夢,這樣的胸襟的確不是尋常人可比的。」
趙鵬得意洋洋地道:「誰說你不能戴?宣旨的內監已到了王府,等一會你自然知道。官家封你為東海公主,統領各島,永鎮東海!」
他的臉上,不自覺地帶著悵然若失的迷惘。趙鵬心中暗自嘆息了一聲。他的心中是不是也有同樣的感觸?他們的惆悵,究竟是不是世間一切為人兄弟者送姐妹出嫁時共有的惆悵呢?
龍君侯心中的鬱悶只能化作一聲仰天長嘯。
雲夢一怔:「這個封號與封地不是沒有代價的吧?」
若非如此,早在幾個月前,東海可能已經與姑蘇趙府聯姻,也許就不會有以後的許多變故。
賀客盈門,其中甚至有龍家莊派來的賀客,送的是一對不見半點瑕疵的羊脂玉環和三十六色錦緞。然而天機府諸世家,都沒有派使者來。
趙可站在宣王身後,淚眼模糊地望著眼前交拜的新人,望著宣王臉上彷彿自心底深處綻出的滿足的笑容。
雲夢啼笑皆非地別過頭去,不想理睬他的胡言亂語。
她也終於明白唐廷玉的心情。
船隊經過舊日東海王出沒的那段海面時,水手們明顯都緊張起來。
她深深地嘆了一聲,轉身離去,唐廷玉無言地望著她蕭索的背影。
谷川微微一笑,轉向雲夢道:「黑龍島的島主孫海蛟親自來了。他送的賀禮是黑龍島的鎮島之寶天星石,還有一盒龍涎香。」
東海王的用意,是要讓雲夢長大之後嫁與谷川,讓宣王府和姑蘇趙府不得不接受這個既成事實而向東海妥協。不料後來人算不如天算,谷川為了飛魚島的安全,而另娶了雷神島島主的女兒。
闊闊真的陪嫁侍女中,有一個是臨安城陷落時被俘往大都的宋室公主。同樣的金枝玉葉,淪為亡國之奴,境遇便有天壤之別。
谷川接著說道:「雲夢不是大王的女兒,我倒是大王的兒子。只不過我年幼之時大王為了我的安全而隱瞞了我的身份,雲夢成為大王的女兒之後,就更不能公開我的身份了。」
趙鵬倒背著手走進房來,示意阿蘇退下,偏著頭端詳著雲夢頰上的刺青,笑眯眯地說道:「鳳凰者,神鳥也。《說文解字》雲,鳳之象也,鴻前麟后,蛇頸魚尾,顴顙鴛思,龍文龜背,燕頷雞喙,五色備舉,出於東方君子之國。果然不錯!」
但是海面上並沒有出現飛魚島的船。
但是他們頭也不回地飛掠而去。
雲夢是屬於東海的。能夠留在他身邊處理宣王府中各項事宜的,只能是趙可。
他的心中有無數疑惑。僅就剛才的短短交鋒來看,萱夫人的師兄絕非等閑之輩,雖然面目不清,揮灑之間,仍有著一種孤雲野鶴般的飄逸氣度。然而即使是宣王府也從來沒有聽說過這樣一個人。以如此身手而常年避世隱居,甘於寂寞,他的心中,定然有著難言的苦衷吧。
雲夢詫異地道:「這是皇子娶妃與公主出嫁時才能戴的三鳳冠,你拿來給我幹什麼?」
咸淳十年,度宗皇帝駕崩,姑蘇趙府則趁混亂之際舉家遷往南洋。同年襄陽城破,蒙古水師順流而下,朝野洶洶,太師賈似道不得不親自領兵迎擊元軍,在池州下游丁家洲遭遇元軍,十三萬宋軍水師,一觸即潰,賈似道兵敗回朝之後,大勢已去,被判流放福建漳州,卻在木棉庵被押運官錘殺。蒙古大軍南下,圍臨安城近一年後終於攻入城中,幼帝與謝太皇太后、全太后及臨安城中的王公妃嬪、皇家圖書、大內珍藏,都由海道轉運至大都。仍堅守宣城的宣王聞訊,嘔血而死,宣城始破,王府舊人,風流雲散。
唐廷玉終於明白,為什麼林夫人如此痛恨江家,卻始終沒有對雲夢下手。
吉時將到,阿蘇請他們兩人出去,好為雲夢更衣。
宣王輕嘆一聲,轉身向前院行去。
侯大總管安排好林夫人的座位之後,注意到宣王尚未來,他點手召來一名內侍,問知宣王去了何處,想了一想,沒有帶從人,悄悄離開喜堂,轉入後園,正看見一個巨鳥般的黑影翩然飛掠向圍牆,侯大總管大喝一聲:「什麼人!」縱身擊出一掌,明明已擊中那黑影,那人身軀忽地如水中游魚一般扭轉成一個不可思議的形狀,躲過這一掌,身形飄忽得有如瞬息千里的鬼魅,眨眼間已到了十余丈開外。
龍君侯下令全體戒備,面上雖然鎮定自若,心中已是十分焦慮。
大惑不解地看著這一切的馬可·波羅,向蒙古士兵和船夫詢問,卻不得要領。後來在他的遊記中寫道:那位陪嫁的宋朝公主,被佔據了占婆港的一個宋朝官員強行接走了。
至元二十六年,久住大都、思念故土的威尼斯商人馬可·波羅終於得到一個回國的機會:一位蒙古公主闊闊真,由忽必烈大汗賜婚,嫁往遙遠的波斯;馬可·波羅得到大汗允許,可以跟隨送親的船隊,由南洋轉入西洋,再取道波斯回國。
站在庭中,谷川說道:「姑蘇趙府為東海所做的一切,我們銘刻在心,將來必有回報。」停了一會,他仰望星空,感慨地道:「我們將雲夢帶回飛魚島時,也就在二十年前的這個日子。這好像還是昨天的事情,轉眼之間雲夢便要出閣了。」
趙鵬忽地想到谷川轉告的雲夢對他的評價:風流放誕,狡猾多智,如此而已。
五月初五,是雲夢的出閣之日,婚禮就在宣王府中舉行。
她將一個小小包裹放入唐廷玉手中,輕聲說道:「神女遺書原本已被我毀了,這是我這些日子里憑記憶寫下來的抄本,你交給雲夢吧。」
林夫人喃喃地道:「我想這就是天意。上天要我哺育江家的孩子,要我教她武功,再讓她成為廷玉你的妻子。」
龍涎香雖然名貴非凡,天星石卻有著更重要的意義。雲夢輕輕地吁了一口氣。孫海蛟這份賀禮,是在向她表明黑龍島的忠心。
龍君侯暗自嘆了口氣。他心中也知道,忽必烈大汗前幾次征伐南洋諸國不順利,認為這是因為南洋氣侯太過酷熱潮濕,不宜蒙古軍隊作戰;若將投降的宋軍水師派來征伐,又擔心他們到了南洋之後,蒙古軍隊鞭長莫及,控制不住而發生嘩變,所以已經放棄了征伐南洋的想法,而全力準備征伐日本。
他們從前未能收服雲夢,未能征服這片浩瀚洋麵,現在只怕機會更為渺茫。
副將低頭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