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集 傾城篇
第五章 一夕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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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大哥！錯，大錯！」鄭擔山仰天大笑，洋洋得意。
紅思雪神色自若地萬福拜下，悠然道：「小女子行走江湖不過數年，些許浮名，大多是溢美之詞，做不得准。」
銅拳鐵掌鄭擔山也興奮的高聲歡笑，將彭無望抱起凌空打了幾個盤旋才將他放到地上：「好兄弟，聽說你在巴蜀洞庭的英雄業績，你鄭大哥我興奮地連盡數百壇美酒，要不是大事當前，我早就跑到洞庭湖和你共同作戰了。哈哈，痛快痛快，想不到巴山七煞那麼不可一世的絕代凶人，竟然毀在彭兄弟你一個人手裡。」
洛佩賢微微一笑，道：「我們這裏除了我非常想見到令父女的風采，還有一個人也很想見到令女。」
彭無懼大聲道：「三哥，你以後要做大事，一定要帶上我，這麼多精彩好戲，我竟然沒有撈上半場，對人說你是我的三哥，都不知有幾人相信。」
這位眾人稱道的仁俠君子身高六尺，白面長須、鳳目長眉，笑容和藹親切，典型江南人士的儒雅風貌。一柄配有紫竹劍鞘的四尺長劍斜掛腰際，長袖迎風，說不出的磊落瀟洒。
紅思雪笑著一縮頭，連忙告饒，心裏卻甜蜜地想著：「大哥，幸好你是個相貌普通的少年，否則……」
「好，哈哈哈哈！」紅天俠甚是欣喜，仰天大笑。
方夢菁長長嘆了口氣，道：「如果一個女子雖然見盡天下才俊，但是仍然心如止水，宛如古井無波，不能對任何人動情生愛，那才是人間不如意事。」
方夢菁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道：「所以我非常羡慕你，能夠找到讓自己傾心的男子。」
紅天俠和他一見如故，大笑一聲，道：「人們都說君子劍洛佩賢乃是世間罕見的風流人物，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那是一本封頁已經發黃的冊子，上面一字一淚地記述了司徒仁在隋末所遭遇的慘事。
「鄭大哥！」彭無望眼中一熱，興奮地大叫一聲，兩個人已經抱作一團。
紅天俠笑而不言。
「四弟，司徒大叔對我們彭門忠心耿耿，二十年來，始終如一。他的遺願，我們說什麼也要完成。嬸嬸是怎麼說的？」彭無望揉了揉眼睛，對彭無懼說。
在仁義堂的正廳，紅思雪、紅天俠和左連山見到了江湖中人人敬仰的君子劍洛佩賢。
方夢菁神色一動，道：「雪妹難道沒有對他說？」
方夢菁臉色一黯，道：「雪妹說得正是。從小我的眼光就很高，總夢想著我鍾情的男子應該是世間難得的英雄好漢。亦即任俠仗義，又情深似海，不但學富五車、才華橫溢，更兼風流倜儻、英俊瀟洒。殊不知世間豈有如此完美之人。每遇到一個相得男子，我總是將他當成了我夢想中的鍾情男子
「那都是兄弟我酒後所為，做不得準的。再說，我大哥也功不可沒。」彭無望笑著連連擺手。
「哎，起來、起來。」鄭擔山連忙將他扶起：「三弟，你武功蓋世，我鄭擔山本來不敢高攀，但是二弟摯誠相邀，而我也對你著實喜愛，所以老著臉皮占你一個便宜，你不介意吧？」
「不會不會。」彭無望大聲笑道：「今夜我們大吃一頓，好好慶祝一番。」
方夢菁苦笑一聲，道：「正是。」
司徒仁從此漂泊江湖，一直希望有朝一日，賺夠銀兩，將自己的女兒贖回。
華不凡用力按住彭無望的肩頭，道：「三弟，聽說你和年幫的過節，我們都急壞了，星夜兼程趕到洞庭湖，只看到滿湖的漁民都在爭相敬拜三弟你的長生祠，才知道你在洞庭湖大展神威，殺千年神鱔、破年幫總壇、散盡年幫幫眾，真是翻雲覆雨，做出了好大一番功業，做哥哥的臉上著實光彩非常。」
「難道以菁姐識見之深，交遊之廣，竟無法遇到一個心上人？」紅思雪驚訝地問道。
紅思雪再次苦笑，道：「彭大哥乃直腸直肚的漢子，我對他的心意，他是不懂的。」
「武林七公子盛名並非虛設，但是或忠厚有餘、或過於迂腐、或粗獷不羈、或心無城府、或風流成性、或傲慢無禮、或痴于所學不理外務，難以令人傾心。」方夢菁「啪」的一聲將手中摺扇打開，輕搖幾下，緩緩道來。
洛佩賢看了看他，微微一笑，道：「紅先生最近似乎身染惡疾，雙目無神、手腳虛浮，雖然說話中氣十足，但是似乎真氣行不到四肢。」
紅思雪嘆息了一聲，道：「菁姐，其實喜歡一個人，是很簡單的，你看到他的時候，自然會感覺到，根本不必特意想些什麼。」
洛佩賢大喜，道：「洛某正有此意，不意紅兄竟然先行提起，我這就讓人準備酒菜，今夜不醉無歸。」
「菁姐，你……你的要求太高了。」紅思雪笑著說。
「華不凡現在只是你的二哥，我才是你大哥。」鄭擔山笑道。
方夢菁輕笑了一聲，道：「我看雪妹對彭無望已經芳心暗許，是也不是？」
紅思雪失笑道：「菁姐取笑了。聽人說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乃是人生不如意事，我這般模樣，是情非得已，何來羡慕之情？」
紅思雪捋了捋鬢角的秀髮，茫然搖了搖頭。
紅思雪罕有地扭捏了一下，想要砌詞敷衍，但是看到方夢菁明如秋泓，似乎可以看透一切的雙目，終於嘆了口氣，苦笑一聲，道：「我的心中已經滿是他的身影，情難自禁，若還奢望遮掩，只能徒惹人笑，菁姐看透我了。」
洛佩賢
彭無望神色一肅，道：「司徒大叔有何遺願未了不成？」
紅思雪幽幽地望著窗外的燈火，嘆道：「其實這樣也好，能夠常常在他身邊，看著他、守著他、和他說話，也夠了，便是相戀中的男女，想要的也不外如是。我又能再求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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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擔山大喜過望，笑得合不攏嘴，一把拉住彭無望的手，笑道：「三弟，我這次結拜真是賺到了。連天下聞名的年幫幫主都成了我的四妹，這份威風，真是不同凡響啊！來來來，你的四弟彭無懼也到了江都，我這就去把他找來，咱們先找個館子大吃一頓，明天再結伴好好逛逛江都城。」
「三哥，娘親已經讓人變賣了彭門所有的家產，兌成貞觀錢莊的飛錢，叫我攜帶南下找你。娘親說，便是砸鍋賣鐵，也要將司徒大叔的女兒贖回來。」彭無懼沉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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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無望大喜，連忙倒頭拜下，道：「大哥在上，請受三弟一拜。」
就著洛府明亮的燭火，彭無望顫抖著看完了彭無懼遞給他的司徒仁的遺物。
紅天俠愣了愣，忽然大笑了起來，道：「好、好，不愧是君子劍。句句實言，聽著讓人著實痛快。好，告訴你又何妨，我被人挑斷手筋腳筋，加上鎖骨、琵琶骨受損，差點成為廢人，如今能夠站著走路，我已經足以自豪。哈哈！」
紅思雪神色一動，道：「菁姐，難道你便是那個女子？」
洛佩賢眼中閃過激賞的光芒，連連點頭，笑道：「盛名而不驕，便是成名多年的人物也多有不及。紅兄得女如此，足以自豪。」
紅思雪沒想到方夢菁突然談到這個話題，俏臉一紅，道：「這……菁姐，我……」
「如今仁義莊內武林七公子，青年才俊可稱一時無兩，難道菁姐都無法心動？」紅思雪笑了笑道。
方夢菁微微搖頭，喟然嘆道：「雪妹為他想得如此周全，難道從來沒有為自己想過？」
左連山對他還算客氣，而紅天俠雙眼一翻對他不理不睬。原來他和少林寺有些小過節，所以對少林子弟沒什麼好感。
紅天俠猛的一擺手，笑道：「以前的事，提來做甚？不如與我把酒一聚，才是正理。」
彭無望大笑一聲，道：「大哥，這是小紅鷹紅思雪，也是小弟剛剛結拜的義妹，算起來，是你的四妹，理該叫你一聲大哥。」
司徒仁的女兒不幸被他們看中，於是巧布天仙局誆哄司徒仁上鉤。
但是這個願望還沒有達成，他已經在與巴山七煞的戰鬥中壯烈犧牲，只留下這本泛黃的冊子，記述著自己追悔不及的一生。
這時，鄭擔山的目光才看到紅天俠
紅思雪笑了笑，沒有說話，心裏卻想起了彭無望在瓜洲江中伸手將自己攬回船上的樣子，泛起一絲甜意。
看到彭無懼和華不凡攜手而來，彭無望大喜過望，搶步上前，拉住華不凡的雙手，道：「二哥，我們又見面了。」接著用力一拍彭無懼的肩膀，笑道：「四弟，怎麼想到要來江都？」
方夢菁想不到紅思雪如此爽朗坦蕩，對自己也如此信任，心中一陣感動，道：「雪妹，若是彭兄能夠得到你的青睞，實在是三生有幸。可惜，他似乎對你……」
方夢菁悚然動容，長嘆一聲，道：「雪妹對他能有如此深情，我實在羡慕。」
看著紅思雪臉上的笑容，方夢菁了解地微笑了一下，道：「紅姑娘，雖然我們今日才是第一次見面，但是我和你可以說是神交已久，不介意我叫你一聲思雪吧？」
紅天俠得意之極，笑道：「這一點，紅某從不妄自菲薄。」
看那筆記，乃是司徒仁自己所書，想來是留給後人的遺囑。
「現在你可知道，你比我幸運了？」方夢菁苦笑著收回注視著窗外的目光，深深地看著紅思雪。
「四妹，那張紙條，記得交給方姑娘。」彭無望被鄭擔山拉出幾步，忽然想起，大聲囑咐。
「鄭大哥，你這是何意？」彭無望奇怪地問。
方夢菁的眼中射出緬懷的神色，幽幽道：「我和彭大哥初遇在齊州客棧，那時候羅一嘯關刀兇猛，就要取了我父女和華不凡華兄的性命。彭大哥路見不平，義助我們擋過一劫。當時他只要放手而為，十招之內就可以斬殺羅一嘯。但是他敬佩羅一嘯乃英雄人物，不忍殺之，將他放走。那磊落豪邁的心胸已經給了我深刻的印象。」
鄭擔山忙道：「來來來，我們今夜定要盡歡而散。三弟，你可要告訴我你大戰年幫群醜的每一個細節，一處都不準遺漏。」
紅思雪點點頭，而彭無望已經被鄭擔山拉出了老遠。
「我三歲能識字，七歲能賦詩，十五歲讀書五車，過目不忘。后和家父雲遊天下，風雅俊傑之士所見不知凡幾，雜家百藝均有涉獵，上至當朝士大夫，下至市井屠狗客，皆可交談甚歡。但是，心中寥落，實不足為外人道。」方夢菁站在窗前，望著房外的夜景，悠然道來。
鄭擔山又驚又喜，忙問：「姑娘，你為何這般稱呼於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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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思雪對他淡然一笑，朗聲道：「大哥，你好。」
紅思雪忙走到他身邊，小聲道：「爹爹，飯菜不妨多吃，但是酒要少飲，你傷勢剛好，千萬小心調養。」
聽著窗外彭無望等人驚天動地的喧嘩談笑之音，紅思雪的臉上露出一絲淺淺的笑意
兩個人相視而笑。
彭家兄弟大聲歡呼，重新高興了起來。
紅思雪笑著說：「三哥，你們一起去，我和爹爹、左大哥也走得累了，正要歇歇。」
鄭擔山一聽說這就是天下聞名的赤焰龍王，著實驚喜了一番，對紅天俠的傲慢無理完全不介意，還認為是前輩高手當然的風範。
「不錯，我和華不凡八拜為交，從我們結拜之時，也把你一起算進來了，所以現在你是我三弟，我是你大哥！」
「記得了，我這就去見方姑娘。」紅思雪道。
紅天俠一怔，問道：「是誰？」
正是多謀巧斷、才智無雙的智仙子方夢菁。
「啊！你……」紅思雪被她的話嚇了一跳。
「你一定很奇怪，世間竟有這樣的人。」方夢菁微微一笑，對紅思雪道。
「千萬記住，告訴方姑娘，寫這張紙條給我的是張放，一定要提他的名字。」彭無望大聲道。
彭無望驚喜交集：「難道你們……？」
「一年前，彭大哥腰配七把長刀獨闖洛陽金府，殺金氏五子、敗謝滿庭、破越女宮劍陣、刀傷金百霸和金夫人，英雄氣概直衝雲漢，但是還不足以讓我動心。當我看到他因為敬佩金天虹的孝心而放過金氏夫婦的時候，我卻心中一動。因為，我看到他襟前的一朵月夜流香，雖然歷經血戰但是容顏不消，頗似一身是血，護在金氏夫婦面前的金天虹。由此得知，彭無望因為惜花而惜人，別有一番柔情。這種柔情，著實讓我心動。」
彭無望歉然一拍他的肩頭，道：「三哥知錯了，下次帶你去，好不好？！」
「乖女兒，懂得管你爹爹了。」紅天俠笑著說：「好，今天爹爹高興，多飲一些，下不為例、下不為例。」
司徒仁一時貪財，落入他們的圈套，家產被騙取一空，導致妻子離家出走，女兒也被抓去抵債。
一直站在一邊的鄭擔山這時走過來說：「來，咱們先去找洛府家丁湊些酒宴，再從長計議。」
「後來，彭大哥數次義助爹爹和我逃脫青鳳堂的追殺，最後一次還差點丟掉性命，可以說對我有數次救命之恩。我曾經想過，便將一生深情盡數給了他吧！可惜，我真的做不到，我真的動不了情。」
「大哥雖然是世間少見的英雄人物，但是若論風流倜儻、瀟洒英俊，確實難入菁姐你的法眼。」紅思雪笑道。
洛佩賢悚然動容，道：「紅先生可是為年幫之事身受此苦？」
紅思雪失笑道：「確實如此。」
「怪只怪我生性好強，論辯之時，往往言語鋒銳，令人無法招架，每令人心存敬畏。而那些對我言聽計從、恭謹崇拜的男子，我卻無法有任何好感。」方夢菁苦笑道。
彭無懼欣然點頭，又道：「三哥，你教我的雙手刀法，我和侯阿
話音未落，只聽得內堂簾櫳一挑，一個身著月白色文士裝、手搖摺扇的絕美女子，微笑著走出門來。
「呵……」方夢菁將摺扇掩住嘴，輕笑了一聲，道：「嚇你一跳吧？」
華不凡笑道：「這裏耳目眾多，指點武功諸多不便，還是先談談司徒前輩的事吧！」
眾人一片熱烈的響應聲。
「好，嬸嬸真是深明大義。從冊子上看，如果司徒大叔的女兒沒有改名，她應該還叫司徒念情，我們定要找到她。」彭無望大聲說。
映入眼帘的是醒目的一雙滿是喜悅的大小眼，珵光瓦亮的光頭在夕陽的餘暉下熠熠生輝。
但是，隋煬帝臨幸江都之時，廣召宮女以供淫樂，更有巴陵會專門挑選年幼女孩，自小訓練她們充當宮廷歌女。
就這樣，兩個當世少見的奇女子促膝談心，巧笑輕語，竟夜不息，然而彭無望交待給紅思雪的事情，卻被她一時忘記了。
聽著方夢菁的悠悠話語，紅思雪不禁痴了，半晌說不出話來。
紅思雪搖頭道：「這樣的事，我們身為女兒身，那是說不出的。再說，他一直把我當作兄弟一樣愛護，若忽然讓他把我當女人看，恐怕會難為了他。」
「其實，我一直在心裏偷偷地想，我應該是喜歡彭無望的。」方夢菁忽然石破天驚地說。
華不凡一笑，道：「說到這裏的青樓妓院，我知道有個人最為熟悉，明天我找找看是否能尋到他。由他帶領，必能無往而不利。」
原來，司徒仁籍貫乃是江都人氏，家中財源興旺、妻子賢淑，更有一個人見人愛的女兒，生活本來還算美滿。
「這，我……」彭無望不禁遲疑。
夜風瑟瑟吹來，屋內的燭光閃動了一下，屋檐上的燕巢里傳來幾聲乳燕的輕鳴。東廂房裡彭無望等人的笑語喧嘩遠遠傳來，反而襯托出此時的安靜。
左連山猛的走上前，道：「是啊！紅大俠是被宗浩古和龍千鱗害成這樣的。他為了解散年幫，真是受盡了苦楚。」說完連連搖頭。
「彭兄弟！」一個熟悉而親切的聲音霍然響起。
紅思雪還要規勸，洛佩賢的目光已經落到她的身上，笑道：「這位一定是紅侄女兒，早聞江湖上出了個小紅鷹，為人英俠仗義，而且做事大刀闊斧、乾淨利落，想不到今日終於得見。」
方夢菁又道：「雪妹，你看那彭無望如何？」
紅思雪這才會過神來，連忙說：「方姑娘太見外了，我就叫你一聲菁姐，從此咱們姐妹相稱，豈不是好？」
方夢菁一笑，道：「固所願爾，不敢請也。那我就叫你一聲雪妹。」
「雪妹，你真壞，我把心裡話都掏出來說於你聽，你卻取笑我。」方夢菁「啪」的一聲將摺扇一闔，輕輕向紅思雪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