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第一集 神賦間諜
第五章 大道和捷徑
「從那之後，我就不再拘泥於只是使用陷阱，而是千方百計尋找最節省精力的狩獵方法，為此我創造了很多專門的工具。」
捫心自問，現在如果有人勸他站出來對抗當局，他肯定不會幹，在這種情況下，能夠不將勸告者出賣給貝魯當局，已經算是一個愛國者了。
支票早在赫爾出門之前就已經簽好了，此刻，正靜靜地躺在穆恩老頭家的木桌上面。
圍著長桌轉了一圈，看到那條老狗仍舊碰也沒碰那塊肉排，赫爾無奈地搖了搖頭，他只得從旁邊的盤子里又取了一塊肉排扔了進去。
「想必小鎮上的每一個人都告訴你，我是這裏最好的獵手吧，其實很多獵手都確信自己才是最優秀的，只不過他們之中的每一個都聽過我的故事，從中得到過好處，所以才不好意思那樣宣稱罷了。」
過了片刻，他才繼續說：「九月到十一月的時候，進山之後只要能夠活著出來，類似這樣的皮毛至少可以得到十張，別說還有比這更加值錢的獵物。
聽到這番話，穆恩老頭顯得有些不太高興。
聽完這番話，赫爾終於明白，老頭為什麼拿兩千兩百克朗的支票當作煙絲抽掉，卻絲毫不顯得心疼，看來老頭有的是錢。
在項圈上方的中央，還頂著一塊像是徽章一般的東西，徽章上的圖案，是六個由圓和三角組成的奇特幾何圖形。
赫爾突然間想起一件事情，他打斷穆恩的話問道：「難道最近十幾年，你已經不再出售獵獲物？要不然，這件事情怎麼可能保密到現在？」
老頭指了指滿牆壁的各類工具說道：「利用陷阱捕獵，必須和獵物巧妙周旋，吸引獵物，控制獵物的注意力，全都需要花費大量精力和時間，隨著年紀的增大，精力越來越不濟，用這種方法捕獵漸漸有些力不從心。
幾天前他拒絕了老頭的要求，最基本的原因是老頭的要價太高，但是現在，他卻已經不太在意這個價錢了，只要老頭的經驗確實有用，兩千兩百克朗或許能夠換來他的一條性命。
「五十歲之後，我每創造出一種新的工具，就表示又有一種魔獸即將成為我的獵物，最近十幾年，除了魔獸，我已經很少獵殺其他野獸，不過這件事情，別人並不知道，大多數人都以為我老了，技藝衰退得厲害。」
看到自己能夠控制那條獵狗做一些簡單的動作，赫爾知道自己的第一次魔法試驗終於成功了！
他翻了翻眼珠，嘟囔著說道：「我可不記得對你說過，那就是我所達到的顛峰境界。」
將報紙放下，赫爾稍稍鬆了口氣。
恰好地窖裏面有一個很隱蔽的小保險箱，赫爾將所有重要的東西，全都放在了裏面。
對於赫爾相隔幾天之後的再次拜訪，老頭似乎有些驚訝。
老頭輕輕搖了搖頭，用嘲笑的口吻說道：「你剛才
接下來的一幕，讓赫爾感到震驚，只見老頭將支票輕輕撮成一個小紙卷，並且湊到煙鬥口，隨著吧噠吧噠一陣輕響，紙卷迅速點燃起來，轉眼間兩千兩百克朗就這樣化為灰燼。
「你非常精通估價。」老頭微微一楞，立刻讚歎道。
不過這並不是最為穩妥的辦法，想要真正躲過「秘門偵測」唯一的辦法，是將秘密入口設在水下。
「再加上我已經發現用陷阱捕獵有很多缺點，最大的缺點，就是有很多好機會卻被白白漏掉，其次便是對獵物的弱點不能夠有效地利用，畢竟再怎麼活用陷阱，陷阱本身總是死的。
赫爾隨手翻了翻報紙，突然間，一條新聞吸引住了他的注意力。
「到這裏來的獵手都非常自信，他們相信只要知道了關鍵，就可以依靠自己的能力，找尋出其他的技巧。大部分獵手正是這樣做，並且確實獲得了成功。
赫爾拿這條老狗一點辦法也沒有，他只得轉過身關注另外那十二條狗。
推開木桌站起身來，赫爾活動了一下手腳之後，終於有些明白，為什麼大多數魔法師的身體都很孱弱，魔法師坐在桌子前面的時間實在太長了。
燒瓶裏面的藍色液體已經快要見底，赫爾隨手打開其中的一個籠子，將手掌探了進去，輕輕按在那條獵犬的頭上。
一根極為纖細的橡膠軟管和項圈相連，這十二根橡膠軟管，同時也和一個小號燒瓶相連，那個燒瓶裏面，裝著一些微微散發著藍光的液體。
隨手翻了翻筆記，凡是他能夠理解的地方，全都用另外一種顏色的墨水標記出來，並寫上了註釋。
「我可以告訴你，鎮上的每一個新來的獵手，都聽我講過我的故事，同樣他們之中的每一個人都知道我的交易，用兩千兩百克朗換取我多年來累積的經驗。但是從來沒有一個人那麼做，你是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肯付錢給我的人。」
老頭只是想讓赫爾借鑒他的那些發明，這些發明，每一件都是他多年經驗和心血磨礪出來的結果，借鑒這些發明，能夠讓赫爾擁有一個相當高的起點。
踢打術可以算是這位格鬥教練替赫爾量身訂製的格鬥技，正好適合缺乏力量和爆發力，但是身形敏捷、耐力也不錯的他。
赫爾反覆看了幾遍報紙，確認自己並沒有絲毫疏漏，不知道貝魯當局到底是疏忽還是故意，前兩個等級之中沒有銀行家的位置。
就連他都知道，銀行的地位有多麼重要，那些礦山和工廠，看上去經營者各自不同，實際上全都得看銀行的眼色。
赫爾最終仍舊沒有將那些工具搬回去，這一次老頭沒有再堅持，他
能夠用來對付「秘門偵測」的方法有好幾種，秘門底下的秘門就是其中的一種，這同樣也是間諜訓練的結果。
雖然是意外飛來的一筆橫財，不過赫爾對於自己的財富一向都很關注，更何況這筆錢同樣也是他冒險充當間諜的酬勞。
赫爾不得不承認，軍事情報處並非他以往認為的那樣一無是處，裏面確實聚集了許多亞法各方面的精英。
「組織抵抗」，將所有的字母拼接成為文字，得到的意思非常淺顯。
赫爾隨意瞟了那張熊皮一眼，那是張成年棕熊的皮子，毛色油亮，毛質順滑，緊密中又不失蓬鬆，雖然沒有仔細檢查，不過按照赫爾的經驗，這張熊皮上應該沒有任何傷痕。
為了更加隱蔽，他用從軍事情報處學來的技巧，對保險箱進行了一番改造，用一塊隔板偽裝成底部，真正重要的東西全都放在了那塊隔板的後面。
既然想要精通裁縫技藝，就必須首先精通如何辨別和挑選做衣服的衣料，同樣也可以得出結論，想要精通狩獵的技巧，就必須對目標瞭若指掌。
貝魯當局將佔領地的居民劃分為七個等級，官員和世襲貴族被划入第一等級；控制礦山、鋼鐵廠、各類大型製造工廠的企業家，和經營大宗礦石、原料、金屬製品交易的大商人是第二等級。
但是，違抗命令同樣也不是一個聰明人應該採取的手段，在撥內巴大帝橫掃整個大陸的時代，違抗命令的人最後只要能夠成功，得到的就會是晉陞，但是對於現在的亞法來說，違抗命令就意味著背叛。
不過「通暢大道」的做法，同樣也有一個缺陷，那就是進展的速度實在太慢，當年他花費了六年的時間，磨鍊技藝，第七年才水到渠成。
這些人的財產無一例外被徹底剝奪。
他能夠參考的，首先便是自己的心情。
「捷徑」之路到了後期，就如同在萬丈高崖上走鋼絲，一個不小心就落得個粉身碎骨。
那個老頭沒有絲毫在意的樣子，叼著煙斗晃著搖椅說道：「你是一個傻瓜，唯一一個願意付錢給我的傻瓜。
隨著赫爾的意識轉動，那條獵犬時而睜開一隻眼睛，時而動了動腿，時而又搖動一下尾巴。
現在的亞法上上下下，已經再也看不到如同撥內巴大帝那樣胸懷廣闊的人物，到處充斥的都是些目光短淺，卻要部下惟命是從的傢伙。
赫爾隨手翻了翻，他看到很多頁上都有穆恩老頭寫的旁註，這些旁註大多數是關於圖鑑上介紹的生物的習性。
之所以要進行這樣的偽裝是因為，只要有一個魔法學徒的幫忙，任何暗門和夾層都無法隱藏，檢查的方法是用一種叫「秘門偵測」的魔法。
看書的正是赫爾，閱讀這本書對於他
「秘門偵測」的原理，赫爾知道得相當清楚。
這條新聞正是有關貝魯當局，對佔領區亞法人財產的處置。
這個人的面前，擺著一張類似祈禱用的小木桌，木桌的左側放著一本書，另一邊放著一排貼著不同顏色標籤的墨水瓶，每一個墨水瓶上都插著一支鵝毛筆。
按照報紙上的劃分類型，他相當於第五類人，對於他們的財產，當局似乎沒有打算沒收，雖然最後還留著一個「按需徵用」的條款，不過赫爾相信，自己應該不可能如此倒楣。
黑漆漆的地窖裏面，只亮著一盞馬燈，馬燈那豆大的火苗散發出昏黃的光，這點光只夠照亮馬燈底下的木桌，那是兩張拼接在一起的長桌，上面整整齊齊地放著十三隻籠子，每一隻籠子裏面都關著一條狗，除了一條又老又癩的狗之外，其他的狗全都昏睡著。
對於如何破譯那上面的編號，赫爾早就被訓練得純熟無比。從解開的號碼，他很快便找到報紙上的文章，那是一家商行開業的廣告，按照在營地接受的訓練，赫爾開始做起了文字遊戲。
赫爾立刻問道：「有人真的達到你那樣的境界，只需要一把鐵鍬，一根繩索，只依靠自然之力就能夠捕獵的境界嗎？」
那上面的文字很多都不認識，所以只能一邊查字典一邊閱讀，就算這樣，翻譯過來的內容，仍舊顯得晦澀難懂。
不過，這一次他並沒有顯露出那老狐狸一般的笑容，眼神裏面卻彷彿多了一些東西。
那是利用聲波在同一種材質之中傳播速度一致，但是只要遇到縫隙或者其他材質，傳播速度就會有所變化的原理，在牆壁或者地板上製造一場小型的爆炸，以檢查是否存在隱秘暗門的方法。
「你去叫些人來，把所有的東西搬走。」老頭咬著煙斗說道。
在他工作的那家裁縫鋪，他的第一份工作就是識別各種衣料，從最廉價的粗紡棉布，到最高檔的絲綢、皮毛，這份工作他幹了整整三年。
那條老狗翻了翻眼皮，仍舊一副無動於衷的樣子。
雖然老頭沒有說，給他這部生物圖鑑用來幹麼，但他卻已經猜到了老頭的用意，那是因為，他很早就已經歷過和這差不多的考驗。
走「捷徑」之路，前期的進展會非常迅速，但是按照裁縫師父的說法，這種迅速是以透支潛力作為代價，所以到了一定的程度，「捷徑」之路就會出現障礙，不過和障礙比起來，更加可怕的是無底深淵。
仔細想來，也確實如此，無論從事什麼職業，只要能夠達到顛峰，都應該用不著為錢而擔憂。
「所以我每年入冬之前都會離開小鎮前往南方，這樣既可以躲避雪露特寒冷的冬季，又可以多得將近十倍的價錢。」
當初亞法爆發那場轟轟烈烈的大革命，就是因為當時
甩手將報紙扔到一邊，赫爾靠在了椅背上面，他用雙手抱頭思索著。
其他十二條狗全都靜靜地躺著，它們的脖頸上，無一例外都套著一個奇特的項圈，那個項圈是由厚銅片彎曲而成，用特殊的鎖扣鎖緊，厚銅片上雕刻著一組普通人根本不認識的文字。
可惜他能夠理解的不到百分之一，他唯一收穫較大的，就只有認識了不少單詞，並且熟悉了語法。
赫爾就打算這樣做，他讓工人拆掉了和浴室緊靠在一起的傭人房間，新的浴室有原來的三倍那麼大，不過赫爾只讓那些工人完成初步的工作，停工的理由是他已經沒錢了。
穆恩老頭翻著那臃腫的眼睛看了看赫爾，片刻之後，他把那張支票拿了過來。
和其他魔法師比起來，他的起點很高，別人一開始最多用老鼠或者兔子進行試驗，他卻直接用十二條兇悍強壯的獵犬。
赫爾非常清楚，穆恩老頭教給他的是最為正確的方法，按照他的裁縫師父所說，這是通暢的大道，先充實自我，再設法打好堅實的基礎，然後循序漸進地逐步提高，最終達到顛峰。
「一百克朗，當然如果願意到大城市去賣，價錢將是這個的三到五倍。」赫爾隨口說道。
「或許其他人沒有我那麼手頭寬裕。」赫爾不以為然地說道。
赫爾匆匆出了家門，他要去找穆恩老頭。
大廳的桌子上放著今天的報紙，那是他雇的鐘點傭工拿進來的，一個十六歲的小女孩，幫他整理卧室和清掃房間。
只見他指了指地上鋪著的一張熊皮，說道：「猜猜看，這樣一張皮子價值多少錢？」
在地窖陰暗的角落裡面，坐著一個漆黑的人影，這個人身上穿著厚重的連著帽頭罩的長袍，他彎曲著背脊低著頭，根本就無法看清面孔。
赫爾聳了聳肩膀，並不在意地說道：「我看這些東西最合適放置的地方，仍舊是這裏，我已經買到了我所需要的東西。」
偏偏他們的頂頭上司，就是這樣一個人，所以這項命令就算無法完成，也必須去做。
正是這份經歷，讓他有機會見識到各種各樣的材料，所以論對衣料的了解，知道如何凸顯料子的華貴，年輕一輩之中以他為首。
這套踢打術，是他接受間諜訓練得到的收穫之一。
老頭呵呵輕笑了起來。
赫爾暗自猜測，這其中或許有什麼不為人知的幕後交易，不過這件事情應該用不著他來管，他記得同時受訓的人裏面，至少有六個人選擇了會計的身分，如何進入銀行內部，查清楚內幕，想必是他們的使命。
雖然光線極為黯淡，卻絲毫不影響那個人閱讀和書寫，無論是書上印的文字，還是那些墨水，全都閃爍著微亮的光芒。
雖然沒有帶走那些工具，赫爾走的時候也並非雙手空空，穆恩老頭送給
因此他想到了裁縫師父曾經對他提起過的，相對於「通暢大道」的另外一種方式——「捷徑」。
就拿傳授格鬥技的教練來說，此人幾乎精通所有的武器和各種格鬥技巧，甚至對非人類的一些格鬥技藝都有所研究，赫爾就親眼見過他運用傳說之中的劍詠術，劍詠術是精靈一族獨有的技藝。
但是這一次，卻絕對不會再有七年的時間，最遲兩個月他必須有所表現。
大概一小時之後，那個人輕輕嘆息了一聲，將書本合攏，並且舒展身體打了個哈欠。
無論是徽章上的幾何圖形，還是那些神秘文字，此刻同樣閃爍著異樣的藍光。
「只要是能夠在這裏站得住腳的獵手，沒一個人付不起這筆錢，之所以沒有人願意這麼干，是因為獵手們都確信，我告訴他們有關我的事情，已經讓他們得到了最重要的東西，剩下的都只不過是一些技巧。
雖然這番話讓人感到有些毛骨悚然，但是赫爾覺得此刻只有走「捷徑」，才能夠讓他擺脫眼前的困境。
或許國內打算，讓亞法大革命為之重演，這樣他們就可以不費一槍一彈，依靠民眾的力量就收回三大行省。
穆恩老頭是這樣，收留他的老裁縫同樣是如此，還有那位擅長製造槍械的名師，想必也是同一類人物。
他在盤算執行這條命令，成功的可能到底有多少。
現在唯一讓他有點頭痛的，就只有那第十三條狗。
一連翻了幾個空翻，又練了一趟踢打術，直到大汗淋漓，赫爾才感到稍微輕鬆了一些。
說著，他指了指牆角，一個堆滿各種各樣繩索的架子，說道：「那是我發明的各種套索，有的可以用於在叢林之中迅速移動，有的適合用來對付鳥、禽甚至飛龍，有的是威力無窮、變化多端的兇器。
從地窖回到大廳之前，赫爾早已脫掉了那件長袍，他並不希望其他人看到那件長袍、魔法師、墨水盒以及他做的筆記。
如果不是因為知道老頭是個獵手，單單憑藉那些旁註，他很有可能把老頭當作是一個生物學家。
將報紙翻到布告欄，赫爾迅速掃了一眼，突然間他的眼睛一亮，布告欄裏面有一個叫西米·克山的人名，那是和他約定的暗號。這條布告底下寫著此人所埋葬的公墓的編號。
赫爾猜測，貝魯當局將亞法人分成七個等級的消息，同樣也已經傳到了國內。
看到報紙上的這條消息，他的感覺是一下子輕鬆了許多，可以猜想和他同樣感覺的人肯定很多。
那條老狗看上去有些奄奄一息，眼睛始終閉著，眼角堆積著渾濁的分泌物，老狗的鼻子是灰白顏色，從老狗的腹腔之中，時而能夠聽到一陣咕嚕嚕的聲響，顯然它已經餓到了極點，但是它卻偏偏不肯去碰嘴邊的一塊生牛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