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御風記》第一卷

第八章 群俠亂舞

第一卷

第八章 群俠亂舞

「鳳閣的人大少也認識不少,一起請來,一定能撐起場子。」
青雲浮空,星月俱隱,梧桐嶺上夜色深沉如幕,令陰風怒號的斷頭崖更增加了幾分猙獰可怖。數裡外的鳳凰客棧卻燈火通明,人聲鼎沸,熱鬧非凡。唐門眾豪傑為了慶祝風洛陽大敗魔劍,唐門力挫江南武林而擺設的宴席,此刻正值最高潮的時候。
「怎麼會?他信誓旦旦說要開善堂,還要讓唐門子弟背著窮人上山來接受救濟。」祖菁驚訝地問道。
「敬大少!」全場的唐門中人歡聲雷動,同舉酒盞,異口同聲地高聲道。
「老風!姓柳的已經沒了右臂,你又怕什麼?嘿嘿,算了,還是我來說吧。」唐斗興緻盎然地來到祖菁身邊,為她倒滿一杯酒,「當年柳青原練成超海劍法的消息一經傳出,立刻轟動江湖。一夜之間,老風竟然接到七十二封戰書,找老風比劍的江湖劍客在梧桐嶺排起了長龍。整整兩月時間,老風吃住在斷頭崖上,連敗七十二名劍客,勞累過度,嘔血成升,哪有功夫上黟山去找柳青原。」
「是風公子!」唐門中人扯開嗓子,大聲吼道。
「我唐門子弟自會把他們馱過來。」唐斗面無表情地辯駁道。聽到這番話,剛才滿堂唐門子弟臉上的興奮之色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哭笑不得的蒼白。
「好,我們這就回去。」唐斗朝風洛陽看了一眼,沉聲道。
「想不到啊,阿斗,你竟然有這樣一份慈悲心。」聽到唐斗的話,祖菁第一個用力拍了拍手掌,欣賞地說,「我還以為你就像你的名字一樣,殺伐之心比普通人要重很多。」
「嘿嘿,問題就在於,這不取決於柳青原,而是取決於江湖人心。正是因為柳青原聲名蓋過了老風,所以江湖人才會絡繹不絕去找老風比劍,正是因為柳青原領悟了超海劍法,老風才不得不迫於壓力而去黟山。自始至終,柳青原未出一言,未置一詞,已經將我們玩弄于股掌之間。無形之中,老風已經連敗兩招。」唐斗說到這裏,因為飲酒過多而略顯潮紅的臉上泛起一陣青色,似乎重新記起了當年的巨大壓力和沉重心情。
就在這時,一陣奚索的腳步聲從遠處傳來。鳳凰賭坊主事唐冰心事重重地朝著二人走來。當他走到唐斗身邊時,他誠惶誠恐地躬身一禮:「大少,祖姑娘讓我來的,說是菜要涼了,請你們回去。」
「呃……」唐斗獃獃地望著雙目圓睜的祖菁,遲疑了良久才瞪圓雙眼,指著唐冰道,「我當初是說要開棲鳳樓,但是我什麼時候說那是青樓啦?」
「阿斗?你……你不會是……」一聽到祖菁提到唐斗的名字,風洛陽不禁心頭一沉。
「我……也不知道。剛開始的時候,我覺得他是一個負心薄倖的壞男人,但是後來……在宴會上,他又溫柔又熱情,對我照顧有加,還要在梧桐嶺上開善堂。他……心腸好,又有抱負,長得也……」說到這裏,祖菁俏臉一紅,不好意思再說下去。
「五香茶葉蛋?」祖菁詫異地望向風洛陽。風洛陽被她看得臉一紅,低頭撓了撓臉。
唯一與這一切不和諧的,卻是祖菁的大驚失色。只見她猛然一推桌子站起身,轉頭朝望向正在輕搖摺扇的唐斗,震驚地問道:「阿斗,你竟然要開青樓?我聽人說那是專門欺負女人的地方!」
「我知道,我要知道他死在哪一招之下。」竹樓主人的聲音微微提高了一些。
「主人……」黑衣人不明白竹樓主人的意思,忍不住抬頭問道。
「小師叔,你當時有沒有上黟山去挑戰柳公子?」祖菁聽到這裏,好奇心大炙,連忙轉頭望向風洛陽。
「大少,你確定要在梧桐嶺開善堂?這裏山高路遠,窮人跑到這裏,差不多已經餓死了。」風洛陽皺緊眉頭,木訥地說。
「我之所以堅持要這麼做,是因為我天生就是一個悲天憫人的善者。螻蟻尚且偷生,何況人乎?雖然江湖爭鬥,風高浪急,但是能少傷一個人,少增一份殺孽,我心甚安,此生甚幸。」唐斗說到這裏,雙手一合,做了一個僧人特有的合十手勢。
祖菁被唐斗的語氣感染,也感到了由衷的緊張,一雙妙目死死盯住唐斗,不敢有半刻分神。風洛陽看在眼裡,煩在心裏,忍不住用手按住額頭,嘆息一聲:「大少,不如你直接說重點。」
「噢,燒了……果然滴水不漏。這次小祖出山的使命確實不一般,連我這樣的結義兄弟你都要竭力隱瞞。如果我不是走運聽到你們的隻言片語,我說不定至今還蒙在鼓裡。」唐斗說到這裏,聲音開始變得詭異起來。
滇池之畔,西山之上,靜悄悄地佇立著一棟結構精巧,造型優雅的竹樓。這棟竹樓俯瞰五百里滇池柳影婆娑,白沙映日的美景,遙望昆州大街小巷,百戶千家,靜中有動,出世又入世,實為胸有壯志者最佳的隱居之所。
祖菁雙眼裡深深的失望之色在聽到他這句話之後,像冰雪遇上了太陽,瞬間融化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無法掩飾的笑意。只見她渾身法顫地緊緊抱住手中的薄被,狠狠繃緊了自己的臉頰,挨得半刻,她終於崩潰了一般一把將被子推到風洛陽懷中,捧腹大笑了起來。
「老風,不是吧。堂堂天山掌門竟然對門下一個女弟子大費周章,不但安排你這樣威震江湖的天下第一劍作她的保鏢,還要你張羅她的終身大事,而且還花心思編出這麼大一個理由來騙她,哄她開心。她難道是公主嗎?」唐斗難以置信地問道。
「其他的事,先不去管它。無常劍法已破,西南孟氏的存在已經沒有意義,你可明白?」竹樓主人冷冷地問道。
「呃……」風洛陽無奈地看了手中的椅子一眼,只好自己坐了上去。
「超海劍法……」唐斗雙臂一撐桌面,挺起胸膛,「傳說千年之前,創立越女宮八十劍訣的劍仙在葬劍池畔忽得南柯一夢,九天玄鳳顯身眼前,七彩鳳尾橫空而過,在空中劃下九道光痕。那一瞬間,天河倒懸,滄海橫流,群山崩頹,風流雲散。劍仙夢醒,在黟山光明頂寫下超海劍法的劍意。這就是黟山名聞天下的第八十一劍訣。然而,這隻是她一個明滅不清的想象,一個劍客理想中可以達到的極限。劍仙本人也無法領悟個中真諦。數十年前,華驚虹領悟超海劍法,舉世震驚,當時的劍神顧天涯,不遠萬里,親自來到黟山,希望能夠親眼看到這千年未見的傳奇。然而輾轉之間,竟然不能如願……」
「製作精巧,構思高妙,實是鬼斧神工之作。」黑衣人由衷地說。
「那當然!小師叔的英雄事迹,我便是聽上三天三夜都聽不膩。」祖菁挺起胸膛,直言不諱。
「嘿嘿,你聽到的大概是這個聲音吧?」唐斗得意地一笑,抓起自己的摺扇,抖手一丟,摺扇展如冰盤,旋轉而出,在空中呼嘯著畫了一個大大的橢圓弧線,接著彷彿長了眼睛一般重新飛回唐斗的手中,那扇面披風的聲響,全然類似衣袂破風之聲。
「他戰死了。」黑衣人沉聲道。
「不過,有一樣東西可以證明你說得是否是真的。」唐斗道。
「喔,小師叔,你當時一定迷死了她,聽你的描述,我就好像親眼看到當年的阿韶姐一樣。」祖菁深深吸了一口氣,激動地說。
「我知道她姓什麼……等等,祖,是益州祖家的祖?」唐斗說到這裏,雙眼瞳孔驟然收縮,「祖家人!」
「唔……」祖菁一邊笑著,一邊擦著眼角的淚水,「對……對不起,小師叔,但是……我實在忍不住。」
「是……」唐斗將手中的摺扇收起來,在桌子上點了點,「……善堂,棲鳳樓善堂,嗯,這個名字不錯吧?」
「是風公子!」唐門中人好不容易等到唐斗發問,此刻無不鼓足了勁兒,大聲吼道。
「阿斗,我第一次聽說超海劍法,它厲害嗎?」祖菁聽到這裏,好奇地問道。
「你自己也說過,我們從來沒有真正結拜過!」唐斗機警地反駁道。
看到祖菁興奮的樣子,唐斗神色一窘,滿臉出乎意料的尷尬:「小祖,你這麼想聽?」
「哈哈,等你的這幾天沒有事做,隨手搭起來的小玩意兒,不用把它誇上天去。」竹樓主人朗笑道。
「是啊。世人有誰能想到我唐斗內心深處竟然有一顆仁者之心。」唐斗緩緩轉過頭,滿臉深沉地望著祖菁,「所以我一直希望能夠找到一個真正知我懂我的人。」
「去吃屎!」唐門中人異口同聲地吼道。
「不錯,區別就在於,自從柳青原出世,世人終於知道人間真的存在這千年的傳奇——超海劍法。但是還沒有人能夠證明,顧天涯的傾城劍法真有其事。江湖現在擁有的,只是關於顧前輩支離破碎,殘缺不全的傳說。因為當年顧天涯訪問黟山求見超海劍法的盛舉,江湖之中流傳著一個默認的規定,任何人只要練成超海劍法,江湖之中的天下第一劍必須親赴黟山,向這位領悟超海劍法的劍客挑戰。因為人們認為,只要領悟了超海劍法,就已經隱然有了天下第一的資格。」唐斗說到這裏,朝風洛陽頭來意味深長的一眼。
「好吧,好!」風洛陽放棄似的雙手一攤,「就算這些都是真的。小祖是下山來找江湖救星。這個人必定要讓她傾心,也必定要從我這裏學傾城劍法,你認為我會教給你嗎?」
「大少驚才絕艷,天下無雙!」唐門中人頓感鬆了一口氣,紛紛熱烈地大聲贊道。
「當然,這些都不是我想要說的重點,我說的重點是,柳青原又怎麼樣?還不是被孟斷魂削去了膀子?今天,讓我問問你們,到底是誰打敗了孟斷魂?」唐斗挺起胸膛,高舉起一杯滿溢的美酒大聲問道。
烏雲蔽月的梧桐嶺此刻黑如塗墨,鳳凰客棧中射出的柔弱燈光在夜色中傳播不了多遠就消散在無邊的黑暗之中。風洛陽和唐斗沿著山路走到斷頭崖附近的山口,同時停住了腳步。
唐冰和其他唐門子弟臉上頓時露出惴惴不安之色,面面相覷,都有一種馬屁拍錯的災難感。
房門緩緩被推開,祖菁明媚清新的瓜子臉從門外的黑暗中鑽了出來,朝他露出一幅楚楚可憐的哀求神情:「小師叔,我睡不著,想要找你聊聊天,好嗎?」
風洛陽連忙站起身,微微一躬身,舉起酒杯迎著眾人轉了一圈,仰頭將酒一口飲盡,接著伸手一扶祖菁的酒杯,輕聲道:「菁兒,慢點兒喝。」
望著唐斗炙熱如火的眼神,祖菁不知為何,心頭一陣亂跳,滿臉發燒,飛快地低下頭去直挺挺盯著自己手中的飯碗,渾身麻酥酥地發顫。看到祖菁的神情,唐斗的臉上露出一絲得意的神色,緩緩坐下身來,從脖后取出摺扇,在胸前啪地一聲打開。
祖菁點點頭,悄無聲息地走進屋,反手把門關上,抬腳甩下自己的布靴,一個縱身,靈活地竄上了風洛陽的床,在上面盤膝而坐,睜大了眼睛,直挺挺地望著他。
他打開摺扇拚命地扇著,彷彿想要儘快減退臉上因為渴望而升起的熱潮。就在這時,他猛然想起一事,連忙問道:「既然她是祖家人,若是真有人要將如今的江湖撥亂反正,她豈非首選?你剛才對我說的話,怕不是真的吧?」
「菁兒,你還不知道老風的窘境。柳青原在未領悟超海劍法之前,在江湖上已經聲名赫赫。他乃是出了名的通曉百家,天下百藝均能精益求精:在青樓詩賽中曾經贏過當朝崔舍人,棋苑爭鋒之時曾經贏過皇帝老兒的棋待詔,暗器賭戰之時,曾經廢過我兩位叔伯四隻眼睛,輕功……」唐斗滔滔不絕地說著。
「小師叔!」聽到風洛陽居然還有這樣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祖菁心中一疼,雙手齊出,輕柔地按住風洛陽攤在桌上的手臂,「這些劍客太氣人了,他們為什麼要同時約戰小師叔?這不是要累死他嗎?」
「是。」
「夠了!」風洛陽一拍桌子,站起身低聲道,「大少,我們到外面聊幾句。」
「是青樓,也是善堂。青樓不就是男人的善堂,哈哈哈!」唐斗輕搖摺扇,仰天大笑道。
「哈哈哈!」聽到唐門中人的讚美,唐斗得意洋洋地站起身,雙手一擺,朗聲問道:「兄弟們,太湖歐陽,南湖慕容,四口堂,哪怕再加上年幫,難道能夠擋住我唐門進軍江南的步伐嗎?」
「嗯,通知赤鬼,把岳家人放出來試試風洛陽的斤兩。」竹樓主人沉思了一會兒,又開口道。
「菁兒……」風洛陽拉動椅子靠近祖菁坐下,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在天山一直呆到十八歲,沒見過幾個少年人。而你剛下山,第一個見到的就是唐斗。我承認,唐斗這個人既英俊,又會獻殷勤,贏得了你的幾分好感,這隻是你被他的外表閃了眼。實際上,他是唐門門主,人不但心狠手辣,而且風流不羈,一生中辜負的江湖少女數不勝數,他身上沒有什麼氣質能夠吸引你,等你和他熟稔了,你就會明白。」
「所以你別管菁兒下山是幹什麼,反正不關你的事。你不要恬不知恥地瞎攙和,梧桐嶺上開善堂,只有你想得出。」風洛陽奚落道。
「你晚了整整一天。」竹樓主人的聲音飄緲悠揚,聽起來悅耳之極。彷彿只要人們能夠聽到這樣迷人的聲音,已經受到無上的恩寵。
「什麼?」風洛陽欣喜地問道。
「好了,你若是趕路辛苦,可以到廳里歇腳。」竹樓主人說到這裏,聲音已經變得悠閑起來。
一聽到棲鳳樓的消息,一屋子的唐門子弟都坐不住了,你一言我一語,議論紛紛,彷彿一群迫切等待好戲上場的梨園戲迷。
「如果天山掌門真的囑咐你為小祖找一個心上人,而小祖又蒙在鼓裡,他肯定有一封火漆封印的書函在你手上。你給我看看,如果是真的,我自然相信。」
「老風,咱們好歹也是好兄弟,這麼大的好事,你得想著點我。」唐斗微笑道。
當唐斗終於結束了對於風洛陽的歌功頌德,一直沉吟不發的掌柜唐冰此刻看準機會,連忙聳身站起,端起酒盞,大步來到大廳的中央,朗聲道:「各位,今日我唐門能在江南站穩腳跟,同樣也要多虧了大少的運籌帷幄,決勝千里,不用一刀一槍,就挫敗了四口堂,南湖慕容,太湖歐陽,年幫幫魁四方實力的狙擊。各位兄弟,與我一起向大少敬一杯。」
「啊?」祖菁本以為這一場柳青原和風洛陽的大戰就是在這樣一場陰雨邪風之中進行,直打得天昏地暗,日月無光,七天七夜,不分勝負,誰知……她頓時有種萬丈高台失腳,揚子江心翻船的挫折感。
「菁兒,菁兒,菁兒!」看到祖菁滿臉通紅的樣子,風洛陽立刻感到大事不妙,他閉上眼睛,腦子飛快地旋轉了一圈,權衡利弊之下,終於不得不老實交待,「其實,唐斗今天說自己慈悲為懷,還說要在梧桐嶺上開善堂,都並不是真的,他實際上開的是青樓。」
從梧桐嶺鳳凰賭坊鎩羽而回的神秘黑衣人披星戴月,日夜兼程奔行了三千余里,終於在第九日黃昏來到了這間隱秘的竹樓前。他顧不上抹凈頭上的汗水,身子搶到樓門前,單膝跪下,用嘶啞的嗓音低聲道:「主人,我回來了。」
祖菁那裡聽得進去,也學著他的樣子仰頭一飲而盡,頓時感到一陣火辣辣的熱流席捲全身,令她精神亢奮無比。
她長長吐了口氣,仰起頭靠在牆上,雙目迷離:「但是,當時他看我的樣子,我不知道怎麼形容,我只感到渾身麻酥酥地發顫,彷彿被人在心口上打了一拳,又害怕又緊張,好長一段時間,滿腦子都是他的影子。」
「咚咚咚」一陣輕柔的敲門聲傳來,將他從剛才那輕鬆舒適的情緒中拉回到現實之中。他張開眼,煩悶地長長嘆了口氣,無奈地開口道:「進來!」
「大少,我跟你說實話吧。這次掌門師兄遣菁兒下山,實際上是為了替她找一個如意郎君,並非為了什麼拯救江湖,他給我的信里只囑咐我一定要照顧她,守護著她,直到她找到一個相愛的人,然後護送他們回天山,避開江湖上的禍亂。」風洛陽老老實實地說。
「那是……他講的笑話。」風洛陽睜大了眼睛,急切地解釋著,「就像……我說自己風趣一樣。」
「噢。」竹樓主人聽了他的話,沉默了一會兒,「……這麼明顯嗎。」
「小師叔,你覺得……阿斗這個人,怎麼樣?」祖菁一把抱起風洛陽床上的薄被,裹在身上,彷彿要抵禦身上湧起的寒意。
他的話音一落,唐門群英頓時哄堂大笑,彷彿年幫秋壇的慘禍成了今夜最佳的笑料。
「呼!」他仰著頭,長長吐了一口氣,這一瞬間,決鬥,爭霸,魔劍,風媒,鬼蜮,債務,還有祖菁的婚姻,這一切令他頭痛不已的煩心事都暫時離開了他的思緒。他美美地閉上眼睛,舒適地喘息著,享受著這短暫的靜謐和安寧。
「要怎麼說我們的外閣公子柳青原,越女宮中第一劍,當今江湖無冕之王,老風一生的剋星……」唐斗說到這裏,一臉的笑意簡直要漫溢而出,忍得片刻,終是按耐不住,頭一仰,一陣幸災樂禍的大笑噴薄而出,惹得整廳豪傑盡皆愕然。
「……」唐斗沉默了一會兒,終於低聲道,「小祖若是真的迷上我,我想你多半會閹了我。」
「但是他明明說自己內心深處有著仁者之心。」祖菁聽到這裏,失望之極,不甘心地爭辯道。
「謝主人關心,我還撐得住,希望能夠立刻啟程。」夜鬼的臉上露出一絲激動的神色,忍不住抬起頭來,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的竹樓。
「是嗎……」祖菁用頭頂著身後的牆壁,費力地咀嚼著風洛陽話中的意思,一臉的迷惑。
「雙月金環布西來,陰陽雙月環取了多少條江湖好漢的性命?年幫秋壇第一高手,一身的巴山橫煉,鎖命金環傳自昔年青鳳堂。若是沒有所向無敵的宋無痕坐穩年幫幫魁之位,布西來就是幫魁的不二人選。嘿,幫魁又怎樣?秋壇壇主又如何?遇上孟斷魂,自己賠上一條性命,還要連累麾下十六位正副堂主。成群結隊,齊赴黃泉,好威風,好氣派。」唐斗飲罷此杯,意猶未盡,再次朗聲開口。
「因為她姓祖,是祖家人。」風洛陽謹慎地朝四周看了看,壓低了聲音道。
「今夜就不留你歇腳了,你立刻去找赤鬼。」竹樓主人忽然斬釘截鐵地說。
風洛陽尷尬地苦笑了一下,推開祖菁的手,出言開導道:「沒事兒,沒事兒,都過去了,呼,都過去了。」但是他的言語之間掩飾不住感慨之情,似乎這話不只說給祖菁,也說給自己。
「覺得這棟竹樓如何?」竹樓主人輕輕一笑,朗聲問道。
「你看得倒真詳細。」竹樓主人語氣溫和地說。
「我並非親眼所見,乃是偷聽風洛陽的口述所取得的消息。」黑衣人惶恐地補充道。
「誰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唐斗再次問道。
「大少!我視你為兄弟,此事如何可能騙你?」風洛陽連忙道。
「阿韶!難道……難道當年你也喜歡上了阿韶姐?你和阿斗同時喜歡上了她!!小師叔,快講給我聽,快一點!拜託你啦!」聽到風洛陽的話,祖菁一掃剛才的迷惘困惑,雙眼發光,興奮地用力抓住風洛陽的手臂,用力搖著,彷彿想要將風洛陽未講出口的話統統搖出來。
「五香茶葉蛋是老風的最愛。每次比劍獲勝,他都會喂自己吃一枚茶葉蛋做獎勵。這幾乎成了他這十年來存活的動力。你剛才問他天下第一劍什麼滋味,我告訴你,那就是一股茶葉蛋味兒。」唐斗捉狹地笑道。
「哈,我能夠擊敗他們,又感到自豪,因為這一次我並沒有花費一兵一足,傷一人一物。兵不血刃地向江南宣布我唐門的到來,放眼天下,能夠做到這一點的江湖門派,又有幾個?」唐斗說到這裏,兩眼一翻,仰面朝天,顧盼自豪。
「主人忽然讓屬下趕到滇池來相見,我猝不及防,沒有安排好行程,請主人贖罪。」黑衣人惶恐地將頭貼到地上,顫聲道。
「如果你說的都是真的,那你至少騙了小祖。」唐斗敏銳地回道,「你說我是相信你騙了小祖,還是相信你騙了我?」
「啊!怎麼這樣?這些劍客欺軟怕硬,太過卑鄙。」祖菁滿臉噁心地一撇嘴,隨即轉過頭朝風洛陽春花般一笑,俏皮地說,「小師叔,還是你厲害,沒讓他們得逞。這天下第一的味道,只有你才嘗得到。不如你告訴我,那個味道怎麼樣?」
「這個,哎,好。當年老風決心親赴黟山,我唐斗從劍南千里而來,為他助陣。越女宮和我二人昔日有過過節,今日要去挑戰他們宮中的第一劍客,難保葬劍池的一百零八護法不找我們麻煩,於是我們做了萬全的準備。老風拿上他的劍譜和手札,我唐斗備足了加了料的毒藥暗器。鑒於此行艱險異常,我們兩個人甚至各自準備了一份遺書留在鳳凰客棧。」說到這裏,唐斗似乎恍惚之間重新回到了當年大敵當前的心境,眼神一陣凄厲,抬手抓住桌上的酒杯,仰頭一飲,卻發現杯中並無酒水。
「大少,如果開了棲鳳樓,頭牌紅阿姑請誰?」一個身子精瘦的唐門弟子好奇地問道。
他窘迫地看了祖菁一眼,晃了晃手中的杯子,自嘲地一笑:「老風連日比劍,重傷未愈,這次決戰,敗多勝少。如果他有何損傷,我唐斗發下誓言,就算拼去性命,也要從越女宮人手上搶回老風。越女宮葬劍池一百零八護法,天女,神女,聖女,仙女四殿主事,我也不放在心上。哪怕……哪怕是柳青原,嘿嘿,我也……嘿嘿,反正我不怕他。」說出這句話,唐鬥頭上冒出一絲細汗,他抓過眼前的酒罈,顫巍巍為自己倒滿一杯酒,一飲而盡,輕輕喘了喘氣。
二人在黑暗中默默對視了一會兒,唐斗笑了起來,風洛陽滿臉不以為然地搖了搖頭,但最終亦忍不住咧嘴笑了笑。
「不錯,當年唐門若非祖家的財力支援,恐非現在的局面。而天山受祖家的恩惠亦不在少數,我們都欠菁兒一份人情。你若是為了得到傾城劍法,玩弄菁兒的感情……」風洛陽說到這裏,已經聲色俱厲。
「你是說……超海劍法已經能夠比肩顧前輩的傾城劍法!?」祖菁聽到這裏,震驚之極,忍不住開口道。
「小師叔,別吵別吵,阿斗正講到最精彩的地方。」祖菁用力拍著他的肩膀,尖聲道。
「原來阿韶姐在你眼裡這麼可怕……」祖菁緩緩點點頭,「但是小師叔,你也不能怪她啊,她身負著家人的期望,所以才會這麼好強。話說回來,這麼好強的阿韶姐,卻被阿斗如此狠心地辜負,她一定傷心極了。你說得對,我真的只是被阿斗閃了眼睛,他負心薄倖,風流自賞,我絕對絕對不會喜歡這種人,小師叔,你更加不會將傾城劍法傳授給他。我想,我肯定是因為太急著為江湖找一個救星,才糊裡糊塗對阿斗動了念頭。放心吧,小師叔,我今後……」祖菁還想滔滔不絕說下去,但是轉頭一看,風洛陽此刻已經靠著椅背沉入了夢鄉。
「算你厲害。」風洛陽看在眼裡,無奈地說。
「掌門師兄確實有書信給我,但是我看完之後,為了不讓菁兒發現,我將它燒了。」風洛陽無奈地說。
「你怎會聽到的?」風洛陽站在夜色之中,默然半晌,忽然開口道,「我明明聽到你已經離開屋頂。」
「這一杯酒,咱們要敬老風,我唐門的第一英雄,」酒過三巡,唐斗大袖一掄,第一個聳身站起,雙手高舉酒杯,面對著身側的風洛陽,朗聲道,「敬他今日大展神威,力挫魔劍公子,為咱們贏得這場至關重要的賭賽,讓我唐門,坐穩江南,來,大家一起舉杯!」
「繼劍聖華驚虹之後,越女宮第二個領悟超海劍法的人。超海劍法,嘿嘿,什麼是超海劍法?」唐斗仰頭咕咚一聲,再盡一杯酒,將酒杯在桌上一放,炯炯有神的眼睛在廳中眾人身上凜然掃過。
「好!」看到他們叔侄倆個酒風豪爽,眾人盡皆大悅,無不酒到杯乾。
此話一出,整個大廳一片安靜,每個唐門中人都彷彿在看妖怪一樣目瞪口呆地望著唐斗。風洛陽此刻正要將嘴中的一片崑崙瓜咽下肚,此刻聽到他的話,喉頭一松,口水入了氣管,頓時激烈地咳嗽了起來。
「足夠了,你躡足潛蹤的功夫果然沒有令我失望,不愧夜鬼之稱。」竹樓主人滿意地說。
「啊?不是青樓?」唐冰的臉上露出錯愕的神情,撓了撓頭,朝唐斗投來詢問的目光,「那是……」
祖菁下山不久,不知道天下除了烤魚,燒兔肉,黃精,山藥之外,還有種類如此繁多的美食,頓感新鮮有趣,快意非凡,有酒必飲,有菜必食,來者不拒,只吃得痛快淋漓。風洛陽坐在她的身邊,不好意思和她爭搶,等了良久才勉強夾得幾條崑崙瓜入碗。
「原來是主人親手修建。難怪此樓俯瞰滇池,遙望昆州,雖蟄伏于山水,其勢卻放眼天下,靜中有動,盡顯主人胸中抱負。」黑衣人說到這裏,眼中已滿是崇敬之色。
「就那麼回事兒。」風洛陽抱臂低頭,一臉不堪回首的表情。
「傷心什麼?他們兩個反正最後都要和我爭門主之位,死一個少一個,我賺到啦。」唐斗漫不經心地一揮手,「說到哪兒了?對,人人都說,柳青原一旦黟山藝成,劍法定然冠絕天下。事實上,到今日為止,任何和柳青原交手過的劍客不是斷手摺足,淡出江湖,就是精神錯亂,終身不肯再提用劍。江湖之上,柳青原的名聲比起老風來,相差不可道里記。每個人都認為,這個天下第一之位,只要柳青原想拿,那是易如反掌。事實上,很多野心勃勃的劍客都認為自己的本事比起老風差得並不遠,只要抓住機會,贏他一詔半式,絕非痴心妄想。當柳青原領悟超海劍法的消息一出,這些人生怕老風提前敗給了柳青原,這樣他們想得天下第一,就得和柳青原交手。贏風洛陽易,贏柳青原難,這是當時所有江湖人的想法。所以,凡是有一絲機會的劍客無不蜂擁而上斷頭崖,想要搶在柳青原之前打敗老風,嘗一嘗哪怕只有一日的天下第一之味。」
「這就像……嗯,我剛入江湖的時候,我第一眼看到的是魚韶,當時我覺得……」風洛陽試圖解釋自己剛才那番話的意義,但當提到魚韶的名字之時,他不禁閉上了嘴。
「阿斗,你的兩位叔伯竟然被他打瞎了眼睛!」祖菁震驚地說,「那你一定很傷心……」
「風洛陽使的招數屬下從未見過,乃是以一字旋槍的招式轉動劍鋒,依次挑起孟斷魂頭上的六枚骨針,用粘字訣將針吸在劍上,再抖手一甩,藉此式將骨針甩到孟斷魂的雙眼上。孟斷魂遭功力外泄,兼雙眼受到重創,真氣逆轉,魔功反噬,渾身血脈爆裂身亡。」黑衣人沉聲道。
歡慶的宴席一直延續到深夜才終於結束。鳳凰客棧之內,所有的燈燭都將燃盡,周圍的景物都被籠罩在一片昏暗朦朧之中。風洛陽拖著疲憊的身子離開宴席,彷彿逃命一般逃回到客棧專門為自己而設的廂房之中,用力關上門,一頭躺在床上。
「不能!」眾唐門子弟臉上都露出倔強不服的神色,齊聲道。
慢蒸黑羊碎,紅炙熟豬臉,脫骨鮮魚膾,椒鹽點炙鴨,百尾鳳凰蝦,油炸元寶魚,這些各地名菜絡繹不絕地擺上酒桌。唐斗,風洛陽,祖菁三個人獨佔了一整桌酒席,周圍圍滿了不斷向它們敬酒的唐門各地主事。最引人注目的是祖菁面前的酒菜:充滿了最希奇有趣的各地小吃,不但有江南特產的桃花飯,長安盛行的油麻胡餅,劍南特製的九索棕,甚至有宮廷皇族才能夠享用的鹿舌羹。
「呃,這個……」風洛陽似乎對於當年的這段經歷極為避諱,不願提起,「當時的事情,咳咳……」
「怎麼了,大少,你不是挺喜歡講當年的事嗎?菁兒等著呢。」風洛陽似乎相當不滿唐斗提起自己當年的苦事,此刻頗有點幸災樂禍地說道。
「啊哈哈哈!」唐斗仰天大笑,意得志滿。風洛陽和祖菁互望一眼,對於唐斗毫不遮掩的幸災樂禍哭笑不得。
「菁兒,」風洛陽抬手擦了擦頭上冒起的白毛汗,「蜀中唐門精擅的功夫第一是暗器,第二是毒藥。聞名天下的法寶就是喂毒暗器。身為唐門門主,心狠手辣是必須的。他……哪裡來的好心腸?」
聽到他的話,在座的唐門子弟喜出望外,興奮得紛紛從椅子上竄起了身,扯開嗓子大聲叫好。一時之間整個大廳歡聲雷動,人人舉杯歡慶。
「謝主人誇獎。孟斷魂臨死之前,露了口風。乘風會當家七星飛電魚韶此刻已經兼程趕來南疆查訪真相,主人,是否用我出手阻她一阻。」黑衣人沉聲問道。
「……是!」黑衣人再次拱手做禮,轉過身,施展輕功朝著西山腳下飛速奔去。未奔得百步,一陣爆豆一般的嗶嗶剝剝之聲源源不絕傳入耳中。他轉頭一看,卻看到剛才仍然巍然屹立的竹樓此刻已經淹沒在一片鋪天蓋地的大火之中。
「大少說得好!」唐門子弟再次大笑著叫道,少林寺的權威在他們心中已經是過眼雲煙。
唐斗剛一落座,就開始不停地向祖菁獻殷勤,恨不得將桌面上所有的佳肴都盛到祖菁的碗中。風洛陽雖然身為今夜宴會的主角之一,連伸幾次筷子卻都夾不到什麼好菜。
「呼!」風洛陽吐了口氣,從床上爬起身,從床邊拉過一張椅子放在自己身邊,說道,「進來吧。」
「好,好,好!」風洛陽從胳膊上推開祖菁的手臂,無奈地搖了搖頭,閉上眼,整理了一下思路,「當年我從哀牢山藝成出山,遇上從益州出門闖蕩的唐斗,結成好友,共游江南。當我們來到鄱陽湖畔,恰好遇上從家中偷跑出來的魚韶。她那身火一樣的紅衣,嬌艷奔放,宛若朝陽,令我不敢直視;她的一雙眼睛清澈凌厲,彷彿可以照進我的心肝,更令我有一種無處藏身的慌亂。」
唐冰直到聽見唐斗摺扇打開的聲音才如夢初醒,他用手按住額頭,定了定神,繼續振作精神,朗聲道:「如今唐門鳳凰客棧,鳳凰賭坊在梧桐嶺站穩腳跟,按照大少的意思,我們將會乘勝追擊,在梧桐嶺上建立棲鳳樓,將這一片窮山惡嶺化為江湖人的福地。」
「好啊!」「什麼?」祖菁和風洛陽幾乎同時說道。
「……好了,行了。」看到祖菁樂不可支,風洛陽終於放下心來,隨即又感到一絲不滿,「我真這麼悶嗎?」
「當然是百花舞神吉如玉啦。」一大群唐門子弟起鬨般地說。
「咯咯咯,小師叔原來你也有這麼有趣的一面啊。」祖菁被唐斗的話逗得花枝亂顫,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達摩堂主事,天下少林弟子的總教頭,羅漢堂主事,嵩山少林寺的總護法,兩堂主事孤膽僧,見了我唐斗,連眼皮都不抬。想跟他說句話,他一指門口,我只能灰頭土臉滾出少林。當他真有天大的本事,嘿,遇上孟斷魂,只能一頭撞進照壁,羅漢堂一百零八壁畫,如今再多一張,想洗都洗不掉。天下武功出少林,我呸!」唐斗低下頭往地下用力啐了一口,用酒杯奮力一砸桌面。
「啟程的當日潤州下著隨風橫飈的瓢潑大雨,便是穿著蓑衣也擋不住。天黑得彷彿鍋底一樣,晌午時分,漫天黑暗,宛若黃昏,似乎有人打開了鬼都的大門……」唐斗抬起雙手,在身前似模似樣地一合一張,兩隻眼睛炯炯有神地望著祖菁。
「柳青原現在只配如何?」唐斗洋洋得意地說。
「還有……,大少,我們到底是要建青樓……還是善堂?」唐冰猶豫了一下,終於忍不住問道。
「這太不公平了!」祖菁焦急地說,「小師叔被那見鬼的七十二個劍客累成那樣,還要親自去黟山,讓那個姓柳的以逸待勞?柳青原若是稍有點人心,就不應該讓小師叔如此操勞。」
「噢……」風洛陽探手按住頭,無助地呻吟道。
「這……」唐斗不好意思地看了風洛陽一眼。
「梧桐嶺上一戰,孟斷魂表現如何?」竹樓主人並沒有對他的遲到在做任何的表態,只是淡淡地問道。
「一樣菜吃十年,龍肝也吃膩啦。」唐斗笑著雙手一擺,道,「好了,咱們別拿老風開涮。說回柳青原。話說當年老風好不容易戰勝了七十二劍客,為自己爭取了點兒時間,迫於江湖壓力,最終還是決定去一趟黟山,和自己宿命中的敵人柳青原一決生死,看看誰才是名副其實的天下第一。」
「真的?!小師叔上黟山?這一定是一場驚天動地的大戰,阿斗,快快,講給我聽!」祖菁聽到這裏,興奮得一張俏臉漲得通紅,連連拍手催道。
「但那是傾——城——劍——法!天啊!」唐斗說到這裏,彷彿放棄了一樣垂頭喪氣地一甩手中的摺扇,「這種誘惑,誰能抵擋?我總要試一試自己的運氣,以免日後後悔終身。呼!」
「我做這一切都是為了向貴派的傾城劍法致敬。這個世上,只有傾城劍法才配讓我這麼做。」唐斗滿臉肅穆地說。
「是,屬下立刻去辦。」黑衣人點頭道。
「敬風公子!」唐門眾豪傑聽到門主的話,頓時轟然站起,齊舉酒杯,大聲應是。看到滿座百余位英氣勃勃的江湖好漢滿目崇拜地向小師叔敬酒,祖菁感到此刻身上一陣麻酥酥的興奮,那種與有榮焉的幸福感,幾乎將她的心融化。她激動地學著唐斗和唐門眾豪傑的架勢,顫巍巍地抓起面前的酒杯,高舉胸前,往風洛陽方向輕輕一推,大聲說:「小師叔,我也敬你,打敗魔劍的大英雄。」
「太好啦,在梧桐嶺開青樓,老家的兄弟們聽到一定會嫉妒死我們。」
「精彩什麼……柳青原的父親恰好在決戰之前去世,他按家規要守靈三年,和我的比劍後來取消了。」風洛陽終於不耐地說。
「當時的我和你一樣,以為自己真的迷上了她。實際上,魚韶的雙親因為膝下無子,從小到大,都將她當兒子一樣培養。她也習慣了和少年人們爭強鬥勝,那種凌厲的眼神只是她保護自己,贏得雙親歡喜的習慣。她從小就倔強好勝,和人交往一定要佔得上風。我當時還是一個獃頭獃腦的少年,哪裡是她的對手,一見到她立刻被吃得死死的,十三年後,還是如此,唉……」說到這裏,風洛陽感到自己的頭再次疼痛了起來,忍不住靠在椅背上,扭動了一下酸痛的脖頸。
「那我今日挫敗他們的陰謀,又有何自豪可言?」唐鬥話音一轉,嚴肅地問道。
「你認識我這麼多年,你可曾見我騙過任何人?」風洛陽竭力為自己辯護。
「老風,我剛把氣氛營造出來,全被你破壞了。」唐斗如釋重負,大笑了起來,「不過你說總好過我把這個爛結尾說出來強。」說到這裏,他長長吸了一口氣:「老實和你說,小祖,老風聽說自己不用和姓柳的比劍,那種如釋重負的感覺就別提了。他當時就跑到潤州邀月樓拐角處,一口氣從幺婆那裡買了幾十個五香茶葉蛋,吃了整整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