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血的誘惑
第五章 鵲巢鳩占
「這是個失敗的產品！是個無用的廢物！」弗德里克好像受到了莫大的侮辱，聲音足足提高了八度，「以一個沒有絲毫魔法天賦的人類作基礎，能造出什麼好東西來？！」
「仔細看著。」接著弗德里克對「蠻牛」喊了一句。
「我……」米哈爾尷尬道，「看不太清楚。」
「當然，你以為我閑著沒事會喜歡來這種鬼地方？」
米哈爾想也是，不過他還有些不明白，又問道：「但是，它似乎並不能傷害到魔法結構啊？」「蠻牛」的「毫髮無損」就是最好的證據。
「當然不是。如果只是對付人類的話，隨便來一隊魔鬼就夠了，哪用得著我辛辛苦苦搞這麼多研究？是為了那裡。」他用長長的手指向天上指指。
而「蠻牛」卻好像一塊無生命的木頭，任由怪物擺布。沒過多長時間，他的全身都布滿了撕咬的痕迹，胳膊和大腿上有好幾塊肉不知去向，肚子也被打開了個大洞，內臟從裏面流落出來。即使是整天解剖屍體的米哈爾也感覺胃裡一陣陣地翻騰，轉過頭不敢再看下去，弗德里克卻看得非常專註，好像昆蟲學家正在凝神觀察正在化蝶的蟲蛹。
怪物再次向他的目標撲去，久勞無功讓它的精神非常煩躁。這次砍斷那傢伙的腦袋！它並不健全的腦子裡充斥著這樣的念頭。
弗德里克插進來道：「里里克拉克斯特的肌肉組織的強度大概和你們用作坦克裝甲的那種金屬類似。」
米哈爾看得目瞪口呆，喃喃道：「神奇，太神奇了……」
「那東西？哦，你是指那個廢品。」「蜘蛛猴」的語氣輕描淡寫，「不用擔心，以你們人類為基礎的話，行動速度不會太快。」
「有人！」米哈爾激動到變調的聲音讓人覺得他好像見到了耶穌宣布要拯救世人，「有人過來了！」
怪物看到攔在面前的蠻牛，威嚇地張開它那張佔了半張臉的大嘴，露出裏面歪七扭八的尖牙，怒吼道：「啊喔！」如果不是親眼見到，費爾康很難相信一個「生物」能發出這麼恐怖的聲音。
米哈爾小心翼翼地問道：「那應該用什麼作為基礎？」
弗德里克輕輕搖頭，說道：「你的判斷有些失誤，不過這並不是你的錯。」他向「蠻牛」招招手，後者聽話地走到他身邊，留下一路淋漓的淡藍色
「對魔鬼來說，只要自身的魔法結構不被破壞，即使身體被完全摧毀也能很快複原。」見到米哈爾似懂非懂的樣子，又解釋道：「至於什麼是魔法結構……嗯，就是你剛才提到的『靈魂』，這一點你很快就會明白。」
那隻怪物根本沒注意這邊在發生什麼，在它眼中只有擋在面前的「蠻牛」，用抓撕、用牙咬，它要把這個傢伙撕成碎片！
「你到底是什麼人？」這個問題幾乎是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
弗德里克忽然尖叫道：「阿法格！」
「我正在進行實驗，希望能得到最好的基礎。」弗德里克道，「如果你感興趣的話，等會你可以看看我的實驗紀錄，包括以前在一些地獄里的生物身上進行的實驗，過去一段時間在義大利的實驗，還有在太平洋的一個小島上，對一群很有魔法天分的人類所作的實驗。不過後面這一部分很亂，既沒有對實驗現象的描述，也沒有數據的統計和處理。」說到這裏，他的表情在憤恨中透出一點無奈，「所以我不喜歡和他們合作！」最後這句話聲音很小，連米哈爾都沒聽到。
「蠻牛」似乎根本沒聽到怪物的吼聲，獃獃地沒有任何反應。
弗德里克側過頭，好像在斟酌自己的用詞：「我叫它們『夏拉』，用你們的話來說，嗯，叫生物兵器，不過也許稱為魔化生物更貼切一些。」
好像明白他的疑惑，弗德里克作出一個類似微笑的表情，他臉上的花紋在這個動作下變得更加猙獰可怖，道：「我只是想讓你當我的助手。我對人類很挑剔，不過你恰好很合適。我想你應該明白，一個活著的助手總比一具死屍或者類似的東西有用得多。」
「相當明智。」弗德里克似乎很高興，用細長的手掌拍了拍米哈爾的肩膀，「現在，你來看看這傢伙的傷口，按你的標準做一下評價。」
雖然不知道他想幹什麼，後面越來越近的吼聲讓費爾康和米哈爾不得不照他的話去做。
「對了，還沒有自我介紹。」黑暗中，「蜘蛛猴」好像作出一個微笑的表情，「我是弗德里克，可以說是你的
很快，米哈爾做完了他的工作，轉身對弗德里克道：「相當驚人的破壞力。我注意到……呃，這位先生，他的身體相當強悍……」
「蠻牛」提著怪物的身體走過來，米哈爾注意到怪物的頭以一種非常怪異的姿勢歪向一旁——頸椎脫臼。米哈爾曾經用這種方法處死過無數小白鼠：手掌按住老鼠的身子，拇指和食指卡住腦袋，使勁一推，細小的「咔嚓」聲之後就完事了。
弗德里克道：「那你就會像這裏的其他人一樣，成為試驗品，或者，成為試驗品的餌食？」頓了頓，繼續道：「不過，我相信你不會拒絕的。剛才我說過，我們可以算是同行，所以我很清楚你對知識的渴望——就和我一樣！」說完，他用那雙血紅色的眼睛看著米哈爾，「怎麼樣，你的選擇？」
費爾康也看到兩個人從大門外走進來。昏暗的光線下，他只能看到兩個人形的剪影，一個又高又胖身材壯碩得好像黑猩猩，另一個則又矮又瘦四肢細長彷彿蜘蛛猴——只是沒有尾巴。兩人站在一起，形成一種非常強烈的對比。費爾康開始懷疑，自己見過這樣的兩個人嗎？
看了一會，弗德里克忽然賺頭問米哈爾：「你覺得差不多了吧？」
弗德里克走到「蠻牛」身邊，仔細觀察著他身上的傷口，邊看邊皺眉道：「攻擊力太弱，真是浪費時間。」然後招呼米哈爾：「你也過來看看。」
米哈爾放下一件心事，又好奇道：「那是什麼？」
它只有一米左右，沒有皮膚，肌肉和淡藍色的血管暴露在外面。兩條粗短有力的腿支撐著乾枯瘦弱的身體，左臂肌肉凸起，似乎蘊含著無窮的力量，右臂卻畸形地瘦弱，無力地垂在胸前。
「對啊。別擔心，這裏沒什麼需要保密的。」
費爾康怒道：「你……」後面的話沒說出口，因為他看到了弗德里克的眼睛——火紅色的眼睛！
「他們都很好，現在為我效命。」弗德里克道，「我們等會再談，現在需要進行一個測試。」向兩人招招手，「你們到我這裏來。」
米哈
費爾康大驚之下舉槍就要開火，弗德里克的動作比他還快，搶先一步抓住他的槍口按向地面。「砰！」不遠處的地面上爆起一團火花。
「實驗材料呢？是這裏的人？」如果真的如此，米哈爾有點懷疑自己的道德能不能承受，不過仔細想想，應該問題不大。
不悅的神色在弗德里克臉上一閃而過，不過還是回答了這個問題：「用你們的話說，我是魔鬼，來自……嗯，你們稱為地獄的那個地方。」
怪物的身體在黑暗中發出米黃色的熒光，讓他們能夠看清楚它的樣子。
米哈爾戰戰兢兢道：「我？」
「蠻牛」的左手剛要抬起，聽到弗德里克的喊聲又放了下去。利爪準確地從他的喉嚨上一劃而過。
弗德里克的聲音如同地獄傳來的陰風般令人毛骨悚然：「不要打擾我的實驗！」隨手一揮，費爾康的身體騰雲駕霧般飛了起來，直飛出十幾米才重重地撞在牆上。旁邊的米哈爾看得噤若寒蟬，甚至不敢大聲喘氣，更別說過去看看費爾康的情況了。看弗德里克蜘蛛猴一樣細長的外表，誰能想到他竟然能在揮手之間就把身材壯碩的費爾康扔出去？
「這樣好了吧？」弗德里克的語氣里透出些許的不耐煩。
「我還有選擇嗎？」雖然說的並不太情願，米哈爾心裏卻不得不承認，弗德里克的提議對他相當有吸引力。地獄的技術！只是想想就讓人心動不已。他並不是個虔誠的基督徒，和魔鬼合作並不存在心理上的負擔。
米哈爾心想我怎麼會知道他是什麼種族？不過那個弗德里克有一句話讓他很在意：「同行？你是做什麼研究的？」
弗德里克回頭對「蠻牛」喊了一聲，後者一言不發，默默地走到樓梯的出口前，直挺挺地站在那裡。
米哈爾沒時間管對方是誰，大喊道：「快叫人來！那東西就要過來了！」
見對方一動不動，怪物停止了吼叫，然後將上半身伏低，猛地竄起向「蠻牛」撲去，左掌
弗德里克搖頭道：「並不是這樣，否則我的研究也就沒有意義了。要殺死擁有強大魔法結構的生物——也就是你們所說的惡魔、天使或者神、妖怪之類，需要用足夠強大的魔法攻擊，直接傷害他們的魔法結構才行。當然，也有天生具有很高魔法才能的人類，不過這樣的人並不多。」
「靈魂？」弗德里克撇撇嘴，臉上的花紋隨著他的動作扭動了一下，顯得更加猙獰可怖，「那不屬於我研究的領域，雖然也許沃克福會感興趣。」他向米哈爾走近一步，不過他這一步相當於普通人的兩步有餘，他的下顎幾乎貼到米哈爾臉上：「我要的是你擁有的知識，相當專業的知識，這才是會對我有幫助的東西。」
下一瞬間，它忽然發現眼前的目標失去了蹤影，接著就感到脖子一緊。「咔嚓」一聲輕響，這是它最後聽到的聲音。
弗德里克搖頭道：「做實驗材料？他們還不夠格。我要的更強勁，而且更有魔法天分的材料。」
米哈爾大概明白弗德里克說的話，想了想又問道：「這麼說，『夏拉』是為了對付人類而造出來的？」
因為驚恐，米哈爾的臉扭曲成古怪的形狀，「魔鬼？我……我不會把靈魂交給你！」以前他根本不相信會有靈魂存在，不過現在，他不但相信，而且為自己靈魂的自由擔心。
「出來了！」米哈爾發出一聲低呼，隨即抬手緊緊捂住嘴巴，生怕引起那東西的注意。
米哈爾點點頭表示同意，繼續道：「而那個『夏拉』能造成這麼嚴重的傷害，可見它一定有很驚人的力量。」他竟然能記住弗德里克隨口提起的這個名字，真是不簡單。
弗德里克興緻勃勃地問道：「怎麼樣？」他似乎很想聽聽米哈爾的評價。
米哈爾本能的伸手遮住雙眼，過了一會才適應了周圍的光線。
「夠了！夠了！快阻止它！」米哈爾的精神早就瀕臨崩潰，歇斯底里地喊叫著。
那兩人顯然也看到了他們，「蜘蛛猴」對「猩猩」說了幾句話。雖然米哈爾能聽懂包括古代希臘語在內的七種語言，卻完全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麼。看看費爾康，同樣也是一頭霧水的樣子。
「啊，」弗德里克好像才意
費爾康忽然大喝道：「其他人呢？你把他們怎麼了？」
「黑猩猩」留在原地，「蜘蛛猴」則向兩人走過來，用一口流利的英語說道：「你就是米哈爾先生？」
「廢品？『你們』人類？！」米哈爾注意道對方的用詞，驚問：「你們到底是誰？」
「蠻牛」咧了咧嘴算是做出回應，然後米哈爾就看到他身上的傷口開始飛快地愈合，流落在外的內臟也蠕動著縮回體內。轉眼之間，他身上再也看不到剛才搏鬥留下的痕迹，沒有血跡，沒有傷口，甚至沒有一道疤痕！
「那麼，你們來到這裏也是為了實驗？」
「發育不健全。」弗德里克自言自語地對怪物做出評價。
「吸血鬼。」說完，弗德里克得意地笑起來，刺耳的笑聲好像在用電鋸切割石料，「很不錯的材料吧？」
弗德里克輕輕搖頭：「不會判斷敵我的強弱，大概是因為基質太差了吧？」
米哈爾依言走到「蠻牛」身邊，開始還有些不情願，不過專業的訓練很快就讓他能以不帶任何感情的專業眼光檢查「蠻牛」的傷口，並且在心裏做出評估。「蠻牛」好像一塊沒有生命的木頭，任由他擺布。
米哈爾試探著問道：「你是說，你們是不死之身？」
米哈爾毫不遲疑地點點頭。事實上如果是人類受著他現在這種傷，肯定早就被死神召喚過好幾次了，而這個傢伙不但活著，還能毫不費力的站在那裡！難道因為他是來自地獄的魔鬼，和死神訂下了不死的契約？
弗德里克的目光里透出鄙夷，「能看到這一幕，你不知道自己是多麼幸運。」然後他專向「蠻牛」，喊了一句什麼。
「如果我不答應呢？」米哈爾問道。
「知識？」米哈爾退後一步，想和這個危險人物保持足夠的距離，「你想幹什麼？」雖然對方不會要他的靈魂，但如果他要挖出自己的腦子來吃下去，從而獲取自己所擁有的知識——恐怖小說上經常有這樣的情節——這也不是一件值得慶幸的事情。
弗德里克問道：「你認為他的傷很嚴重？」
米哈爾心想我管你這該死的東西要不要保密！不過他不敢忤逆這個莫測高深的傢伙，只好聽話地湊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