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集 望天篇
第三章 蝕龍香鼎
小蛋最怕的便是楚兒翻臉，低下頭悶悶道：「我明白了。如果沒別的事，我還要回屋去捏泥巴。師姐的提醒，我會記得。」
再想到葉無青傳授自己忘情八法時，也曾有過類似的教誨，小蛋心中豁然開朗，不由抬手仔細打量自己捏的楚望天泥像。
楚望天依舊搖頭，慢吞吞地說道：「沒用的。你沒用心，再捏一百年還是不像。」
得到小蛋的真氣，杜先生精神稍振，低低說道：「事已至此，我也不瞞寞少。老夫本是西域『白鹿門』長老，七年前葉無青派遣姜山、藤皓率著數十名忘情宮精銳突襲本門。一戰之下白鹿門幾近滅絕，只僥倖逃出了十多個弟子。
阿青本能地後退數步，俏臉煞白，回頭再看那株古木，樹葉紛紛枯黃飄零，深褐的樹皮也變了色。
杜先生將銅鼎送到小蛋面前，緩緩道：「寞少，假如你此刻殺了我，再將蝕龍香鼎交還令師葉無青，不啻是大功一件。老夫與其便宜了外邊的趙朴，倒不如乾脆成全了你。不知寞少意下如何？」
果不出所料，蒙遜粗聲怒吼道：「滾開，敢攔我，你算什麼東西？」
他的承諾如此爽快，杜先生且喜且疑，黯淡的眼眸里閃起興奮的光芒，道：「寞少此舉對本門恩同再造，我白鹿門但有東山再起的一天，定當結草銜環全力相報。」
然後他探出食指，如一柄精細的刻刀用指甲輕挑泥人頭頂，一縷縷頭髮隨即被勾勒而出，最後形成髮髻束于腦後，臉上的神情也變得漸漸柔和專註起來。
杜先生虛弱一笑，道：「寞少，那些笑你是傻瓜的人，自己才是天字第一號的笨蛋。」
春去秋來，一轉眼又過了半年多，小蛋捏泥人的技藝漸漸爐火純青，和楚望天不同，他捏的泥人有許多形象，其中不僅包括楚兒、羅牛、盛年、常彥梧、衛驚蟄、屈翠楓等人，甚至還給江南他們一人捏了一個。
楚望天對楚兒視若不見，蹣跚走向假山前，喃喃道：「黑了。」
杜先生猶如強弩之末，面色慘白似金，大口從鼻孔和嘴巴里噴吐出紅蒙蒙的熱氣，全憑小蛋的扶持才沒倒下。
這日見楚望天又捏完了一個泥人，惟妙惟肖、栩栩如生，小蛋看著甚是喜歡，忍不住問道：「師祖，您為什麼每次都要把捏好的泥人踩碎？太可惜了。」
孰料楚望天突然重重將泥人摔在地上用腳底猛踩，歇斯底里地咆哮道：「臭泥巴，我踩死你，我踩死你！」
小蛋隨手把榻上的被褥攪亂，不慌不忙走到外屋。一陣掌風震開屋門，蒙遜已威風凜凜地一腳跨了進來。
小蛋回到床榻前，道：「我答應你。」
「杜先生？」小蛋旋即醒悟葛老二口中那個活得不耐煩的人，多半就是自己園中的這位賬房先生，不及細想，他快步奔到近前，扶住杜先生，沉聲道：「來。」
小蛋搖頭道：「阿青不會出賣我。」
原來整個下午，楚望天都會坐在庭院里捏泥人玩。他捏的速度很慢，一個不到一尺高的小泥人，往往需要十來天的工夫才能完成，可是一旦完工，他便會將
他剛收起仙劍，院子里腳步紛沓，闖進來少說也有十多人。江南搶先到了門口，扯著嗓子喚道：「寞少、寞少，你快醒醒，蒙少來了！」
驀地，萬籟俱寂的忘情苑內響起刺耳的警訊，黑夜裡從寶閣方向傳來人聲道：「有人盜寶——」
「是姓高么？」小蛋沒有聽清楚最後幾個字，於是問道，可等了會兒，卻不見杜先生的響應。他抬起頭，才發覺對方瞳孔擴散，七竅流血，已然氣絕。
江南曾婉轉提醒小蛋，讓他不要跟楚望天走得太近，以免引起葉無青的疑心和不快，但小蛋恍若未聞，依然故我。江南不明白，在小蛋心中，這個孤獨痴獃的老人，是自己在忘情宮中，除了楚兒之外，惟一的朋友。
他掌心吐出真氣，問道：「你到底是什麼人？為何要盜寶？」
他進入忘情宮已有一年半，尚是第一次碰到有人乘夜闖宮，而且是盜寶，卻不知是何方神聖。不過看情形，恐怕有來無回，遲早也要被抓住。
他呼呼喘了幾口，接著道：「老夫和本門另一位長老領著倖存弟子遠走中州，埋名隱居這才躲過了忘情宮事後的追殺。
霎時間，他宛若撥雲見月，醒悟道：「是了，一直以來我都把精力集中在如何揣摩師祖捏泥人的手法上，卻沒懂得和修鍊天道一樣，去體會其中的神韻。
楚兒荳蔻芳華，藉助師門與家傳諸般匪夷所思的魔門心法催化，以及靈丹仙草的輔助，條件得天獨厚，加上本身資質超群，方能安然度過劫難，晉陞坐照之境。然而想要百尺竿頭再進一步，卻不知將是何年何月的事了。
小蛋攜著他走到門口，忽聽背後阿青的聲音驚訝低叫道：「寞少，杜先生怎麼啦？莫非他——」說到這裏，她頓生警覺，下意識往周圍瞧了瞧，見再無他人，方暗鬆了口氣。
小蛋伸手替他合上了雙目，聽見院門外江南的聲音說道：「蒙少，你知道的，寞少睡著的時候是叫不醒的，還是先讓小人進去看看罷。請您在外面稍等片刻。」
楚兒淡淡道：「師祖的病，需要的就是靜養，你成天打擾只會加重他的病情。何況，你將大好時光荒廢在玩樂嬉戲上，怎對得起師父的期許栽培？」
小蛋停步張望，遠處火把燃起的光芒，頃刻照亮半座忘情苑，一道道勁風掠動，卻是今夜的守值護衛向著燈籠升起的地方御風趕去。
「可失去了蝕龍香鼎，便無法再修鍊白鹿門的至高絕學『聚龍神訣』。莫說報仇雪恨，連光複本門也變得遙遙無期。」
事到臨頭，小蛋反而變得異常冷靜，吩咐道：「阿青，守住院子，就說我睡著了，任何人都不準進院打攪。寞園的其它地方，便任由趙朴他們搜好了。」說罷將杜先生扶上屋內的床榻，關了房門也不點燈。
小蛋略一猶豫，將泥人遞給楚望天。
小蛋知他所言非虛，不禁心下黯然。
也就是楚兒破關而出的
小蛋出了屋，楚兒將門虛掩，走到假山前停下腳步，說道：「這些日子你下午不在愚步齋修鍊，都陪著太上宮主捏泥人玩么？」
可看人挑擔不吃力，自己挑擔累彎腰，小蛋模仿著楚望天捏泥人的手法忙了半天，泥人的腦袋卻始終不能成形。
他想得走神，全沒注意到屋門已被打開，一頭撞進了楚望天的懷裡。
依照厲無怨估計，三年之內，小蛋便能晉陞到「觀微」之境。雖然在三個同門裡這樣的成績無可誇耀，但對於小蛋來說，已是非常的不容易。
「對。」杜先生吃力道：「自寞少進入寞園的第一天起，我就看出你並非是忘情宮的同路人。後來了解到寞少投入忘情宮的隱情，老夫便更堅信了這一點。」
楚望天冷眼旁觀，漸漸情緒平復，搖頭道：「笨蛋，不是這樣捏的，把它給我。」
然而，私下裡捏的最多的，卻還是羅羽杉的泥像，只是他從不拿出來給任何人看，偷偷藏了起來。
小蛋心念急轉，掣出雪戀仙劍凝神運氣，施展出十三虛無中的「微土」一訣，屏息沉腕虛劈腳下。「呼——」地面上赫然開啟一道光門，小蛋左袖一拂一卷，將杜先生的遺體送了進去。
好在他並無傷人之意，小蛋踉蹌著退後站定，摸摸腦門道：「師祖，你怎麼出來了？」
而事實上，除了偶而指點小蛋一兩句外，楚望天都在默默捏著自己的泥人，從不多話。小蛋有時揣摩到不明白的地方，也會問上幾句。至於其它時候，屋裡始終一片寂靜，直等到天色全黑，楚望天才會淡淡說上一聲：「黑了。」
「呼呼」連聲，漆黑的夜空中升起一串串火紅色的燈籠，緊跟著警訊由遠而近，竟似朝寞園的方位迅速靠近。
「今日乘著寶閣半夜換防的空隙潛了進去，本來已經順利得手，卻未料不慎觸發機關，驚動了守衛，招致圍攻追殺。我雖勉強闖了出來，可身中數掌已無力遠遁。不得已，才冒險回返寞園，想見寞少最後一面。」
由於無須再跟隨楚兒研修驚雁鞭法，小蛋每次探視楚望天的時間，也比過去提前了許多，這使得他意外地發現了另外一樁有趣的事情。
小蛋一凜，蒙遜的身分又非趙朴可比，他若對自己起疑，要硬闖進來，十個江南也攔不住，倘若讓蒙遜衝進屋內，見著杜先生的屍體，那麻煩可就大了。
杜先生顫抖著手，從袖口裡慢慢取出一尊金澄澄的小銅鼎。它的鼎身由三條長蛇盤繞鑄就，探出的蛇頭分向下垂，形成精緻小巧的鼎足，而細長的蛇尾則纏繞在鼎內，如同燈芯般朝上翹起。
杜先生的眼睛里寒光一閃，猛然朝阿青抬手一揚，小蛋情知不妙，也無暇提醒阿青躲閃，左肘向杜先生胳膊一撞。
此後每天下午，小蛋都早早從愚步齋出來，前往朱雀園跟著楚望天學捏泥人。
光陰似箭，日月如梭，等小蛋徹底記熟近兩千字的口訣，已然春暖花開，冰雪解凍。
「我捏泥人用的僅僅是手指頭，而師祖卻是真正用心在捏。所以，我捏出的泥人只是形肖，卻無法體現絲毫神韻。這便是師祖為何說我的泥人『沒神』的道理所在。」
楚兒的臉色愈加冰冷，說道：「從明天起，你每日午後徑直到朱雀園來見我，我會安排一間靜室給你修鍊，不得再去打擾師祖。」
故此，進入到坐照境界之後，魔道高手的修鍊便可謂步步驚心，進境亦陡然減緩，反不及正道人士按部就班、步步為營來得安全順暢。
也許是有所顧忌，厲無怨等人極少來探望楚望天，負責照料楚望天日常起居的馬山，也很少露面。多數時候，庭院里都是冷冷清清。到後來，小蛋索性整個下午都泡在楚望天的屋裡捏泥人，竟似入了迷般。
小蛋站起身，在屋裡走了一轉，道：「我曉得了，你是想托我將蝕龍香鼎送返白鹿門。」
楚兒的神情更加難看，冷冷盯著他手裡楚望天的泥像半晌不語。
小蛋心頭一沉，想起江南勸過自己的話語，低聲道：「師祖孤單一個人住在院子里，整天找不到一個說話的人，我覺得他太可憐了。」
半夜裡，小蛋獨自走回寞園，他腦海里一會兒琢磨著楚望天的「用心」二字，一會兒又思忖起楚兒的警告，不覺已走到了寞園的門口。
杜先生哼了聲，道：「寞少，你現在把我交出去還來得及，別再蹚這混水了。」
葉無青對於自己這個小弟子近乎放任，少有過問，別人也就更加管不著了。這一老一少，一痴一訥，也是自得其樂，相處得越發融洽投緣。
進入三月以後，楚兒開始閉關靜修，準備突破「顯定極風」之境，傳授小蛋驚雁鞭法的事自然因此而暫停。不過小蛋每天傍晚，依舊風雨無阻地前往朱雀園陪伴楚望天，直到半夜方歸。
小蛋喃喃問道：「杜先生，你究竟想讓我幫你做什麼？」
小蛋和他打過招呼，推門進了院子。他還沒走到自己的屋門跟前，耳畔微風響動，有一道黑影越過院牆，飄落進來。他一個趔趄，險險栽倒，虧得及時伸手抱住一株古木，方自穩下身形。
楚望天盯著泥人獃獃出神良久，忽然問道：「你……想不想學？」
小蛋的銅爐心鑒不知不覺，已修鍊到第五階「曜明宗飄」的境界，期間由「夢覺神功」造成的怪症又發作了一次，好在憑藉「有容乃大」的護持，有驚無險地安然度過，無形里功力精進不少。
從緊閉的窗戶外滲入的清冷月光，照在杜先生失神憔悴的臉上，他已是氣若遊絲，奄奄一息。小蛋掌心貼住杜先生胸口，試圖輸入真氣助他護持心脈。杜先生慘然一笑道：「沒用了，我經脈盡斷，大羅金仙來了也救不活。」
剛開始，小蛋還有些擔心，到後來也慢慢習慣了。畢竟這傢伙身為龍子，儘管道行尚淺，可普天之下能制住牠的人，應該不多。
「老夫的掌門師兄不幸被藤皓擊殺，本門鎮派至寶『蝕龍香鼎』，也讓忘情宮奪走……」
楚望天留下泥人左側鬢角的髮絲沒有勾勒，交還
楚望天握著泥人，怔怔凝視半晌，眼睛里浮現起凶光：「這泥人不好，我不喜歡它。」
遙遙聽見寞園正門外頭，有人朗聲說道：「在下趙朴，奉命捉拿盜寶賊，請寞少開門。」
小蛋摸摸鼻翼，赧然道：「我……笨得很，用的力道總是掌握不好。」
甚或其中絕大部分的人終生止步於此，難有寸進，能夠突破瓶頸參悟「忘情」之境的，堪稱鳳毛麟角。
小蛋回身往屋子走去，卻聽身後的楚兒咬牙道：「後天就是考教的日子，你還是多用點心思修鍊。泥人捏得再好，終究不過是團泥巴，能幫你打贏對手么？」
這時，小蛋便停下自己手裡的活兒，陪著楚望天走到庭院里觀星，即使是風雨之夜，亦是如此。
他收劍調息，望著迅速關閉的光門，默默道：「杜先生，對不住了。你泉下有知，當能理解。」卻是運用土遁奇術把杜先生的屍體藏到了十余丈深的地下。只等將來風平浪靜后，再設法取出火化，將骨灰連帶著蝕龍香鼎，一併交還給白鹿門。
阿青驚惶道：「寞少，糟了，是灰霜營的趙領隊帶人搜到這兒來了。」也難怪她著急，趙朴乃厲無怨的八大得意弟子之一，按照輩分序列，小蛋見著他，也應叫上一聲「師兄」。
小蛋暗自苦笑，拿起泥人仔細端詳，想找出楚望天所說的問題究竟出在哪裡，此時屋門卻開了，楚兒站在外面，望著他漠然道：「常寞，你出來。」
小蛋聞言，禁不住訝異地問道：「你冒死回來，為的是要見我？」
「常寞！」也許是驚訝于小蛋的大胆，也許是沒想到他會當著自己的面真的說出口，楚兒微微變色，沉聲呵斥道：「你再說，我就割了你的舌頭！」
按照往常的情況，楚望天會將泥人還給小蛋，而後繼續專註在他自己的作品上。然而這次或許小蛋捏的是其本人，楚望天並未立刻將泥人交還，隔了片刻，又低聲補充道：「沒神。」
小蛋接過泥人，用心回憶楚望天剛才使用的手法，慢慢下指，足足花了兩炷香的工夫，好不容易泥巴看起來有點鬢角髮絲的模樣了。楚望天審視了一會兒，撇嘴道：「指頭太硬，缺靈氣。」
楚望天左手握住泥人，右手五指如蝶飛燕舞，片刻之後，泥人的腦袋在他的手中又重露雛形。
楚望天人雖迷糊，可一身修為卻不含糊，胸口頓生氣勁將小蛋的身子朝後彈出。
小蛋一震，不由從楚兒這句「多用點心思」，聯想到楚望天那句「你不用心」。
小蛋更加詫異，既然不喜歡，又何苦捏它出來？當下道：「您如果不想要它，不如就把這個泥人送給我罷。」
楚兒參悟了「顯定極風」之境，也順利出關。與正道循序漸進、先難后易的修行方式大相徑庭，魔道的修鍊在初始階段進境較之要遠遠快過了一大截，更講求功力的提升，而對仙心的體悟並不如何注重。
小蛋心道，我修鍊忘情八法都沒這麼用心過，甚至都被阿青說是玩物喪志了。他回過神一瞧，楚望天已經隨手把泥人丟在桌上，干自
小蛋詫異道：「為什麼？」
小蛋手疾眼快，伸手從他腳下抓出泥人，可惜大半已經給楚望天踩變了形。小蛋暗自惋惜，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揉捏泥人，想將它扁平的腦袋還原。
期間，霸下身上的色澤又加深了一層，時常悄悄溜出忘情宮覓食玩耍，少則五六天，多則半個月才露一次面。
「啵——」一縷暗紅色的冷光從阿青身旁不到三尺處掠空，射入遠處的樹榦里，消失無影。顯然，杜先生已油盡燈枯，手上的勁力連尋常的樹榦也無法穿透了。
小蛋笑笑，道：「回頭我試著再捏一個。」
這兩字評語小蛋幾個月來，不曉得聽過了多少回，心中也不以為意，只哦了一聲。
其實他和杜先生的交往並不算多，也遠沒與江南、阿青等人來得熟絡，可這一年多來，寞園裡的每一個人，小蛋都當作自己的家人一般看待，眼見杜先生性命垂危，不免也跟著難受。
小蛋一怔，思忖道：「若是我能捏一個泥人當作羅姑娘今年的生日禮物送她，倒也不錯。」當下點點頭道：「好啊。」
小蛋點了點頭。
因此不可避免，有些魔道人物為迅速提升自己的修為，採取種種非常手段增強功力，甚至不惜逆天行事，攫取他人的精血真元，此舉收效雖快，兇險也高出了許多。
小蛋心頭一動，暗道：「對了，如果說旁人為了避嫌不敢前來探視師祖，為何專門負責照料他的馬山也總不露面？雖說是靜養，可這樣老是沒人搭理師祖也太過了點。就算本來沒毛病，也得給悶出病來，況且是師祖這樣的病……難不成——」
見小蛋苦笑著搖搖頭，杜先生將蝕龍香鼎交到小蛋手上，道：「日後有暇，請寞少將此鼎送到中州迭青山翡翠谷，找一位姓高的谷主……」他的聲音漸弱，小蛋差不多要把耳朵貼到他的嘴唇邊，才能聽出個大概。
幾乎同時察覺到了小蛋，那人側轉面龐，兩束銳利的目光穿越夜霧，落定在小蛋驚訝的臉上。
今晚在門口值守的是葛老二，對外頭頻頻響起的警報，頗似不屑地輕笑道：「寞少回來了？這世上什麼人都有，敢夜闖忘情苑寶閣，呵呵，活得不耐煩了！等明早我去打聽打聽，看那不要命來追討仙寶的人長什麼模樣！」
他說這話時，左手悄然挾藏起一支深喉針，目不轉睛地望著小蛋。
這會是一種可能么？可能性又有多大？小蛋不敢再繼續想下去，嘆了口氣，試探著問道：「師姐，師父就真的那麼不放心，非得這麼著才行？」
杜先生一擊不中，無力再射出他的「深喉針」，喘息道：「寞少，不殺了她，你會後患無——」沒等「窮」字出口，一口淤血滴落到胸前衣襟上，竟然立刻冒起一蓬暗紅色的灼熱霧氣。
他似迴光返照，臉龐上湧起一抹抹潮紅，恨恨道：「萬般無奈，老夫只得易容投身忘情宮。整整五年，我才從一個小小的雜役做到了寞園的賬房。我暗中多般打探，終於查到了蝕龍香鼎的下落。
楚兒低哼道：「論及交情恩義，難道整座忘情宮中，別人都比不上你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