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集 離別篇
第二章 碧空水鏡
身材高大的少年高山猛的一點頭，將兩隻胡蘿蔔般大小的食指狠狠塞到嘴裏，用盡全身力氣打了一個響亮的忽哨。
就在這時，湖畔榕樹上的一群雪白色的天鵝彷佛受到了什麼驚嚇，突然從棲息的樹枝間竄上了天空。
「你們太讓我失望了，你們根本不配叫遊俠，你們冷血無情，漠不關心，就像神族的劊子手們一樣。我詛咒你們，永遠詛咒你們！」夜歌聲嘶力竭地說。
「你們看那群天鵝，那是仙女的衣服。」天雄指著天空中盤旋的天鵝，興奮地說：「仙女洗澡的時候為了怕凡人偷走她們的衣服，就施展法術把衣服變成了天鵝，既可以防止衣服被偷，又可以為她們監視周遭情況，防止有人來騷擾她們。」
「有這事兒么？」天雄轉頭問年紀最大的高山。
天雄搖了搖頭，沉默了下來。
「你瘋了？」圓臉少年第一個叫了出來，「你會死在那裡的！那裡是蠻荒之地，是死神流連忘返的沙場，你將永遠失去悠長的生命！」
「我的親親老天爺，到底誰才是神族？正義何在？公理何在？」天雄喃喃道。
「這麼說，你是人類，不是仙女？」天雄和少年們略略有些失望。
「真像做了一場噩夢，我需要回家睡一個回籠覺清醒清醒。」圓臉少年長長吐了口氣。
「相信我吧！兄弟們，」那個被稱為天雄的少年一臉的期待，「這是我從古籍上查出來的，碧空天池是仙女們最流連忘返的地方，天池水對她們有致命的吸引力，這裡是她們洗澡的好地方。」
行完這個禮后，天雄抬起頭，對著水鏡中的女孩大聲道：「早上好，女孩子。我叫天雄，是遊俠島上的遊俠，請代我向你的姐妹們問好，尤其是你的姐姐們。」
「兄弟們，我們應該去救他們。」半晌之後，天雄忽然道。
畫面漸漸暗淡消失，夜歌的影像再次填滿了水鏡，「通靈鏡不會欺騙世人，這就是正在天下大陸發生的景象，人族在被殘殺，天神已經拋棄了人族。遊俠們，你們是這個世界唯一的希望。救救我們，求你們救救我們！」
「哦，看到她，讓我怎麼再去喜歡城裡那些凡塵俗世的女孩子，我的一生從此將會暗淡無光。」高大少年一臉的失魂落魄。
「如您所願，先生。」流星一隻眼猛的打了一個噴嚏，在它額
「為什麼不說話？你們不是遊俠嗎？你們生來不就是為了解救人間的苦難嗎？疾惡如仇是你們的天性，助人為樂是你們生命的源泉，除暴安良是你們的使命，人們的笑容是你們生存的唯一力量。既然你們是遊俠，既然人間滿是苦難，為什麼不來拯救我們？為什麼你們會沉默不語？！」夜歌的聲音開始變得凄厲而憤怒。
夜歌凄惻的語音在碧空天池空洞地回蕩著，但是遊俠少年們卻沉默不語。
「這根本就是一場夢，荒謬透頂的夢。」高山用洪亮的聲音說：「我們所有人都應該回去睡一覺，想辦法從這個惡夢中醒過來。這一定是睡神給我們開的一個玩笑，把我們一起放到一個共同的夢境里，然後讓我們把這一切信以為真。」
「在哪兒，在哪兒？」眾人異口同聲地問。
他抬起頭，優雅地抬起右手撫住額頭，然後再把手高高抬起，往前方一揮，同時上身微微一躬，做了一個最標準的撫額禮。
在翦水舟的周圍，碧空湖水開始緩緩旋轉不停，漸漸形成一個方圓數里的龐大漩渦。
「我們必須把它記錄下來。」天雄低聲道：「高山，把我的一隻眼叫出來。」
在遊俠島上，男性遊俠用這個姿勢向女性問候，並隱諱地稱讚年輕女性的美貌。
※※※
天雄花了一盞茶的時間才回過神來，連續咽了幾口唾沫，潤了潤已經乾澀生疼的喉嚨，啞聲道：「都記下來了么，那就把眼睛召回來吧！」
「為什麼？見鬼，你什麼時候又改名字了？」天雄焦急地小聲說：「聽著，這可是仙女，你千萬別失禮。」
天雄用力吸了一口長氣，沉重地點了點頭。
這一天和往常一樣，是遊俠島又一個清朗美妙的清晨。
「那我們不是被發現了？」圓臉少年撓了撓頭，失望地說。
「但是人族正在被殘殺，他們需要幫助！」天雄大聲道。
水鏡中的女孩子似乎喜極而泣，語音也變得哽咽起來，「太好了，我終於能夠聯絡上你們了。我叫夜歌，是天下大陸連城王國的公主。」
「天雄，你說得沒錯，我們今天終於看到了仙女。」圓臉少年痴痴地說：「我這
「仙女出來了！」撐船的少年們看到眼前的景象，立刻手舞足蹈地歡呼起來，剛才的恐懼立刻被他們拋到了腦後。
「天下大陸？連城王國？」聽到這兩個名字，天雄和少年們都一愣，他們從來都沒聽說過這幾個名詞。
「真想把你的羽毛拔光，好吧！流星一隻眼，快點開始。」天雄發現自己越來越拿這隻倚老賣老的老鳥沒有辦法。
「不妙不妙，仙女們似乎生氣了。」翦水舟上的少年們慌作了一團，手忙腳亂地撐船的撐船，搖櫓的搖櫓，急急忙忙地將翦水舟朝著漩渦之外劃去。
無人操船的小舟被水漩渦漸漸帶了回來，朝著水鏡的方向緩緩駛去。
「但是……」天雄遲疑著。
「人族被殘殺，自然有他們被殘殺的理由，也許他們做錯了事，此刻正遭到神罰。那是天神們的勾當，我們何必去插上一腳。」圓臉少年立刻說。
看到一切準備就緒，天雄輕輕鬆了一口氣，轉過頭對著水鏡中他認定的那位仙女說道：「美麗的仙女，正如你所看到的，我是遊俠。」
「老天，一位仙女的胸膛，也許我走運會看到仙女的胸膛。」圓臉少年滿臉憧憬地吟道。
就好像在回應他們的呼喚，一股巨大的水流突然從碧空天池的中央，噴泉般直射上天空。
隨著她凄厲的喊聲，水鏡上的一切景象都開始漸漸模糊不清，高高懸在半空旋轉不已的水流突然失去了憑藉，沉沉地落入湖中，濺起了高高的水花，將木然站在翦水舟上的眾人淋成了落湯雞。
「回去睡覺了，天雄。」看到天雄的樣子，高山嘆了口氣，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小聲道：「即使剛才的一切是真的，我們也幫不了他們，讓他們自生自滅去吧！」
「確實聽說過我們的祖先是從人界升到遊俠島的，但那只是模糊不清的傳聞，城裡那些老得記不清自己家廁所在哪兒的老頭子經常這麼念叨，不過沒想到的確有這事兒。」高山小聲說。
那是一場神族和人族聯盟的遭遇戰，漫山遍野的人族士兵在神族戰爭魔法大師們操控的各種戰爭魔法下，痛苦地掙扎著，有人被燒成了焦炭，有人被炸成了齏粉，有人被熔成了一股青煙，滿地溝壑都被人族戰士的遺骨所填滿。接著，畫面
「是仙女！」天雄大叫了起來。
「兄弟們，你們從來不想看看仙女的臉嗎？」天雄大笑著說，讓夥伴們一起笑翻了天。
「那是什麼地方？」天雄費解地問道。
「他們將永遠不會相信這是真的。」高大少年喃喃道。
「不，我希望自己是，可惜不是。」夜歌焦急地說：「求求你們，救救我們人類吧！入侵的神族大軍幾乎摧毀了天下大陸上的所有人類城市，上千萬的人類被神族殘酷屠殺，人族的榮耀馬上就要被徹底摧毀了。」
「等一下，神族？就是傳說中被天神選定的子民？他們為什麼要侵略人族的地盤？他們已經有了諸神之故鄉大陸，還不滿足嗎？」天雄皺眉道。
一陣喧天的嬉笑聲從薄霧深處傳來，一艘輕靈矯捷的翦水舟，載著七八個大聲喧嘩的少年朝著碧空天池的深處駛來。
「別這樣，兄弟們，她看起來還沒到十二歲，記住我們是遊俠，都是正派人。」天雄很為自己的同伴們臉紅。
其他的少年都鄧鄧獃獃地死盯著水鏡仔細觀看，生怕錯過女孩子身上每一絲細節。
「活見鬼，狗屁流星，你今年八百歲了。」天雄惱怒地低聲道。
「哦，先生，對一隻活了八百年的老鳥來說，我的聽力似乎已經開始退化了。」流星一隻眼仰頭望天，喃喃自語。
「好了么？先生，我想我的眼睛已經飛得很辛苦了。」仍然站在天雄肩膀上的流星一隻眼大聲說。
「謝謝你提醒了我的年紀，但是小夥子，和無窮無盡的宇宙相比，八百年只不過是……」流星一隻眼似乎談興很濃。
這聲快把人的耳膜震裂的忽哨剛剛響起，一隻深藍色羽毛，拖著兩條橘紅色孔雀翎狀尾羽的小鳥已經跌跌撞撞地從雲端墜了下來，一頭撞在天雄的肩膀上。這隻小鳥的額頭上只長了一隻向外突起的巨眼，在眼眶中滴溜溜地亂轉，似乎四面八方的景象都會盡收眼底。
激昂而響亮的聲音在寧靜的湖水中不停迴響，彷
「一隻眼，你來了？」天雄低聲道：「把我和仙女的對話記錄下來，一個片斷都不要遺漏。」
「你是遊俠？真的是遊俠？」女孩子銀鈴般動人的聲音通過水鏡傳了下來，迷人的音浪在寧靜的湖水上不斷迴響。
「我比較喜歡看仙女的屁股，哈哈。」一個身材高大的少年開心地笑著說，引得身邊的少年統統鬨笑起來。
流星一隻眼在天雄的肩膀上用力地拍打了一下翅膀，它那顆鴨蛋大小的眼睛里一陣紅光亂閃，在空中一個撲騰，準確地落回到流星一隻眼的額頭上。
「這完全是真的。」夜歌更加的焦急，她將目光停留在面前的水鏡上，伸出手，在水鏡的鏡面上飛快地寫著什麼，邊寫邊用顫抖的聲音哀求道：「求求你，如果你真是通靈鏡，請向這些尊貴的遊俠們顯示一下人族悲慘的景象。」
這些景象讓年輕的遊俠們嚇得目瞪口呆，半晌不知自己身在何方。
「最近我思考了很多問題，發現我們的生命實在太短暫了，彷佛划空而過的流星般一閃而逝，所以我為自己起了這個名字，希望用這個名字提醒自己，要珍惜生命。」那隻自稱流星一隻眼的小鳥感慨地嘆了一口氣，沉聲道。
幾個少年蜂擁到他的身旁，和他一齊高聲叫道：「我們是游——俠——」
「沒關係，仙女喜歡我們，我們是遊俠嘛！所有的仙女都喜歡遊俠。」高大少年自豪地說。
「那麼大家和我一起喊吧！」天雄興緻勃勃地站在船頭，將雙臂伸展成一個「大」字，高聲叫道：「美麗迷人的仙女們，請出來和我們相見吧！我們是游——俠——」
「閉嘴，現在給我立刻開始記錄我和仙女的談話。」天雄對它的話完全不感興趣。
「無法相信神族會去侵略人類，他們擁有的土地遠遠好過人類或者其他種族，甚至在遊俠島上的仙女們都曾經談論過諸神之故鄉的美麗。」高山大聲說。
「沒有但是！你才多大？十六？十七？你至少還有五百年可活。看看碧空天池，這裏每一天的景象都不盡相同，如果你死了，你會錯過這一切的美景。你還沒有去過龍門，那裡是鯉魚化龍的地方，你還從來沒有花過十年的時間觀賞過一條鯉魚躍龍門，不是嗎？仙女們又怎麼辦？你還沒有娶過
少年們發出一陣不置可否的沉悶笑聲，天雄傻獃獃地望著碧波蕩漾的湖水，沒有理會高山的話。
「她在和你說話，一個真正的仙女正在和你天雄說話。」圓臉少年一臉的不可思議。
碧空天池中，碧綠晶瑩的湖水和千百年前一樣泛著恬靜的波紋。輕柔的薄霧彷佛一張張神秘的簾櫳，以它特有的柔媚風姿籠罩在綠寶石般的湖水上，似乎在守護著什麼令人流連忘返的神秘。天池旁的垂柳那瀑布般茂盛的柳條，直直垂到湖面之上，隨著清風微微搖擺，攪起一圈圈夢幻般的水紋。不時有一條金色鱗片的游魚竄出水面，在空中矯捷地擺一圈尾翼，然後悠然自得地落回湖中，發出輕柔的入水聲，打破了橫亘在碧空天池近千年的沉寂。
「不要叫我一隻眼，請叫我流星一隻眼。」小鳥狼狽地在天雄肩膀上站穩了身形，抖了抖羽毛，傲然道。
就在這時，射向空中的湖水彷佛被施了魔法一樣，在空中停滯了片刻，突然開始呈環狀憑空旋轉起來。在水環的中央，一片薄薄的水幕不斷調整變幻，漸漸化成了一面光滑潔凈的水鏡，一個模模糊糊的少女形象開始在水鏡中若隱若現。
「天雄，我活了這麼大，還從來沒有起得這麼早過，今天如果看不到仙女，我就把你踢下船去餵魚。」一個身材矮胖的圓臉少年嬉笑著說。
「是我們人類世界的土地和國家。你們遊俠的祖先也是天下大陸的人類，不是嗎？」夜歌急切地問道。
「這個偽君子！」在天雄身後的少年們紛紛對他咬牙切齒。
「天哪，這是被天神寵愛的少女！」所有少年都被女孩子撼人心魄的美貌所震驚了。
鏡中少女的形象經過一段時間的調整，開始變得清晰可見。那是一個長得就像天使的女孩子，晶瑩閃爍的大眼睛彷若黑珍珠一樣熠熠生輝，滿頭錦緞般光澤耀眼的長發柔軟地披在她那柔弱的肩膀上，奶油般雪白動人的皮膚透著亮澤的光彩和健康的紅暈，微微翹起的嘴唇依稀帶著一絲神秘的淺笑。
乳白色的光華一瞬間覆蓋了整個水鏡的畫面，夜歌的影像被切換成了一片酷烈的沙場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