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部曲 第四集 丁 雪拂琴簫
第一章 邂逅
他收了仙劍，改以御風，貼地飛掠過腳下蒼莽銀白的皚皚雪原，犀利目光一遍遍地巡視過四野。
老者宛如遇上知音，大喜道：「你也覺得這酒好喝？它可是老夫六十年一釀的『醉里真』，普天之下有此口福的，你還是第四個！」
農冰衣很堅決、很認真地看著丁原，道：「冰兒不管，反正爺爺說過，絕對不能讓你一個人到處亂跑。」
然而眼前的老者，與自己潛意識裡視之為大敵的冰宮宮主凌雲霄，實在相去甚遠！
「這是北地雪原獨有的雪鯉，深藏於數丈冰層之下的活水中，乃天下第一美味。老夫花了數日工夫，才好不容易捕到一條，正可讓你們嘗嘗。」
老者一口酒「噗」地噴了出來，拊掌大笑道：「說得好，別人對老夫或是敬畏或是推崇。要麼把我當成妖魔鬼怪，要麼把我看作神仙菩薩。嘿嘿，其實，這些世事虛名都算不得什麼，只是這酒中之鬼，我卻是心甘情願要做定的了！
丁原趕緊道：「冰兒，休得胡說。高手相爭，無不是聚精會神，物我兩忘。你即便叫破嗓子，也未必管用。何況靠這種手段獲勝，未免勝之不武，斷不可用。」
「天陸之大，奇人輩出。咱們雖不至於怕了誰，可也不能妄自尊大，做了井底之蛙。」
老者笑聲更大，道：「這有何難？等打完這一架，老夫便帶著你們再去捉幾條來烤。」
他合目無限愜意地品了一口，悠然吟道：「鐘鼓饌玉不足貴，但願長醉不復醒。古來聖賢皆寂寞，唯有飲者留其名——」聲音豪邁奔放，隨著呼嘯的北風傳送出去老遠，說不盡的滄桑風流。
尤其令人側目的是，這頭異獸的背上收著一對雪羽，一旦舒展開，怕不下三、四丈長。頭頂心生著一枚深紫色的犄角，約有拇指粗細，朝天捲起，猶如半彎的月牙。
農冰衣氣呼呼地哼了聲，偏過頭去也不理會。
老者傲然道：「要打，便痛痛快快地打，輸贏都在其次。倘使一心只想靠著不光彩的手段獲勝，不僅于日後修為提升無助，更失去了比斗的真意。
說著，藉助揚手指點的動作，不著痕迹地收回右手道：「冰兒，前面不遠有一座背風的小冰丘，咱們便先在那裡稍事休息，點把火取暖。」
農冰衣吞口唾沫，取了一份道：「那老爺子，冰兒就不客氣了。」撕下一片雪鯉的嫩肉放進嘴裏，果真入口即化，鮮美無比。
農冰衣皺皺小巧的鼻子，用力吸了兩口，贊道：「老爺子，您烤的是什麼東西，竟然這般地香？」
丁原並未打算直接趕赴冰宮，而是想先找到九玄師太的孤墳，再做一番查證。
丁原笑道：「如果連你這樣大搖大擺地跟在身後，我也識不破，恐怕早就死過千百回了。冰兒，你怎麼沒有和農醫仙一起走，卻跟在我身後幹什麼？」
農冰衣疑惑道：「老爺子，您說得也太過誇張了吧？難道從來就沒人稱讚過您？」
老者舒舒服服地喝乾最後一滴酒，長笑起身道：「小兄弟說得好！老夫平生大小三百八十余戰，不敢說全無敵手，卻也未嘗一敗！
農冰衣拍手喜道：「這敢情好！」可馬上又「哎呀」一聲，失望道：「這恐怕不行，我和丁大哥還有許多要緊的事情得做，沒空再跟您老爺子去抓魚捕蝦了。」
丁原微笑道：「我隨身帶著農醫仙贈送的靈藥，傷勢已經大為減輕，應該不妨事。冰兒，聽丁
丁原沒有想到，這個看似俏皮天真的少女，內心中竟埋藏著如此遠大的抱負，點點頭鼓勵道：「冰兒，丁大哥相信，你一定能夠做到。」
老者含笑道：「當然不是，這世上拍過老夫馬屁的人多如過江之鯽，數也數不過來。
農冰衣猛點頭道：「老爺子，您說得真好，冰兒開始漸漸欽佩起您老人家來啦。」
老者毫不以為意，呵呵笑道：「小丫頭心腸倒也不錯。可惜老夫與那人，只是一對一的公平比斗，到時你們也幫不上什麼忙。」
丁原估算談禹此刻並不一定回返，況且離兩人約定的碰面時間，也還有整整一日，正可先找著九玄師太的墳冢。
老者嘆口氣苦笑道：「難得能碰到兩位小友，開開心心地飲酒聊天，這麼一說出姓名，以後便不好玩了。藍婆子，你的嘴巴也忒快了一點。」
就在她滿以為要痛摔個四腳朝天的瞬間，纖腰上猛然被人輕輕託了一把，一股柔和橫力生出，雙足下意識地一蹬，站住了身子，卻是丁原去而復返。
要說這裏，可不是繁華似錦的中土，十萬里浩瀚雪原，自古便是人跡罕至之地。有時走上十天半個月，也未必能碰見一個活人，丁原如此反應，也在情理之中。
這點變化，自然逃不過丁原的法眼，放緩身形道：「冰兒，咱們先歇息一下吧。」
農冰衣眨眨眼，問道：「老爺子，這麼大冷的天，你一個人躲到這兒來幹什麼？」
丁原笑笑，說道：「你丁大哥說話算話，一言九鼎，不會騙你這麼一個小孩子的。」
他有意要露一手，也是不動聲色地用真氣將聲音送出，和緩地飄落到老者耳畔。
出了後山，兩人御劍向北直飛。
這老者正怡然自得的盤腿坐在雪地里，面前生著一團篝火，上面好像正烤著什麼東西，散發出一股誘人的香味。
老者哈哈開懷大笑道：「得你小妮子一贊，老夫渾身舒泰，直比吃了仙丹還靈驗。」
農冰衣催動真氣拚命追趕，嘴裏不停地叫道：「丁大哥，等等我——」眼看丁原非但沒有回頭，反而越去越遠。
農冰衣透過遮掩在眼睛上的指縫，偷偷向丁原臉上看去，再聽丁原的話，知道自己這招「閉月羞花」果真百試不爽，暗中欣喜，哭聲卻是越來越大，誇張地大力抽泣。
丁原想了想沒奈何，停住腳步問道：「冰兒，你真想跟丁大哥一起去？」
樹後人影一閃，農冰衣跳了出來，吐吐小舌頭，笑嘻嘻道：「丁大哥，你好厲害，我離著這麼遠，還是被你發覺了。」一邊說著，一邊朝丁原走近。
農冰衣哼道：「老爺子，你說我們是小鬼，可你自己不也是個酒鬼么？說不定，您那位朋友，也是個跟你一樣，掉進酒罈子便拔不出來的大酒鬼。」
丁原搖頭道：「那也未必，像你這樣聰明，也許用不了那麼久的工夫。」
丁原回答道：「我下山有些事要辦。冰兒，你快些回去吧！」
農冰衣掐著手指頭粗粗一算，咋舌道：「老爺子，那豈不是說，你們這些年已經鬥了不下十多次，為何還不能分出勝負來？」
尋了個多時辰，卻仍然毫無線索。
丁原道：「老爺子，這是什麼酒？真是好喝，把中土有名的酒司徒也比了下去。」他並非好酒之人，可這時也忍不住又飲了一口，頓覺有飄飄
農冰衣奇道：「丁大哥，你怎麼越來越謙虛？」
農冰衣道：「這怎麼可以？既然是您老人家千辛萬苦才捉來的，又是如此地珍稀難得，冰兒可不敢奪您所好。」
農冰衣並不氣餒，回答道：「沒關係，老爺子。我和丁大哥可以站在一邊為你搖旗吶喊。說不定，那人被我們擾得心神一亂，現出破綻，您就能穩操勝券了……」
丁原問道：「老爺子，聽這話的意思，你與那位朋友，也是十年才得一見？」
丁原握住農冰衣凍得發僵的小手，輸入一道溫暖渾厚的真氣，道：「其實，暫時找不到也不打緊。明日見了談洞主，自可請他引路前來。」
「可他們都只不過是別有目的，才口不應心地稱頌老夫，要說像你這個小丫頭這般真心實意誇獎老夫的，卻是少之又少。」
丁原好笑道：「你想喊，我也攔不了。不過冰兒，這兒離著雲林禪寺少說也有十幾里，憑你的修為，好像還沒法把聲音送出那麼遠。
農冰衣不忿地一撇小嘴，道：「爺爺說我這套『燕行身法』，至少也有三、四成的功力了，可在你丁大哥眼裡，怎麼就成大搖大擺啦？
在他身後，一頭渾身雪白的異獸耷拉著腦袋，眼睛半睜半閉地假寐。瞧它的模樣，跟山野里常見的餓狼差不多，可塊頭足足大了好幾圈，模樣也威武神俊得多。
農冰衣嘻笑道：「等我能修到如丁大哥這樣的通天境界，只怕不叫『冰兒』，而叫『冰太婆』了。」
農冰衣在丁原身邊蹦蹦跳跳地走著，說道：「不過，我自己倒並不十分在意修為是否通天，冰兒的希望，是將來能成為和我爺爺一樣的神醫，懸壺濟世，為那些沒有錢的人解除病痛之苦。
一路上四野無人，微風拂過，野草輕搖，許多不知名的小花星星點點綴在其中，丁原突然駐足，微笑道：「冰兒，鬼鬼祟祟地跟在我身後做什麼，還不趕快出來！」
農冰衣哭聲頓止，把手從臉上拿下，楚楚可憐地小聲問道：「真的，你不會哄冰兒吧？」
他苦笑一聲，說道：「奇怪了，明明是你非要跟著我下山，又強提真氣出了岔子，才差點摔落下來，怎麼會變成我在欺負你？」
待再飛近一些，農冰衣也叫道：「是呀，還是個老頭呢！」
在這蒼茫無垠的雪原底下，究竟隱藏著怎樣的秘密與危機？丁原越發迷惑，也越發好奇。
他來之前，幾乎斷定種種懸案以及九玄師太之死，必然與冰宮有關聯，早做好血戰的準備。
丁原在她伸過來的小指上輕輕一勾，笑道：「我算什麼曠世仙俠？小姑娘想討好我，也不怕吹破牛皮，倒教旁人笑話。」
丁原嘆了口氣，心裏想這個小姑娘真是難纏，也不知道怎樣，才能把她哄開心了，於是道：「冰兒，莫說你的修為本來就不差，就算你現在的修為，真的比你爺爺還差那麼一點點，丁大哥也絕不敢嫌棄你。
丁原雖說對這位萍水相逢的老者大有好感，但畢竟彼此身分未明，所牽涉的隱秘又太過重大，故此只回答說：「在下與舍妹，不過是前來探望一位朋友，順路遊歷北地風情，也好讓舍妹開開眼界，增長見識。」
「不去就不去，也沒什麼了不起。等冰兒將來練就了像爺爺那樣的本事，看誰還能欺負我？」
一股火辣甘冽的瓊漿，順著嗓子眼直通五臟六腑，再配上雪鯉肉，簡直讓人渾然
老者哈哈一笑道：「小姑娘，你儘管吃。若是喜歡，明日老夫再去捉就是。」說著，從火上取下串著的雪鯉，一分為三。
丁原搖搖頭，苦笑道：「冰兒，丁大哥這次遠行，可不是遊山玩水，不方便帶著你。」
丁原還沒什麼，可農冰衣起初的新鮮勁一過，奔波萬里的疲倦便悄悄涌了上來。兼之她穿的還是那件單薄裙裳，周身的寒意也開始泛起。
農冰衣大為好奇，也試著啜了一小口，卻立刻嗆得眼淚汪汪，咳嗽不已，咕噥道：「什麼嘛，又辣又苦，一點也不好喝。
老者見農冰衣吃得眉飛色舞，極是高興，轉頭從異獸身上的背袋裡，取出三袋裝滿烈酒的大皮囊，遞了一袋給丁原，道：「小哥，你也來嘗嘗咱們北地特有的佳釀。」
忽聽冰丘頂上有人冷冷道：「凌老魔，你這是在說誰呢？」
老者道：「老夫是在等一位老朋友，誰想她還沒來，卻先碰上了你們兩個小鬼。」
農冰衣卻說道：「凌老爺子，說出來也沒什麼關係啊。咱們要交的是朋友，又不會管你是誰。只不過，我聽說冰宮有四位宮主，您到底是哪一位？」
無怪他如此錯愕，不是親眼所見，誰也無法將跟前這位豪爽豁達的老者，與傳聞中神秘莫測的冰宮宮主聯繫起來。
要知道，這裏的山崖皆為萬年冰封所成，從外觀上來看，幾乎沒有什麼差異。除非是久居於此的人，不然，萬難從千篇一律的冰山雪峰里，找出談禹所說的那座斷崖。
老者何等睿智，自然明白丁原有意遮掩。
話鋒一轉，又接著問道：「丁大哥，你這是要去哪兒，為什麼不同我們打招呼，就要偷偷溜走？」
兩人改變方向，朝西北方向御風飛去。那冰丘看似極近，可實際上也有三十多里的路程。丁原飛了一段，忽然輕輕咦道：「奇怪，冰丘腳下居然還有人。」
「這麼一來，卻和那些俗人整日爾虞我詐、勾心鬥角有何區別？又哪裡還有樂趣可言？」
老者朝丁原看看，又點點頭，回應道：「小友，請坐！」
農冰衣一挺胸道：「有丁大哥在身邊，冰兒不怕！連楚望天都不是丁大哥的對手，我瞧凌雲霄也比他強不到哪兒去。」
看他一邊長吟一邊暢飲，也不費什麼力氣，半袋酒便落下了肚。臉上面不改色，一雙眼睛倒是越喝越亮，越喝越精神。
農冰衣趕忙一搖頭，道：「不要了！丁大哥，咱們還是接著找吧，等到天黑，可就更不容易發現了。」
丁原拱手道：「在下愚昧，還請老爺子指教。」
農冰衣見丁原應允，立時雨過天晴，歡呼道：「萬歲！丁大哥，咱們這是要上哪裡去？」
老者面露得意之色，說道：「瞧兩位小友穿著，該是來自中土，也難怪不知道。
丁原曉得她是小性子發作，無可奈何一笑，轉身而去。
「只是丁大哥此行，的確萬分兇險，我連盛師兄和阿牛都沒告訴，就是怕他們擔心要隨我一同前往。你乖乖聽話，將來丁大哥再有事出門，一定會帶上你。」
「假如能看見他們脫離病痛折磨，很開心地笑，委實比自己參悟了大乘境界，還要來得高興快樂。」
「近些年來，她的進境又在老夫之上，連以前那點微弱的優勢，也逐漸化為烏有。倘若再過個一、二十年，老夫恐怕只有俯首稱臣的分啦。」
傍晚時分，丁原
她心頭又是著急又是委屈，經脈中的真氣驀地走岔，「哎呀」驚呼一聲，身子一個踉蹌，就從半空中摔落下來。
「真不知道你們這些男人，為什麼就喜歡喝酒，喝醉了還到處撒酒瘋，亂罵人。」
農冰衣眼睛一亮，問道：「丁大哥是不是要去追查殺害一愚大師的兇手？那冰兒就更要跟著了。這麼有意義又刺激的事情，怎也不能少了本姑娘的一份。
農冰衣驚魂稍定，眼眶裡淚光盈盈，一副快哭出來的樣子，噘嘴道：「丁大哥，你欺負我！我這就告訴雪兒姐姐，你一個人偷偷下山，還把冰兒獨自扔在荒郊野外。」
老者瞥了眼丁原，問道：「小兄弟，老夫也是好奇，你們兩人萬里迢迢前來北地雪原，究竟所為何事？」
農冰衣一搖頭道：「不行，我要和丁大哥一塊去。萬一你突然火毒發作，身邊沒人照應，怎麼行？這可是爺爺臨走前，交代給冰兒的任務。」
然而，這丫頭性子也極為要強，丁原不說停下休息，她便緊咬著牙關硬是不吭一聲，勉強堅持著前行。
「可這每一仗，都是老夫憑著真實修為，光明磊落地掙來的，從沒有使過半點不入流的陰謀詭計。你道是為何？」
丁原見對方熱心邀請，也還之以笑道：「莽莽雪原了無人煙，能在此遇上老爺子，你我也算有緣，在下與舍妹便不客氣了。」
老者頷首道：「不錯，自從百多年前蓬萊仙會相識后，老夫與她每過十年便要比拼一次，看看我們兩人究竟是誰技高一籌。奈何每回都斗得旗鼓相當，難分伯仲。
丁原見這老者生性豪爽慷慨，當下也不矯情，接過酒囊拔去塞子，仰頭喝了一口。
他也不去說破，只抬頭看了眼天色，皺眉喃喃道：「也快到時候了，她怎麼還沒現身，難道有事給絆住了？」
此時，雙方之間猶有數里的距離，可那老者曼聲說來，話音如在耳邊。
卻見一個雪衣老者，駝背如峰，頭上稀疏的斑白髮絲，用眼睛數也數得出來，像雜草般地被寒風吹得飄來倒去。
假如說，這老者是有意裝扮，欺瞞世人，則演技實在也太高明了一點。看來，事情變得更加蹊蹺詭異。
丁原聽她一聲叫，卻是一震，站起身道：「老爺子，原來你姓凌！」
「丁大哥，你還是帶上冰兒吧，我保證不給你添麻煩。要是你不答應，我就扯破喉嚨大喊，把雪兒姐姐、盛大哥他們全都招來，看你一個人還走不走得成？」
丁原道：「你又胡說，誰告訴你楚老魔不是丁大哥的對手？凌雲霄的修為，我雖沒見識過，可老鬼頭對他也大是推崇，那便決計差不了。
只是，不知這位老者，在冰宮四大宮主中又排位第幾？
丁原大是頭疼，他素來吃軟不吃硬，碰上這麼一個精靈古怪的小女孩，淚汪汪地控訴自己，當真是一點辦法也沒有。
可沒走幾步，背後隱隱傳來低低的啜泣聲，他悄然回首，就瞧見農冰衣站在原地，委委屈屈地拿著一塊絲巾大擦眼淚，著實讓人又是好笑又是憐惜。
老者大笑道：「小姑娘，你懂什麼？這酒可是古往今來天下第一好東西。」
丁原心中一動，暗道這位老者看上去也是一個酒中君子，與盛師兄足有一拼。
「這回若再打不出個輸贏，老夫恐怕這輩子，都沒指望再勝得過她一招半式了。
農冰衣在身後急忙叫道：「丁大哥，等等我。」一個縱身追了上來。
農冰衣得丁原鼓舞，笑顏如花，突然又鄭重頷首道：「丁大哥，你放心，我一定不會讓你和大伙兒失望的！」
發著白光的日頭，照在一望無際的雪地上，閃爍起耀眼的光華，四周巍峨連綿的群山一片銀妝素裹，插入雲天，呼嘯的風聲不斷撲面湧來，像一把把刀子割在臉上。
農冰衣用絲巾擦擦眼角，道：「人家才不是小孩子呢，咱們得拉勾。丁大哥，你是名動天陸的曠世仙俠，說話可要算數。」
丁原答道：「北地冰宮，你敢不敢去？若是後悔害怕，現在回去還來得及。」
老者飲了口酒，笑道：「若論修為，當年老夫自在她之上。可她機變百出，屢次能反敗為平，不讓老夫討得絲毫便宜。
農冰衣嘴裏嚼著雪鯉，聽那老者如此說，立時大起同情之心，鼓勵道：「老爺子，不要緊。這回我和丁大哥一起為你助陣，一定能贏下他來！」
農冰衣漆黑的眼珠子一轉，嘻笑道：「那可未必。老爺子，說不定我也是有求於你，才大拍您的馬屁，今後好多吃幾回雪鯉呢？」
而後，他準備將農冰衣託付給談禹，一個人無牽無掛，那時，想那凌雲霄再是了得，也未必能留下自己。
「再說，本姑娘做事一向光明磊落，又不想做賊，幹嘛要鬼鬼祟祟？」
果然是凌雲霄！丁原又是意外，又是凜然。
果然聽丁原慢吞吞道：「冰兒，別裝模作樣討人可憐了，丁大哥答應帶上你就是。」
丁原看看小姑娘似乎永遠好奇、永遠無畏的樣子，抬頭悠然仰望碧藍天宇，道：「終有一日，你也會明白我現在心中的感悟。」
「不過，說起老夫的那位朋友，她平日里卻是滴酒不沾，每十年也才喝上一回醉里真而已，可遠遠談不上酒鬼二字。」
好在兩人身負仙家修為，盡可抵禦，只在這冰天雪地里，已然難覓人跡。
雖已近入夏，但在這極北之地，卻了無酷暑的概念。
丁原暗中加快腳步，御風而行，身形化作一束褚色光芒，風馳電掣，轉眼就把農冰衣遠遠地拋在了後面。
青衣婦人淡然道：「除了隱居北地雪原百二十年的冰宮大宮主凌雲霄外，這天下還有誰配當老婆子我十年一會，不死不休！」
十數年後，農冰衣果然成為繼其祖父農百草之後天陸正道又一神醫，時人謂之「醫聖」，卻不曉得是否與今日的一席談話，有些許的關係？
農冰衣一跺腳道：「我不管，總之就是你在欺負冰兒！我知道你是嫌棄我修為太差，怕我給你惹麻煩，所以才不肯帶上我。
丁原心中正自猶疑，無法揣度對方的來歷身分，卻聽那雪衣老者呵呵笑道：「兩位小友，天寒地凍，朔風如刀。何不坐下來陪老夫喝口暖酒，歇息一下？」
丁原與農冰衣雙雙盤膝坐在老者對面，那身後的異獸不聞不問，全無反應，不時響起一、兩記鼾聲。
因帶著農冰衣，丁原御劍飛行的速度，不免比平時慢了許多，直到第二日正午時分，兩人才深入到雪原腹地，距離橫絕嶺已是不遠。
一位青衣婦人猶如凌波而來，從上空冉冉飄落。她的容貌遠遠及不上水輕盈那般淡雅出塵，也不如安孜晴那樣冷艷華貴，卻在眉宇之間，自有一股遮掩不住的英氣。
「要是不怕明天一早起來喉嚨疼，就儘管扯直嗓子叫吧，我可沒空陪你。」說著話，邁步往山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