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第五集 終局之戰
第五章 許多年後
「我非常清楚，法恩納利侯爵的那些舉措之中，大部分是你在幕後指點的緣故，而此刻，你已沒有能力再令丹摩爾繼續以往的繁榮。
迴轉過頭來的笛魯埃，疑惑不解地問道，他什麼也沒有看見，至少沒有看見能夠引起他注意的東西。
斯派克興奮地叫了起來。
沙拉小姐用不以為然的口氣說道。
「這就像是棉花，十公斤棉花只值兩個銀幣，但是去除棉籽，整理成棉絮，紡織成紗錠，編織成布匹，你應該非常清楚，布匹到底是什麼價錢。」塔特尼斯侯爵說道。
雖然法律規定，擔任公職需要達到特定的年紀，但是大多數丹摩爾人並不認為，這條限制對塔特尼斯家族的成員擁有意義。
大部分拜爾克人都相信，塔特尼斯侯爵或者說這個奇迹一般的家族的存在，至少佔據一半功勞。
系密特從他的意識深處，找到了一絲熟悉的感覺——自大而又冷漠，藐視一切甚至包括生命。
這傢伙憑藉著那些魔族公主所擁有的能力經商，最初經營的是風險巨大的投機，後來買下了幾支車隊，經營起來往于南方港口和拜爾克之間的奢侈品生意，最初的客人，仍舊是依靠那些魔族公主的精神暗示強行拉攏過來，之後便越做越大。
在這三十年的時間里，丹摩爾人實在太過習慣於塔特尼斯侯爵那睿智的智慧，以及他所創造的連續不斷的奇迹，很多人甚至以猜測下一個奇迹是什麼為樂。
不過，一直以來，這個學院都顯得有些捉襟見肘，在以文學和藝術為主的學院之中，他創辦的這所學院名聲相當響亮，只可惜除了名聲之外，其他方面不盡人意。
「我剛才只是開了個玩笑，不過如果你們兩個人真的願意來我的學院，我將非常高興地鄭重提出邀請。」
她進了一家修道院，卻並沒有讓任何一個人知道她的身分，甚至包括她的弟弟法恩納利侯爵。
再加上，那些在格琳絲侯爵夫人那裡尋求庇護的學者藝術家們，聚攏到他的身旁，有人又有些錢，就這樣創建了以他的家族命名的學院。
突然，一聲清越的鐘聲響起，頃刻間，拜爾克城裡鐘聲響成一片，這是慶典開始的信號。
其他的人雖然大部分也擁有貴族的頭銜，不過這些頭銜，十有八九是後來從某個敗家子手裡買來的。
和他說話語氣完全不同的是，小傢伙一個肘拐，朝著系密特的肋下撞來，他倒是非常清楚，搶先出手的重要。
但是令人感到遺憾的是，不知道為什麼，老侯爵絲毫沒有意思讓自己的兒子進入內閣。
她們對人類已經非常了解，甚至喜歡上了人類的生活，要不然也不會受到那個小子的勾引。
心念一動，系密特便把感知力提高到最為敏銳的狀態，在拜爾克遠處的一角，在一座式樣頗為奢華的別墅之中，他終於找到了懷疑的目標。
「你用不著羡慕系密特，我相信擁有漫長生命的他，未必對此感興趣。」沙拉小姐搖了搖頭說道，曾經美艷動人的她，此刻也已然見老。
至於那些魔族公主，他倒是從來沒有擔心過，那些魔族公主不再是以往那個冷漠的女王。
——全書完
「我知道瞞不過你，你很敏感而且頭腦並不比我差。」侯爵笑著說道。
就連小孩們手裡的零用錢，也要比以前多得多，這完全可以從他們手裡拿著的玩具的數量，以及精緻程度中，看得出來。
系密特非常清楚，倫涅絲小姐之所以如此，一方面是因為她已經老了，無論怎樣保養，快要六十歲的她，臉上清楚地顯露出皺紋，和格琳絲侯爵夫人不同，一直以來她都非常關注自己的美貌。
宅邸的主人微微點了點頭說道，他看了一眼身邊的妻子。
對於此刻的他來說，瞬間移動不是什麼神秘且困難的事情。
此時此刻，即便當年那位冷漠的女王復生，他也有足夠的把握，在瞬息之間令她再一次長眠。
正因為如此，對於丹摩爾人來說，無疑是突如其來的滅頂之災的魔族入侵，早已經隨著時間的慢慢過去，而變成了不再經常提起的過往的經歷。
「我知道你為什麼計劃退休。」
自從平息了六月政變，和不久之後的南部四省獨立，君王和貴族決定一切的那個丹摩爾王國，早已經轟然倒塌。
「噢——我的小少爺，最近這幾天不太自在吧，看看你，噢——真是凄慘，身上包裹得這樣嚴實，還有這一臉厚厚的乳霜，嘴上居然還塗了胭脂，噢——真可憐，你家的女人天生就有折騰小孩的癖好。」
「我不希望讓市儈的氣氛，影響到我的學生們，至少，希望他們在學院之中能夠保持純潔。」文思頓連忙回絕道。
「知道，知道，可你總是和他們開玩笑，如果你板著面孔，他們也不敢和你無禮。」那個小老頭無奈地聳了聳肩膀說道。
和所有其他地方一樣，在大家忙於節日或者是公事的時候，小孩總是被驅趕到一邊，不過在這裏，在這座聞名遐邇的宅邸之中，卻有些與眾不同。
但是站在這裏，他卻再也無法走近一步，遠遠地看上一眼，系密特感到自己的孤獨感少了幾分。
「這樣做，能夠令你的名望停留在最為輝煌的頂點，或許繼任者的無能，還可以將你的名氣再推高一層。」
系密特同樣非常清楚，這是誰的做法，他的那位哥哥，赫赫有名的塔特尼斯侯爵，正是這種優雅的創始者。
那些店鋪掌柜們對上門的貴族們鞠躬行禮時，身體前傾絕對超過九十度，屁股明
這完全不同於內心之中僅僅只有自己，將除了自己之外的一切生命，都看得輕賤的魔族。
「老子對他們和顏悅色還不好？你這個傢伙，別忘了當初可是我救了你的性命，你和你家的小崽子們，應該對我表示感謝。」笛魯埃怒氣沖沖地說道。
所以在這個丹摩爾最重要的節日之中，前來勸告的人簡直絡繹不絕。
甚至有人開始將期待的目光，轉向了年僅十歲、卻已然能夠指揮這個顯赫而又龐大家族的第三代成員。
「三十年的時間，已然令你用盡了所有奇迹，事實上在最近十年，財富積累的速度，明顯放慢了下來。
在拜爾克郊外的曠野上，系密特獨自一個人往前走著，他並沒有目的地。
一想到這些，系密特便感到寬慰，剛才的他只是履行了自己的職責，他是這個星球獨有的意念力量的守護者，他的職責，便是防止一切濫用這種力量者的存在。
「你應該非常清楚，你的學生離開學院之中的大多數以什麼為生，裸體女人，永遠比靜物繪畫受歡迎得多，你害怕的只是看到這一點。
只見一個衣著華麗的小男孩，從遠處走了過來，一路之上所有看到他的人，都朝著他點頭致意。
但是此刻的消息，卻令所有人感到震驚，還沒有人已經準備好，迎接沒有那兩位睿智老人存在的時代的到來。
系密特並沒有忘記三十年前的那場慶典，平心而論，那時候的人們，遠比此刻的人們要有理由更加高興和興奮，但是魔族之災卻令他們一無所有。
而他們平日面對店鋪裏面的夥計，或者是那些小供應商的時候，又總是保持著微微後仰的姿態。
「那也不錯，和年輕人待在一起或許也會變得年輕，文思頓，我不得不說，你看上去比我要年輕許多。」
隨著心念一轉，他的身影立刻從房間裏面消失，幾乎在同一時刻，他已出現在街道拐角的一條沒有人注意的小巷裡面。
兩旁的店鋪，倒是極盡所能想要顯得典雅高貴，但是那種用昂貴的貼金花體招牌，藝術品、古玩裝點出來的高貴，總是令系密特感到有些不自在。
那些小城市變得越來越大，而那些原本就是赫赫有名的大城市，更是變得繁華和美麗。
和當初的那些貴族一樣，自然形成了一個圈子的丹摩爾新貴們，開始漸漸疏遠了他們原本所屬的階層，新的對立和微妙的平衡，再一次建立起來。
「是啊，我們全都老了。」
在他的身邊，還跟著三個和他差不多年齡、臉形輪廓也有些相似的小孩，那三個小孩的身上，同樣也存在著相似的氣息，只不過這股氣息要淡得多。
一個掌切迎了回去，在擊退那個小傢伙的一瞬之間，系密特迅速無比地侵入了他的大腦。
輕輕嘆息了一聲，系密特在內心深處感到無奈和遺憾，一股強大而又尖銳的意念力，迅疾無比地擊了過去。
而現在那位睿智而又決斷的老侯爵大人，居然宣布退休，這實在令每一個拜爾克人感到極度不安。
作為這個全新時代的丹摩爾人，年輕一輩已很少談論歷史，談論以往的經歷，談論那些豐功偉績，對於他們來說，今天、現在、此刻才是最為現實的話題。
他非常清楚這種風格的出處，塔特尼斯家族的那座宅邸，便是最好的扮演。
現在卻完全不同，雖然那些高傲自大或者過分謙卑的人仍舊存在，不過大多數商鋪掌柜，彷彿是用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般，他們的臉上，總是掛著恰到好處的微笑，無論是和人交談，還是面對手下，身體都是挺直著。
「怎麼了？你看到了什麼？」
雖然大家在年初的時候就一直在猜測，那兩位此刻在丹摩爾舉足輕重的老人，在任期滿了之後，將會作出什麼樣的選擇。
系密特並沒有想過要將兒子找回來，只要一想到，此刻他的兒子看上去甚至能夠做他父親，所有的念頭都打消了。
這個意外的發現，令系密特感到有趣，他倒是想看看，用自然交配的方式創造出來的物種，到底是什麼樣子。
不過對於丹摩爾王國的普通人來說，他們更加在意的，並非是輝煌和不朽，對於他們來說，更加有意義的是，今天這個日子意味著丹摩爾王國的重生。
各自散開之後，沙拉小姐冷冷地對丈夫說道。
能夠感覺到格琳絲侯爵夫人存在的，恐怕就只有這裏。
這個家族擁有著龐大的產業，更有無數忠心耿耿的手下和僕人，甚至還擁有三支傭兵團。
這個消息，就如同晴空霹靂，令許多人徹底懵住了。
沿著那熟悉的道路，系密特漫無目的地遊盪著。
這在貴族的特權被極大削弱、不再允許擁有私人武裝的此刻，絕對是一件非常稀罕的事情。
在這三十年時間裏面，有關他們倆的所有事情，全都令所有人感到關注，而此刻最重要的一件事情，無疑便是這兩位聯手職掌了政局三十年之久的老搭檔，同時宣布在神恩日過去之後，放棄一切公職，退出政壇。
笛魯埃大聲嘲笑道。
扔下那群充滿駭意和焦慮的子孫，系密特獨自遠去，他感到自己同樣變得無比冷漠，變得沒有一絲人情味。
那個小傢伙老氣橫秋地說道，他的手掌立刻搭了過來。
畢竟魔族之災已過去了三十年，當年親身經歷了那場災難，並且目睹那時苦難的人，就算是一個小孩，此刻也快要步入垂暮之年。
之所以會擁有這樣的感
系密特不由自主地轉過身來，他朝著拜爾克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後轉過身來，繼續朝著遠方走去。
當然另外一方面，塔特尼斯家族的地位，也逼得他不得不對新的政局有所回應，畢竟就算他自己從來不這麼認為，但是別人全都將他、將他的家族，看作是塔特尼斯家族的同盟。
事實上，有兩次政治危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而產生，但是此刻即便這些傢伙餓死街頭，也不會引起當地官員的注意。
如果說，當初的拜爾克是丹摩爾王國的一顆明珠，那麼現在，拜爾克人已然用鑽石來形容他們的這座城市。
「所以，你打算在情況變得糟糕之前，急流勇退。
塔特尼斯侯爵輕輕嘆道。
「你不像其他人，你非常清楚，我給予丹摩爾帶來的並非全都是益處，你選擇了逃避，但是你挾制著你的學生和你同行，在我看來，這可不是什麼高尚的舉動。」塔特尼斯侯爵搖了搖頭說道。
稍微掃視了一下那座別墅，系密特便可以確認，那個偷偷跑掉的小子生活得不錯，他並不打算繼續搜索那些魔族公主。
另一個變化，無疑便是拜爾克人的態度，以往的拜爾克充滿了一種扭曲的高傲和謙卑。
「你不可能看不出來，這些年，我在努力扮演聖賢角色的時候，不知不覺受到了影響，我現在甚至難以分清，哪些是我刻意而做出的表演，哪些完全是我的本意。
畢竟他們倆，一個只有六十多歲，一個還沒有到六十，這對於政治家來說，還有很長的政治生涯。
和往常這個時候一樣，僕人們正忙忙碌碌地進行著準備，平時總是顯得頗為喧鬧的大廳，此刻正中央放置著一張長桌，而宅邸的主人和他邀請的賓客們，則在大廳一旁那圍成一圈的沙發上面閑聊著。
無論是在教會的典籍，還是歷史書之中，都將這看作是神跡。
仍舊愣愣地看著剛才系密特消失的地方，斯派克非常清楚，自己並沒有產生幻覺，因為他清清楚楚看到了那張熟悉的面孔。
不過今天有些與眾不同，魔族之災成為了眾人們再一次想起來的話題，因為今天是十二月十七日，人類戰勝魔族，魔族之災徹底被平息的日子。
此刻的拜爾克城裡最為繁華熱鬧的，無疑是聖光輝廣場，沒有人還記得這座廣場以前叫什麼名字，自從三十年前這裏便已改成了這個名字。
回到這個熟悉的地方，系密特坐在了原來最喜歡坐的位置。
或許這是最好的選擇，自從格琳絲侯爵夫人去世之後，系密特不敢再面對任何一個他所熟悉的人。
沒有人比他更加清楚，冷漠僅僅只是聖堂武士的外表，其實他們的心，比任何一顆心都更加熾熱。
此刻他同樣也可以算是一個神靈，和那個死神同樣孤獨的神靈。
因為隨著這個家族而來的，是一連串的神跡，和簡直像地下水噴湧出來般的財富。
他的外表看上去，仍舊和以前一模一樣，歲月的流逝令別人變得蒼老，但是對他來說，時間彷彿完全停止了一般。
二十年過去了，彷彿因為蟄伏得太久，財富如同噴涌一般，令每一個丹摩爾人眼花撩亂，同樣也令他們的生活變得越來越繁忙，當然收入變得富裕的人越來越多了起來，曾經的鄉村已然變成了城市。
歲月流逝，滄海桑田，這片曾經飽受磨難的土地，漸漸恢復了往日的平靜，一座座毀於那可怕災禍已成為廢墟的城市，重新被建造起來，曾經有過的喧囂和繁華，也漸漸回到了這片土地之上。
在這幢別墅之中，充滿了那熟悉而又強大的氣息，但是令系密特迷惑的是，數量並非是當初離開的時候那麼多。
將所有來訪的客人全都驅趕了出去，已經上了年紀、看上去有些老邁的塔特尼斯侯爵，坐在正中央的搖椅上面。
他們對於以往的一切，並沒有多少經歷和回憶，他們根本就不知道，貴族莊園裏面黑牢的可怕，更不知道路旁的那些樹上，曾經弔死過許多平民。
雖然貴族的頭銜仍舊顯得光輝耀眼，顯得那樣有誘惑力，不過，現在已用不著朝著這些頭銜低頭鞠躬行禮。
「很不錯的計劃，你們倆是否願意到我的學院之中擔當客座教授？」一直沉默不語的文思頓，開玩笑地說道。
沙發仍舊套著那個格琳絲侯爵夫人親手刺繡的天鵝絨罩子，上面居然一塵不染，很顯然，這幢屋子有專門的人守護並且整理。
除此之外，系密特的另外一個自信來自於，這三十年來，對於這個星球獨有的意念力量的發現。
但是真正受到世人關注的，反倒是另外一個角落之中，那幢和拜爾克其他地方的樓宇沒有什麼兩樣的公寓。
「斯派克，你得告訴你的那些小兔崽子們，他們得對我表示尊重。」那個粗魯傭兵怒吼著。
將意念放出去，眨眼間便捕捉到了那絲詭異的氣息，散發出這股氣息的是一個小孩，一個在人群裏面擠來擠去的小孩。
「小子，別走。」
塔特尼斯侯爵連忙辯解道。
更何況自從魔族之災過去后，彷彿每一個人都有許多做不完的事情，為了生活而奔忙，同樣也令大家沒有時間去緬懷過去，恐怕只有那些歷史學家、詩人和畫家，才會將注意力放在這段過去的經歷之上。
將身體陷進沙發之中，看著眼前這一切，系密特彷彿再一次回到了「昨天」，突然間
事實上，許多部門全都非常歡迎塔特尼斯家族的任何一個成員，成為他們的同事，哪怕掛一個名也好。
「我的天啊，我看到了什麼？」
他非常害怕，看到他所親近的人老去，但是他自己卻仍舊那樣年輕。
但是另外一個老頭，他卻感到有些陌生。
「說實在的，越是到了現在，我越是羡慕我的弟弟，羡慕他擁有著無限的生命，而我不知道還能夠主持多少次這樣的宴會。
「如果說三十年前的我，迷失在對無趣而又膚淺的上流社會所謂高雅的虛華之中，那麼此刻的我，或許已然迷失在思想的海洋裏面。
「我說過，你的心智並不在我之下。」塔特尼斯侯爵笑著說道。
看著這兩個人爭吵在一起的樣子，系密特感到既可笑又無奈，這兩個人的性格，竟然到現在還沒有一點改變。
「文思頓，我必須說，我一直以為，你並非是擔心功利的氣氛影響到你的學生，他們遲早會在學院之外受到污染。
自從魔族之災被平息之後，這位曾經顯得無比悠閑、享受平淡生活的人，也變得實際起來。
反應最大也最為強烈的，自然是拜爾克人，對於拜爾克人來說，塔特尼斯侯爵是他們崇敬的偶像，是他們敬仰的智者。
「笛魯埃、斯派克，你們倆總算來了，我原本還打算派人去找你們呢！」遠處傳來了一陣稚嫩卻充滿了興奮的聲音。
很顯然，他的兒子並非是一個擅長教育的父親，就在剛才那一瞬之間，這個小傢伙曾經產生過殺意。
突然間一陣粗魯的罵罵咧咧聲音響起，一個身材高大、臉色紅潤、外表有些不修邊幅的老頭，掐著另外一個乾瘦卻顯得矍鑠的老頭，一邊咒罵著，一邊朝著那座他所熟悉的宅邸走去。
幾乎每一個拜爾克人都確信，塔特尼斯家族的到來，是最為幸運的一件事情。
但是此刻他儘管極力保養，因此看上去像是個三十多歲、四十不到的年紀，但是眼角和額頭的皺紋，仍舊難以徹底掩蓋。
小傢伙的出手，倒是令系密特感到有些讚賞，他一眼便看出來，小傢伙並沒有練過武技，就和當初那個魔族女王一樣，完全是憑藉超群的力量和驚人的速度，來獲取勝利。
在場的每一個人，全都明白這番話是什麼意思，兩年之前，一輛靈車突然間出現在英芙瑞，那是格琳絲侯爵夫人的靈柩。
看準那個小子想要離開，系密特堵了上去，幾乎和那個小子擦身而過的一瞬之間，他的手迅疾無比地動了動，七、八個錢袋一下子落在了他的手裡，不過系密特故意輕輕地碰了碰那小傢伙的身體。
有很多人認為這是一種高傲，但是沒有人敢說，塔特尼斯家族沒有這種高傲的資格，不說這個顯赫家族此刻擁有的地位，魔族之災得以平息，這個奇迹般的家族，確實在這件事情上擁有許多功勞，這個家族籠罩著神跡的光輝。
無論哪一個時代，人們歡慶節日的方式都差不了多少，唯一有所區別的，或許就只有熱鬧的程度，而這顯然完全取決於富裕的程度。
三十年過去了，持續的富裕造就了一群新的上流階層，而此刻掌控著丹摩爾的，大部分是那些在魔族之災后出生的一代。
文思頓立刻變得嚴肅起來，雖然他無論對於法恩納利侯爵還是雪夫特都沒有太多好感，他實在是太了解這兩個被所有丹摩爾人歌頌的大人物了。
正因為如此，當丹摩爾人聽說，這兩位老人宣布，他們將在幾天之後退休的時候，所引發的紛亂自然可想而知。
眾所周知，塔特尼斯家族擁有一個奇特的傳統，那便是小孩也有自己的工作，從八歲開始，他們便是這個顯赫家庭的總管。
不過和以前比起來，這座城市顯然多了一絲市儈的感覺，以往那些寧靜高雅的讓人漫步其間、能夠感受到一絲城市之中少有的悠閑的街道，越來越少，取而代之的是，一條又一條喧鬧繁華的商業街。
在那看不見的廢墟之上，雖然仍舊豎立著無數貴族的徽章，不過那已然僅僅只是一種出身的證明。
在格琳絲侯爵夫人去世之後，倫涅絲小姐回到了這裏，回到了她一生之中印象最為深刻的拜爾克。
系密特確信，他的那些兄弟們並不知道這件事情，或許甚至不知道他所擁有的能力。
每年的這一天，總是有無數人從各地聚集到這裏，他們之中有虔誠的信徒，也有僅僅只是來開開眼界的普通人，不過，更多是為了獲得祝福或者治愈疾病的人們。
英芙瑞幾乎被徹底毀了，他曾經到過那裡，但是卻絲毫感受不到當初他在那裡的氣息，同樣也沒有格琳絲侯爵夫人的氣息。
「我承認自己貪圖虛華，不過三十年的時間，足以讓我對權力和高高在上的感覺感到麻木，更何況我還有許多事情要做，依維可以為我作證，在我原本的計劃之中，就打算在這個時候退休。」
「你即便不承認我像別人所說的那樣賢明，但是你是否同樣也不承認，我確實擁有那些賢明的思想，哪怕那些思想大部分來自於剽竊。」
不過小傢伙的態度，令系密特感到微微有些惱怒，聖堂武士的精神令他明白，越是擁有強大的力量，越是要設法克制自我。
至於那些徹底破產並且被剝奪了爵位的曾經的貴族，更是比比皆是，二十年前，還有人千方百計想要為這些曾經的貴族，找尋一條出路。
隨著歲月的流逝，那些曾經在丹摩爾赫赫有名的豪門，漸
而且這樣的交易變得越來越多，所以每當提到貴族頭銜，總是會令人感到懷疑，這個頭銜的純正性。
事實上，現在丹摩爾人仍舊用貴族頭銜來稱呼以表示尊敬的，恐怕就只有兩個人。
用官方的話說，這是為了顯示丹摩爾的輝煌，畢竟能夠在魔族之災中保存下來，足以證明丹摩爾王國的不凡。
在此刻的丹摩爾，貴族的頭銜，不再能夠作為是否值得別人尊敬的證明，因為貴族能夠隨意買賣。
那個小孩聽到這番話，立刻顯露出一臉萬般無奈的神情，但是，他卻什麼都不敢抱怨。
對於這種隨意運用意念力量，系密特雖然有些不以為然，倒是還未曾招致他的不滿。
無意間他的目光掃過前方的街道，街道的遠處，可以看到那裡聳立著一根菱形的立柱，那是聖堂的標誌。
但是眼前這個小傢伙的另外一部分記憶，引起了他的警惕。
玲娣連忙大聲說道：「說說你自己，雪夫特，你為什麼宣布退休，我一直以為你很在意那些職位。」
自從格琳絲侯爵夫人去世之後，他便感到孤獨，雖然侯爵夫人並不能夠算得上是和他最為親近的人，不過系密特一直相信，最了解並且理解他的，肯定是她。
「不過這樣也好，去整理那些你剽竊來的思想，總比在眾人面前裝扮出一副聖人模樣要好得多。」沙拉小姐微微笑了笑說道。
他以他在繪畫方面的些許天分，以及當初閑暇時候的一些與眾不同的創意，得到了一些虛名。
格琳絲侯爵夫人原本和他有一個兒子，但是那個小子十七歲的時候，勾引著那些魔族公主逃跑了，整整三十個女人，而且她們還長得一模一樣，系密特無從得知這小子打算如何應付。
對於這一點，系密特非常清楚，那座死亡峽谷之中，孤獨的死神便是最好的證明。
突然間，一陣奇特的警覺令系密特精神一振，這種感覺有些與眾不同，之所以令他產生警覺，是因為有一種類似於魔族的氣息。
「先是我的岳父溫波特伯爵，接著是比利馬士伯爵，之後是我的母親，幾年前撒丁也離我們而去，能夠邀請的人越來越少了，不知道什麼時候……」說到這裏，塔特尼斯侯爵顯露出一絲深深的傷感。
再加上這三十年來，丹摩爾王國刻意的壓制，以及從沙漠之中興起的德拜王國，佔據並且侵吞大陸南部的三個王國，教廷的勢力，幾乎一下子被削弱了四分之三。
「沒有什麼，我只是有些眼花了，老了，唉——」斯派克長長地嘆息了一聲，已猜到那個人既然來到這裏，卻為什麼不踏入家門的原因，這位老人暗自決定，將這一切永遠地藏在心底。
系密特並不知道自己怎麼會來到這裏，或許是因為孤獨，令他渴望見到往日熟悉的身影。
「是的，雪夫特早就計劃好了一切，他打算全身心地投入到寫作之中，至於我，我準備將後半生放在音樂和戲劇藝術上面。」法恩納利侯爵介面說道。
丹摩爾人同樣也早已經習慣了，由法恩納利侯爵來協調和解決矛盾，他所擁有的人脈、他的威望，都足以令所有事情迎刃而解。
無論那位顯赫家族的子孫年齡有多小，塔特尼斯家族獨有的精明，以及幾十年時間建立起來的威望人脈，都足以讓他們做到許多別人絕對無法做到的事情，而這往往被看作是奇迹。
看看眼前的景象，路旁的小巷裡面停滿了馬車，街道之上到處都是人群，每一個人身上都穿得光鮮體面。
房間仍舊保持著原來的樣子，甚至包括茶几上的那幾個杯子，也還在原來的位置，甚至連角度都沒有挪動分毫。
正如過去歷史上的所有意義重大的日子一樣，這一天被永遠當作是節日，而且是丹摩爾的國定假日之中，最重要的節日之一。
正因為如此，伯爵大人、侯爵大人、貴族老爺之類的尊稱，漸漸變得稀少起來，更多是用市長先生、郡守大人這一類的職位，來顯示恭敬之情。
「唉——三十年了，三十年前我們這些人風華正茂，但是現在全都垂垂老矣。」法恩納利侯爵環視著四周，輕輕嘆息了一聲。
旁邊的斯派克連忙出來打圓場，但是突然間他的眼角掃過旁邊的街道，一個非常熟悉的面孔，令他驚得呆住了。
「我不打算和你在這件事情上爭論下去，你盡你的努力做了應該做的事情，不過每一個時代都需要不同的聲音，我只是按照自己的音調在演奏。」文思頓輕嘆著說道。
一想到這些，系密特的心情變得舒暢了許多。
只有那些在人們看來上了年紀的老頭，還會在閑聊之中，偶爾提到那段災難一般的歲月，而對於此刻的年輕人、甚至是剛剛踏入中年的人們來說，魔族之災，早已經是不存在於記憶之中的歷史。
十年過去了，新的一代紛紛降生，在度過了一段異常艱難甚至還有些動蕩的時期之後，各地漸漸復甦起來。
雖然很大程度上是因為不得不如此，失去了領地，就只能夠靠他自己養活這個家庭。
大多數人的猜測是，這兩位老人會擔任政府顧問的角色，另一些人則認為，或許會修改法案，令任期延長。
系密特突然想起了，當初他第一次看到那些聖堂武士的景象，無論是蓋撒爾大師，還是其他聖堂武士，給予他的感覺全都是冷漠，彷彿沒有絲毫感情。
和其他丹摩爾人不同，塔特尼斯家族慶祝這種
「我非常清楚你需要什麼。」塔特尼斯侯爵笑了笑說道：「我仍舊建議你，把學院交給一個財務專家來經營。」
不知不覺之中，那座熟悉的宅邸近在眼前。
畢竟他並不希望讓別人知道，此刻他已然回到了這裏，哪怕能夠知道這一點的，同樣不能夠算是人類。
系密特同樣也非常清楚，為什麼會這樣，那些外表冷漠的聖堂武士，他們的內心充滿了對生命的珍重和熱愛。
不過令系密特感到悲哀的是，他居然已經認不出斯派克，想當初，斯派克是那樣風度翩翩，但是現在已是一個乾癟老頭子了。
正如預料的那樣，小傢伙極為警醒，立刻感覺到自己辛辛苦苦獵獲的戰利品，已離他而去，這自然令那個小傢伙怒不可遏。
系密特非常清楚，如果不是因為他在這裏令那十九位神職人員成為降神者，這裏的一切同樣無法保存。
正是因為這種看法，令他早早地放棄了自己的公職。
現在已然不是當初，無論是地方還是內閣，真正的貴族數量不足一半，而這些人原本就被當時的人看作是開明貴族一類。
擁有永恆的生命或許不錯，但是毫無疑問的，孤獨將永遠伴隨著他。
系密特感到非常眼熟，那罵罵咧咧的聲音，以及那不修邊幅的模樣，實在印象太過深刻，除了那個粗魯的傭兵笛魯埃，絕對不會是第二個人。
此刻許多前來勸阻老侯爵不要退休的人，同時也擁有著另外一個念頭，或許讓另外一個擁有塔特尼斯這個姓氏的人進入內閣，也是一個可以認同的選擇。塔特尼斯家族的獨子，所擁有的敏銳頭腦和出色的能力，早已經被許多拜爾克人所熟知。
這些看上去確實令人感到非常舒服，唯一令系密特感到反感的便是，他們時而會擺出一副優雅的動作，但是這些動作卻顯得做作。
從小傢伙的記憶之中，他對於那個花花公子兒子倒是還算滿意。
塔特尼斯侯爵輕輕嘆了口氣說道。
「小傢伙，別一臉愁眉苦臉的模樣，這算不了什麼，要知道，就連神也躲不過你家女人的魔掌。至少我們兩個人知道，有一個比你了不起得多的大人物，也曾經被迫打扮成這樣，那個……」
所有這一切即便對於一個成年人來說，也無疑是一件沉重的使命，但是塔特尼斯家族卻由小孩來執掌，更有意思的是，拜爾克人盡皆知，塔特尼斯家族的子孫，總是能夠勝任任何工作。
而那些裝飾在街頭、用來襯托節日氣氛的絲綢綵帶，也顯得比以往寬大厚實了許多，更有一些非常亮麗的顏色。
「別說這些沉悶的令人感到哀傷的話題好嗎？」
「不過，畢竟這十年是法恩納利侯爵擔任總理大臣，他能夠延續你的輝煌，已被看作是相當了不起的成就。
除此之外的另外一個原因是，隨著歲月的流逝，漸漸衰老之後，她越來越感覺到當初那位老邁的國王，對她所擁有的那片愛意。
不過，若這兩個人真的成為他所創辦的學院的顧問，將會對他的學院有多麼大的好處，完全可以想像得到。
在這幢公寓之中，曾經降臨過有史以來最為偉大的神跡。
斯派克在一瞬之間知道，那個不再是人的人，為什麼會有這樣的一副神情。
「好好好，我承認我只是稍微做了一些整理，說實話，事到如今，我已經不是非常在意那些虛名了。
諸如藍寶石色、金紅色的綢緞，被用來裝飾成鑲邊，那在以往，除非是豪門貴族世家用來顯示豪富，才會做的事情。
每一個人都非常清楚，雖然名義上，丹摩爾王國仍舊是以往那個丹摩爾王國，但是此刻的丹摩爾，並非是以往的延續，而是一個完全新生的國家，一個充滿了勃勃生機的王國。
而這兩個人，在前一個丹摩爾王朝時代，便已是赫赫有名的人物，他們倆早已經成為了傳奇。
系密特剛才就發現，那個小孩在人群之中擠來擠去，並不是毫無目的，他擁有著其他兄弟不曾擁有的天賦，他的天賦令他能夠看透別人的口袋。
「我很高興能夠獲得你的諒解，至於說到剽竊，我承認確實剽竊了許多人的思想，不過你同樣也得承認，我對那些東西進行了整理，將它們系統化並且做了總結。
這裏早已經成為丹摩爾教會的中心，主日大教堂、薩博雷修道院、丹摩爾神學院，就座落在廣場的三個角落。
因為在這一天，那些高高在上、平日根本看不見的降神者們，會再一次來到這裏，他們將顯示諸神的神力，而諸多神力之中，頗有不少能夠給旁觀者帶來意想不到的好處。
「崔特先生和理士頓的思想，僅僅只是原棉嗎？」沙拉小姐問道。
看到自己的身形已然暴露，系密特不打算繼續在這裏停留下去，意念一轉，便瞬間移動到了拜爾克郊外的曠野上。
不過邀請的圈子極為狹窄，除了親戚，便是那幾個在魔族之災時認識的、最為親密的朋友。
在這裏所發生的一切，使得宗教的中心，從教廷轉移到了拜爾克，十九位降神者的出現，一下子便架空了教廷和教宗的權威。
而那敏捷的身手，不知道是來自自己的身上，還是來自生育這小子的那位魔族公主，這異常敏捷的身手，足以令他挑戰一位聖堂武士，但是此刻卻被他用來劃開別人的口袋。
那是一張仍舊顯得稚嫩、歲月絲毫沒有在上面留下任何印記的面孔，同樣他也看到系密特的神情，那是充滿了孤獨和憂傷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