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肝腦塗地生死簽

「你莫要衝動，只弓天影一人你就不是對手，更何況還有十一位觀戰的魔使相助，三招之內你就會被撕成碎片。」鄭東霆焦急地勸道。

「莫急，待我再恢復幾成功力，到時候你我師兄弟齊心合力，做事便多一成把握……」鄭東霆這句話還沒有說完，一具支離破碎的屍體「轟」的一聲落在距他四尺遠的地方，飛濺的鮮血噴了他一臉，按著他不放的鬼奴似乎也受不了這濃厚的血腥氣，齊齊退後，用袖子擦了擦身上的血跡，鄭東霆趁著這個機會，探頭往前一看，卻發現場中戰死的乃是當日帶領眾塞外好漢加入天書大會的那個帶鷹胡人。

鄭東霆抬眼朝其他十一魔使和弓天影望去，只見他們臉上都是一派篤定之色，顯然深知解藥的特性，對下場比試的大郎十分放心。

「花當家！」黨三刀和莫相見雙目盡赤，同聲嘶吼了起來。

一盞茶的時間過後，那大郎抬腳用力一踏石板，發出驚天動地的轟響聲，整個朝陽廣場的地面彷彿遭受了特級的地震，劇烈地晃了一下，正在盤膝而坐的花青被一股大力掀到了半空，不得不雙腳一挺，站穩了腳跟。

「出手吧！」督紅花冷然道。她的話音剛落，那大郎手中的關刀突然爆出一團精光，勢如破竹地朝著花青的天靈蓋劈去，將花青布下的刀陣一口氣破得一乾二淨，在一片金鐵相擊的畢剝聲中直入中庭。

「下一個，二郎！」督紅花在發泄完自己複雜的心情之後，情緒顯得更加暴躁，連聲音也失去了應有的冷靜。

花青伸手從金盤中拿出一顆藥丸，囫圇吞下，接著從兵器架上取出自己的成名兵刃——一柄烏黑如夜的戳鐵刀，盤膝坐在地上，暗自調理內息。

「嗯……」督紅花懶洋洋地應了一聲，「都記下來了嗎？」

「我……我不是師父！」他怔了半晌，衝口而出。

「這些是我一個個發函邀請來的壯士，都是因為尊重父親的威名而來，若讓他們死在老賤人的手上，他日九泉之下，讓我如何面對先父。」牧忘川說到這裏，聲音里混有一陣強烈的顫抖。

「你瘋了！」鄭東霆嚇得心神大亂，連忙用剛剛凝聚的三分內力傳音道。

「督紅花！」鄭東霆看到這裏再也忍受不住滿腔怒火，抬起頭來厲聲喝道，「你們好歹身負絕代武功，用這般下作的手法屠殺江湖同道，你們不慚愧嗎？」他剛說完一句，就被身後兩個鬼奴狠狠摁在地上。

面對這猶如天崩地裂般的一刀，夜刀花青氣勢盡消，避無可避，只能咬牙橫刀招架。只聽得「當」的一聲巨響，他的身子宛如一片落葉橫飄出七八丈，手中的戳鐵刀無助地飛入空中，一股鮮血從他的口鼻之中狂涌而出，在空中爆出了一朵蒼涼的血花。

「十二郎，你去！」彷彿根本沒有聽到鄭東霆的怒吼一般，督紅花懶洋洋地開口道。

「原來如此……」鄭東霆用心看了一會兒，發現花青的腳步開始變得輕浮，這是內力不濟的徵兆。難怪他如此急於決勝，那顆藥丸的功效並未解盡體內的醉魂丹之毒，只是暫時激起了七八成真氣。若是不能速戰速決，內力就會枯竭。

「那大師兄，該怎麼辦？看著這些英雄好漢一個個被屠殺，我情何以堪啊？」牧忘川悲痛地說道。

「大義當前，我牧忘川雖百死而不悔！」牧忘川的聲音里滿是慷慨激昂。

「該死！這些陰險小人，徒具上乘功夫，卻沒有半分武德，比那些橫行無忌的太行刀客還要不堪。」想到這裏，鄭東霆心中不禁升起一股憤怒。

鄭東霆想要抬眼看看是哪個魔頭將要遭劫，但是身後兩個鬼奴似乎下定決心不讓他抬頭，狠狠按著他不放。他暗暗運轉內息，發現那半顆解藥已經起了功效，身上的功力正在慢慢凝聚。他心裏暗暗思忖是否現在就掙脫兩個鬼奴的束縛，拉著連青顏、洛秋彤和祖悲秋逃走。但是一個人如何帶三個人走，他卻一時沒什麼主意。

看著鄭東霆悲憤欲絕的樣子，督紅花忽然神經質地笑了起來：「怎麼，心痛嗎？這些都是和你一樣想要獨步江湖，橫行無忌之人。他們不在乎江湖規矩，不在乎他人的生死悲歡。他們只要逍遙自在就好了。江湖中，這樣的人太多了，多到殺不盡，殺不絕。不過今日之後，所有的江湖人都要聽我一個人的號令，想要逍遙自在，就會被我斬盡殺絕！」

「你確定你真是師父的兒子嗎？」鄭東霆忍不住開口道，「咱們做事也要講個方式方法吧？若是白白上去送死，我怕九泉之下，師父真的不會認你這個兒子。」

「你有一盞茶的時間恢復功力。」看到他走到自己身邊，弓天影冷冷說道。

「督——紅——花！你草菅人命，不怕被天收嗎？」鄭東霆只感到一股陰鬱的憤懣幾乎要將他的心臟壓碎，他忍不住抬起頭大喝道。

「拿下他！」弓天影突然大喝一聲。鄭東霆身後的鬼奴立刻衝上前，重新將他按倒。

「以快制敵，以奇取勝，壓腕振刀以斂刀鋒，乃是夜間奇襲的絕佳刀法，不愧夜刀之名。」大郎一邊信手揮灑關刀刀芒，將黑霧般的刀光掃到外面，一邊朗聲道。

隨著花青的倒地，大郎一抬手將短柄關刀丟到兵器架上。在十一魔使和弓天影的稱讚中施施然走回了看台的座位。

「花兄弟！」姬放歌狠狠咬緊牙關，雙拳用力砸在地上，鮮血瞬間流滿了他的手掌。

「動手吧！」大郎冷冷喝了一聲，一抬手亮出了自己的兵刃——一把短柄關刀。

鄭東霆用手遮著額頭，想要看清此刻督紅花瘋狂大笑的樣子，但是從南天傳來的陽光太過耀眼，他什麼都看不清。他感覺到，督紅花似乎並不是在和他說話。

鄭東霆掙扎著抬起頭來，看了花青出手的招數，頓時大叫不好，對付十二魔使這樣的絕代高手，沒有人有把握在一出手之間分出勝負，必須先試探，摸清底細，然後迂迴亂其心志，最後才是攻堅——破敵制勝。花青一上來就是攻堅破陣，想要畢其功於一役，正好落入了對方攻守的節奏之中，除非武功相差甚遠，或者攻其不備，否則極難取勝，反會自陷絕境。

花青咬緊牙關，強行凝聚體內的真氣，健腕一抖，一團漆黑如墨的流利刀光瞬間席捲了整個朝陽廣場。花青之所以能夠統領太行南寨。令黑白兩道聞名變色，乃得益於太行三十六路快打刀。這路刀法空靈曼妙，不但出招快，而且全無聲息，在夜間使將出來，可以收到殺人于無形的效果。花青成名以來，大多數強敵仇寇都是被他在夜間誅殺，所以才有夜刀之名。

「都記下來了！」在看台上的十一魔使紛紛說道。

「這真是一筆永遠算不清的糊塗賬！」鄭東霆心裏暗暗苦嘆一聲。

那十二郎輕輕一個騰躍，猶如一朵流雲飄落，輕靈地落到弓天影身邊。他身材勻稱頎長，看起來比大郎瘦小些，但是肌肉堅實，步法輕盈，一身武學絕不比大郎遜色。他輕輕一拍石箱，一張紙鬮猶如一隻白蛾從箱口飛了出來。他抬手一揮袖袍，輕輕拍于其上，紙鬮「嘶」的一聲飛入弓天影的手中。弓天影朝他點了點頭，抬手打開紙鬮，大聲說出了一個鄭東霆並不熟知的名字。

「斬魔刀！」看過祖悲秋默寫出來的秘籍，鄭東霆頓時看出這路刀法的由來。這正是百年前威震天下的青鳳堂雷煞炮刀羅一嘯斬魔刀中的一式——「驅魔」，這羅一嘯的刀法擁有一刀如炮的美名，威猛剛烈到了極點，正是克制偏重陰柔變化的夜刀刀法的不二法門。

激戰了三十余招，那大郎憑藉那把笨拙的短柄關刀以拙御巧，將花青綿密如雨的攻勢都輕鬆地擋在了外門。眾人心中為花青暗暗叫好的心勁兒頓時沉了下來，不少眼力高明的名家都發現了花青此刻的尷尬。

此刻雖然烈日當空，但是面領生死考驗，久走江湖，屢經戰陣的花青剛一交手就將自己最得意的刀法一口氣使將出來，出刀之快，招數之奇，實為平生罕見。本來還在擔心他安危的太行群盜看到他如此驍勇，頓時心生希望，暗暗為他叫好。

就在這時，耳邊突然響起牧忘川激動的聲音：「大師兄，你的功力現在應該恢復了三成。呆會兒我就拚死去偷那一盤解藥，說什麼也要把這些葯發給大家。你趁著混亂帶著兩位嫂嫂和二師兄先逃吧。」

「師父去世一年了，她仍然這麼恨他，莫非因為她仍然愛著師父，所以才恨得如此瘋狂、如此刻骨。」鄭東霆想到這裏，冷汗一滴滴從額頭上滑下，拚命轉過頭，下意識地看了一眼身邊的連青顏。此刻連青顏的臉上滿是憐憫，似乎在為督紅花和場上枉死的魔頭們感到悲傷。

正在他思慮萬千之際，高居看台最上層的魔教教主督紅花突然開口道：「大郎，他的刀法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