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劍神曲》三部曲 第四集 丁 雪拂琴簫

第二章 斗劍

三部曲 第四集 丁 雪拂琴簫

第二章 斗劍

凌雲霄道:「他們兩兄妹也是剛巧路過此地,受老夫之邀,坐下來喝了幾口酒。」
藍婆婆的臉鐵青難看,怒聲道:「凌雲霄,你每回都是如此,說不打便不打。你當老婆子萬里迢迢跑到這兒來,是等你睡醒陪你玩的么?」
凌雲霄道:「幫手老夫尚用它不著,但我卻有意請這兩位小友留下,為你我此戰做個公證。藍婆子,你意下如何?」
農冰衣瞧得眼睛發酸,一陣陣地反胃,可又捨不得錯過如此精彩絕倫的對決。一雙小手在雪地里被凍得冰涼,緊張地來回揉搓,低聲問道:「丁大哥,凌老爺子能贏么?」
青衣婦人哼道:「那便請他們趕快離開,免得你我二人比拼起來,萬一有所誤傷,可就對不起人家的爹娘。」
她只好頹然放棄,氣餒道:「唉,我的修為實在太差,就算丁大哥你這麼說了,也還是看不出什麼特異之處。
凌雲霄道:「甚好,咱們就一言為定,明日再戰。」
淡綠色的光芒驟然盛綻,卻旋即沒入蒼茫的白色罡風裡消失流散,便猶如凋零在暴風雪中的一盞仙菊,隨波逐流。
但他也收起了早先輕鬆的笑容,丁字步牢牢生根,好似站在實地上一般,駝起的背脊,此刻看來,更像一座亘古峙立的山嶽,凝重厚實。
倘若他確實是自己苦苦追尋的那個人,則前路艱險,無疑又增加一分!
凌雲霄展身追上,飄浮在婦人對面六丈遠的空中,氣定神閑地微笑道:「藍婆子,依照老規矩,老夫還是先讓你三招。」
農冰衣精神一振,用心又觀察了半天,可一點也沒能體會到,丁原所說的那些千變萬化的玄機奧妙。
「藍婆子,你也不想乘人之危,靠著老夫的酒癮發作取勝吧?」
農冰衣原本滿心盼望,能有一場龍爭虎鬥的大戰上演。
凌雲霄轉過頭,滿臉驚訝詫異地一連串問道:「羽翼濃死了,怎麼死的,有誰能殺得了他?年輕人你沒開玩笑吧?」
藍婆婆「呸」了聲,冷冷道:「早知道你如此頑固自負,老婆子剛才的三招,就該盡全力而為,及早送你去見閻王,也好為人間除得一害!」
「再說天都這麼黑了,咱們也都打得有些累了,許多十年間參悟出的精妙招式,也無力發揮得淋漓盡致。還不如休戰一夜,養精蓄銳,明日一早生龍活虎,再幹上一架!」
面對藍婆婆不斷提升的咄咄逼人氣勢,凌雲霄不動聲色,依然故我。如同佇立在驚濤駭浪里的一塊萬年礁石,一任風吹浪打,猶自巍然不動。
丁原靜靜道:「藍婆婆的招式打法太耗功力,假如凌老爺子能維持眼前的平手,撐過千招,則勝機便會大了許多。
丁原心中忍不住一哼,就想向凌雲霄辭行告退。但驀地轉念一想,這兩人既然百余年十數次爭鬥,不分輸贏,戰況必然激烈無比。
丁原道:「可惜,羽教主二十多年前已然仙逝,老爺子你縱想求敗,怕也不能了。」
他心裏也在納悶,轉眼七百余個回合,凌雲霄始終沒有施展出魔教十六絕技的功夫來。是他果然不會,還是有意在外人面前隱藏,卻又不得而知。
場中局勢頓時一變,連農冰衣也能看出,凌雲霄的處境不妙。也許是先入為主,在小姑娘心中,畢竟是盼望凌雲霄能夠獲勝。
或許緊要關頭,凌雲霄為求一勝,自然而然,便會施展出最得意的看家絕技。自己冷眼旁觀,說不準也能有所線索和收穫。
凌雲霄連連搖頭道:「不是,不是。我豈敢看低你的修為?實在是酒癮一犯,老夫便立刻全身無力,心不在焉,不出百招就會落敗。
農冰衣輕輕訝異道:「原來這位婆婆,就是和我爺爺齊名的正道十大高手之一,菊梨島島主藍幽顰!怪不得能和凌老爺子鬥了百年,也不分勝負。」
「不打到筋疲力竭,油盡燈枯,卻是誰也不肯收手。你們兩人要做好準備,多些耐心。」
說話間,從西北方向驀然颳起一道呼嘯大風,卷著一蓬白茫茫的雪屑,從藍婆婆背後襲來,剎那間將她的身軀湮沒進去。
她的天衣劍法以迅捷多變冠於九州,劍勢起時,直如水銀瀉地,風起雲湧。
「鏗」的一聲,凌雲霄彷佛是受到農冰衣的鼓舞,千鈞一髮里反手拔出魔劍「斷雪」,接下藍婆婆風馳電掣的又一招攻勢,揚眉哈哈一笑道:「藍婆子,你有『天衣劍法』,可老夫的『大寒七式』也不遑多讓!」
「不過,藍婆子畢竟佔著正道根基紮實、先徐后疾的便宜,這些年修為已日益追近,老夫也漸漸力不從心了。」
丁原聞言不禁嘿嘿一笑,故意提氣清嘯道:「婆婆儘管放心,你與凌老爺子的罡風劍氣雖強,卻也未必能傷得了在下與舍妹分毫。」
藍婆婆怔了怔,沉默片刻,冷聲道:「羅嗦什麼,出招吧!」
凌雲霄點點頭,說道:「一百二十年,你好勝鬥狠的脾氣,倒是一點也沒變。也罷,你我就再鬥上一場,看看這十年閉關,彼此都有多少長進?」
凌雲霄道:「老夫贏過她一回,日後還她一局,也沒什麼大不了。況且,這世上能對老夫言勝之人,自羽翼濃以下,恐怕還找不到第二個!」
農冰衣嘟囔道:「可就這麼乾巴巴地瞧著,兩人像木頭一樣地面對面站著,連話也不說,真是沒勁。」
「只是真要拼出勝負,怎麼也是兩敗俱傷的結果。我與她從無深仇大恨,又何苦如此?」
凌雲霄凝目送走藍婆婆,幾乎不可聽聞的低聲輕笑一記,又搖了搖頭,回返到原先所坐地方,變戲法似地又取出三袋鼓鼓囊囊的酒囊,分給丁原、農冰衣。
這就好像一個滿腹經綸的書生,面對著粗俗爽直的莊稼漢子。任你舌燦蓮花,引經據典,對方卻只是不理,一句粗口,便能將你氣個半死不活。
藍婆婆再是一聲叱喝,擰身而進,右掌又是一式「雪度梨開」,硬生生轟退大風袖,叩關而入,直逼凌雲霄胸前。
凌雲霄不退反進,身軀從漫天雪霧裡脫穎而出,他雙掌招式已經用老,可手臂一振,寬大的袍袖倏忽飛起,化作兩條雪色巨龍,上下翻舞縈繞身周,端的風雨不透,潑水難進。
羽翼濃身殞婆羅山莊,于天陸正、魔兩道,無異是天搖地動的一樁大事,凌雲霄的表現竟似如蒙鼓中,毫無所知,好像真的沒聽說過羽翼濃已死的消息。
瀰漫的風雪,轉瞬從藍婆婆身前席捲而過,氣勢更盛,朝著凌雲霄洶湧迫到。
農冰衣咋舌道:「要打那麼久,神仙也得給活活累死。」
青衣婦人眼光掃過丁原和農冰衣,道:「既如此,兩位就請便了。嘿嘿,年輕人修為不凡,若非有言在先,我還當是凌老魔特地從哪兒搬來了幫手。」
青衣婦人不領情道:「誰要你讓來著,我藍幽顰說過,絕對不想占任何人半點便宜,你也一樣!」說罷,凌空朝天虛拍三掌,朗聲道:「三招已過,你出手吧!」
凌雲霄苦笑道:「你總說老夫是人間禍害,可其實心裏比誰都清楚,這不過是正道那些傢伙的迂腐之見。藍婆子,你當真那麼想殺死老夫么?」
丁原愕然呆住了。
藍婆婆借勢飛退回原地,怒目瞪視凌雲霄,喝問道:「凌老魔,你為何不還手?」
農冰衣見凌雲霄遇險,情不自禁「哎呀」一聲。可話音還來不及落下,凌雲霄的雙肘已經合攏,堪堪封住藍婆婆的一掌。
凌雲霄得著便宜,並不乘勝追擊,虛晃斷雪魔劍,飄然退出三丈,高聲叫道:「藍婆子,今日到此為止,老夫要喝酒睡覺了!」
往往藍婆婆眼花撩亂,精妙絕倫的數劍連環進擊,凌雲霄僅僅看似隨意地揮灑一劍,即可化為無形。
在昔日蓬萊仙會上排定的天陸正道十大高手之中,雲林、翠霞各佔兩席,三大聖地分取一席,剩下的三人,便是燃燈居士、農百草與眼前的藍婆婆。
但這僅是藍婆婆的一記虛招,她左手揮灑而出,凝聚許久的真氣,迅速匯成一團潔白無瑕的光球,在半途炸裂,幻化作一朵梨花形狀。
凌雲霄裹在雪霧之中,縱聲長笑道:「藍婆子,好一式『怒菊斬』!」背後雙手齊齊推出,一道白蒙蒙的罡風沛然莫御,「砰」地撞擊在綠芒上。
藍婆婆沉默不言,左手橫端胸前,五指有若秋菊盛綻,屈縮向天。晶瑩如玉的右手垂於腰際,舒展似梨花怒放,隱而不發。
凌雲霄微笑道:「對手難求,十年一約,對老夫又何嘗不是一件好事?為了能保持對藍婆子的一線優勢,老夫這百多年來也同樣心無旁騖,專攻天道,修為較之昔日蓬萊仙會,精進何止一層?
青衣婦人掃過丁原、農冰衣,問道:「凌老魔,這兩個娃娃是哪裡來的,怎麼會在這裏?」
丁原目不轉睛仰望上空,搖頭道:「我也不知道,或許下一刻,或許要等到明天天亮。
忽地藍婆婆劍勢一變,又改以一套「流花十九劍」與對方纏鬥。
凌雲霄清嘯震天,高聲道:「好吧,三招已過,也該輪到老夫出手了!」右手一抬,五指緊攥「呼」的一拳打出,比之翠霞派初入門的弟子所修鍊的招式,更加簡單無奇。
「怪不得古人常說高手寂寞,知音難求。一個人縱然修為再高,可要是沒有能夠懂得了解他的人,也不見得快樂得起來。」
丁原微笑道:「誰說沒勁乏味?冰兒,丁大哥再教你一手,你全神貫注,注意凌老爺子與藍婆婆的雙眼,從他們目光的閃爍變化里,就足以學到很多東西了。
他看藍婆婆轉身就欲離去,急忙問道:「藍婆子,你要不也留下來,陪老夫喝上幾口好酒,大伙兒湊在一起,也會熱鬧一些。」
藍婆婆身如黃鶴飄然翩飛,轉瞬消失在冰崖之後,隨風遙遙傳來她的聲音道:「不必,老婆子自有去處。有這兩個娃娃陪著你喝酒聊天,你還會怕寂寞么?」
藍婆婆面色緩和了一些,頷首道:「也罷!依照老規矩,明日日出時分,你我冰崖之上再見。」
凌雲霄道:「藍婆子,你這麼胡亂劈出三掌,也太過兒戲了吧?」
早些年凌雲霄的招式詭異多端,變幻莫測,然而近些年來卻返璞歸真,漸漸變得大拙不工,樸實無華。
這三人里,燃燈居士與農百草,皆是享譽四海的翹楚人物。
凌雲霄閃身讓過,花語仙劍如影隨形,織起一層層光華奪目的劍幕,從四面八方卷涌而來,猶如無數根纖細晶瑩的蠶絲連綿不絕,幕天席地,纏裹狂舞。
而藍婆婆卻在蓬萊仙會之上,恰如驚鴻一現,其後便瞭然無音,名頭上遠遠不及其他的人。故此,直到她自報家門,農冰衣才恍然大悟。
藍婆婆不以為然道:「你愛怎麼想都是隨便,反正,老婆子不需要你讓招。」
青衣婦人低哼一聲,縱身飛上半空,說道:「凌老魔,開始吧!」
日頭漸漸西去,兩人在空中對峙了足有半個時辰,卻誰也不肯先動一下。宛如一對泥塑的菩薩,靜靜飄立,始終保持著起首的姿勢。
農冰衣小嘴一撇,滿不在乎道:「我才不要名震天下,整日里讓人家前擁后簇的,煩也煩死了。還不如沒沒無聞,雲遊四方,逍遙自在來得快活。」
她自知在這一點上,尚無法與凌雲霄相提並論,唯有揚長避短,左手「怒菊斬」,右手「梨花藏雪十九漩」雙雙擊出,以巧對拙,以虛打實,兩人又互換了一招。
眼看他陡然落到下風,被藍婆婆的一柄仙劍攻得險象環生,幾乎失去還手之力,農冰衣忍不住大聲鼓勁道:「凌老爺子,加油啊!」
青衣婦人道:「你我勝負存乎一心,猶如秋水冷暖,彼此自知,何必又多此一舉?不過,既然你這麼說了,老婆子也無所謂。」
「牽一髮而動全身,高手決鬥比拼的,已經不單單是修為,更有心志、經驗、智慧與耐心。不等到時機成熟,他們誰也不會貿然出招。」
儘管對於藍、凌二人而言,即使伸手不見五指,也一樣可以憑藉通天靈覺,觸摸到對方的一舉一動,可毫釐優劣,依舊是彼此必爭之地。
她身形如柳絮輕漾,好像隨便一陣襲來的寒風,都可將自己吹得歪歪斜斜,卻偏偏一股凌厲龐大的氣勢,陡然升騰,與身周虛空融為一體,水乳交融,不著半點破綻。
正這麼想著,凌雲霄突然轉守為攻,大開大闔猛劈三劍,一時驚濤拍岸,雷動風鳴,迫得藍婆婆竭盡全力抵禦,藉著輕盈靈動的身法避實就虛,方自讓過。
凌雲霄施展的依舊是那手「大寒七式」,眨眼一看,翻來覆去就那麼幾招,毫無花巧,可其中細微的變化,卻又層出不窮,將以拙破巧的戰法,發揮到了極致。
地上的積雪,被兩人沛然浩蕩的劍氣罡風席捲而起,隨著呼嘯的寒風瀰漫盤旋在高空,形成一團方圓十數丈的衝天雲柱,裹起凌雲霄與藍婆婆的身影,不住起伏跌宕,蒸騰起濃濃的霧氣。
藍婆婆冷笑道:「凌雲霄,你是擔心老婆子後力不繼,再斗個二、三百回合便會輸于閣下,故此才有意提出休戰的吧?哼,老婆子不領你這個情!」
反觀凌雲霄,好似除了大寒七式就不會別的,以靜制動,以不變應萬變,緊守門戶,任由對方狂轟亂炸。偶爾乘隙一、兩招反擊,卻也是石破天驚,不可一世,令藍婆婆深是忌憚,也不敢全力放手猛攻。
但凌雲霄的大寒七式,偏生就是天衣劍法的天敵,劍式大拙不工,凝重古樸,暗蘊無數后招變化,最擅長以慢打快,以實擊虛。
藍婆婆一聲不吭,在凌雲霄說話的短短工夫里,一口氣又連攻六招。
他的雙手雖然還負在背後,可袖口微微鼓盪,顯然寓動于靜,隨時準備發出驚天動地的磅礴一擊。
魔宮三大巨頭之一,果真名不虛傳,非同凡響。
「她這一百二十年來,日夜閉關修鍊,殫精竭慮,一心一意要擊敗老夫。萬一再輸一次,以她的偏激個性,真不知道又會做出什麼事來。」
不知不覺日頭沉落雪峰背後,天色漸漸黯淡下來。兩人你來我往已鬥了六百余招,卻好像都有使不完的氣力,招式身法非但沒有減緩凝滯,反而愈發迅捷多姿。
「不過高手過招,勝負往往只在一念之間,誰也不能保證笑到最後的,會不會就是自己。」
故而藍婆婆的天衣劍法,雖然熱鬧好看,可就是奈何不得凌雲霄。那些變化莫測、精妙秀麗的劍招,迎頭撞上如此不解風情的一記記大砍大殺,也只好退避三舍,徒喚奈何。
凌雲霄搖頭道:「那倒不是。你們不了解藍婆子,她心高氣傲,平生唯一服膺之人便是——唉,可沒想到在蓬萊仙會上,一劍之差敗在老夫手下,這才引來以後的故事。
藍婆婆卻滿臉凝重,不敢小覷。她與凌雲霄激戰十數場,早就知根知底,對於彼此的修為進展,更是一清二楚。
丁原弓起手指,敲敲農冰衣的頭道:「你這小腦瓜里,怎麼裝了那多稀奇古怪的念頭?若是盡數用在醫術修研上,只怕現在的成就,早已名震天下啦。」
凌雲霄呵呵笑道:「哪裡,哪裡。藍婆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老夫的酒蟲子一翻上來,就撓得全身痒痒,難受無比。
可越是這樣,便越是厲害。這一拳已非冰宮諸般絕技所能囊括,宛如凌雲霄此時此地妙手偶得的絕佳詩句一般,隨意揮灑,卻有說不出的深邃奧妙。
丁原與農冰衣對視一眼,都禁不住覺得好笑。
凌雲霄笑呵呵道:「就這麼說定了。可老夫事先要提個醒,我與藍婆子一戰,少則兩、三日,多則三、五日。
但見其伸手收放自如,在藍婆婆驚濤駭浪一般的攻勢里從容自若,好似遊刃有餘,實力恐怕非紅袍老妖與鬼先生等人可比,相較蘇真亦所差無幾。
等閑之人應戰時,手中的仙劍尚未發動,眼睛卻已經先花了,哪裡還分辨得出哪一劍是真,哪一劍是假?待到醒悟過來,周身上下只怕早已千瘡百孔。
孰知耐著性子等了老半天,還不見絲毫動靜,不免急躁起來,小聲問道:「丁大哥,他們這麼站著,究竟什麼時候,才算是個頭?」
更加重要的是,一旦錯過,則風雪拂過藍婆婆,便逕自直奔凌雲霄飄立的位置。到時候雙方態勢扭轉,反變成對凌雲霄不利。
然而,出乎意料之外的是,凌雲霄仍然紋絲不動,眼睜睜錯失搶得先手的大好時機。以他的修為,自然不會犯下如此低級的錯誤,明顯是有意相讓對方。
藍婆婆一聲斷喝,左手蜷縮的五指猛然舒展,掌心轟出一蓬淡綠色光芒,彷佛是一朵含苞欲放的秋菊,凌空電射向凌雲霄胸膛。
丁原眉宇一聳,雙眼緊緊盯住凌雲霄。這時藍婆婆的視線突然受到阻擋,於心神之間,必然會生出些許反應。
藍婆婆接連換了九套劍法,看得人目不暇給,心搖神馳,果然無愧於昔日蓬萊劍會之上公推的正道十大高手盛名。
農冰衣好奇道:「凌老爺子,難道,你就甘心眼睜睜地等著,有一日藍婆婆將你擊敗?」
藍婆婆左掌推出,撤身掣出仙劍「花語」,手腕一振,已是滿天銀光,炫目至極,直點凌雲霄胸前、小腹的九大要穴。
換作丁原,苦等了將近半個時辰,則絕對不肯放過眼前千載難逢的出手機會。
凌雲霄拔開塞子,鯨吞一口,微闔雙目細細回味半晌,咂著嘴嘆道:「真痛快!」也不知道他是在說酒喝得痛快,還是剛才那一戰打得痛快。
農冰衣狡黠笑道:「凌老爺子,不會只是這層原因吧!我猜您還擔心,萬一贏了這仗,今後可就沒人再會赴這十年之約了吧?」
凌雲霄哈哈笑道:「丫頭說得好!可惜那袋酒,剛才已被老夫喝個精光,不然,真該再為這句話幹上一口。」
丁原問道:「凌老爺子,適才一戰中,你好像並未盡全力,故意與藍婆婆維持不勝不敗的平手之局。卻不曉得這是為何?」
如此翻翻滾滾拆解了三十余招,兩人身形轉動得越來越快,可兀自難分軒輊。
丁原恍然大悟道:「所以,老爺子你苦心維護著平手之局,原來是有這不能取勝的苦衷?」
想到這裏,丁原道:「既然如此,在下與舍妹,便權且一坐壁上觀了。」
這一正、一反的厲害權衡之下,相差何以千萬里計?
凌雲霄沉默片刻,回答道:「小夥子,老夫知道瞞不過你的眼睛。時至今日,儘管藍婆子的進境已在老夫之上,可我仍有七成把握贏下她來。
農冰衣嚇得趕忙擺手道:「凌老爺子,您留著自己喝吧,這麼好的東西,冰兒可消受不了。」
片片花瓣層次飛舞,幕天席地罩向凌雲霄周身,正是藍婆婆的絕技「梨花藏雪十九漩」。
「再看他們的姿勢,看似毫無改變,但就如同涓涓流淌的溪水,平靜的表面底下,其實蘊含著無窮無盡的變化奧義,著實能夠讓人好好回味細想。」
「嗤嗤」真氣碰撞激蕩之聲此起彼伏,一式冰宮的「大風袖」直如秋風掃落葉,將數百片潔白光瓣盪了開去。
凌雲霄運氣打通生疼的手肘經脈,笑道:「老夫既然答應要先讓你三招,豈可不守信用?」
天下事本無奇不有,只是當有人親口告訴你,他這百多年來,只在這天荒地寒的冰原上,獨自等候著每過十年跟人打一架,這種奇人奇事,乍聽之下,難免讓人懷疑,是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還是那人的腦子出了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