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六 生之殤
第九章 綁架
「我只是個秘書而已，一切當然都要王老闆說了才能做數。」宮茗雪狡猾地眨著眼睛，「那麼，佐佐木先生到底要不要接受我們老闆的邀請呢？」
「曹辛良！」
佐佐木並沒有多費口舌，單刀直入問道：「你跟威恩公司是什麼關係？」
佐佐木雙膝併攏跪坐在矮桌旁邊，然後向東方劍做了個手勢，操著生硬的漢語微笑道：「請坐！」翻譯也以同樣的姿勢坐在他旁邊，而那個日本女人則低頭站在他背後。
「沒有關係。」東方劍道。
塞壬是希臘神話中女人面孔鳥身的海妖，擁有美麗的歌喉，據說可以用歌聲操縱人類的行動，她們常用歌聲誘惑過路的航海者而使航船觸礁沉沒，是一種相當危險的妖怪。英雄奧德修斯率領船隊經過墨西拿海峽的時候，事先已經被女神告知塞壬的聲音美麗而致命，於是命令水手用蠟封住各自的耳朵，並將自己綁在船的桅杆上，方才安然渡過。
忽然房門被人推開，一個嬌媚的女聲笑道：「這麼說不太好吧？佐佐木先生！我們老闆可還是把你們當作值得信賴的生意夥伴。而且比起拿陰招當飯吃的俄羅斯黑手黨，我們的信譽要好得多吧？」她的聲音嬌媚到了極點，只是說話就好像柔媚到極點的歌聲一樣，讓人不知不覺地陶醉其中，簡直不象是人類的嗓子能夠發出來的。只是聽聲音的話，幾乎所有人都會認定這個聲音的主人是個絕色美人！
「不過他也沒來得及通知我們取貨的方法，所以才會讓如此重要的貨物擱置在港口亂糟糟的倉庫里。要不是有個倒霉的小賊偶然發現，還不知道要在那裡放多久。這樣看來，我們雙方也算是扯平了吧！」
日本人對他的話充耳不聞，拽起東方劍就向電梯走過去。正巧這時電梯門打開，兩名服務員從裏面走出來。看到在日本人懷裡掙扎的東方劍，他們臉上都露出驚訝的神色。
東方劍感到一陣不可抗拒的大力從胳膊上傳來，讓他不由自主地向那個日本人佐佐木摔過去。還沒等他喊出聲來，一隻大手已經緊緊捂在他嘴上，讓他只能發出一陣沉悶的「嗚嗚」聲。
佐佐木似乎根本沒受到這聲音魔力的影響，突然重重地冷哼一聲。聲音並不大，卻讓東方劍心中一震。
見到東方劍，那個日本男子眼中閃過一道奇異的光芒，用日語向旁邊的年輕人低聲說了句什麼。不用說，他就是住在這裏的日本客人之一，而那個年輕人大概是他的翻譯。
東方劍正在猶豫著不知道該不該照他的話去做，佐佐木看出他的心思，笑道：「合作，我的，不傷害你！」他的漢語實在很一般，很容易讓人想起老電影里的日本鬼子指揮官。
東方劍剛走進濱海大飯店的大
高明愕然道：「小男孩？什麼樣的小男孩？」
「如果是指的是『阿修羅的手臂』，老闆讓我替他向你們表示誠懇的歉意。」宮茗雪略一躬身，「他說也沒有想到會鬧成現在這樣子，對我們來說，只是花錢買來一件商品而已——而且是用相當合理的價錢。」
「東方劍。」東方劍沒有什麼隱瞞的必要。
佐佐木冷冷地盯著那個女孩的眼睛：「你是王思暮的手下？看你的能力，應該是移植過塞壬的聲帶，我說的沒錯吧？」
高明想了想，道：「繼續監視，不要輕舉妄動！」如果是個普通的男孩，那些日本人應該不會明目張胆地這樣把他「綁架」，這不是八岐會的作風。如果是東方劍，他這樣做說不定是有什麼特別的目的……妖魔獵人應該能照顧自己吧？雖然忐忑不安，高明還是在心裏這樣安慰自己說。
宮茗雪走後，佐佐木雙目緊閉仰面朝天，似乎在思考什麼事情，忽然睜開眼睛，對東方劍道：「請你轉告下面的警察，這件事我們會處理，請他們不要插手，否則對大家都沒有好處。」看來他早就知道有警察在監視這裏。
東方劍感到身體輕飄飄的，好像騰雲駕霧一般，急忙收攝心神，這才平靜下來。循聲望去，東方劍大吃一驚：擁有這種媚到骨子裡的聲音的，竟然是個只有十七八歲，瘦小乾枯的小姑娘！她的臉色蠟黃，好像重病纏身似的。
東方劍正要否認，那個「佐佐木先生」的日本人向他走過來，忽然伸手抓向他的肩頭。
東方劍也不想在這裏待下去，因為現在他更在意那個叫宮茗雪的女人，也許只要跟著她就能找到方明狐，於是起身離開。那個翻譯也站起來，將東方劍送到門外。
那翻譯原本已經是一臉迷醉的表情，在佐佐木這聲哼之後渾身猛地一顫清醒過來，迷茫地看著四周，喃喃自語道：「我這是怎麼了？」站在佐佐木身後那個日本女人一直沒有作聲，好像這一切都和她沒有任何關係。
「想不到我還有這樣的榮幸！」佐佐木冷笑一聲，「是不是他準備提前給自己舉行葬禮了？那我可得按照你們的習俗，買個花圈送去！」
宮茗雪露出一個神秘的笑容，「也許是真的，也許不是。這就要看佐佐木先生怎麼做了。」
劉炎雷問道：「高隊，現在該怎麼辦？」
「看來你真的什麼都不知道。」佐佐木臉上露出憐憫的表情，「就這樣被卷進危險的旋渦里，真是個傻瓜。」
這位「佐佐木亂波」的漢語水平也就到此為止了，接下來他和東方劍的對話都需要藉助翻譯的幫助才能進行。不
服務員一愣，然後笑道：「你是不是記錯了？這家店被一群日本客人整個包下來了，沒有別的客人住在這裏啊！我看你還是去找你住的飯店吧，不然你的父母該著急了！」
東方劍心中一動，心想乾脆虛張聲勢一番，說不定能套出些有用的資料，於是淡淡道：「並不是只有你們在尋找『阿修羅的手臂』。」
對驚訝的服務員視而不見，日本人昂首走進電梯。那個年輕的翻譯對其他人勉強笑了笑，道：「這是日本客人的風俗！」也不關別人信不信，急忙溜進電梯里按下上升的按鈕。
「怎麼會？」宮茗雪還是微笑著，「老闆只是要辦個小酒會慶祝一下，他說既然咱們合作過這麼長時間，所以無論如何都要邀請佐佐木先生過去。」
「你的名字？」
東方劍把心一橫，心想既來之則安之，於是也學著他們的姿勢「坐」在矮桌旁邊。這個姿勢讓他感到十分彆扭。
宮茗雪微微一笑：「如果說，我們把它還給你們呢？」
佐佐木冷漠一笑，「不要想從我這裏套出什麼話來，這些事情不是你應該知道的。」頓了頓，「我們並不想和妖魔獵人起衝突，無論在日本還是中國。而且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我們在這件事上的目標是一致的。如果來的是二級中位以上級別的妖魔獵人，說不定我會選擇和他們合作，不過你就……」說著他搖搖頭，臉上毫不掩飾對東方劍的輕視。
「一個我們過去的合作夥伴，不過現在不是了。」
佐佐木輕輕搖頭：「說謊可不是好孩子應該有的行為。『阿修羅的手臂』這個名字，應該是你昨天晚上才從我們的對話里聽到的吧？你根本對它一無所知，更談不上去找這支手臂了。」
服務員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弄得有些不知所措，急忙道：「這孩子的父母也許正在找他！」
「發生了什麼事？」說話的是一個二十四五歲、大學生模樣的年輕人。站在他身邊的是一個身材高大魁梧的中年男人，東方劍一眼就認出來，這個人和在威恩公司見過的那個「日本刀客」長得一模一樣！不過那個身首異處的「傀儡」已經被壓在大樓的廢墟下面，也就是說，這傢伙是「真貨」？
「現在我最關心的，只是什麼時候能拿回我們的東西！」
劉炎雷急忙道：「現在就有個突發情況！有個小男孩進來說要住店，那個日本人說是他的客人，現在已經帶上樓去了！」
東方劍當然不會同意他的說法，大聲道：「這怎麼可能！」
「我只是個普通的學生！」從剛才開始這個翻譯的臉色就不太好，現在更是蒼白透
東方劍大聲道：「我就住在這裏！」
電話里傳來高明的聲音：「幹得好，小劉！繼續監視，有什麼情況立刻報告！」這是他制定的行動計劃，除了在酒店外進行監視，還派了好幾個膽識超人的偵察員冒充服務員、廚師混進酒店，從裏面嚴密監視這些日本人的一舉一動。其中這個「小劉」劉炎雷就是高明最得力的手下之一。
「難道你們還要給自己豎牌坊了？」
東方劍愕然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是啊，真是一大筆錢，所以伊藤歲平才會見錢眼開，為你們鋌而走險。」佐佐木臉上露出鄙夷的表情，「可惜他現在卻沒福氣當個億萬富翁了！」聲音里透出森森殺氣，顯然這個叫「伊藤歲平」的日本人已經為他的所作所為付出了相當的代價。
「那麼說，你肯定知道這個『危險的旋渦』是什麼了？」
電梯門剛關上，服務員就急忙走到大廳角落裡掏出手機，低聲道：「高隊，目標已經回來了！」
佐佐木沒理她，雙手一翻將東方劍舉起來，然後輕輕把他放在地下。東方劍的身子本來就瘦小，在這個又高又瘦的日本人面前更像是個布娃娃。
看到眼前詭異的情景，年輕的翻譯臉上露出恐懼的表情，拉住東方劍問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佐佐木冷冷地哼了一聲，「可惜還是不夠快。當我們發現的時候，伊藤那個混蛋已經把貨物送出去，而且把所有的資料都毀了。」
東方劍吃了一驚，心想他怎麼會知道自己是妖魔獵人？
佐佐木頂著東方劍的眼睛，好像希望從裏面直接讀出自己想要的答案：「我們都很清楚，你不是個普通的小孩。不過我對你是什麼人沒有興趣，我只想知道，你昨天怎麼會在那座樓里。」
「啊，忘記自我介紹了呢，我叫宮茗雪，是老闆的第二秘書。」說到這裏，她對佐佐木笑了笑，「像我這種小人物，佐佐木先生當然不會知道！」然後對東方劍笑道：「這位就是方慕雲說的妖魔獵人吧？你們竟然會坐在一起，這真讓我感到意外呢！」
東方劍是第二次聽到這句話了，第一次是在威恩公司的通風管道里，說這句話的是鄭雅。「這句話是誰說的？」
佐佐木冷冷道：「可惜我們的合作已經結束了。」
雖然心裏震撼莫名，東方劍還是盡量讓自己顯得從容自若，裝出一副莫測高深的樣子反問道：「你怎麼這樣肯定？」
宮茗雪一點也不意外，好像早就知道這個結果，笑道：「這是當然，八岐會一向都是反應神速的。」
讚許地點點頭，日本人自我介紹道：「我，佐佐木亂波。名字，你的？」
佐佐木沉聲道：「你想怎樣？」
當這句話被翻譯成日語之後，佐佐木臉上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過了一會才道：「你說的是真的？」
宮茗雪笑道：「怎麼可能結束？今後我們當然還會繼續合作！」
似乎是猜到了他的心思，佐佐木冷笑道：「你在威恩公司曾經落在那些警察手裡，卻沒有被他們抓起來，也就是說，你和他們是站在同一立場上的。加上你身上所散發的靈力，很容易就能判斷你是妖魔獵人吧？」頓了頓，佐佐木又道：「你的任務是不是調查什麼案子，或者在找某個人？」
東方劍只好安慰他：「沒關係，事情並沒有你想的那麼嚴重。」見他還是一副惶惶不可終日的樣子，又道：「我叫東方劍，你呢？」其實那個翻譯剛才已經知道他的名字了，不過現在再自我介紹一下，可以拉近兩人間的距離。
「很好，我去！」
想了想，高明打開手機，「喂，是兵工研究所嗎？我是高明！我要的東西好了沒有？還沒有？這樣吧，我現在派人過去……不，當然不是催你們！不過時間不等人啊……好，就這樣！」
不等翻譯把這句話翻完，那個女孩就笑道：「一點沒錯，不愧是八岐會的魁首副席！難怪老闆對你會有這麼高的評價，雅妹在你手上吃虧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她的聲音還是一樣嬌媚動聽，不過這次並沒有讓其他人沉醉其中，顯然她可以自由控制這種聲音的魔力。
東方劍急忙卸肩避開。眼看已經躲開那人手臂伸展的範圍，卻不成想這條手臂在伸到盡頭之後忽然暴長兩寸，緊緊抓住東方劍的胳膊。
東方劍一動不動，倔強道：「我就要住在這裏！」說著就向飯店裡走去。
房間里是典型的日式擺設，正中擺著一張矮桌。一個女人急忙站起來，躬身說了句什麼。她的年紀在二十五歲左右，穿一身菊花圖案的和服，頭髮也是很傳統的日式髮髻。
「扯平？你可真會說話！」佐佐木哈哈大笑，笑聲過後他的臉色變得更加陰沉：「現在那支手臂在你們手裡，你覺得這樣對我們很公平？」
佐佐木不在多說，只見他舉起手，用漢語道：「送客！」然後閉上眼睛再不做聲。
服務員很是著急，伸手想拉住他，著急之下不自覺地提高了聲音：「等等！」
「大概十一二歲，大眼睛，長得挺清秀的……」
計程車把東方劍拉到濱海大飯店。這座三星級酒店矗立在海邊，俯瞰著似乎沒有盡頭的大海。離酒店不遠的地方就是一片金黃色的沙灘，身穿泳衣的人們正在舒緩的海浪中嬉戲。
東方劍冷冷道：「妖魔獵人是不會與走私器官的罪犯合作的！
「剛才說過了，我在找『阿修羅的手臂』！」
佐佐木冷冷地看著宮茗雪，「第二個問題是，你來這裏做什麼？」
電梯停在十二層，濱海大飯店的最高一層。
方慕雲？東方劍愣了一下才想起來這是方明狐在警察局裡報的那個假名字。這樣看來，他在這些「同夥」面前也用的是這個名字。
佐佐木醜陋的馬臉上露出一個嘲弄的笑容：「哦？沒想到中國的妖魔獵人協會居然如此神通廣大，連這個都知道了？」
高明心想不會是東方劍吧？不過僅憑劉炎雷的敘述很難確定。
宮茗雪微笑道：「向您發出一個邀請——當然，是代表我們王老闆。」
對東方劍的話，佐佐木並沒有什麼反應，淡淡道：「看來你對我們還有些了解……是的，這是我們經營的業務之一。沒錯，這的確是違法的，不過就我個人而言，倒並不認為這是件壞事。」
走廊上橫七豎八躺著好幾個人，都是佐佐木手下的日本人，他們身上沒有傷痕，只是昏睡過去而已，又幾個臉上還露出笑容，大概是在做什麼好夢。毫無疑問，這是宮茗雪的傑作。而且看這情形，去醫院劫走兩個犯人的大概也是她。
翻譯解釋了好一會，佐佐木才弄明白這句話的意思，哈哈一笑，道：「用某人的話來說，我們只是替上帝把分配得不太公平的資源進行再次分配罷了。」
「很簡單，如果你們這裏的妖魔獵人協會早就知道『阿修羅的手臂』的事情，肯定不會派你這樣的新手來處理這件事情。要知道在日本，已經有三個二級上位的妖魔獵人因為這支手臂而丟了性命，你們這裏的妖魔獵人協會也不會不知道吧？」
服務員愣了一下，看著東方劍：「真的？」
宮茗雪笑道：「太好了！那就請佐佐木先生明天正午到港口去，我們會有人在那裡迎接。」說完略一躬身，「既然這樣，我現在就告辭了。」說完轉身從房門裡走了出去。
年輕人點點頭，對服務員道：「佐佐木先生說，這位小朋友是他的客人。」
東方劍有些奇怪：「你不知道？」
帶著東方劍來到走廊盡頭的房間門外，早有守在那裡的日本人將房門打開，然後躬身恭敬地站在一旁。佐佐木連看都不看他們一眼，昂然走進屋裡。在他身後，那個做翻譯的年輕人也跟進來。
服務員鬆開東方劍，解釋道：「這個孩子非要住在這裏，也不知道他的父母到哪裡去了……我這就讓他離開！」
電梯門打開，那個叫佐佐木的日本人昂首闊步地走出去，將東方劍夾在胳膊下面。電梯外面的走廊上站著兩個身材壯碩滿臉橫肉的日本人，見到佐佐木立刻彎腰鞠了個九十度的躬，同時用日語大聲說了一句。看得出來，他在這些日本人中的地位相當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