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冊
第五十三章 沉淪之路
莫瑞爾困惑著說道：「我還是不知道你為什麼要封印自己的記憶！」
依多先是迷醉在這微笑里，然後才回過神來問道：「什麼東西？」
「我還想要一點黑耀石來做頭飾上的點綴，你能不能幫我去找一些？」
「好看！」依多是從心底發出的讚歎。羅伊拉身上的首飾都是他從那些強大的魔獸身上取下來的戰利品，不過現在它們的華美只是羅伊拉耀目美麗的附屬品而已。想到這份美麗即將永遠屬於自己，依多不由得心跳加速。
依多先是被他「大不敬」的話嚇了一跳，不過仔細想想，非龍的話也沒什麼錯。如果說自己在整件事中的錯誤……好像真的全都是無可抗拒的命運。
會是什麼？依多不住地猜想著。一副精緻的刀鞘，還是一件溫暖的布袍？其實依多最盼望的還是羅伊拉深情的一吻……
卡歐特大叔不解地問道：「他也是為了神力來的？他要來有什麼用！」
羅伊拉神秘地微笑著：「我有件東西要給你！」
依多的力量是如此強大，雖然不至於威脅到高等魔族的利益，但是對某些偏激的高等魔族來說，一個這麼強大的沉淪魔存在這件事情本身就是對他們最大的挑釁。而更讓他們瘋狂的卻是一個關於降神師不切實際的傳說：殺死降神師的人不但不會受到黑暗神的懲罰，還會得到死亡的降神師全部的力量——神的力量！
「等等。」卡歐特大叔從門外走進來，身後跟著很多沉淪魔，都是村裡的村民，一個個表情木然。
「你想獨吞他的力量？」同樣尖厲的鳴叫聲中，一個同樣的小腦袋從卡歐特大叔的嘴裏鑽出來，其他沉淪魔的嘴裏也鑽出一個個的噬腦魔。
「我怎麼會知道？」卡歐特大叔怪叫道，「你自己去看看不就行了？」
一下子所有的視線都集中依多身上。在噬腦魔們的目光中，依多的身體開始膨脹，紅褐色的皮膚漸漸變成純正的黑色，並且浮現出詭異的花紋，幾支粗大的尖角從他的身體里長出來。
「神，黑暗神的精神在這裏！」莫瑞爾低聲說道，好像生怕驚擾了神的意志。其實黑暗神的精神只能被挑選的人感知和回應，
一片點頭之後，阿巴斯彎下身拍拍依多的肩膀：「雖然逃避永遠都解決不了問題，但時間能把傷痛愈合。向前看，朋友。」
「既然是大家一起狩獵，獵物自然是大家一起分享。」後來者分毫不讓，畢竟這個獵物實在太珍貴了。
依多跪倒在地上，艱難地說道：「為什麼……」每說一個字，就有一股鮮血從他嘴裏噴涌而出。
「這是什麼？」噬腦魔們的尖叫聲響成一片，這種情景他們從來沒有聽說過！不過很快這些聒噪的聲音就停了下來，因為依多身上散發出來的強大力量使他們真正感到什麼是恐怖……不知道是誰帶的頭，所有的噬腦魔都向自己侵佔的身體跑去——那是他們最好的保護傘！
對這個問題，依多隻能繼續報之以苦笑：「我也很想知道！」
「我好看嗎？」羅伊拉的聲音還是像以往一樣的甜美。
依多猶豫良久，還是拒絕了：「抱歉，這個問題我拒絕回答。」不知道他是不是從阿巴斯那裡學來的這一招。
「咦？」羅伊拉發出一聲驚叫，卻不是她的聲音，而是一種尖厲刺耳的鳴叫聲。「沉淪魔怎麼會有這麼強的生命力？」隨著這個聲音，一個光禿禿的小腦袋從羅伊拉嘴裏鑽出來，然後是同樣瘦小的身體，渾身褶皺的皮膚使他看起來更加猙獰。
阿巴斯露出懷疑的神色，忽然問道：「真的嗎？」
「嗯，」依多苦笑著點頭回應，「是個很強的力鬥士，能夠使用風壓拳。」
依多閉上眼睛，臉上露出複雜的表情，猛地睜開雙眼說道：「好。」
但是他們選錯了對手。憑著自己的實力和黑暗神的眷顧，依多能夠從容不迫地面對所有的挑戰。直到有一天……
羅伊拉叫住他：「等一等，不用這麼著急吧？」
「我是在做夢，」依多這麼對自己說，「當夢醒來的時候會發現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其他的噬腦魔被這個血腥的場面震懾在原地幾秒鐘，這才發出「啊……」一聲喊，控制著沉淪魔們的屍體四散奔逃。
非龍打斷他的話：「要怪只能怪那些噁心的噬腦
雖然是沉淪魔，但是依多並不普通。在他出生不久，他就表現出驚人的魔法天賦，就連村裡年邁的巫師都感嘆他魔力的強大。在五歲的時候，他就成為村裡新的巫師。
變身完成的依多緩緩站起，用空洞的眼神掃視周圍，嘴唇輕顫突出一個字：「死……」一閃身已經來到剛站起來的「羅伊拉」身前，左手橫空揮過，「啵」的一聲，羅伊拉美麗的頭顱和裏面的噬腦魔一起化成一蓬淡藍色的血雨……
「解放心中的束縛，你就能得到解脫。」說完這句話，依多感到黑暗神的精神已經遠去。他又沉默一會，好像在理順自己的思路，又好像是在重溫那些失落已久的記憶。良久之後，他終於開口道：「依多是一個沉淪魔，從生下來就是……」
好像知道他在想什麼，噬腦魔舉起手中一根與他的身材相稱的細小法杖，上面閃爍著暗黃色的光芒：「你在找他們的靈魂嗎？不過他們都很樂意成為我的魔法力的一部分！」說著他緩緩向依多走來，「我想你也是一樣吧？」依多沒有回答，這個打擊使他完全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氣，轟然摔倒在地。
依多沒有辦法，只好依言閉上眼睛，耳朵里聽到羅伊拉滿意的聲音：「這才乖嘛！等一會，不要張開眼啊……」
「你們想怎樣？」第一個噬腦魔舉起他的法杖，看來是準備捍衛他的獵物，「當初抽籤的時候是我抽到的！」
「你殺了他？」
「哦……」卡歐特大叔看起來有些失望，然後好像忽然想起來什麼，恍然道：「對了，羅伊拉找你，趕快去吧！」說著促狹地笑起來。
「閉上眼睛！」
「為什麼？」
當依多的意志重新掌握身體的控制權時，他站在一個焦黑的大坑中央，整個村莊都已經不復存在，連一點痕迹都沒有留下。雖然不能控制自己，但是依多清楚這場殺戮的每一個細節。他知道，控制這場殺戮的既不是他的理智，更不是黑暗神的意識，而是他的身體在接受
「我現在就去找！」說著依多轉身就要出門。
為了使自己的村子不受傷害，依多總是把決鬥的地點定在離村子很遠的山坡上。這天傍晚，依多走進村子正好看到卡歐特大叔迎面走來，友善地對他點頭道：「今天回來得很晚啊，這次的對手很棘手？」
一邊這麼自言自語，他對自己施加上記憶封印的魔法，然後就這樣躺倒在焦黑的大坑中央睡著了。第二天早上，一個只記得自己名字的依多離開故鄉，開始漫無目的的流浪……
依多推門走進去，羅伊拉同時從裡屋走出來，身上繁複的首飾發出清脆的叮咚聲。她的頭上帶著沼澤怪獸鱗片做成的頭飾，脖子上掛著風獸腳爪風乾成的項鏈，手腕腳腕上都是金剛鳥的嘴殼穿成的鏈子，再加上點綴其中的閃亮寶石，她這一身打扮的華麗程度甚至超過了身為巫師的依多。這是新娘的裝束！依多感到自己的胸口一陣發熱。
「假的。」依多緩緩搖頭，眼中射出憤怒的火焰，「降神師是與神溝通的橋樑，可以借用神的力量，但是我們自身所擁有的卻只不過是自己的力量而已。」接著露出嘲諷的表情：「布萊恩大概也是在打神力的主意，不過這次他可要失望了。就算定下魔力轉移的契約，我死之後他能夠得到的也只是一個沉淪魔的全部魔力而已。」
依多點點頭：「完了。」
「後來呢？」莫瑞爾催促道，她很喜歡聽別人講故事。依多對她點點頭，接著繼續講下去。
「依多？」裏面傳來羅伊拉歡快的聲音，「快進來！」
「你還要繼續逃避下去嗎？」一個威嚴的聲音在依多腦海中響起，是黑暗神的聲音。「逃避？」依多喃喃自語，「我是在逃避嗎？」接著自己回答：「沒錯，我在逃避過去，所以才會將過去的自己埋葬在陰影里……」
「沒問題。」依多毫不猶豫地答應下來。他從來沒辦法拒絕羅伊拉的要求，別說是去找一些普通的黑耀寶石，就算是要九頭蛇的牙齒依多也不會皺一下眉頭。
在他十歲的時候，黑暗神要挑選代言人的消息傳到魔界
「因為我不願意麵對事實，我的愛人、家人、朋友全都因我而死的事實，」依多面色凝重，緩緩搖頭道，「我恨自己擁有的力量，不但不能保護他們，反而給他們帶來了災難。所以，我選擇了全部忘卻。」
「噬腦魔！」依多認出來這個魔族的身份。這個小魔鬼可以鑽進生物的腦袋裡，吞噬這個生物的腦子，從而得到其知識、記憶，然後還可以操縱被害者的身體進行活動。
突然，整個研究室巨大的空間里響起緊張的嗡鳴聲，愛倫變色道：「有大部隊出現在附近！」
這個謠言的出處已經無從考證。但無論是誰，他的目的恐怕都不是為了依多能夠健康快樂地活著。越是強大的魔族，就越渴望更強大的力量；而那些不是很強悍的魔族更希望能靠這樣強大的力量來一步登天。光明正大的挑戰、突如其來的暗殺、陰影中暗藏的詛咒……各種各樣或明或暗的招數都向這個年輕的沉淪魔巫師招呼過來。
羅伊拉被他殺了！依多漸漸渾濁的腦海里這句話在嗡嗡作響。魔法師的本能使他為自己施了一個治愈魔法。血是止住了，但是大量血液的流失使他甚至沒有體力跪著，身子一軟躺倒在地上。不過他馬上強撐著起來，盯著眼前細小的魔鬼。靈魂！羅伊拉的靈魂呢？依多的心中在狂喊：只要有靈魂，我就能讓羅伊拉復活！
「等等，」非龍插進來，「我聽了這麼長時間，好像你並沒有什麼錯誤啊？」
從永眠之地回來之後，依多用黑暗神賜給他的力量清除了周圍對村子有威脅的所有高等魔獸，還幾次擊敗了偶然路過、想要從這些沉淪魔身上撈點好處的流浪高等魔族，他的名氣很快就在周圍傳開，沒過多久甚至幾個大城市裡的
一陣冰涼將依多狂跳的心臟平靜下來，緊接著傳來的是一陣劇痛。痛？條件反射之下，依多茫然地睜開眼睛，正好看到羅伊拉正在用比平時還要優雅的姿勢將刺入依多胸口的短刀拔出來。淡藍色的血液飛濺而出，噴洒在羅伊拉的微笑上，形成一種驚心動魄的殘忍魅力。
「閉上嘛！」羅伊拉半是命令半是撒嬌道。
「自己？」這個答案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短暫的沉默后，首先開口的是阿牛：「你為什麼要封印自己的記憶？」
聽到這裏，阿牛不耐煩地嘟囔道：「這些都沒什麼吧？用得著……」
莫瑞爾問道：「完了？」
依多馬上站住，回過頭問道：「還有什麼事情嗎？」
骨韻城在羅格城的西面，擁有它的領主是巴爾。不過，依多的村子不是在阿斯莫頓的奎拉格城附近嗎？這次阿牛忍住沒有問出來，而是裝做什麼都不知道繼續聽下去。
「沒有錯誤？」依多黯然地自嘲一笑道，「我沒有……」
「我真的沒有錯？」依多問周圍的人，同時也是在問自己。
依多快步趕到那座熟悉的建筑前，抬起手輕輕敲門，同時問道：「羅伊拉，你在嗎？」
看到依多的表情不太對勁，在一邊的阿牛問道：「他在跟誰說話？」
既然他不願意說，照非龍的習慣是不會追問下去的，但並不是所有的人都像他一樣好說話，像莫瑞爾就不依不饒道：「我一定要知道！」
「啊？」依多的臉紅了。羅伊拉是他的未婚妻，再過不久兩人就要結婚了。「她找我有什麼事情？」
非龍輕輕擺手示意她別打岔：「繼續聽就行。」牛頭人不滿地撅起嘴，但還是沒說什麼，勉強聽了下去。
至於在永眠之地的經歷，所有到過那裡的孩子都立下誓言，永遠不再向任何人提起。所能說的就是，年輕的沉淪魔巫師依多通過了重重考驗，得到了黑暗神的認同，成為惟一的降神師。
「死……」
依多搖搖頭：「沒有，只是把他打昏而已，根本沒有殺他的必要吧。」
正在爭吵不休，眼看就要動手的時候，一個噬腦魔忽然發出驚叫：「看那個沉淪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