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第八集 新的魔族
第一章 背叛的定義
「同樣的，郡守大人也應該非常清楚，那幫軍官們此刻正怨氣衝天，如果這個時候，再提名我領受封爵，擁有勳章卻沒有得到具體實惠的軍官們，恐怕會立刻和他翻臉。」
「我相信，此刻克曼狄家族在統帥部和參謀部的眼裡，已然淪落為不肯聽話的壞小子，不知道，這是否就是你的哥哥和你拼死拼活想要得到的東西？
巴甫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我不知道你是否願意相信，真正中飽私囊的，並沒有幾個人存在。」巴甫遺憾地說道。
「我相信，你之所以感到慚愧，更多的原因是為了你已然知道一部分錢的去向吧。」霍德笑了笑說道：「你的父親伯爵大人，在書房之中和郡守大人進行的密談，恐怕是在核對金額和帳本吧。」
大塔特尼斯在京城之中所取得的輝煌勝利，令他突然間看到了一絲光明。
「如果你不在乎骯髒的話，我非常願意，不過我得警告你，那上面沾滿了老威利的唾液。」霍德站起來說道。
「我的話已然說得足夠明白了，我並不打算小瞧你的智力，不過我還是非常願意告訴你另外一個消息，國王陛下的慷慨無私，並非虛妄不實的讚頌，他至今仍舊沒有徹底關上他那恩賜的大門。
「噢——看了這輛馬車，我都不想要我原來那輛了。噢——什麼時候，我也能夠擁有這樣一輛馬車啊？」
「統帥部派出的調查團之所以沒有那樣做，我相信更多的原因是因為你們是軍人，而且是擁有功勛的軍人，對於你們的愛護和寬容，同樣也令他們無法對付那些原本應該被清除的蛀蟲，投鼠忌器，是他們此刻最大的難題。
霍德絲毫沒有喜色，他僅僅只是聳了聳肩膀：「現在不是時候，國王陛下一口氣給予了那麼多爵位，這是無比的恩賜，非常符合陛下慷慨的名聲，不過同樣也因為如此，陛下恐怕不會願意給予一個不相干的人物晉陞。
「正因為如此，如果蒙森特郡財務上面的那個巨大虧空，無法徹底顯露出來的話，會遇上最大麻煩的，永遠是你們，除非魔族再一次發起進攻，將你我和所有人全部送入地獄深淵。」霍德不以為然地說道。
「不過，這一次也來得及，反正你還年輕，只要你幫我完美地辦完這件事情，我立刻在郡參議會議上，為你的晉陞提名。」那位郡守立刻許諾道。
「這些虧空，在以往可以靠欠下更多虧空來填補，幾個世紀以來一直是這樣，但是一旦發生戰爭，情況就完全不同。我相信，前任守備大塔特尼斯為了填補那些虧空，費盡了心機，他用極為巧妙的手腕，才令一切得以運轉下去。
「如果你有興趣的話，我可以立刻帶你去欣賞一下那輛馬車。
「他根本就沒有理由排斥我，或許我在他眼裡根本就算不得什麼，我甚至無法在這片天空之中展翅飛翔。」霍德說到這裏，重重地嘆息了一聲。
他指著馬車右側的車軸說道：「前面那三個字母，代表的是拜爾克的簡寫，後面那個三位數字，表明製造這副車架的工廠。郡守大人，如果您有興趣的話，可以查找這本冊子，這是我剛剛趕回稅務登記處取回來的。
「說起來，老威利確實有些可憐，他不僅僅只能夠按照別人的意願做事情，還有那個巨大的虧空必須填補。
「此刻最好的辦法，就是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現，她那美艷動人的外表，原本就足以令所有人給予她最為殷勤的款待。
「帶我去看看那輛馬車。」特立威突然間說道。
霍德只是在猶豫，他是否應該親自往特賴維恩堡走一趟？克曼狄伯爵這個武夫，並不是一個聰明傢伙，他甚至連他的弟弟特立威都比不上。
「巴甫，平心而論，如果你站在那些軍官們的立場，你將會有什麼樣的感受？
這或許是塔特尼斯家族成員一貫的性格，只要聽聽老塔特尼斯伯爵的傳奇，還有，塔特尼斯家族幼子穿越奇斯拉特山脈的經歷，所有的一切都完全能夠理解。
葛勒特侯爵顯然比克曼狄伯爵更加有價值，由他來推薦，或許要遠比得到克曼狄伯爵的首肯來得有力，同樣也十有八九會更加方便，和克曼狄這個武夫比起來，侯爵大人要聰明許多。
此刻這座花園之中，僅僅只是種植著一些極為普通的鮮花，幸好夏季那濕潤而又溫暖的氣候，非常適宜鮮花的生長，總算還能夠看到一些五彩繽紛的顏色，不過現在已是夜晚，夜晚的花園沒有什麼可以欣賞，唯一的好處，便是這裏足夠安靜。
「我仍舊只能夠說抱歉，我的父親確實身不由己，雖然他號稱是蒙森特的守備，並且代理掌管北方諸郡的所有軍費開支，但是這個職位，只不過是攥在郡守大人和郡參議會手裡的空頭銜而已。
「難道已沒有其他辦法可以挽救這一切？」巴甫焦急地問道。
身為主人的巴甫，反倒是顯得最為拘束的一個；那位少年筆直地坐在那裡，雖然年紀最小，卻一副軍人的氣度；霍德旁若無人地悠然蹺著腿坐在一旁，他原本並不打算參与其間，是特立威和巴甫
「但是最後的結果，你們也已經看到了，不得志的我仍舊不得志，那些空出來的位置，沒有一個是為我保留的。
「唉——事實上我應該感到慶幸，特立威的離開，令我用不著為了如何面對他而感到憂愁，在這件事情上，我感到相當慚愧。」巴甫重重地嘆了口氣說道。
「噢——我的朋友，我相信你只是來向特立威表示抱歉的吧。我猜想你根本無法勸服你的父親，因為蒙森特郡的金庫裏面，根本就沒有多少金幣。」霍德淡然地說道。
經歷過這件事情，克曼狄伯爵或許應該懂得，與其和貪婪又愚蠢的人結成盟友，還不如和一個聰明人聯合。
「前線軍官之中甚至已有傳言，原來那個守備要比你的父親稱職得多。我不得不非常遺憾地告訴你，這種念頭甚至在我哥哥的腦子裡面也有。」特立威冷冷地說道。
旁邊圍攏著的那群年輕人之中，立刻走出一個來，他的手裡捧著一本很厚實的硬皮封面的冊子。
霍德站在星空之下大口呼吸著，那芬芳青草的氣息，此刻在他的感覺之中，卻彷彿帶著濃濃的血腥味道。
一直以來，他都不想承認大塔特尼斯的能力，在他看來，大塔特尼斯之所以能夠獲得成功，而他總是碰壁，是因為他的運氣欠佳，並非家族的長子，沒有顯赫的爵位。
霍德此刻已無話可說，他只能夠輕輕拍了拍巴甫的肩膀，這是他唯一能夠給予的安慰。
「威力伯爵，你倒是說說看，有什麼對策？這裏畢竟是你的家。」郡守大人說道。
「我甚至猜想，大塔特尼斯也同樣猜到了這一點。正因為如此，他毫不猶豫給了你們所要的軍費，沒有人比他對郡守大人更加了解，同樣，也沒有人比他對蒙森特的財政狀況更了如指掌。
或許，還應該去一次波爾玫。
「告訴我，那個鋼印在哪裡？」郡守依依不捨地放棄了這個目標，他還要確認一些其他事情，不過這僅僅只是形式而已，他已毫無疑問地確信，這輛馬車的主人，是某位地位尊貴的王室旁系。
「你用不著這樣安慰我，我非常清楚，自己和塔特尼斯比起來還有不小的差距，他能夠放棄自己的根、放棄祖輩給他留下的一切，前往拜爾克，並且在那裡獲得巨大的成功，而我經營了如此之久，仍舊一無所獲，我比不上他。
「這些虧空，有些是因為某些人中飽私囊而造成的，不過更多則是因為浪費和愚蠢的錯誤，當然也有一些是正常的花銷。
「不、不、不。」
無可否認，這確實是背叛，背叛曾經信賴過他，並且給予他許多幫助的朋友。
「不過這顯然是在自欺欺人，塔特尼斯伯爵根本就不在乎這裏，他不在乎勃爾日、不在乎蒙森特、不在乎北方諸郡。
事實上，他一直在等待著這樣一個機會，自從他聽說了大塔特尼斯在京城之中的作為之後，他對此更加感到迫切不已。
「大部分軍費，想必被用來填補那個巨大的虧空了，對於任何一個坐在他那個位置上的人來說，那都是無可奈何的一件事情。
他對眼前的局勢同樣了如指掌，此刻的他，已經不再是當初那個衝動的少年。
「所以當我得知塔特尼斯離開了蒙森特郡，我曾經無比高興，夢想著能夠大展鴻圖，放手干一場，在我看來，沒有了塔特尼斯這片天，就能夠顯露出我霍德這片雲。
巴甫連忙用力推了推自己的父親，讓他從痴獃之中稍稍清醒，並且在他耳邊複述了一遍郡守大人的問話。
「沒錯，巴甫確實是我的朋友，而且是最好的朋友。我非常清楚巴甫曾經三次向他的父親老威利推薦過我，不過老威利絕對不是我的朋友。
而此刻，如果不牢牢把握住這個機會，他實在是太對不起自己，國王陛下接二連三地派遣了兩撥調查團，這顯然意味著他的耐性已到了極點。
他非常清楚，自己所說的一切根本就沒有可能，那些軍費恐怕早已經被用來償付債務，或者根本已經被揮霍殆盡，而那位郡守，更是一個貪婪無比又短視的小人，想要奪走他的財產，除非砍下他的腦袋。
「或許，這隻是說說罷了。」
聽到這樣一說，巴甫無奈地搖了搖頭，他根本無力反駁。
「我同樣也清楚，他不但沒有幫過我，當初我受到其他人的推薦、有機會擔任製造監督的時候，正是他擱置了那個提議，哼哼，有人拜託他將那個職位給另外一個人。
他如果想要出人頭地，前面那些壓制著他的人必須要徹底剷除。
「不過這還沒有算上馬車後部，隱藏在某個不起眼角落之中的一枚紋章，玫瑰花瓣形狀的盾牌，你和你的哥哥或許不知道那意味著什麼，不過你們可以問問葛勒特侯爵，他對於紋章學肯定有些研究。」霍德不緊不慢地說道。
「巴甫，你是否還將我當作朋友？此刻我非常需要你的幫助。」特立威神情凝重地說道。
「是一個非常偶然的機會，令他們的身分得以暴露，你應
調查團那方面，根本就用不著感到困難，毫無疑問，他們原本就打算拿郡守開刀。
「巴甫，你想必應該能夠猜到，我為什麼到這裏來？」那個少年說道。
「這不可能。再一次提出軍費要求，以國王陛下的慷慨或許能夠答應下來，但是這卻會令我們陷入困境，陛下絕對不會再信任我們，他只會認為我們過於貪婪和居功自傲。」特立威立刻說道。
「當然，最重要的，仍舊是小心謹慎，絕對不能夠讓這位小姐看到不應該讓她看到的東西。」霍德鄭重其事地說道。
「任何一個郡省，都毫無疑問在財政方面擁有著巨大的虧空，我相信你哥哥的軍團之中，也是同樣如此。
「同樣我相信，統帥部和參謀部在國王陛下的眼中，也正變得越來越難以信任，之所以如此，原因仍舊在於你們。
「我的朋友，這就是現實，如果不剷除這些傢伙，最終死的就是你們，而你們一旦完了，我們也別想留下性命。
「噢——對你，我一向信賴無比，你是我們之中最高明的一個。」巴甫用異常誠懇的語調說道。
「我甚至想過，和大塔特尼斯一樣離開這個地方，但是我最終也狠不下心來，不得不承認，我在很多方面比不上那個人。」霍德用異常冷漠的語調說道。
「將那個黑鍋丟給大塔特尼斯，最終會被砸到的只能夠是我們自己。」霍德連連搖頭說道。
看著巴甫那同樣充滿失落和仿徨的背影，霍德感到有些無可奈何，他重新抬起頭仰望著星空。
「我只能夠儘力而為。」巴甫嘆息了一聲說道。
「噢——我立刻用最為莊重、最為高級的規格，來招待陛下的特使——那位不知名的公主殿下。」威力伯爵立刻驚叫起來。
他感到自己越來越佩服大塔特尼斯。
那位郡守和巴甫的父親，有些失神地不停撫摸著那枚隱藏著的、很不起眼的紋章，他們臉上的表情近乎于痴獃，特別是巴甫的父親，他的嘴角甚至流涎不止。
「巴甫剛才至少有一件事情沒有說錯，並沒有多少人從這一次調撥下來的軍費之中撈取好處。威利伯爵自己不敢，其他人沒有門路，因此能夠這樣做的，就只有一個人，你我都知道那個人是誰。
「不得不承認，那個傢伙確實有一套，無論是郡守還是老威利，都遠遠比不上他。不過，我相信，他毫無疑問令蒙森特郡財務方面的那個巨大坑洞，變得更深、更大，只不過魔族入侵的危機和其後的巨大勝利，令那個坑洞未曾被注意到。
這個問題，任由誰都難以解釋清楚，唯一清楚的便是，這兩個曾經的盟友，即將成為致命的仇敵。
作為主人的巴甫匆匆而去，他原本打算邀請特立威到房子裏面去參加舞會，但是他稍微猶豫了一下便知道，這顯然不是一個合適的主意。
「我相信，此刻你的哥哥克曼狄伯爵想必非常後悔，看透了那位郡守大人的真面目之後，他有什麼樣的感想？」霍德悠然地說道。
「據我所知，葛勒特將軍便視他為罪魁禍首，他之所以隱忍不發，只是為了保全克曼狄家族和那些軍官們。
「噢——別那樣悲觀，霍德，我的朋友，我們之中的所有人都非常清楚，在勃爾日，以智慧和才能算起來，只有以前的塔特尼斯伯爵能夠與你一較長短，其他人全都不是你的對手。
宅邸後面那幽暗的草地之上，此刻正湊著一群人。
「現在，我越來越佩服他，不僅僅是因為他的才能確實比我高超，更因為他的眼光和氣魄，對於他來說，這裏實在太過狹小，根本就不夠他伸展翅膀，現在想來，他的眼光，從一開始便放在京城拜爾克、放在國王陛下的身旁。
正在這個時候，突然間遠處傳來巴甫的聲音：「霍德，到底發生什麼事？為什麼特立威不辭而別？」
「據我所知，這一次，在籌集軍費和物資的事情上，原本以為大塔特尼斯會千方百計強加阻撓，事情卻並沒有發生，雖然他在給予我們的物資方面削減了許多，不過軍費倒是一點沒少。
這番話令巴甫猛然一驚，他瞪大了眼睛看著自己的好朋友。過了好一會兒才問道：「你剛才不是說過，那位小姐或許是所有人的希望嗎？」
「以往，你之所以不得志，是因為塔特尼斯伯爵的排斥和阻擋，現在，他已然離開蒙森特，你出頭的日子總算是到了。」旁邊的凱里虛，輕輕地合上了那本厚厚的冊子，安慰道。
花園之中，只留下特立威和霍德兩個人，前者要令心中的怒火漸漸平息，而後者留在這裏理由是，想要安慰眼前這個憤怒的少年。
「如果沒有那些軍官們撐腰，郡守大人的位置根本就岌岌可危，想要弄掉他的人數不勝數。事實上，就連軍隊高層裏面，這樣的人都不在少數。
特立威顯然有些驚訝，他皺緊了眉頭，思索了片刻之後問道：「這樣一來，老
「沒有其他任何辦法，只有再一次向陛下請求一筆巨額軍費開支，北方諸郡的財務司的金庫之中，已然空空如也，即便將那裡洗劫一空，也別想找到幾個金幣。」霍德笑著說道。
不過只要一想到老威利，霍德又不感到這種背叛有什麼可恥的了，因為是老威利首先背叛了他。
「我確實曾經怨恨過塔特尼斯，正如你們所說的那樣，我一直以為是塔特尼斯伯爵在排斥我，因為他氣量狹小，而且擔憂自己被我所超越。
「我相信，這位小姐同樣也擁有著這樣的身分，她只是眼睛——代表國王陛下的眼睛，正因為如此，我相信，令她的身分徹底暴露，絲毫不會引起她的歡心，同樣也不會令國王陛下感到高興。
「我看這個主意相當不錯。」巴甫連連點頭道。
「而你的父親，同樣難以保全。沒有人比你更加清楚，你的父親在這件事情上扮演了什麼樣的角色，難道伯爵大人真的僅僅只是得到了守備的職位，和這座宅邸？」霍德搖了搖頭，顯然他對此絲毫都不相信。
「是互相利用。我相信此刻郡守大人同樣非常後悔，現在看來塔特尼斯家族，顯然是遠比你們更合適的盟友，將賭注押在你們身上，而不投資在塔特尼斯家族，恐怕是他最大的一個失誤。
「霍德，還是由你來說說看，有什麼好對策？」郡守顯然對於新上任的守備有些不滿，他轉過頭來問道。
「我相信，你的哥哥同樣也想到過這一點，我甚至相信，你的哥哥此刻也有些後悔當初和郡守大人結盟。被你們當作是仇敵的大塔特尼斯，或許會是更好的盟友。
「噢——我又不是傻瓜，難道還看不出來，這東西，別的地方根本就沒有辦法做出來嗎？看看這個車軸，多麼精細，它的表面就像是鏡子一般光滑。」
但是那個少年的面容之中，絲毫沒有笑意。
「但是此刻，當我看到特立威那憤怒的神情，當我看到你無可奈何地返回這裏，我突然間想到，那筆給得異常爽快的巨額軍費，或許是大塔特尼斯手持的利刃。
「霍德，我知道這裏以你的腦子最為靈活，一直以來，我都很看重你，當初要不是那個傢伙一個勁地排擠你，我早就向陛下請求，讓你得到晉陞了。
「郡守大人，請您別忘了，這輛馬車的主人，此刻就在這座宅邸之中。」那位最有腦子的人立刻提醒道。
而大塔特尼斯絕對不可能回到這裏，自己已能夠算得上是屈指可數的聰明人。
一邊說著，那位郡守一邊用手指擦去車軸上的泥土，此刻的他彷彿根本就感覺不到骯臟一般。
既然他被排斥在外面，就讓這一切變成一片墳場，讓這些先生們和女士們，在那地獄深淵里繼續他們的舞會。
「就在這裏。」
「特立威，你怎麼有空閑到這裏來？」巴甫笑著朝對面打著招呼。
顯然，這才是運用權術的最高境界，圓滑變通又殺人于無形。
霍德只能夠用一聲咳嗽來掩飾自己的尷尬，顯然巴甫的這種信賴，對於此刻的他是一種負擔。
「噢——這麼多彈簧，坐在上面肯定非常舒服。王室成員就是不同凡響，這樣一輛普普通通的雙輪輕便馬車，都製作得如此考究。
「恭喜你，霍德，你總算等到這個承諾了。」巴甫笑著說道。
「此刻他們就在這裏，在這座房子裏面參加舞會。
「不過，挑選了他作為盟友的你們，想必眼光更為短淺，你們選擇了一個只會將你們送上絕路的傢伙，現在你們是否已然看清，你們的盟友，正在替他們自己也在替你們挖掘墳墓？
「事實上，最近我一直在懷疑克曼狄家族的智力。事到如今，你們仍舊給予那些正在置你們于死地的傢伙庇護，是你們那強硬無比的態度，讓統帥部派出的調查團難以進行裁決。
「是啊，正因為如此，最終的結果便是，在前線替你們抵禦魔族，令你們免受傷害的士兵，連軍餉和津貼都付之闕如！更可憐的是那些犧牲的將士，他們的犧牲完全是白費，他們的家人連撫恤金都拿不到。
「一輛兩輪輕便旅行馬車，卻擁有著最為精緻的鋼套軸承和滿布的彈簧，以及王室第一御用工廠的鋼印，和血統純正優良的駿馬。凱里虛對這輛馬車的估價是三十萬金幣，和這座宅邸一樣的價錢。
「這樣說來，你並非僅僅只想回報老威利當初對你的壓制，想必你的手裡，還有另外一份名單。」特立威問道。
看著少年那黯然離去的背影，霍德的嘴角掛起一絲冷笑，他仰頭望著星空，已很久未曾像此刻一般心情舒暢。
或許沒有誰會想到，邀請眾人參加舞會的主人，竟然會站在這裏，在他的身邊，還跟隨著那位郡守大人。
他彷彿看到，屍體成片倒在他面前的景象，這並非是他想要的，他真正需要的，只不過是那空出來的位置。
所有的這一切，顯然已經超出了特立威原本的預料，他茫然地站在那裡，楞了好一會兒。
「
「有！我剛才已經說過了，讓你的父親將已然分發出去的軍費，重新追討回來，讓郡守大人吐出他曾經吞沒到肚子裏面的所有東西，將這一切都交給特立威，讓他帶給克曼狄伯爵。」霍德淡然地說道。
「這三個數字表明，製造這輛馬車的工廠，是嫩本製造所第一御用工廠，在後面的那些數字，是這輛馬車的編號。」
說到這裏，那位少年已然怒火中燒，他緊緊握住拳頭站了起來。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稍稍平靜下來說道：「這一次來，我希望你能夠勸服你的父親，讓他至少將七成的軍費撥調給我們。」
「只要這樣想象一下，你便應該明白，你哥哥克曼狄伯爵的那個要求，威利伯爵根本就沒有辦法做到。
「你認為我會如此愚蠢嗎？塔特尼斯家族，此刻已然成為了丹摩爾最為灼手可熱的明星，這個家族之中的每一個成員，獲得的不僅僅是陛下的讚賞，更有絕對的信任。
但是，從京城之中傳來的那一連串如同奇迹般的傳聞，令他徹底心灰意冷。
「他們並非沒有權威和實力，只要關閉通往北方的所有通道，並且向丹摩爾的國民宣布你們是叛逆，恐怕用不了三天時間，克曼狄家族和你們的部下都將束手就擒。
「我的朋友，別對自己妄自菲薄，你至少比我們這些人要強得多，正如你對塔特尼斯伯爵的看法，我們和你之間的差距又何止這些？我相信，你想要在稅務登記處謀取一個差使，並不會很難，但是你並沒有這樣去做。
往崇高位置上攀登，原來並非像他想象中那樣爬上階梯而已，在他前面的台階上實在是站立了太多人，而且還時不時地憑藉著特權插到他的前面。
此刻他只希望能夠冷靜一下，因為他的心中充滿了各種情感——發泄怨憤之後的輕鬆和滿足、報復之後的喜悅和滿足、對於未來美好前程的憧憬和想望，還有那淡淡的背叛朋友的愧疚。
「那個傢伙利用了我們。」特立威忿忿地說道。
「說實話，你的父親威力伯爵，讓我的哥哥和我非常失望，感到失望的還有其他人，可以說前線的將士之中，沒有一個人對於威力伯爵有好感。
「毫無疑問，確實如此，不過你們的憂慮有一個前提，那便是再一次提出軍費的要求，是建立在毫無道理的基礎之上。
「那麼就是說，老威利將是受害者，我一直以為你是巴甫最好的朋友。」特立威有些不屑地說道。
但是此刻，這一點點好處，根本就無法彌補他們在軍隊裏面迅速喪失的威信，當自己最根本的基礎受到威脅，那將是任何額外的利益都難以彌補的，想要重新贏得部下的信任，就不得不和以往的盟友翻臉。
「我們非常清楚你想要那些位置，只有那裡能夠真正展現你的才華，但是那些位置早已經給人佔據了，根本不可能輪到你，我相信這正是你的悲哀的根源。」巴甫說道。
「我知道你是僅次於大塔特尼斯的高明人物，你有什麼辦法，能夠令我們度過眼前的危機？」特立威立刻問道，他從霍德的語氣之中，已然聽出了一些苗頭。
「統帥部的調查團剛剛受到重大挫折，因為克曼狄家族力保郡守大人和蒙森特的官員。正因為如此，幾乎每一個人，包括我在內，都認為這種聯盟永遠牢不可破。
「好，就這樣辦。
回過頭來重新看看大塔特尼斯，他突然間發現，大塔特尼斯和他擁有著一個最大的不同，那便是大塔特尼斯謹慎卻並不在乎冒險。
「但是，那筆軍費到了我們手裡的時候，卻根本不是原來的數字，到手的連一半都沒有，威利伯爵太過心狠手辣了吧。」特立威憤怒地說道。
「我的朋友，就像你沒有辦法勸服你的父親，你的父親沒有可能將填補進財政虧空裏面的金幣拿出來，郡守大人不可能遏制住他對於金幣的貪婪和渴求一樣，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是你們所無法扭轉的。
說著，那個年輕人將手裡的那本冊子遞了過去，但是郡守根本就沒有接過去，他輕輕推開了那個年輕人的手臂。
「我的朋友，你是否願意聽從我一個忠告？」霍德緩緩地說道。
正如霍德預料的那樣，巴甫的臉上顯露出無奈的神情。
如果說到背叛，在這件事情上，又是誰背叛了誰？背叛者難道是郡守，因為他傷害了共同的利益？
「正因為如此，他派出了第二支調查團，這顯然便意味著，他對於軍方已然失去了耐心和信任。
正因為如此，他同樣也打定主意，不再讓過度的謹慎小心，令他繼續變得庸庸碌碌下去。
那兩位大人物興沖沖地回到房子裏面之後，眾人圍攏住了那個叫霍德的人。
「就那麼輕輕地一揮，你們和軍隊之間，那原本看上去牢不可破的聯繫，便出現了無可彌合的裂縫。
他悠然欣賞著眼前的景象，但是腦子裡面卻滿是血肉橫飛的殺戮場。
那朦朧的、緊緊拉著窗帘的窗口人影鑽動，這是一幅多麼輕鬆熱鬧的景象，一向以來他都被某種無形的力量隔絕在外。
這絕
「因為擔心第二支調查團有失公允，他暗中派遣了一位微服私訪的欽差大臣，那應該是一位王室的遠親，一位不知姓名的公主。為了公允，那位王室的遠親，甚至比第二支調查團更早來到北方。
霍德連連搖頭說道：「最糟糕的事情，或許未必來自於調查團。就在我剛剛看到特立威之前，也根本未曾想到一件事情，或許郡守大人和你的父親，同前線軍官們的蜜月期已然過去。
「能夠坐到守備的位置，難道這還不是天大的好處？這座宅邸，同樣也是實實在在的地產，如果在以前，至少能夠值三十萬金幣。為了這些，威利伯爵就出賣了我們？出賣了我們當初對他的信任？
「我只能夠說抱歉，對此我無能為力，我的父親也是身不由己，我敢發誓，他絕對沒有從中替自己撈取一點利益。我的父親唯一收取的好處，恐怕就只有這座宅邸。」巴甫諾諾地說道。
「當初你們選擇了郡守大人，他不僅僅是個相當愚蠢的傢伙，最致命的是眼光短淺，他只能夠看到鼻子底下一寸左右的地方，嫉妒、貪婪、憤怒，任何東西都能夠輕而易舉地蒙蔽他的眼睛。
「我的朋友，你是否想到過暫時離開蒙森特，到其他地方避避風頭？或許這裏很快便會風雲突變。」霍德嘆了口氣說道。
「多麼漂亮的紋章啊！噢——玫瑰花瓣，這實在是太完美了。」威力伯爵嘆息道，聽他的聲音就像要哭出來一般。
「他滿足了軍隊的要求，就得重新出現巨額虧空，以往可以用未來的開支進行彌補，但是此刻，和魔族的戰爭需要大量的金錢，虧空不但無法彌補，只會越來越大。」霍德悠然地摸著自己的下巴，笑著說道。
「我不知道特立威的不告而別，是否便意味著聯繫已被徹底斬斷，如果是這樣的話，你最好先替自己留條後路。
霍德相信，克曼狄家族絕對不會幹凈和清白，因為郡守至少不會吝嗇到不給他們一點好處。
這個高明無比的傢伙，什麼都沒有做，甚至沒有露出絲毫報仇的意思，便輕而易舉地替自己報了仇。
那位郡守不停地撫摸著輻條和車軸，那愛不釋手的樣子，令旁邊的所有人驚詫，雖然他們同樣對這輛精巧別緻的馬車羡慕不已，不過還遠沒有到如此失魂落魄的境地。
抑或是克曼狄伯爵才是真正的背叛者，因為他徹底改變了初衷？
「您難道忘記了，此刻正前往波爾玫的那支由軍方組成的調查團裏面，不是同樣也有國王陛下的特使，那位特使的職責，不正是一雙眼睛嗎？
「我知道你們之中的一些人，曾經向上面極力推薦過我，但是這絲毫沒有用處，如果是在以往，我還可以認為，是塔特尼斯伯爵殘留的勢力在作祟。
「暴露那個巨大的虧空？」
正當他還想進一步說下去的時候，突然間遠處管家走了過來，在管家的身後，還跟隨著一個少年。
正中央的那一圈長椅之上，坐著三個人。
「我相信，你非常清楚，自從那位新的製造監督上任之後，你們手裡的武器和箭矢，和以前有了多少不同，那個傢伙在每一支箭矢上面摳走了一厘五。
偏偏這個時候，郡守這個鼠目寸光的蠢貨，還激怒了一向給予他支撐和庇護的軍方，這歌舞喧鬧的舞會場，在特立威的眼裡，恐怕是最冷酷而又令人難以忍受的諷刺。
以往的他僅僅只是等待，或者千方百計想要得到前面某個人的承認，一邊插到稍微前面一點的位置。
「郡守大人，您也看出來了，這枚紋章被牢牢地遮蓋了起來，顯然國王的特使，並不是一個喜歡顯露自己的人物，而且這一次，或許她所領受的使命，原本就是在暗中注視一切。
但是令所有人大失所望的是，那位伯爵大人仍舊一副痴獃模樣，不停地撫摸著那枚紋章。
霍德非常清楚，這兩者之間的任何一方，都別想贏得好處，事實上，所有的一切，在那位新任的財務大臣慷慨無私地批准軍費請求的時候，已然確定下來。
將一切喜悅滿足和愧疚的感覺，全都從腦子裡面驅逐出去，此刻所剩下的，就只有對於未來的想望。
塔特尼斯家族那座聞名遐邇的花園，早已經因為那無數艷麗無比的玫瑰花，被分送一空而顯得異常蕭條。
「你知不知道，前線的將士之中流傳些什麼嗎？他們說，丹摩爾早已經將他們徹底忘記了。」
「難道你和你的哥哥，還沒有從以往的蠢事之中吸取教訓？
但是大塔特尼斯的作為令他恍然大悟，原來登上那個台階最快疾迅速的方法，是手持一把鋒利的砍刀，將阻擋在前面的人全部砍倒。
霍德想到這裏，轉過頭來看了看遠處。
更何況，往特賴維恩堡走一趟，並不僅僅只是為了說服克曼狄伯爵，更需要和他約定，由他支持自己登上那夢寐以求的台階。
「除此之外，我的父親也沒有辦法拒絕那些支取軍費開支的理由。防禦工事的修造、兵器裝備的維修和打造，所有這一切都需要巨額花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