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集 傾城篇
第六章 相思骨格
方夢菁神色大變，臉色忽明忽暗，好一陣子說不出話來。
洛佩賢微笑了一下，道：「彭小兄若知此事，必不會與你干休。」
「彭大哥儘管放心，夢菁必會讓張兄弟含笑九泉。」方夢菁的眼中精光一閃。
方夢菁眼珠一轉，笑道：「彭大哥，你還是別去找華兄和鄭兄了，他們今天早上對我說有事要辦，已經出去了。」
「哎呀！我的卦攤呀！」卦攤主人痛心疾首地撲上前：「你們不講理！」
卦攤主人連忙說：「客官，我看相算命一向直言無忌，有多少就說多少，這位仁兄命格確實如此，又怎能怪我。」
卦攤主人道：「客官，在下只精於看相摸骨，若是旁人，恐怕無能為力。」
方夢菁忽然問道：「彭大哥，你這是去哪裡？」
再次回到簪花樓前，彭氏兄弟面面相覷，都有手足無措之感。
彭無望大驚，道：「啊！他們都走了，沒他們引路，我可不行啊！」
「三哥，既然人力有時而窮，不如問問鬼神。」彭無懼忽然突發奇想。
只留下卦攤主人，圓睜雙眼，不知是該怒罵，還是該稱謝。
忽然，卦攤主人道：「且慢，客官！你面相奇特、氣宇非凡，不如讓我看個清楚。」說完不由分說，抓住彭無望的左手。
「喂，方姑娘，這麼巧？」彭無望喜出望外，連忙走到方夢菁的面前。
「也好。」彭無望想了想，說：「舉頭三尺有神明，就試他一試。」
「三哥。」看著彭無望愁眉苦臉的樣子，彭無懼笑道：「怎麼了？這江都城最出名的就是倚靠瘦西湖畔的八大名院，很多天下聞名的風流名妓都在這裏獻藝。青樓妓寨的規模更是全國首屈一指，豪商大賈都喜歡在這裏待上一待，更有很多風媒在這裏買賣消息，若要追查司徒念情的下落，這裡是最好的地方。」
一看到兩個人猶豫不決的樣子，卦攤主人連忙起身一抱拳，道：「兩位，在下乃是茅山卦術第二十七代傳人，一年前出山濟世，尤擅看相摸骨、精於卜算前程。看兩位英華內斂、氣蘊非凡，不知可願意來卜上一卦。」
方夢菁神色一動，道：「彭大哥，可有什麼要事？」
「方姑娘！」彭無望驚訝地問：「你這是……？」
「十兩黃金！」卦攤主人接過飛錢，眼睛睜得更大了，竟有破眶而出的趨勢。
方夢菁半晌才回過神來，猶豫著說：「我一時想不太明白，需要細細參詳
彭無望眉頭一挑，道：「不知道昨日我義妹給你的紙條上，可有任何線索。」
彭無望看了看她，也不好意思說要去青樓尋訪司徒念情，告了聲罪，匆匆走了。
「三哥息怒、三哥息怒！我這些都是道聽途說，根本沒有親身經歷過。」彭無懼嚇得連聲說：「自從巴山以來，我一直用心練武，不信可問侯阿大！」
「彭大哥，天下第一錄雖然評價公允，當世無雙，但是江湖紛爭，大半因此而起。當初方家先祖之所以首創天下第一錄，乃是為了振奮漢人武者尚武精神，令人發奮圖強，勤練武藝，抗擊胡虜，光復中原。如今天下太平，好武之風雖然有助於振興社稷，但是中原武林高手自相殘殺、自損實力，實令親者痛、仇者快，害多於利。這天下第一錄已經成了雞肋般的蠢物，食之無味，棄之可惜，不如早早割捨，求一個無牽無掛。」方夢菁深思著說。
方夢菁深深望了他一眼，微微一笑，道：「彭大哥，青鳳堂和我有殺父之仇，我和它勢不兩立。彭大哥和青鳳堂雖然有些過節，但也都是小事，就不必插手了。」
「嘿，都說要和華大哥他們一起來的。」彭無望東張西望，看著那些對人點頭哈腰的妓院夥計和站在樓台之上對路人搔首弄姿的青樓女子，大聲說：「這裏魚龍混雜，男人不像男人，女子不似女子。亭台樓閣，一棟接著一棟，眼睛看得都花了，還談什麼尋人。」
「青頭小子？！你能比我大幾歲，再要多言，我連你一起打。」彭無懼大怒。
「你怎能以貌取人？我眼睛是大了點，但在茅山苦學十載，已盡得真傳，算卦之術天下無雙，豈是你們這些青頭小子可以想見的？」卦攤主人又氣又急，傲然道。
方夢菁回想昨日情景，立刻瞭然于胸，微微一笑，道：「昨日我和雪妹相見恨晚，言談甚歡，想來她是一時忘記了。」
「話不能這麼說。」彭無望用力一拍彭無懼的肩膀：「只要找到司徒念情，我們把她接回司徒大叔家去，只要有人肯入贅，司徒大叔還是有后的。不過當務之急，還是儘快去找到司徒念情。」
方夢菁苦笑著說：「能夠活著和我計較，總好過死後萬事皆休。」
第二天清晨，彭無望頭一個爬下床，洗漱完畢，來到院子打了一趟少林羅漢拳。
只見彭無望一隻
方夢菁驚訝地素手一抬，道：「彭大哥如何得知此事？」
說完，彭無望拉起彭無懼大踏步走出圍觀的人群，消失在人叢中。
彭無望這才神色一和，將他放下來：「四弟，那你又說什麼個中能手，還把這些妓院的典故說得頭頭是道。」
彭無望愣了一愣，也由得他去。
方夢菁的眼中透出一絲堅毅和決絕，她沉吟了一會兒，道：「我日後會廣告天下，這世上再也沒有天下第一錄了。」
彭無望連連點頭，笑道：「方姑娘說的話，我雖然不是全都明白，但是這個無牽無掛，我實在喜歡，既然如此，不如不寫了，省得麻煩。難怪方姑娘開始寫一些武功之外的雜家百藝，連我們做廚子的也有幸上榜。」
看著江都瘦西湖畔橋水交映，綠柳橫堤的風景，彭無懼只感到心曠神怡，一身輕鬆。
彭無望以拳擊掌，長嘆一聲，道：「義妹辦事一向穩重，這麼性命攸關的事怎會忘記，真是令人不解！」
就在這時，彭無望一把上前拉住彭無懼，將一張飛錢遞到卦攤主人手中。
※※※
彭無望道：「那日我路過洞庭湖東北叢林，發現一個兄弟被青鳳堂追殺，我出手相救，但是晚了一步，那位兄弟傷重而亡，遞給我一張紙條，上書君山島三個字。我苦思多日，不得其解，想起方姑娘你才華過人，必有驚人見解，所以兼程趕至此處，希望方姑娘有以教我。」
方夢菁沉聲道：「洛叔叔，青鳳堂總舵在君山島，我們應該秘密召集武林七公子和各派精英商議對策。」
方夢菁微微一笑：「爹爹以前痴迷於武功的鑽研，忽略了當今世上還有很多和武功一樣多姿多彩的技藝。小妹只是想將以前花在研究武功上所荒廢的時間多多用在其他更有意思的事情上。彭大哥的廚藝，口碑廣布天下，青州以南、巴蜀以北，眾人皆贊，天下第一，當之無愧。」
彭無望看她這樣，忙問：「方姑娘，你還好么？」
方夢菁沉默了一會兒，道：「彭兄多次救我脫困，身歷萬險，吃足了苦頭，這次我真的不忍心讓他再冒風險。」
彭無望大吃一驚，道：「什麼，你不知道？難道義妹沒有告訴你？」
「三哥，小弟我也算是個中能手，你
洛佩賢奇道：「這又是為何？他們正是可觀的助力。」
「什麼不講理？！你學藝不精、騙人錢財，還要狡辯！看你那雙眼睛，水靈靈的，一看就不像個算卦的。」彭無懼道。
看著彭無望的身影漸漸遠去不見，方夢菁轉身疾走，第一時間到洛佩賢的書房。
彭無望「哦」了一聲，就要站起身來。
彭無望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忽然想起一事，笑了笑說：「方姑娘，關於天下第一錄之事，到底是誰竟然如此能耐，從你手中竊得初稿？」
然而，在他身邊的彭無望則望著樓台相連，鶯歌燕舞，紙醉燈迷的煙花柳巷，頭昏腦脹，不知所措。
「彭大哥，好久不見，一向可好？」方夢菁輕合摺扇，以男子的禮儀向他拱手作揖。
看著他的模樣，彭氏兄弟心中一緊，對他的信心立刻減了三分。
「張放。」方夢菁微微點了點頭，道：「原來是江湖上著名的蒲草飛張放。他的輕身功夫別有一功。」
兩個人同時抬頭看了看簪花樓的牌匾，運了運氣，互望一眼，齊聲道：「走。」
卦攤主人將彭無望的左手按摸了良久，再仔仔細細地看了看彭無望的眉宇之間、印堂上下，長嘆一聲，道：「奇哉、奇哉。客官，看你印堂赤紅，雙頰色亮，嘴無騰蛇，鼻直口正，朗目如火，正是仁俠君子之相，前程雖有凶劫，但是只要心懷坦蕩，未嘗不能安度。奇怪的是你骨有橫刺，前寬后窄，堅如鐵石，筋脈外連，乃是萬中無一的相思骨格，命中注定要讓數個姑娘為你相思入骨，魂牽夢繫，傷心斷腸。骨相，面相相衝相剋，命運多變，委實難測、委實難測。」
「噢，希望姑娘儘快揭開疑團。」彭無望神色嚴肅地說：「那位兄弟被人利劍穿喉，本該立刻斃命，他掙扎著殘留下一線生機，待我趕至身邊，只來得及遞給我紙條，再比劃著告訴我自己的姓名，就一命歸陰。他叫張放。」
洛佩賢大喜：「這下太好，真是天無絕人之路。」
方夢菁笑了笑說：「怎麼？」
方夢菁又道：「洛叔叔，這次行動，我們需要瞞住彭氏兄弟和紅思雪。」
※※※
「這位張兄弟臨死之時，滿眼希冀，緊握著紙條，一臉的
方夢菁的臉上露出一絲苦澀的神情，向彭無望深深一揖，道：「彭大哥，對不起，都是我疏於防範，才令你受此連累，夢菁在此謹向你賠罪。」
「不礙事。」彭無望忙一擺手：「只是此事可大可小，聽說不少人因為爭名而反目，須小心處理。」
做完了吐納運功的早課，他立刻去找彭無懼、華不凡和鄭擔山一干人等。他們已經約好，結伴去找華不凡口中那個最熟悉青樓妓寨的高人，然後去尋訪司徒念情。
他求助地看了看彭無望。只見彭無望已經站起身來，滿臉紫紅，嚴肅地向他用力點了點頭。
「放你的春秋大屁！」彭無望還來不及說話，一旁的彭無懼已經怒火中燒，用力一拍卦案，大喝道：「你這個傢伙簡直胡說八道，我三哥乃是摯誠漢子，平生不二色，怎會讓女人傷心！看你樣子倒是老實，誰知是個騙人錢財的混混。」
兩個兄弟擠開人群，來到剛才出聲吆喝的卦攤面前。卦攤的主人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小夥子，圓頭圓腦、唇薄嘴闊。雙眼精光閃爍，本來非常有神，但是因為生得太大了，所以只給人一種水靈靈的感覺，完全沒有算卦者應有的神秘氣質。
得到三哥的認可，彭無懼大喜，他大喝一聲，一個披掛腿自上而下砸在卦攤上，立刻將這個卦攤砸得粉碎。
「足夠賠你的卦攤了吧？」彭無望沉聲道。
腳到中途，忽然頓了頓，因為彭無懼忽然想起來自己彭家門規里欺行霸市、攪擾鄉里乃是大過，輕則重杖四十，重則閉門思過三年，情節嚴重的還要逐出家門。
彭無望笑道：「我去找華二哥和鄭大哥，還有我四弟，我們要去江都逛逛。」
「我呸，這錢賠了你的卦攤，剩下的給你做些小生意，不要在這裏擺卦攤丟人現眼了。」彭無望大聲怒道：「若再讓我看到你擺卦攤行騙，我就見一次砸一次。」
「好、好。方姑娘，這些日子，為了策劃對付青鳳堂的事，你受累了。」彭無望連忙還禮，接著又熱心地說：「你們什麼時候剿滅青鳳堂，如果用得到我的，我一定竭盡所能。」
方夢菁奇怪地問：「什麼紙條？」
兩兄弟相視苦笑，剛要邁步入樓，忽然一個顫巍巍的聲音從旁邊
「客官，你總算了解我卦術準確了吧！」卦攤主人立刻息了怒，收起飛錢，洋洋得意地說。
彭無懼尷尬地笑了笑，說：「三哥，小弟本來想顯顯本事，所以隨口說出來誆你的。」
「你還嘴硬。」彭無懼怒道：「我三哥就是天下聞名的青州飛虎彭無望，你到河南道和巴蜀四川去打聽打聽，我三哥可是一個見色起意、始亂終棄之人？！你如此妄言，還敢自稱神算，老子我拆了你的卦攤。」說完一腳踹向卦案。
彭無望大感榮寵，笑得合不攏嘴，連稱：「豈敢、豈敢。」臉上卻掩不住得意。
彭無望心神不屬地說：「嘿，尋找司徒念情一事實在渺茫，多散些銀兩出去，就當是為司徒大叔積點陰德，希望天可憐見，能夠讓我們找到他的唯一骨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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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無懼也嘆了口氣，道：「可惜可惜，司徒大叔沒兒子，司徒一家後繼無人。」
彭無望用力一擺手，道：「方姑娘客氣了。當日青鳳堂在我眼前戕害方老前輩，我心裏發誓，一定要助你剷除青鳳堂。為令尊報仇，剿滅青鳳堂一事，我決不會袖手旁觀的。」
剛剛走出跨院，卻看見身披月白文士衫的智仙子方夢菁，手搖摺扇，對他含笑點頭。
彭無望猶豫地看了看彭無懼，只見彭無懼往前努努嘴，他只好忐忑不安的到卦攤前坐下，拱拱手，道：「大師你好，在下青州彭某，特來卜算故人後代的下落。」
彭無懼道：「三哥，剛才你出手也太大方，那個江湖騙子如此不堪，何必給他這許多銀兩。」
「你這小子！我還差點信以為真。」彭無望笑罵后，長長出了口氣，左右看看，道：「看來你我兄弟都是一籌莫展，已經逛了這許多時辰，卻毫無進展。這樣吧，就從這個什麼花樓開始吧！」
方夢菁拱手道：「彭大哥雲天高義，小女子先行謝過，但是青鳳堂總舵神秘莫測，江湖中人無人知曉，非常棘手，令我們雖然徒有精英齊聚，卻無用武之地。」
彭無望苦笑一聲，道：「我剛到江都，就有數十個使刀江湖人物輪番上前和我邀戰，我苦戰數個時辰才把他們全部打退，後來發現他們誤把我這個廚道上的天下第一刀當成了天下第一刀法名家。嘿，現在江湖上流傳的天下第一錄殘缺不全，又是最新的排名，想來是什麼人從你手中偷過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