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第二集 歷史新紀元
第五章 壯志凌雲
同樣的原因，也令此刻正聚攏在統帥部作戰會議大廳裏面的那些軍人們，不敢輕舉妄動。
此刻，在遠離京城的一座荒棄的莊園裏面，一位老者正行走那長滿雜草的草坪之上，甚至還有幾棵樹木長了出來。
「你這個傢伙倒是特別小心。」安納傑笑罵道。
「除此之外，他這一次來，另外一個目的恐怕是想要通過我們的嘴巴，告訴世人，更重要的是告訴丹摩爾王室，塔特尼斯家族對於丹摩爾的王權並沒有絲毫企圖，不過毫無疑問，他將會弱化王權。
崔特不以為然地說道：「我絲毫看不出，那個傢伙能夠從中得到些什麼。」
臨時組建的法庭，以叛逆的罪名宣判了他們的死刑，叛逆者除了死亡之外，還將被剝奪爵位和領地，那位威嚴的國王，一輩子都想給那些令他無比痛恨的大臣們安上這個頭銜，但是他始終沒有做到。
「難道你沒有想到過，等到魔族的威脅被徹底清除之後，繼續當初的輝煌？」塔特尼斯侯爵微笑著說道。
「我相信我們手裡的這份東西十有八九確實有效，以那個傢伙的精明，肯定會給最先跟隨他的那些人一些甜頭，平心而論，不得不承認他的誘餌非常吸引人，就連我也忍不住想要上鉤。
「依維，你想必不知道一件事情，當初我剛剛坐在財務大臣的位置上的時候，便已然打定主意，同樣要走以勢力對峙和要挾陛下的道路。
「現在再讓我來解釋一下，那些令你們感到憤怒和仇恨的變革法令。
塔特尼斯侯爵離開了，原本一心想著為自己的尊嚴而抗爭的那些軍人們，此刻各個顯得垂頭喪氣，他們彷彿輸了一場至關重要的戰役一般。
「對於各位來說，想必你們更加憤怒我剝奪了你們的領地，那麼我就來說說為什麼要這樣做。
「大家可以從以往的歷史之中獲得借鑒，同樣的事情也曾經發生過，那便是教廷從諸神走到父神獨尊的變革，塔特尼斯侯爵顯然希望自己的名字能夠在歷史之中，能夠和那位至高無上的救世主相提並論。」那位年輕的參謀長，說出了自己的看法。
「由議會組成內閣，內閣的成員不是固定不變的，每五年重新更換一次內閣成員，這樣一來，像席爾瓦多侯爵和前任財務大臣亨利侯爵那樣霸佔內閣席位，培植盤根錯節的關係網的情況，將被杜絕。
「就和那些攥緊了手中的特權不肯放棄，為了令自己多撈取一些好處，無所不用其極的貪婪之徒沒有兩樣。」安納傑加重了語氣說道。
不過，另外有半數的軍人倒是相信這個數字的準確性，因為塔特尼斯侯爵在經營方面的精明眾所周知。
「我保證，等到我的書出版之後，我會令那位崔特先生感到汗顏，因為他的思想在我的理論面前，就彷彿是一個小孩面對一個成人。
「你我都已到了不應該再將眼光局限在眼前利益的地步，只要你我之間沒有什麼紛爭，我們聯手幾乎可以得到一切，但是這又有什麼意義。」塔特尼斯侯爵輕聲說道。
「你這一次來，不會是和我探討這個問題的吧。」崔特說道。
坐在正中央主座之上的塔特尼斯侯爵，臉色陰沉，這原本就令他們感到有些擔憂，更何況，這一次他帶著六位聖堂武士而來，其中兩個站立在他的身後保護他的安全，而另外四個站立在會議大廳的四個角落裡面。
「所以你想要將一切推倒重來？替丹摩爾構建一個更為鞏固和穩定的基礎？」
不僅僅是他們，那些等候著登上斷頭台的人們，那些圍觀為親人送行的人們，他們同樣知道這件事情。
雖然沒有登載法令的全文，只是那引起爭議的幾部分，不過僅僅只是從介紹以及那幾篇節略之中，這位睿智的老人已能夠猜想到法令的全部。
「如果我猜測得沒有錯誤的話，塞根特元帥，您恐怕連五十萬，不——連三十萬都拿不出來，我沒有說錯吧。
「別管到底是誰的貢獻，你所獲得的名聲永遠屬於你擁有，作為你最為忠實的朋友，我給你一個忠告，你最好將這一切看作是理所當然，這樣才永遠不會露出馬腳。
「而這一走，就完全進入了那位狡猾的大人的圈套，他正需要有人跟著他走，而毫無疑問，我們是最佳的選擇。
「我知道在座的各位雖然不善經營，不過你們大多都很節約，毫無疑問你們會稍微支持得久一些，久到足以讓你們看到，當初那些令你們憤恨和嫉妒的，肆意揮霍奢侈家族的毀滅。」
不過，真正令兵營裏面的士兵不敢輕舉妄動的原因，是那些圍攏成一圈漂浮在空中的能武士，以及站立在特別執行隊後面，那些身上布滿花紋、來自沙漠的咒法師。
「匆匆一別，已將近二十年，現在看看我們的樣子，再想想我們當初那凌雲壯志，唉——世事無常，回首間歲月已然流逝。」
「從現在起，所有人都得自己養活自己，你們得經營你們的土地，如果你們只是吃田租的話，要麼自己經營自己耕種，支付給農莊的工人工資，交納稅收，當然擁有爵位的你們，要比普通平民的稅收輕許多，這對於你們相當有利。
「塞根特元帥您恐怕想象不到，您的佃戶們將田地租給別人耕種，願意耕種那些土地的，都是自己擁有土地的臨近的居民，您莊園之中的收成對於他們來說，都是額外的外快收入。
看著底下那疑惑不解的眼神，
「議會同樣是如此，議會的更替將會和內閣的更換相互錯開。
到了現在這個地步，塔特尼斯侯爵做出任何瘋狂的、不可思議的舉動，他們都不會感到驚詫。
「我也不知道，或許是該到了夢醒時分，不過我仍舊打算繼續看看，看看天是否快要亮了。」崔特苦笑著說道。
「這或許是在場絕大部分人，心裏所想的事情。那位侯爵大人顯然擊中了我們的要害。」新任的那位年輕的參謀長苦笑著說道。
「我記得那個時候，我們倆一邊走著，一邊為自己的未來做著各種各樣的計劃，現在想來，那幅景象彷彿就在眼前。」法恩納利侯爵說道。
事實上將近半數的軍人，立刻懷疑塔特尼斯侯爵是否故意誇大其辭。
前全軍統帥塞根特元帥，第一軍團軍團長施蓋爾，第三軍團軍團長瓦勒，便是其中最具有代表性的人物。
這位老者正是自由軍首領崔特，此刻他的手裡，正拿著通過教堂傳來的驛報。
「對於領地，你們擁有絕對的控制權，我知道這裏的大部分人，都對居住在領地之中的領民收取一份稅收，這份稅收大致和其他地方交納給國庫的稅額差不了多少，有些甚至還要低一些。
在帕丁廣場，一座高大的斷頭台聳立在那裡。
「毫無疑問，這令國庫失去了許多收入，除此之外在我看來，這同樣也是一個飼養蛀蟲的原因。
這番話令那位自由軍首領猛然一驚，他緊緊皺起了眉頭。
「我可不會這樣做，我已經對這場變革下了所有的賭注，我絕對不能夠允許這場變革以失敗告終，親愛的朋友別忘了，除了內閣之中的總理大臣，議會議長同樣擁有著舉足輕重的作用。
「就將這當作是我給予你們的禮物吧，這或許會讓你們看清，你們手裡到底擁有多少財富。
驛報之中，詳詳細細地敘述了最近幾天發生的那場暴亂，除此之外，還著重介紹了這次暴亂髮生的根源，那剛剛頒布、足以令世人感到震撼的變革法令。
「同樣的情況在其他貴族之中也非常普遍，京城裡面許多生活奢華、揮金如土的世家，其中真正懂得經營的也少之又少，他們的財富並非來自自己的領地，而是通過其他途徑而來。
「我相信用不了多久，一些幾個世紀以來依靠苟延殘喘或者歪門邪道維持生活的家族，將徹底垮掉、消亡並且永遠從我們眼前消失。
「就拿我來說，難道你讓我向世人承認，我剽竊了崔特先生的、理士頓先生的智慧結晶，不，即便他們倆站出來和我對峙，我也絕對不會鬆口。
狹長的會議桌兩旁，可以看到不少熟悉、但是在國王陛下最後那段日子失去蹤影的面孔。
「我會設法改變這一切，我會重新塑造一個全新的自由軍。」崔特固執地說道。
「安納傑，是你這個傢伙。」自由軍首領驚詫地叫了起來。
「但是，現在我終於有機會徹底拋棄這種恐懼，即便再有一位像那位陛下一樣的國王，丹摩爾也不會受他的任意擺布，和那些貴族的頭銜一樣，國王將只是一個更加崇高一些的爵位而已。」塔特尼斯侯爵說道。
說到這裏，塔特尼斯故意加重了語氣之中嘲諷的感覺。
塔特尼斯侯爵看著底下的反應，他非常滿意這番嘲諷，再一次引起了那些軍人們的注意。
「但是丹摩爾早就不需要私人來維持一支軍隊了，現在私人軍隊根本就只是一種儀仗而已，同樣也用不著代為管理土地，丹摩爾擁有足夠的官員。
塔特尼斯侯爵同樣無比感慨地說道。
「架空國王的權力，然後通過操縱議會和內閣來獲取並且控制權力，但是那十五年的期限又是怎麼一回事情？難道你打算扶植一個傀儡或者喉舌接替你的位置？」法恩納利侯爵問道。
「我相信各位已看過我頒布的法令，各位想必看得最為仔細的，便是令你們感到惱火的那些內容。
「你是否記得，我們倆也曾經像這樣走在這條大道之上？」法恩納利侯爵嘆息了一聲說道。
「我相信，我的後半生將會在寫作和教育之中渡過餘生，事實上，不久之後我就將開始動筆，題目已擬定好，就叫做《平等論》。」塔特尼斯侯爵說道。
「我親愛的朋友，你不是曾經想過在音樂方面有所發展？你難道忘記了你所『譜寫』的那些樂曲，受到多麼隆重的歡迎？
「我可以告訴各位，如果是在魔族出現的初期，或許確實如此，但是此刻丹摩爾北方的領土幾乎荒無人煙，幾千萬人被魔族殺死，更別說那些失去了繼承人的領地。
「我會對自由軍有所約束。」崔特立刻回答道。
「那麼你死了之後呢？」安納傑停下了腳步，看著曾經的老友。
「丹摩爾王朝對於戰爭功勛的付出，確實很慷慨，你們所擁有的，全都是最珍貴的財富。
「最初的貴族們全都負有效忠國王、為丹摩爾作戰的使命，而賜予他們領地，一方面是將領地交給他們管理，另外一方面是為了讓他們自己維持一支軍隊。
「據我所知，你們這裏根本就沒有一個人想過經營，塞根特元帥，在這裏您所擁有的領地最大，而且那全都是最為肥沃的土地
「不過，我的勸告是，你們還是找一些產業來經營，這對於你們和國庫都會有好處，與其讓你們經營不善還能夠苟延殘喘，還不如讓你們那些愚蠢的子孫因為不夠開銷，而將田產賣掉。
崔特同樣微微一愣，他轉過頭來朝著對面張望。
「雖然有可能某個內閣成員會因為特別稱職，而受到接連提名，但是最多能夠得到三次提名，也就是說在內閣的位置上，擔任某個職務十五年，然後無論什麼理由，都不能夠再繼續做下去。
「你的弟弟和自由的風之間的恩怨，你不會一無所知。
「再想象你們那可憐可悲的生活，我可以毫不客氣地告訴你們，就連我的那些諸多僕人之中，也有幾個活得比你們更加愜意和舒適，而他們沒有從我這裏得到任何多餘的賞賜，他們所擁有的，只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機會。」
「你打算讓我解散自由軍？」崔特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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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歷了那麼多，不能不變得小心一些啊。更何況，我對於那個傢伙始終沒有太多的信心。
「你們之中難道沒有人從中看到機會？一直以來，軍方多多少少和丹摩爾的國王有些對立，據我所知，能夠擔任公職的少之又少，而進入議會和內閣的更是一個都沒有。
兩位經歷了無數風風雨雨、曾經輝煌一時，此刻卻沒沒無聞的老者，漫步在落日餘暉照耀的街道之上。
拜爾克這座曾經被稱作人世間最為美麗、高貴、典雅的城市，此刻卻變成了一座被死亡和絕望所縈繞的墳場。
「我所頒布的這條法令的目的，是儘可能的立刻兌現各位的功勛，而不是通過領地，一點點緩慢地給予你們財富，不過，我同樣也留下了一部分讓你們可以留給子孫後代的東西。
「毫無疑問，最令你們感到憤怒的，肯定是爵位和土地完全脫了鉤，你們覺得這是為了等到擊退魔族論功行賞的時候，可以僅僅只給你們空頭銜，而用不著拿出任何實惠的東西。
「還能夠如何應對？此刻未來對於我們來說漆黑一片，眼前的局勢已告訴我們，一腳踏錯就有可能掉進無底深淵，現在那位侯爵大人在遠處點了一個火堆，甚至還替我們標上了一路上的記號，在這種情況下，我相信大多數人都會選擇嘗試著走走看。
「要麼你們仍舊將土地交給佃戶耕種，看緊一些他們，或者乾脆更換一批更加勤快的人，你們可以從稅收的差額之中得到一些財富，或許可以和以往持平。
這些即將面對死亡的囚犯們反倒顯得大度，更多的哭泣和嗚咽來自四周圍觀的人群，這些人之中大多數是來為親人送行，生離死別的悲傷和對於未來生活的絕望，令這些人痛哭流涕。
「另外一個便是他擔任什麼樣的公職，一個平民坐在總理大臣的位置上，我相信也沒有人敢看不起他。
「正因為如此，我把它們讓給了你，相信我，這會令你的名字清晰並且平凡地出現在歷史書上。
正因為如此，此刻坐在這裏的每一個人都沉默不語，他們已經做好了接受一切的準備。
「難道這個世界上僅僅只有掌握權力、控制一切，才能夠令你感到快樂？
恐怕不會有多少人知道，塔特尼斯侯爵為什麼選擇這裏作為行刑的場地，只有幾個人明白，就在不遠處，塔特尼斯家族的兩位最為忠實的僕人，為了保護他們的主人犧牲了自己的生命。
「從現在起，你們可以用不著擔憂了，我今天到這裏來，是想要向你們解釋一些東西，解釋那份讓你們惱火的變革法令。
「一直以來，音樂總是被看作是用來吸引別人注意的工具，以及跳舞時候取代單調節拍的替代品，雖然前前後後出現過幾位音樂家，賦予了音樂一些特殊的內涵和生命，但是和詩歌、繪畫比起來，音樂的地位仍舊偏低。
「是啊，變化實在太大，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當時我們設想和計劃了那麼多，但是卻絲毫沒有想到，能夠得到今天這樣的地位，這甚至是我們連作夢都無法想象的事情，但是一切卻已發生。」法恩納利侯爵嘆道。
「你無法理解的，並不代表不會發生，至於能夠得到些什麼，我相信，有更多人難以理解，你能夠在你的夢想之中得到些什麼。」
「不過我只會解釋這一次，下一次如果還有誰對此表示質疑，我就不管了，我將強行推行我所擬定的變革。」
「我的打算？」法恩納利侯爵微微一愣，他疑惑不解地看著自己的盟友。
他們之中有很多就是那些被搜出贓物而逮捕起來的平民，他們的罪名是搶劫貴族，不過還有不少人本身便是貴族，將他們送上斷頭台的罪名是煽動暴亂。
「除此之外，另外一個我希望能夠給予你的忠告便是，儘可能在原有的基礎之上再有所提高，你不是說過，系密特最後譜寫的那篇，與前人之作完全不同的樂章，是出自你的提議和靈感？
「為什麼要這樣說？為什麼不將這一切看作是你原本就應得的獎賞，你我並沒有對詹姆斯七世陛下有所虧欠，我竭盡全力維持著那個千瘡百孔的國庫，而你更是救了他一命，雖然那並沒有令陛下延長多少壽命。
「但是，現在沒有這個煩惱了，是否能夠得到更高的權力，是由所擁有的實力說了算的。
「從今
突然間，街道對面有人提高了嗓門說道。
「我可以在這裏鄭重其事地告訴各位，往後丹摩爾王朝將不再以門閥和地位，來決定職權和勢力，金錢和威望才是最重要的關鍵。
神情之中顯得有些黯然，那充滿失落的背影，令周圍那些跟隨了這位老人十幾年的自由軍戰士感到疑惑不解。
從兵營出來，站立在輕便馬車後面的扶欄之上，塔特尼斯侯爵掃視著四周，在他原本的想象之中，自己應該感到意氣風發、躊躇滿志，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此刻他的內心之中卻異常平靜。
連教宗都敢刺殺，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是塔特尼斯家族的成員所畏懼的？
「當然在座的各位之中，大部分早已經擁有了領地，剛才的法令對於那些渴望用功勛換取爵位的底層將領更為有效。
對面的門口站立著一個和他差不了多少年紀的老者，崔特感到極為熟悉，但是一時之間卻辨認不出來。
「原本就離得不太遠，頂多也就只有半年時間，但是這半年變化實在太過巨大。」塔特尼斯侯爵緩緩地搖著頭，說道。
「您的領地大部分是農莊用來耕種作物，那些佃戶裏面將近有三成世代居住在那裡，最長的居然有將近千年歷史，這實在太厲害了。
那些自由軍戰士微微一愣，立刻將手伸向系在腰間的武器。
「如果我說確實如此，你是否會相信？」
「從今往後，一個人的地位將看兩件事情，其一便是他的頭銜，伯爵的頭銜總是會讓子爵、男爵羡慕無比，更何況我雖然取消了許多特權，但是仍舊還保留了一些。
「幾年前，我曾經有幸經過您的一處莊園，您知道那裡的人給予我什麼樣的感覺嗎？他們和拜爾克的那些蛀蟲們同樣懶。
「以往因為領地遠比私有田產難得，因此這令大家難以下定決心，現在好了，我替大家解決了難題，願意賣田產的盡可以全部出手，得到的錢可以用來經營其他利潤更加豐厚的產業，同樣也可以用來揮霍。
過了好一會兒，塞根特元帥才重重嘆了口氣，他非常清楚，在這裏的每一個人都已然喪失了士氣。
「我想起來了，你不是同樣也有所打算嗎？」塔特尼斯侯爵突然間說道。
拉開那沙啞的嗓門，塔特尼斯侯爵緩緩說道：「各位想必在猜疑，我為什麼將各位召到這裏，是不是打算將你們一網打盡？
「你還在作著年輕時候的夢？」安納傑笑著問道。
聽到這個數字，底下的那些軍人們再一次發出了一片低沉而又喧鬧的驚呼聲，毫無疑問，這個數字令他們頗為驚詫。
「現在你們想必已經看到，你們其實並不比他們高明多少，只不過他們千方百計替自己撈足了油水，而你們卻連骨頭都沒有啃到。
「對於這一點，大家全都明白，這位侯爵大人在他選擇好的地點，在他挑選的時間，用他最為擅長的兵種，對我們發起了進攻。」那位參謀長說道。
朝著四周看了一眼，那些軍人們沉默不語，並不令塔特尼斯侯爵感到滿意，他非常清楚自己最需要的，是讓這些傢伙聽進去，而並非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甚至當成某種催眠曲。
「你試試能夠背誦出幾個丹摩爾王朝有史以來，著名政治家的名字，然後再想想你所知道的著名詩人、畫家和哲學家又有多少。
「親愛的依維，事實上這些事情原本我打算自己去做，但是我的時間表實在排得太滿，更何況就像表演得太過火，反倒會引起別人猜疑一樣，如果我同時干太多的事情，肯定會令人猜疑，我在貪別人之功。
「這確實是我此行的目的，此刻自由軍所擁有的力量，已經太過龐大，遠遠超出了維持自身安全的需要，更何況你我都非常清楚，自由軍的退化，早已經是不爭的事實。
「你應該非常清楚我的底細，我也用不著向你隱瞞，那些樂曲全都是你的弟弟系密特所譜寫，我實際上是篡奪了他的名聲而已。」法恩納利侯爵苦笑著回答道。
「我可以保證，各位在損失了許多東西的同時，將擁有更多的機會，只不過所有的一切都得依靠你們自己。」
「我可以告訴各位，從今往後，軍方將不再效忠於丹摩爾王室和某位國王。」
「沒有想到，你居然還會懷念這個家。」
「在那位陛下執政期間，他並非缺乏得力的助手和優秀的智囊，正因為如此，他也曾經有過一段無比輝煌燦爛的時期，但是最終，丹摩爾卻病入膏肓，這不能不認為，是那位陛下自己的過錯，但非常可悲的是，那位陛下臨死之前還未曾意識到這一點。
「我並沒有削減公職津貼，從公職上得到的收入，將遠遠多於土地的出產，公職還有另外一個好處，那就是省得你們的子孫，變成讓我和此刻的你們厭惡的蛀蟲。
「現在頒布的法令，將領地變成私有土地，大家將不能夠再從稅收上面撈取財富，而加強監督和稅收直接交納國庫，財政開支從國庫另行劃撥，將極大地杜絕地方財政虧空和漏洞。
說到這裏，塔特尼斯侯爵閉上了嘴巴，他從桌子底下拿出了厚厚一疊檔案，這些檔案分別裝訂成冊，檔案的封面上寫著每一個人的名字。
「但是我卻在那篇樂章之中看到了巨大的潛力，雖然沒有詩歌那樣直接，雖然沒有繪畫那樣精細，但是音樂或許會比
一開始那些軍人們各個都感到莫名其妙，但是當他們打開屬於自己的那份檔案看了一眼，不是神情變得凝重起來，便是驚詫地張大了嘴巴。
「除非開創一個時代，政治只能夠影響一時，但是那些著名的詩篇，那些價值連城的繪畫，那些令人深省的哲學智慧，卻能夠流傳永久。
法恩納利侯爵疑惑不解地問道，因為他非常清楚，自己的朋友並非是一個悲天憫人的聖賢。
在廣場四周還豎立著上百根絞架，每一根絞架上面都吊掛著一具屍體，這些人才是真正赫赫有名、曾經不可一世的大人物，他們所背負的罪名也顯得更重。
遠處在康絲勒斯大街和洛必安大街之間，在中央大道兩旁，那原本是兵營的所在，此刻所有士兵都集中在一起點名。
更何況現在看來，聖堂和魔法協會顯然已經站在了塔特尼斯家族這一邊，還有那些來自荒漠的、莫拉的信徒的幫助，除了魔族，這個世界上顯然已經沒有另外一支力量，能夠和他們相抗衡。
想到這裏，塔特尼斯侯爵決定弄一些令人震驚的消息，讓大家振奮一下精神。
在兵營的周邊，一圈手握重弩的士兵，冷漠地守衛在那裡，這隊士兵並非隸屬於軍方，他們身穿紅色的制服，頭上帶著金色的頭盔，這是國務諮詢會議特別執行隊的標誌。
那個老者滿懷感慨地嘆息道。
「那也只有三十年時間啊。」法恩納利侯爵說道。
「我絕對不相信，那位塔特尼斯侯爵會是一個能夠理解地位平等，和權力歸於人民的人，如果是他的弟弟，我倒是願意信任。」
塔特尼斯侯爵反問道，他看了一眼同伴那迷惘的眼神，笑了笑說道：「這個世界上沒有一件事情擁有絕對唯一的理由，決定一件事情，往往是許多不同方面影響的結果。
「另外一部我也已然擬定好，名字叫《論經濟》，我同樣剽竊了別人的思想，對此真正花費了無數心血的是理士頓先生，我的幾位智囊之一。
說到這裏，塔特尼斯侯爵冷笑了一聲，這聲冷笑令在座的軍人都感到不可思議。
事實上，當幾天前教宗以及他身邊的十七位高級祭司、大主教同時遇刺的噩耗，傳遍整個丹摩爾的時候，幾乎每一個人都明白，對於塔特尼斯家族來說，這個世界上最後一個障礙也已消失。
「反過來該深究一下，為什麼要賜予領地，我相信像塞根特元帥這樣的軍人世家，應該最為清楚。
「如果到了那個時候，你仍舊想要繼續追求權力的滿足，我只能夠不再奉陪下去，我將尋找自己的生活和歡樂。
「這種情況對於在座的諸位來說相當普遍，正因如此，讓你們直接收取領地之中的稅收，對於你們根本就沒有好處。
塔特尼斯侯爵冷笑著說道，此時此刻，他已可以拋開對那位去世的、威嚴的國王陛下的敬意。
輕輕拍了拍那疊檔案，旁邊的文書連忙走過來，將這些檔案分發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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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他所預料的那樣，聽到這句話，底下立刻傳來了嘈雜轟動的聲音，看到眾人的注意力被吊了起來，塔特尼斯侯爵繼續說道：「當然你們也用不著誤會，以為我打算讓軍隊向我效忠。」
兩排士兵背靠背圍繞成環形，他們手裡緊握著長戟，被他們所隔斷的是兩個人群，裏面是排成長隊、等候著登上斷頭台的被宣判了罪名的人們。
「你的弟弟違背你的意思亂用力量，你好像從來沒有阻止，這樣下去，自由軍總有一天會徹底墮落。」安納傑搖頭嘆息道。
「正是因為他的多疑和喜新厭舊，才使得大臣們不得不拉幫聚堆，通過聯手來對抗王權，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造就佛利希侯爵，令內閣和議院變成後來那種樣子，絕對是陛下自己的責任。
「那麼你打算怎麼應對？」塞根特元帥問道。
「除此之外，還有戲劇，在我看來，戲劇不應該僅僅只是巡迴劇團的演員們，那些淺薄浮躁、用來給人逗樂的東西，或許能夠擁有更多內容，更能夠煽動觀眾的情緒。
「最讓人惱火的是，他可以拿出許多強有力的例子來對我們冷嘲熱諷，卻讓我們感到非常有道理。」塞根特元帥無奈地說道。
「事實上，他已完成了原稿的將近三分之一，但是令人遺憾的是，為了令世人感到震驚，這部原本可以首先出版的作品，將不得不等到《自由論》出版之後進行。」塔特尼斯侯爵對自己的盟友坦然地說道。
「正是這個原因，多出來沒有事情做的貴族數不勝數，一直身居拜爾克的你們應該比我更加清楚，那些無所事事、依賴爵位的懶蟲，整天都是如何生活。
安納傑同樣不以為然地說道。
「各位有些什麼看法？」年邁的元帥重重嘆息了一聲說道。
「我的法令並非是針對你們，只是不想繼續養活那些懶蟲，事實上，你們如果注意看我所頒布的法令，你們就會看到，我為你們做出的安排。
「我下定決心進行變革的理由之中，最為重要的一點便是，我一直以來存在於心底的恐懼，我相信你同樣也曾經擁有這樣的恐懼，那便是有朝一日，失去那位至尊的陛下的信任。
「實話告訴你，這個主題確實是從那位崔特先生那裡剽竊來的，你應該很了解我，我並非是一個充滿創意的人，我所擅長的是彙集和採納別人的意見，並且通過整理完善，將它們變得更加系統、更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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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是他們還是你們，在我的眼裡全都是一群白痴，全都是佔據著丹摩爾最為珍貴和重要的財富，卻不懂得好好利用的蠢貨。
「你們是否看到，議會成員的提名和認可，並不以地位和爵位為標準？任何人只要勝任，並且得到眾人的認可，他就可以進入議會，甚至進入內閣。
「是啊，他用將我們和內閣議院裏面的那些傢伙歸為同類，來打擊我們身為軍人的驕傲，但是偏偏他所站立的角度，令我們根本就沒有辦法反駁。
「我不否認，我的主要目的並非是你剛才所說的那些，不過，你所說的，也是原因之一。
「我這一次來是想問你，年輕時候的那番雄心壯志仍舊沒有淡化？你還未曾發現你的觀念太過理想化？」安納傑問道。
此時此刻在這人生的盡頭，在那冰冷卻高效的殺人機械的面前，無論是貴族還是平民，都不再在意他們的地位，這些人混雜在一起，有的甚至互相交談。
「我讓僕人們學習會計知識，一方面是為了從他們的身上得到最大的利益，但是另一方面，也是為了那個目的而積聚力量。
「但願不是宣揚自由和平等，你將被看作是那位崔特先生的同黨。」法恩納利侯爵鄭重其事地告誡道。
「如果塔特尼斯家族的領地不是在偏僻閉塞的北方領地，如果將你們之中四分之三的家族的領地，和我的那片領地交換，十幾年的經營，恐怕早已經讓我足以買下拜爾克的很大一部分。
從馬車上下來，塔特尼斯侯爵打發隨從們遠遠離開，這兩個此刻在丹摩爾幾乎可以稱得上說一不二的大人物，緩緩漫步在筆直寬敞的中央大道之上，除了樓頂上時隱時現的力武士的身影，四周可以說沒有一個人影。
「想必從這裏面，你們可以看到許多東西，我知道你們之中的許多人，對於以前的內閣和議院裏面的那些老傢伙們，有著何等的蔑視，在你們的眼裡，那些人都是愚蠢的白痴，而且白白佔據重要的位置。
「看樣子我無法勸服你，但願你別忘記當初我們的理想，不要以實現思想的名義，做出完全相反的事情，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只能夠認為你同樣也已然腐化和墮落了。
「從總理大臣的位置上下來，我完全可以設法取得議長的寶座，更何況，我希望你能夠出任議會議長，與其同別人合作，我情願選擇你。
兩個人幾乎同時命令馬車停了下來，這對共同進退、一起飛黃騰達的同盟者，相視笑了一笑。
「我打算照著這上面寫的先試試看，平心而論，我確實想要過稍微寬裕一些的生活。」首先開口的是那位第三兵團的團長，他並不打算給別人看有關他的那份文件上，寫了些什麼。
「記得，那時候我剛來拜爾克不久，我們倆聯手平定了擠兌風暴，那天實在太高興了，居然從薩爾梅廣場一直走到天星大道。」
「您每年從他們的身上，能夠獲得十萬左右的收入，再加上您的津貼，讓您能夠維持您的家庭。」
「您的領民們過著清貧卻悠閑的生活，他們不用耕種卻坐享其成，這樣的情況不知道已持續了幾個世紀。
「只有議會能夠調動軍隊，同樣，也只有議會能夠對軍隊的事務進行干涉，不過軍隊的最高長官，將由內閣成員擔任。
「除非各位連競爭的勇氣都沒有，那麼這個變革法令對於你們來說，確實毫無意義，不過如此怯懦的軍人，是否有存在的必要，也讓我感到懷疑。」
「等到十五年之後，我們再互相交換，由你來控制這個國家，我負責監督。」塔特尼斯侯爵笑著說道。
「在這個貪婪而又充滿黑暗的世界裏面，我們兩個人充當著用砂子填補決口大堤的救險者的角色。」
聽到這番話，法恩納利侯爵已無話可說，他苦笑著搖了搖頭。
「您在您的領地定的稅收，比國稅少七個百分點，這在這裏的諸位之中，已是相當低的了。
「我好不容易爭取來一點收穫，難道你專程來試圖說服我放棄？」崔特微微有些不悅地問道。
這樣的布置，即便那些勇猛無畏的騎士們，也倒抽了一口冷氣，他們無從知曉，眼前這位牢牢控制住丹摩爾局勢的侯爵大人，此刻要做些什麼。
「我親愛的朋友，你就不要太過貪心了，整整三十年風光無限的時間，難道仍舊不能夠令你感到滿足？
「絕對不少於二千兩百萬金幣。」
「給予你們土地，不如給予你們公職，軍人如果選擇退役，他的功勛將會變成相應的公職。
「看看他的一生，慷慨和勤勉確實是那位陛下最為寶貴的優點，但是多疑和喜新厭舊，卻是他始終難以改變的致命弱點。
「如果你們和你們的家族想要倖存下來，我給予你們一個建議，那就是從現在開始學會和商人打交道。
「在我看來，這就是你可以選擇突破的方向。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您和您的祖先做了一件丹摩爾歷代國王同樣做過的事情，那便是養了一幫懶蟲，其中或許還有一、兩條蛀蟲，我自然不方便幫您去找出來，正因為如此，您的財富和您所擁有的領地並不符合。
正在這個時候，對面一輛馬車靠了過來，站在馬車後面的，正是他曾經的盟友——法恩納利侯爵。
「當自由軍還處於艱難困苦的時期，所有這一切或許不會顯露出來，但是我相信在不久之後，自由軍的腐化墮落，將是你所無法阻擋。」安納傑冷冷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