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羽幻境》第二集 玉緣篇

第四章 竹林斗劍

第二集 玉緣篇

第四章 竹林斗劍

「小蛋,先師在世時也如你一般,少言寡語,很少會在人前高談闊論,甚至在教導我們時,也極少說話。」
還有身後的兩座墳。
小蛋的心在揪緊,看到盛年面色如常,又稍稍平靜了些。
盛年只望過鬼鋒一眼,然後就當什麼也沒發生,悠悠俯身從地上取起另一壇酒攬在懷中,「啵!」拍開封泥,濃郁醉人的酒香撲鼻而起,盛年垂首在壇口貪婪地深深聞了下,問道:「喝酒么?我請。」
「鏗!」
風吹紫竹,婆娑起舞,沙沙吟唱,小蛋感到胸口壓了塊重鉛。
不,不是消失,而是與紫竹林水乳交融合為一體!小蛋突然生出一種錯覺,感到頭頂繁茂的枝葉,腳下濕潤的土地,空中飄零的竹葉,乃至周圍的風與靜寂的翠霞山,都已化作了盛年手中的劍,無懼、無畏、剛毅、威猛地劈出。
鬼鋒千鈞一髮之際震動手腕,只一個微小的變化,便將破心雪劍不著痕迹地偏轉,正架住奔雷般殺到的石中劍,可惜,他也因此拱手交出了先機。
鬼鋒的眼睛像風裡幽燈,閃了閃,腳無聲無息向下沉陷半寸,踩出了一對凹坑,藉此將盛年發出的絕強氣勢消解轉化。
盛年的招式節奏受到鬼鋒影響,逐漸加快,兩個人的身影似已化作弧光,小蛋常常很難再分辨清楚究竟是誰在攻,誰在守。
「轟!」甫至盛年身前一丈兩尺的半空,雲柱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轟鳴,像爆散的雲瀾四下盛綻,吞沒了十丈方圓的空間。
鬼鋒頭頂紫氣冉冉繚繞,三柄雪影劍像重新攝入劍中,一蓬蓬妖艷森寒的波光從體內涌動膨脹,將他的身影再次吞噬。
他說話時,眸子里躍動起暗紫色的鬼焰,很快就像星火燎原傳遍了渾身,從雪白的衣衫內涌動紫光,隨著衣袂波紋般地起伏閃爍。
「呼——」盛年反手將空蕩蕩的酒罈擲給小蛋,摸了摸微微鼓起的小腹,嘆了口氣,遺憾道:「可惜你不喝酒。」
好在盛年沒有令他失望,石中劍一繞一轉,脫出破心雪劍的糾纏,間不容髮中,「吭」劈中劍像,緊跟著身子前側,乘勢將一招「吾身獨往」力斬而下。
「喀喇喀喇——」空中流轉的竹葉突然爆出密集的脆響,似一個個滾雷在內部炸開,葉片碎成兩半,再分作四片,最後化為細小的粉塵,兀自狂舞不休。
盛年的虎目泛起激賞,當劍鋒即將觸及紫竹的一瞬猛然凝住,整個人亦隨之站定不動。
盛年身子搖了搖,迴轉過來重新面對鬼鋒,唇角含著溫煦的微笑:「在我之前,鬼鋒兄連戰連捷,無論氣勢精神還是信心狀態,都已被激發到了巔峰,但由此也在潛意識裡生出了驕縱輕敵之念。
「嗡——」如冰的顫音,破心雪劍霍然出鞘,紫竹林里裂過一道雪白耀眼的光,一切又重新趨於靜止。
鬼鋒身子後仰幾與地平,腳尖一點那小半截殘竹,「砰」地激射向石中劍斬落的路線前方。
當它的鋒芒遙遙虛指到盛年眉心,破心雪劍倏然凝住,鬼鋒卻開始動了。
「盛兄小心了。」鬼鋒繼續說道,聲音透出罕見的緊繃感,「在下的『紫霜萬誅訣』一旦御劍發動,你我兩人的生死便操諸于上天之手,小弟亦無能為力。」
酒力化豪情,他陡然振聲虎嘯,雄風四揚,沉聲喝道:「來罷!」
小蛋若有所悟,輕輕道:「淡言……」
「我本想利用一壇酒的工夫,希望鬼鋒兄平復心境,倒非有意挫去你的銳氣。」
鬼鋒等的就是這一刻!
戰局遽然改變,雪魄劍魂如同鬼鋒的分身,以那柄如冰似霜的重劍,承接下盛年大部分的重擊,而三道雪影劍像,和鬼鋒手中的破心雪劍,則全力主攻,將盛年的身軀緊緊包裹,漸漸佔據上風。
由於被動變招,石中劍力壓破心雪劍,佔到了一線主動,更震得鬼鋒身軀微微一晃,迫不得已腳下滑退,藉以卸去劍上的重壓。
盛年不以為意地笑了笑,輕輕啜了一口,鬍鬚濃密的黑臉龐上忽地升起亮紅,眼睛里的光芒也更深更幽,彷似只這一口便已醉了。
小蛋先搖搖頭,見盛年微覺失望,急忙又點點頭,接過了酒罈,屏息不去聞沖鼻的辛辣酒氣,「咕嘟咕嘟」學著盛年喝酒的模樣,仰頭倒進喉嚨里,頓時嗆得涕淚橫流。
因為盛年的嘯聲徐歇,虎目精光閃爍,緩緩回身望向紫竹軒。
盛年哈哈大笑,道:「沒關係,第一次喝酒被嗆很正常,習慣了就好。大丈夫生在天地間,哪能不喝酒?」
「沒錯,先師的的確確是世上最好的師父。能拜入他的門下,是我一生的幸運。
這恐怕是小蛋唯一不敢苟同盛年的觀點,他眼淚汪汪望向面前的墳冢,道:「盛大叔,這裏面是您的師父罷?」
小蛋身不由己也跟著站了起來,直想效仿盛年縱聲長嘯,一舒胸懷,可是他沒有。
「沙、沙、沙……」腳步踏過落葉,一聲聲、一記記傳入小蛋的耳際,鬼鋒的身影由遠而近,腳步聲卻始終保持著如出一轍的輕重,腳下的泥土,一縷縷潮濕的水汽冉冉冒出。
天照九劍第一式——擲地有聲!
盛年搖搖頭,道:「可知我為什麼要告訴鬼鋒兄這些?因為閣下是一位值得盛某尊重的對手。我希望鬼鋒兄能發揮出最高的水平,無論此戰勝負如何,盛某都能打得酣暢淋漓、快意無憾!」
普天之下,也只有此時此刻在盛年的石中劍揮縱中,才能彰顯出它睥睨群魔、滌盪寰宇的雄風浩氣!
盛年笑道:「鬼鋒兄誤會了,盛某與人過招,肚子里多裝點好酒,打起來心中才踏實,倒不是專為了閣下的雪魄劍魂。」
頓了頓,盛年凝視小蛋繼續道:「其實你很聰明,但因為擔心自己說錯話,做錯事,反而為此束手束腳、適得其反。你想改掉它么?」
小蛋誠心誠意地點點頭,盛年一字一頓道:「千金不如一默,這就是我給你的建議。道理聽起來很簡單,做起來卻很難,世上所有的事莫不如此。
小蛋的眼睛亮了起來,強忍住喝彩衝動,顯然,在面對強敵而非循循善誘地傳授劍招時,這一式「擲地有聲」真正的神威,才發揮到淋漓盡致、令人嘆為觀止的境界。
經過與蕭浣塵、羅牛和屈箭南的三番大戰,鬼鋒的身上絲毫看不出疲憊與憔悴,眼神反而越發犀利,就如同一把好刀,磨礪后更是鋒芒畢露。
「只要記著對自己有信心,遇事不慌,保持冷靜,三思而後行,你會表現得很好。」
在盛年駐步的一剎,破心雪劍轉守為攻,「啵」刺破紫竹,掠向盛年胸膛!
小蛋道:「我總覺得自己不是翠霞派的弟子,整天看人家用師門絕學切磋比試不太好,反正自己也想多練練您傳授的天照九劍,別讓乾爹又說我偷懶。」
鬼鋒默然調息,木無表情地聆聽盛年說話,最後不置可否地哼了一聲。
鬼鋒冷喝,催動三束雪影劍像,朝盛年發動起排山倒海的攻擊波,破心雪劍中宮直進,劈向對方的面門,以襄助雪魄劍魂脫身。
表面看來,盛年的招式純屬同歸於盡的消極打法,然而破心雪劍在對手捲起的洶湧劍氣壓迫下,身不由己地變得滯澀,劍上的威力和殺氣,亦被壓制到僅存十之六七,假如鬼鋒不變招,石中劍勢必后發先至,劈中他的面門,而破心雪劍即使刺中盛年,也難以交換到他的性命。
「咄!」又一聲更為雄渾豪壯的喝聲響起,這次是盛年!
鬼鋒來了。
「叮!」雙劍交擊,紫竹怦然碎裂,只在地表留下平滑的一小截,鬼鋒身上的白霧驟濃,一束電光自破心雪劍中幻化而出,劃過虛空,鋒芒直指盛年沉下的左肩。
忽然,鬼鋒左袖袖口裡依稀有亮光一閃,旋即奔湧出一蓬白蒙蒙的雪霧,在他頭頂迅速化作一個身材龐大、手執重劍的厲魄,卻是召喚出了他煉化在「冥寒精腕」內的雪魄劍魂。
三丈,兩丈,一丈九,一丈七……鬼鋒與雲柱始終維持著丈許距離,卻又緩慢而不停地迫近著盛年。
可能是摸不透「一諾千金」後手的變招,鬼鋒主動朝後退了一步,再退了一步。然而石中劍依然故我,就那樣不疾不徐、毫無變化地向他寸寸迫近。
盛年竟不看他的劍,仍舊緊緊對視鬼鋒的眼眸,振腕、出劍!
小蛋視線模糊,心跳彷佛停止,捏著手心的汗水,等待兩人的生死結果!
盛年深深頷首,靜默許久。
盛年的身軀往左偏了偏,避過對手凌厲的劍氣,振臂揮出石中劍。
盛年的石中劍依舊橫執在手,沒有變化,陽光投在他高大的身軀上,讓地面拉出冗長而沉靜的影子,鎮定若恆地注視著鬼鋒的雙目。
「啪」地一響,鬼鋒左掌朝盛年頭頂虛拍,盛年翻掌相迎擊在一處。
鬼鋒靜靜佇立,冷漠的臉上掠過詫異的神情,緩緩道:「我等。」
「叮——」悠揚雄渾的金石鳴響從紫竹軒中傳來,一束烏黑色的光華,如電般穿越過十數丈竹林掠出,當它劃過身側,鬼鋒卻連眼皮都沒有眨一下。
「咄!」鬼鋒一聲低喝,紫霜中迸發出萬道奪目劍光,像是乍然凸顯的叢叢亮麗冰棱,向盛年猙厲激射。
小蛋坐下,盛年問道:「喝不喝酒?」
鬼鋒並未乘此機會發動突襲,等到盛年喝完,他的神情也恢復了冰霜似的冷靜,徐徐說道:「在下的雪魄劍魂已受重創,今日不可能再出手。」
突然鬼鋒如背後長眼,翻腳踏住一株紫竹粗壯的樹榦,止住退勢,左腳旋即朝後上揚,如倒踩雲梯往樹榦上再蹬,如此三五下循環往複,竹竿「吱吱呀呀」傾斜彎曲,鬼鋒的身軀亦近乎倒懸在盛年和紫竹之間,全憑破心雪劍保持平衡。
「正是。」盛年說道:「先師一生淡於言,重於行,他從不用空泛的道理說教壓人,只默默以身作則、身體力行,卻遠比任何言語都更有分量。」
石中劍以最簡單樸實的路線,自盛年頭頂朝前劈落,沒有任何的花俏虛招,也沒有半分拖泥帶水,凜然神威、無匹氣勢,罩著鬼鋒額頭斬下!
他的劍緩慢而沉凝地推進,鬼鋒的面色卻更冷更專註,破心雪劍上亮麗的雪光流淌,「嗡嗡」鏑鳴,橫亘身前。
破心雪劍筆直豎立在鬼鋒面前,向著前方慢慢下壓,好似劍鋒下的空氣凝鑄如鉛,每沉落一寸,都需付出可觀的消耗。
鬼鋒傲然道:「不錯!恕我不能將師門背景透露給盛兄,但憑這式『紫霜萬誅訣』,一酬高誼!」
「怦、怦、怦!」小蛋目不轉睛緊緊注視著盛年,聽著如金鼓般錘響的心跳聲,覺得自己的心已快從嗓子眼裡蹦出來,掌心儘是冷汗,透濕。
「咔、咔、咔——」在他第二次抬步前行的時候,腳下發出的聲音,也猶如踩踏在了堅硬的冰面上,脆而冷帶著長長的餘音,鼓盪著小蛋的耳膜。
小蛋被強大的氣浪推出數步,踉蹌歪斜地靠倒在一株紫竹上,胸口如狠狠捱了一錘,悶得難受,但他心裏卻頗為開心。
盛年一笑,先是看了看小蛋,見他已退到十丈外,才回頭沉聲道:「請!」雙腳丁字步站定,袍袖鼓盪如風,靈台晉入渾然空明之境,將「翠微心法」提升至巔峰。
小蛋睜大了眼睛屏息觀瞧,在學過的六式天照九劍中,這招「一諾千金」是他最難把握參悟的。如今得遇如此千載難逢的機會,就好像是盛年特意藉助鬼鋒向自己實戰演示,豈能錯過?
盛年笑道:「你已很用心刻苦了,別把自己逼太緊。」一拍身邊的空位,道:「來,坐一會兒。」
鬼鋒默默看著他一口一口乾完壇中烈酒。
兩人互有攻守,激斗二十余個照面,鬼鋒已亮出了第三道雪影劍像,兀自奈何不了盛年絲毫。
「多謝!」盛年提起罈子,湊唇將烈酒灌下喉嚨,滿臉的紅光越來越亮。
盛年的石中劍大開大闔,在滾滾雪浪里忽隱忽現,他的招式大都直來直去,卻迫得鬼鋒每每要施展出各種精絕的變化,才能破解,一時形成僵峙。
鬼鋒低嘿了聲,身形借勢翻飛,高高騰過盛年頭頂,落到五丈開外。
盛年欣然注視小蛋唇邊那抹陽光般的笑容,目光一轉,望向淡言真人的墳冢。
丈許外,轉動的雲柱跟著鬼鋒前行的節奏,漸漸推向盛年,轉得更疾。
盛年抬手接住烏光,赫然是把鋒刃寬闊厚重的黑色仙劍。
「咔!」劍鋒劈裂,殘竹亦為之一頓,那道雪影劍像倏忽掠回,斜切盛年脖頸。
湧來的黃葉,在鬼鋒身前丈許徐徐停住去勢,而後如陀螺般原地旋動,冉冉上升,宛若有兩隻無形大手,向著同一個方向轉動著它們。
天地變成了一片深郁的紫色,甚至小蛋眼睛里的枯葉也染上了紫霜,在他一次心跳間,那幕天席地的紫霜迫面激蕩,沒頂般充斥了整個竹林。
當年,淡言真人為救護羅牛,以元神出竅的代價,從雲林禪寺內攜愛徒突出重圍,最後油盡燈枯、因而仙逝的舊事,小蛋早已有所耳聞,他注視著石碑上的銘文,心情不知為何有點亂,低聲道:「他一定是世上最好的師父。」
盛年長長吁了一口濁氣,適才為了破去雪魄劍魂,他不得已催動真元,用近二十年苦心自悟的「一氣貫日月」神功,飆射酒箭,雖告得手,亦耗損頗多,一抬手,「呼」地將最後一壇酒凌空攝到,旁若無人般仰頭痛飲,須臾吞完。
翠霞派三大上品御劍訣之一,「翠嵐御魔訣」!
一團壯麗的青光,油然從他魁梧的身軀里噴薄而出,石中劍忽地消失在這團光瀾中。
「呼——」小蛋的眼帘里有某種光彩恍惚了一下,鬼鋒周身的紫霧驟然凝結成霜,有若實質,在身劍合一的剎那,如亂雲卷涌而起。
「當!」雪魄劍魂又一次用重劍接下石中劍的轟擊,盛年沉腕力壓,將它迫在劍下,「噗——」地一張嘴,數十束晶瑩雄渾的酒箭從他口中噴出,「劈啪」響聲中,有半數擊中了猝不及防的雪魄劍魂。
「唰!」鬼鋒的身形驀地一閃,掩身到一株紫竹背後,將自己與石中劍霍然隔斷。
滿天黃雲流散,鬼鋒的身影便似穿越雲層的雪鶴遽然飄飛,破心雪劍挾著銳利冰寒的殺機,凝縮兩人間兩丈兩尺的空間,鋒芒如錐,點向盛年咽喉。
盛年手撫劍鋒,熟稔曼妙的感覺流動在指尖,剎那裡他恍若回返到往昔的崢嶸歲月中,和羅牛、丁原並肩作戰浴血終宵。而今,兩位師弟一遠在西北、一寄身海外,只剩下自己和手中的這把劍。
白茫茫的霧氣,從鬼鋒的身上散發出來,如寒霧籠罩著的幽靈,詭異而飄忽。
小蛋一聲驚呼,畢竟當日羅牛就是在這一式「雪影劍像」之下吃了暗虧,他自不願盛年也重蹈覆轍。
至少在第一輪的對決里,盛年倚靠近乎天生的豪勇與剛猛無儔的功力,取得了上風,在硬是比鬼鋒多出兩尺距離的情況下,與其平分秋色。
小蛋回到紫竹軒,不料遠遠看見盛年獨自坐在屋后的墳冢前,手握酒罈默默出神,便走上前去,問道:「盛大叔,您怎麼也回來了?」
竹林飄蕩的淡淡紫色霧氣中,有一道白衣如雪的身影徐徐經過紫竹軒,朝著盛年走來,陽光彷似照射不到他的身上,寒意陡然瀰漫林間。
「通常,在一場生死大戰前,我都忍不住要喝個痛快。」盛年眯著眼,一點也不急於應對鬼鋒的來意,微笑道:「你不反對我喝完這壇酒後再交手罷?」
石中劍,這柄二十余年前笑飲強仇血、怒斬惡魁頭、威震六合八荒的劍中之雄,再次回到主人手中。
默默沉思良久,鬼鋒的眼神逐漸起了變化,閃動過一抹欣賞光芒,靜靜道:「受教了,盛兄,請再賜教!」
小蛋聽著聽著,微微含笑起來,盛大叔能遇見淡言真人是最大的幸運,其實自己能遇見他和羅大叔,何嘗不是幸運?
盛年彷佛從沉思里被他驚醒,淡淡笑道:「我酒癮犯了,就偷溜了回來。」喝了口酒,問道:「小蛋,你不看劍會比試,跑回紫竹軒做什麼?」
情勢僅在一招間發生驚人逆轉,盛年強壓石中劍牢牢迫住鬼鋒,兩個人如影隨形,朝著紫竹軒方向飛掠,身邊紫竹一株株飛速晃動而過。
鬼鋒乘機收回雪魄劍魂,後撤數丈執劍調息,三道雪影劍像亦迴旋在頭頂上方。
做為這驚天動地一戰的唯一見證人,他已不知不覺融入到了大戰的每一次呼吸,每一回扭轉,每一聲心跳。
師父,小蛋應該就像年輕時候的您罷?假如有一天他能不負我今日的叮嚀,成就大器,您老人家該會由衷高興罷?
鬼鋒點點頭,道:「能與盛兄一戰,此行不虛,但對決終須分出個勝敗輸贏,請盛兄再賜教一二!」
葉片越聚越粗、越轉越高,眨眼形成一道超逾三丈的巨大黃色雲柱。
盛年擲過酒罈,緩緩將石中劍立起,泰然自若道:「恕盛某孤陋寡聞,鬼鋒兄的御劍訣,莫非是融鬼仙門的『通天懾地萬魂訣』與北極冰天某個神秘門派的御劍奇術於一爐的獨創絕學?」
「是。」盛年的神色驀地沉重崇敬,說道:「沒有先師,也就沒有你盛大叔、羅大叔和丁大叔。他是我平生最敬佩愛戴的人,可惜去得太早。」
雪魄劍魂發出厲嘯,濃霧般的身軀上被擊出一個個小洞,「哧哧」蒸汽直冒,竟是禁受不住盛年以純陽罡氣灌住的箭力,傷處消融擴展,遍及全身。
回憶起幼年學藝紫竹軒,與淡言真人朝夕相處的種種前塵往事,盛年感慨萬端,將小蛋手裡的酒罈取過一飲而盡,一股悲情忽然衝上,禁不住仰天長嘯,聲振群山。他突然彈身而起,伸食指在一株紫竹上快意揮灑,頃刻印下一行字痕。
鬼鋒停住腳步,漠然回答道:「我從不喝酒。」
「嘩——」浩然氣勢,席捲起地上千萬片黃葉,匯作一排浪峰,湧向鬼鋒身前!
「一諾千金!」
生當做人傑,死亦為鬼雄!
盛年噴完酒箭,臉上的紅光反而更亮,悠然抬劍橫掃,「叮叮叮叮」梅花間竹地連響,盪開了鬼鋒的雪劍和劍像。
盛年石中劍朝前平舉,道了聲:「不敢!」腳下闊步邁進,施展出天照九劍的第二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