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第十集 以父之名
第五章 裂縫
那位至尊的國王，突然間壓低了嗓門，用僅僅能夠令倫涅絲小姐聽到的聲音，說道：「蘭妮，我唯一的請求便是，你設法和系密特遠離拜爾克，遠離丹摩爾的中心。」
「現在我唯一擔心的是，我們的朋友同樣已然知道了所有這一切，在個人的生死榮辱和整個人類的存亡之間進行選擇，恐怕是最為困難的事情。」說到這裏，波索魯大魔法師沉默不語。
「是啊！或許正像你所說的那樣，我最大的錯誤，就是生在這個時代，並且身為這個時代的丹摩爾國王。」
聽到這番話，系密特突然間感到一絲慌亂，平心而論，此時此刻，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心情到底怎麼樣。
「平心而論，我對於塔特尼斯家族的兩位成員，沒有絲毫的不放心。
以往的河道改成的地下室顯得彎彎曲曲，一道道厚實的、中間是一尺多寬的泥土、兩邊還堆砌著磚塊的牆壁，將河道分隔成為一個個房間。
這不由自主地令他想起了那段有關諸神的歷史。
「當高高在上的天使，從天定的座位上掉落下來之後，他們就被稱為魔鬼，宗教鬥爭絕對不會存在失意者，光輝難以照耀到的地方就是黑暗。
「我很清楚，他們要為自己保留退路，一旦丹摩爾徹底失陷，還可以退守到海的另一邊。
「他的聖戰，成為了歷史上最大的笑話，雖然他本人最終成為了這個笑話的犧牲品，不過我非常清楚，一直以來，和普佛斯二世擁有著同樣想法的，大有其人。
「能夠和您在一起，這無疑是我最為快樂的日子。」
側耳傾聽著那漸漸遠去的腳步聲，詹姆斯七世突然間一下子變得蒼老了許多，他甚至沒有看忠誠的宮廷總管一眼。
說到這裏，那位至尊的陛下皺緊了眉頭，喃喃自語起來：「只可惜約瑟實在太過年幼，要不然我可以宣布退位，讓系密特為約瑟進行加冕。
「您的嚴厲，讓那些居心叵測之徒不敢公然放肆，不過您又是那樣的寬容，據我所知沒有哪位君王會像您這樣對倫涅絲小姐那樣安排。
說到這裏，那位國王陛下顯得越來越激動了，他那原本蒼白的臉上，甚至泛起了一抹淡紅。
「教廷在這種事情上特別敏感，特別是自從征服者收攏權力，令世俗的權威超越信仰的光輝之後，教廷對於有可能削弱其影響力的任何事情，都變得更加警惕。」波索魯大魔法師直截了當地回答道。
塔特尼斯侯爵並沒有打算為自己的弟弟進行開脫，同樣他也絲毫不打算對任何人進行攻擊，只是非常輕巧地點出了最重要的關鍵所在。
「就拿最近的事情來說，在我們拚命抵杭魔族的入侵，在我們用無數犧牲，擔負著人類命運的時刻，在我們的背後，潘頓和安莎雷克，卻試圖搶奪我們的土地。
聽到這番話，沙拉小姐原本打算規勸，但是話到了嘴邊，她又不知道如何出口，因為她非常清楚系密特所說的一切，恐怕是最好的選擇。
「就拿現在的隱形小隊，經歷過多少次的證明，他們才敢於進入森林，靠近魔族的基地。
那位國王緩緩說道，最後，他深情地看著眼前這個陪伴了他多年的女人，直到她消失在門口。
「可憐的系密特，他不是被當作攻擊別人的武器，就是被當作往上爬的樓梯。」文思頓苦笑著說道。
「不過，顯然從現在開始，他再也用不著別人給予他獎賞了，公允而又仁慈的父神，已然給予了他最好的獎賞。
「今天我難得非常高興，你們最好不要掃我的興緻，塔特尼斯家族的幼子，顯然是幸運之神身邊的天使，總是能夠帶來令我喜悅的好消息。
「你總是這樣會討我歡心。」國王輕輕嘆了口氣，說道：「我知道，這並非完全是實話。
說到這裏，那位至尊的陛下，已然感受到身邊美人那輕微的顫抖，他輕輕拍了拍倫涅絲小姐的手背，說道：「你用不著害怕，到了我這把年紀，非常清楚什麼事情用不著太過在乎。
感覺到自己時日無多的老國王嘆息道。
「三分之一的教宗是施威納人，這或許還可以說得過去，畢竟教廷的總部在施威納，兩千多年以前就是如此。
「你可以和她好好談談，我相信你們肯定會互相理解，事實上我甚至猜想，你和格琳絲侯爵夫人之間，或許能夠達成某種協定。
此時此刻，系密特感到自己最需要的，便是一個人安安靜靜地待著。
「我甚至知道，你一直在向我隱瞞著你和依維的身世。
輕輕地閉著眼睛，此刻沒有人能夠知道，這位至尊的陛下，到底是否聽到了剛才那番報告。
「為了王室為了丹摩爾，我不得不這樣做。
以往，為了顯示自己的威嚴，總是筆直坐著，而此刻，這位國王陛下不得不躺在斜榻之上。
正如塔特尼斯侯爵所預料的那樣，那位至尊的陛下眼角抽動了兩下，顯然對這番話有所反應。
「我的財務大臣，說說你的看法，畢竟這件事情還牽涉到你的父親。」國王仍舊閉著眼睛說道，他的臉上絲毫沒有表情。
和宮廷草坪底下的那座地下室比起來，這裏顯得更加狹窄而又擁擠。
「你們應該非常清楚，教廷並非沒有這樣的實力，所有人都已然看到，只要他們願意，他們可以擁有足夠的實力。
「此刻就算有人告訴我，有朝一日系密特能夠掌握並且統治魔族，我都
說著，那位至尊的國王緩緩地睜開了眼睛，並且指著剛才那個報告的臣子揮了揮手，示意他下去。
「如果是這樣的話，我情願捨棄那高高在上的位置，我打算遠離這個是非的中心，過平凡卻充滿自由的生活。」
「但是現在，我們已然看到，即便將他們全部撒換，士兵們仍舊在英勇作戰，那些兵團，並沒有因為長官換成了更為年輕的人物，而喪失戰鬥力。
「和對統帥部、內閣、議院的不滿和憤怒不同，如果沒有系密特帶來的這個消息，我恐怕到死也不敢將這件事情透露出來。」
「去吧，到格琳絲侯爵夫人那裡去，我相信，此刻她正需要一個人，能夠和她談心，對於一個肚子裏面懷有嬰兒的女人來說，這樣的情況總是會讓她感到孤獨，而她的孤獨，已然持續了十幾年。
「放心好了，我並沒有放縱自己的打算，對倫涅絲小姐，我有一些事情想要交代。」那位至尊的陛下說道。
「難道這一次，我們什麼都做不了？」大長老滿懷憂慮地問道。
「但是為什麼，偏偏在最需要正義的時候，標榜自己是神聖和正義化身的教廷，沒有執行他們的正義？
雖然和以往一樣美艷動人，雖然經過精心的打扮，這位國王的情婦，比平常甚至更漂亮幾分。
「除非我選擇聖堂那樣的生活，選擇那種自我禁錮、自我約束的方式，來減少外界的敵意，但是那種連最起碼的自由都沒有的生活，實在不是我所希望。
「陛下，您的身體？」阿貝侯爵關切地問道。
「讓倫涅絲小姐到我這裏來。」看到所有大臣都出去了之後，那位至尊的陛下對一旁服侍著的宮廷總管說道。
系密特說出了自己心目之中的想法，這一次，他確實沒有絲毫的謊言。
「事實上，當初我將系密特帶去見你的時候，已然決定默許任何有可能發生的事情，這是我能夠給予你的唯一補償。
「蘭妮，我現在終於能夠徹底平靜下來了，我知道你絕對會信守承諾。」
「我越來越懷念，當初在奧爾麥森林裏面的那段時光了。」旁邊的玲娣姑姑嘆息了一聲說道。
「陛下，正因為這件事情牽涉到我的家族，所以我最應該在這件事情上加以迴避，不過，我非常在意，我的弟弟系密特所帶回來的消息。
但是，落在此刻的國王的眼睛裏面，也只是一片朦朦脆朧的景象而已。
這些通道只是在小範圍之間貫通，這便是系密特臨時的家。
在眼前的局勢下，教宗無論做出什麼樣的決定，都無法改變他的命運，但是卻有可能大大影響到整個人類的命運。
「而且從施威納的情況看來，曾經出過教宗的家族，在教廷裏面，總是會擁有巨大的影響力。
「我也一樣。」
「如果施威納仍舊堅持教廷中心的地位，那麼好，我們擁有二十四位降神者和一位至高無上的父神的代理人，就請他們在拜爾克建立一個中心，丹摩爾的教會，絕對會聽從這個位於拜爾克的教廷。」
「我終於可以不必將這個煩悶的事情，帶到另外一個世界，再找人宣洩，一直以來，對於教廷，我都充滿著一種憤怒。
推翻教廷，建立另外一個宗教中心，這樣一個龐大的計畫，竟然在魔族還聚集在北部森林之中，在教會的力量對於人類的安危舉足輕重的時刻進行，實在令系密特感到不可思議。
「不過我同樣也知道，和其他人比起來，你對於我確實多幾分真心，我知道你想要得到的是什麼，你不像其他女人那樣淺薄和虛榮，你要的並非是光輝和繁華，而是一種安穩平靜的生活。
那位美艷迷人的小姐說道。
報告的那個大臣，正是剛才在聖殿會議廳裏面，系密特所感到陌生，不認識的幾個人之中的一個。
撒丁也在一旁搖頭嘆息道。
沙拉小姐驚奇地問道，反倒是躺在另一邊的玲娣沒有發出任何聲息，顯然她的心裏也存在著同樣的想法。
聽到這番話，道格侯爵始終保持著沉默，而塔特尼斯侯爵和法恩納利侯爵，則露出了一絲欣慰的笑容。
這時候，聖堂和魔法協會的立場就顯得至關緊要，不過這同樣也意味著他必須對老朋友落井下石。
「是啊，陛下，或許我們先告退。」
「道格侯爵，你負責作一些非常應變計畫，誰都不知道事情是否會發生什麼意外，同樣誰也難以說清，教廷是否會挺而走險選擇同歸於盡的道路。」
聽到這番話，那位宮廷總管微微一愣，不過當他看到自己侍奉了一輩子的國王一臉風燭殘年的模樣，他不由自主地嘆息了一聲。
「從教宗的口中我早已經得知，系密特在獲得力武士傳承的時候，受到魔族的干擾和影響，他擁有魔族的能力，而此刻，他又被至高無上的父神選擇成為代言人。
「和他在一起，你肯定會獲得你渴望已久的幸福，無論身處何方，我都會為你們祝福。」
同樣，這也令大長老對補自己的行為感到鄙視，在教宗和系密特這件事情上，他從來就沒有做對過，每一次他都不得不做出錯誤的選擇，而這種錯誤的選擇，不僅僅無法化解兩者之間的仇視，只會令敵對變得更為加深。
一條彎曲的河灣被分隔成為九個房問，其中的一間被開闢成為會客和遊藝室，以往
詹姆斯七世用有氣無力的聲音問道：「阿貝，你告訴我，我這一輩於是否算得上活的有意義？到了時候，你用不著再敷衍我，我想聽聽真正的評價。」
「就在一個小時之前，我還在思索著，應該如何令正義獲得伸張，但是現在我已然沒有任何話好說。
道格侯爵用異常平淡的口吻說道。
「不過毫無疑問，這個窟窿會變得越來越大，總有一天會把整個丹摩爾徹底葬送，不過，絕對不會是在您的手裡。
眾人總算鬆了一口氣。
「即便無法做到，也至少要保證超過三分之二的席位，三分之二是強行表決通過的底線。
但是，令人感到遺憾的是，偏偏在這個時候，沙拉小姐和玲娣姑姑，顯得有些愛心泛濫。
「我同樣也非常清楚，即便我這樣要求也沒有幾個人願意說實話，能夠滿足我的願望的，恐怕除了阿貝，就只有你。
系密特絕對沒有想到，丹摩爾的上層原來早就對教廷有所不滿，只是始終沒有機會而已。
「小傢伙讓我感到非常陌生。」大長老輕輕嘆了口氣說道。
「眾所周知，普佛斯二世就曾經干過蠢事，值得慶幸的是，這個野心勃勃的傢伙，並沒有得到父神的認可，他沒有能夠令教會的神職人員，擁有現在這樣，令人感到恐怖的實力。
「平靜和安詳的生活，不正是你所希望和追求的嗎？你和系密特肯定能夠擁有這樣的生活。
而此刻，倫涅絲小姐也早已經泣不成聲，雖然她確實從來沒有真正愛過這位國王陛下，雖然以往的親熱和恭順，都是為了活著而裝扮出來的假相，不過，她對於詹姆斯七世，並非全無感情。
大長老也低著頭緩緩而行，他非常清楚，波索魯大魔法師並沒有將話徹底說完。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你們倆簡直一模一樣，同樣生活在謊言和謊言被拆穿的恐慌之中，同樣在追求著一種寧靜安詳，僅僅只屬於你們的生活。
「他們非常渴望能夠回到征服者威廉之前的時代。誰擔任國王，抑或是國王作任何事情，都必須得到他們同意，內閣首相必須由紅衣主教來擔任，稅收的一部分必須歸於教廷隊金庫所有。
「這樣的行為，怎麼能夠不受到懲罰？
「是啊。」系密特發出了同樣的感嘆：「這或許是我最後一次回到拜爾克，我打算遠離這裏，遠離這個充滿了權力爭鬥和慾望的世界。」
「您的慷慨在丹摩爾盡人皆知，但是任何一個了解您的人，都知道您的節儉，能夠起用塔特尼斯家族的成員，足以證明您的非凡眼光和開明的頭腦。
「我相信，你對於今天所發生的事情，多多少少也有所知曉，我可以告訴你，就在片刻之前，我們正在商量，如何將系密特奉為父神在人間的代理人，毫無疑問，他將會擁有史無前例無與倫比的權勢和威嚴。
「這不可能，系密特有格琳絲侯爵夫人，我非常清楚，沒有人能夠拆散他們之間的感情。」倫涅絲小姐連連搖頭說道。
「但是，一旦系密特被捧上父神代言人，塔特尼斯家族的威望，無可避免地會遠遠超越王室。
「我又何嘗不是，我相信，在系密特的心目之中，恐怕那段時光同樣最為恬美溫馨。」文思頓連連點頭說道。
看著倫涅絲小姐連連點頭的樣子，那位至尊的陛下終於顯露出欣慰的笑容。
「正因為如此，我才會對你和依維如此喜愛，有你在身邊我至少能夠感受到平靜和安詳，或許你並不知道，正是因為你對於平靜安詳生活的追求，令我這個老頭得到了最大的寬慰。
「但是現在，小傢伙突然間稍微長大了一些，他開始明自並非所有的事情都像你我所說的那樣，他甚至發現以往我們曾經做過的事情，實際上是在利用他。
「對於教廷來說，利益遠遠超過正義，更何況和聖堂不同，教廷一直以來都充滿了野心，他們不但希望能夠掌握人們的信仰，還希望插手世俗的權力。
不過此刻，這兩位頗為正直的先生，卻散步在拜爾克那滿目瘡痍的街頭之上，生著悶氣。
「正是因為如此，我信任他，並且栽培他，現在你總算知道，這並非完全是因為你的緣故。
「依維，你說說看對此的看法。」
「因此，系密特必須成為傳說之中的偉人和聖賢，他必須像那些偉人和聖賢一樣，在人生最為輝煌和燦爛的時候，悄然隱退。
「是啊，在魔族的威脅還未曾消失的現在，我們那位至高無上的國王，已然開始計畫著對教廷開戰。」
「但是，魔族這個人類最大的噩夢，卻將這一切輕易打破。
「二十四位降神者出現在這裏，出現在京城拜爾克，這毫無疑問是父神為了拯救世人所展現的神跡。
更何況，此刻那位至尊的國王因為連日憂急，身體早已經無法和一個多月之前系密特離開的時候相比。
「陛下，我只想對您說一句話，您已然儘力了，換任何一個其他人在您這個位置，都未必能夠比您做得更好。
「在我看來，那位主教，和那些此刻關押和降職的高級軍官，簡直一模一樣。
「蘭妮，我從來未曾對你提出過任何請求，我只希望你能夠在我臨死之前，答應我唯一一個要求。」那位至尊的陛下發出低沉的鳴咽聲梗塞地說道。
「
事實上，在最近這段時間，經常發生大臣在彙報情況的中間，聽到國王陛下發出陣陣鼾聲。
「他應該是一個聖堂武士，與此同時，他又是一個魔法師，這雙重身分，令他可以輕而易舉地獲得聖堂和魔法協會的支持。
和其他家族比起來，他們家的「宅邸」算得上頗為奢侈和龐大的。
「這件事情由你去辦我想最為合適，你必須讓你的弟弟系密特，令那二十四位元降神者全部都是丹摩爾人。
「雖然，我從來沒有對塔特尼斯家族的兩位成員有所懷疑，不過，我絕對不想看到，一個在精神上、權勢上，乃至於智慧上和外交上，都遠遠超越王室的家族，在丹摩爾裏面出現。
「但是，我希望系密特能夠成為世人心目中的父神的代言人，而絕對不是現實之中的父神代言人。
「陛下，您實在不宜激動。」
「陛下，如果要我選擇，我情願信任塔特尼斯第一勛爵，這並不完全是因為他所帶來的有關降神者的消息，同樣也不是因為此刻所有的神力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我甚至清楚地看到，在大多數的情況下，這種仇視，根本就不是個人的原因，那完全是不由自主的事情。
在這一連串的事情上，雖然自己和波索魯始終都對小傢伙充滿信任，但是仍舊不得不順從教宗的意思，對小傢伙加強控制。
玲娣輕聲說道，她非常清楚自己是在暗示些什麼，如果是在以往，她絕對不會將這番話說出口，這令她感到深深的內疚和沉重的負罪感，不過，最親密的好友那凄涼的命運，令她深深同情。
同樣如果是在以前，這位國王陛下絕對要看到書面報告之後，才會聽臣子親口複述，但是此刻，他那顯得昏黃渾濁的眼睛，已然連人都快要看不清了。
「眾所周知，人性貪婪自私，國庫和各地財政存在巨額虧空，同樣也早已經為世人所知，而這一切在魔族發起進攻，在丹摩爾處在生死存亡關頭的時刻，徹底顯露出來，更顯得觸目驚心。
「以你的聰明，肯定能夠非常容易地獲得她的友誼。」
「陛下，您確實已然儘力了，您這一生可以說沒有什麼差錯，如果說有差錯的話，那便是您不應該身為這個時代的丹摩爾國王。」
「正因為如此，在這件事情上，我認為陛下應該對教會施加壓力，給第一勛爵一個公正的交代。」
兩位老者的神情之中充滿了憂鬱。
「我很害怕，我害怕有朝一日，我會成為哥哥的仇敵。
「教會確實舉足輕重，不過至少我可以肯定，那個口出狂言的主教，對於戰勝魔族的建樹，絕對比不上第一勛爵。
在場的每一個人都顯得慌亂起來，因為他們非常清楚，眼前這位老人已然不是當初那個事必躬親，整天琢磨著如何收回手中權力的威嚴的國王。
一想到這些，聖堂大長老就感到無奈，此時此刻他總算明白，為什麼先輩們會選擇這種自我禁錮的做法，或許這並非僅僅只是讓世人感覺到安全和放心，更是為了避免世俗之中那些重重困惑和無奈。
但是現在的情況，遠遠超出了他當初的預料。
「但是現在，千載難逢的機會出現在我的面前，天哪！二十四位降神者，足以讓施威納的教廷總部見鬼去了。
「你應該比其他人更加清楚，即便當初在那座祭壇之上發生了那件事情，我仍舊沒有表現出任何懷疑。
「這恐怕是因為他開始懂得從自己的角度去看待事情，平心而論，一直以來，你我都把他看作是一個小孩，你想要讓他知道些什麼就告訴他些什麼，雖然小孩也會自己思考，不過大致的方向，卻總是在我們的掌握之中。
「去吧，走的時候把阿貝叫進來。」
「最近還過得好嗎？」
從玲娣的口中，也說出了同樣的話語。
只要一想到這些，大長老便感到滿嘴發苦，事情就是這樣令人感到諷刺，當初，教宗曾經懷疑過系密特所擁有的魔族力量，更因為他的精神意志同魔族創造者的聯繫，而倍加警惕。
「不是什麼都做不了，而是做還不如不做，我絕對不認為你會看不出來，既然在系密特的身後站立著的是父神，既然他的手裡掌握著二十四位神靈，既然他控制著對於教廷來說最為根本的神力。
「陛下，如果是在一年之前的話，毫無疑問我會告訴您，您是一位英明的君王，您的一生相當成功。
一道窄小得只能夠讓一個人彎腰通過的小門，連接著一條窄小的通道。
正因為如此，原本對於塔特尼斯侯爵頗有些看法的文思頓和撒丁，現在也不得不時而對這位財務大臣讚頌上兩句。
「此刻，教會的力量，對於我們來說至關重要，如果沒有教會的神職人員召喚的神力，拜爾克和倖存下來的這幾個城市，根本就沒有可能繼續固守下去。」法恩納利侯爵連忙說道。
這張斜榻，就佔據了很大一塊空間。
「如果，我弟弟所說的一切，能夠證明確實是事實，或許對於我們、對於丹摩爾將意味著安全和穩固。」
而此刻，系密特的冷漠和報復心，令大長老感到好像根本就不認得這個小傢伙一般，但是偏偏面對此刻這令人鄙薄的塔特尼斯家族的幼子，他卻必須順著其意思對老朋友施加壓
「第一勛爵在對抗魔族的歷次戰役中，功績甚豐，這裏的每一個人都非常清楚，他所獲得的遠遠少於他所做到的豐功偉績。
「平心而論，這並非是陛下您的疏漏，那些虧空和骯髒勾當，在丹摩爾恐怕已然存在幾個世紀之久，如果不是這一次被挖掘了開來，我相信，它們仍舊會完好無損地繼續掩蓋下去。
「不，這沒有任何關係，對於格琳絲侯爵夫人，我比任何人都更加清楚，我可以清楚地告訴你，格琳絲侯爵夫人，同樣對任何人都隱藏著一些秘密。
聽到宮廷總管的話，那位年邁的國王緩緩地點了點頭，他的眼角滲出了幾點憂傷的淚珠。
「我非常清楚，除了你一直以來隱藏在心中的那些小秘密之外，你和依維是對我最忠誠的人。
「我們的朋友教宗陛下，已然沒有任何存在的意義，即便他和小傢伙之間不存在任何敵對和仇視，當教廷突然間擁有二十四位降神者，並且這些降神者全都由小傢伙任命，頭上頂著父神在人間的代理人的小傢伙，用不著任何確認和證明，他將毫無疑問地，被世人乃至教廷，當作是最高的領導者。
「如果，時間能夠倒退的話，你是否會做出另外的選擇？」大長老抬頭仰望著夜空，問道。
說完這番話，那位至尊的國王，彷彿好不容易出了一口怨氣一般，精神一下於振作了起來。
往日總是高高在上的國王，此刻顯得無比溫柔。
「不過我們做得最為錯誤的一件事情，恐怕就是一直以來，希望小傢伙單方面對教廷表現出信任。你我都非常清楚，我們的朋友教宗，從來就沒有放鬆過對小傢伙的警惕，事實上，我們甚至從來未曾對此進行規勸，因為我們非常清楚，那是自費力氣。」波索魯大魔法師垂頭喪氣地說道。
「如果說，教會針對小系密特絕對稱不上正義和公允，那麼現在那位至尊的陛下和財務大臣閣下的所作所為，好像更加遠離正義。
「我所看到的一切，足以證明，只要一旦站在地位和權勢的頂端，肯定會招致無數仇視。
「我和我的歷代祖先都非常清楚，丹摩爾王室是教廷的敵人，我們互相之間擁有著的更多是敵視和仇恨。
「我非常清楚，系密特和他的哥哥不同，他沒有絲毫的野心，而且對地位和仕途，也沒有多少興趣，他更像是他那位傳聞中的父親，渴望自由享受平淡。
所有這一切，自然是因為塔特尼斯家族，擁有一位此時此刻顯得炙手可熱的財務大臣的緣故。
「說實話，如果那個人不是系密特，不是一個擁有著聖堂武士和魔族的力量、令我找尋不出能夠與之對敵的人物的話，我或許會用另外一種更為陰狠骯髒的手段。
或許，人類內心深處所隱藏著的那對不同類的敵視和仇恨，原本就傳承自那些創造了這個世界，同樣也創造了人類的神靈。
「陛下，教廷之中有些人確實太過分了，不過以我看來，在眼前這種情況之下，不宜將事情鬧得太大。
「你應該記得，為了這件事情，我曾經懲罰過你，並且讓系密特旁觀，事實上，這就是對你們的懲罰，只不過我把系密特那份算在了你的身上。
當初系密特受到壓制的時候，他確實替小傢伙感到委屈，但是他卻仍舊得為了局勢考慮而不得不採取壓制的手段。
輕輕地撫摸著系密特的頭髮，沙拉小姐用低緩而又溫和的語氣問道。
「我至今還記得，在您剛剛登上王位之初，丹摩爾豪強四起，內閣和議會被兩大家族分別把持，在外地，幾位公爵甚至將他們所在的郡省劃歸自己的勢力範圍。
「我好想念當初在奧爾麥森林裏面的那段生活啊！那段無憂無慮，沒有任何鉤心鬥角的生活。」撒丁用滿懷憧憬的語氣說道。
「我們同樣也曾認為，控制著統帥部和參謀部的那些高級官員，在對抗魔族的戰役之中功勛顯赫，沒有他們，丹摩爾立刻會陷入崩潰，和萬劫不復的地步。
說完這些，玲娣爬了起來，打開了房門，在離開房間之前，她信手放下了門鎖上面的彈簧插梢。
「為什麼？」
「但是，拉米西、夏內和潘頓這樣的國家，也各自擁有比丹摩爾多得多的教宗，這實在太說不過去。
「或許這是最後的機會，如果你能夠像格琳絲侯爵夫人一樣，你或許還能夠擁有一絲生活的寄託。」
「人一一為什麼是人，這種好鬥的生物，為什麼能夠稱得上萬物之靈？」文思頓用充滿苦澀的語氣，吟誦著那著名的詩篇：「現在，我總算能夠理解夏翁當年的心情。」
「我想不會，對補這件事情，我們確實無能為力，你應該非常清楚，就算能夠勸服我們那位朋友，也沒有絲毫用處。
那位至尊的陛下，突然間開口說道。
剛才哥哥所說的那一切，確實令系密特感到目瞪口呆。
「除此之外，你還要設法儘可能地提高系密特的威信，讓所有人都知道他是父神在人間的代理人。」
「如果沒有魔族的出現，毫無疑問，丹摩爾在您的手中，已然進入了另外一個輝煌的時代。
在宮廷之中的日子裏面，畢竟快樂多過悲傷，在她的記憶之中，只有童年待在父母身邊的那段時光，能夠和這相比擬。
國王怒喝道，此刻他的臉上，重新顯露出那久違的威嚴的神情。
「另一個讓我感到憤怒的事情是，這片大陸之
在漆黑寧靜的京城拜爾克的大街之上，兩位老者緩緩地走著，在他們身後的不遠處跟隨著一輛輕便馬車。
「魔族本身或許並沒有什麼可怕，但是魔族的進攻，卻將隱藏在丹摩爾繁榮景象底下的那片黑暗全部翻了出來。
看著那個臣子走出門去，那位至尊的國王，突然間坐了起來，說道：「你們三個是我最信任的大臣，阿貝也是我最相信的心腹，有一件事情，我早就想要告訴你們四個人，對於教廷我不滿了許久。」
「還是離開的好，事實上，文思頓和我，同樣打算在事情過去之後離開這裏，或許我們也不會再回來。」
正因為如此，在她心裏始終隱藏著一絲陰影，那是對詹姆斯七世的虧欠之情。
同樣，這位大長老也知道，波索魯未曾完全說出來的一層意思。
「一直以來，系密特就是一個非常奇特的存在，雖然從來沒有人明說，不過我非常清楚。
「我知道，我這樣一個老頭，絕對不可能得到你真正的愛慕，愛情這東西，在我三十歲的時候，已然不復存在。
「很不愉快是嗎？」
這件事情原本就隱藏著許多謊言和不實，原本他只是希望能夠令教廷妥協退讓。
這個地下室顯然比原本的會議室要窄小許多，正因為如此，六個人坐在裏面顯得頗為擁擠。
「至於依維，他很有上進心，而且對我極為忠誠，最令我感到高興的是，經歷過苦難的他和你一樣心中並沒有太大的野心。
看到倫涅絲小姐微微點了點頭，那位至尊的陛下，終於顯露出滿意，卻無比疲倦的微笑。
「你不惜搭上自己，不惜自身受辱，也要報復的那個女人，和你來到京城這一路之上禁受的磨難，其實我早已經知道。
「安靜！」
「您花費了半生的時間，將這一切徹底解決，雖然一年之前，軍方、內閣和議會仍舊多多少少有些互相傾札，小集團和內部勢力範圍，從來就沒有被徹底肅清過，不過這一切，和您登上王位之初那會兒，簡直不能夠相提並論。
「事實上，這樣的情況，我們早已經見得多了，現在的教會和當初的統帥部，何其相似？
同樣凝重而又哀傷的嘆息聲，也在另外一座地下室裏面響起。
「無法否認，當初我們讓他孤身一人前往魔族基地實在太過冒險，你或許可以命令另外一個聖堂武士去做這件事情，不過我卻絕對不可能這樣去指揮一個魔法師。
那位至尊的陛下興奮地握緊了拳頭，他突然間轉過頭來，看著塔特尼斯侯爵：「雪夫特，你的弟弟實在是了不起，事實上，此刻我非常後悔，當初沒有給予他符合他功勛的獎賞。
「拜爾克是父神親手拯救的福地，這裏才應該成為真正的教廷的中心。
「平心而論，在這件事情上我已然徹底迷失了方向，教會對於小系密特的懷疑，以及對老塔特尼斯伯爵的侮蔑，同樣也令我感到憤慨。
「道格的話較為中肯，可惜格琳絲侯爵夫人不在這裏。」那位至尊的國王輕輕嘆了口氣說道。
「我甚至知道，在那座祭壇之上曾經發生過一些什麼，你吩咐系密特進行的那些小花招，並不能夠真正騙過我。
「我曾經請求教廷，對潘頓和安莎雷克這兩個卑劣的人，進行處罰，但是教廷卻拒絕了我的請求。
內心深處徹底變得一片迷惘的系密特，只能夠表現出一種失魂落魄的神情，這既是偽裝又是保護。
而此刻在拜爾克的另一頭，在原本是宮廷花園的大草坪底下，一座極為隱蔽的地下室裏面，那位越發顯得老邁的國王陛下此刻正聽著心腹大臣們的報告。
「反正不管怎麼樣，一旦系密特成功地令神跡得以降臨，我們就盡一切可能，架空教宗，這次那個主教對於塔特尼斯家族的惡去攻擊就是最好的藉口。
「而此刻我只能夠請求你，請求你的幫助，只有你能夠壓制得住他，在那座祭壇之上所發生的事情，對於系密特來說，永遠是一道沉重的枷鎖。
「蘭妮，說實話，我知道自己已然時日無多，生命活力正在漸漸離我而去，在這最後的一段日子裏面，我不想再聽空泛的奉承，我想聽一些實話。
但是此刻，一切都反了過來，曾經被懷疑和壓制的對象，此刻手裡握著神聖無比的正義之劍，而當初高高在上的神聖化身，雖然還什麼都沒有做，卻已然背上了人類背叛者的罪名。
讓宮廷總管退出去，這位至尊的國王，將他最為寵愛的情婦輕輕拉到跟前。
「你們走了的話，我會感到空虛和寂奧，沒有了你們，這裏就像是一座墳墓。」沙拉輕輕的嘆息著。
「道格侯爵，你呢？談談你的意見，我非常清楚，依維和塔特尼斯侯爵對補這件事情多多少少有所顧忌，你卻沒有任何關聯。」國王繼續追問道。
「但願我在有生之年，能夠回到那裡，這一次，無論發生什麼事情，我都不會再出來了。」
對於這一切，他並非一無所知，只是他並不打算將系密特看成是那樣心狠手辣的人物，同樣也不想把教宗，看作是不惜一切，為了自己活命而做出垂死掙扎之徒。
雖然最終這種令人擔憂的情況得以解除，不過卻又引出了系密特以及他的家族同自由之神的聯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