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集 望天篇
第九章 與子偕行
羅羽杉回過頭，道：「不用了，我喝杯茶就好。等用過飯，咱們便在此地分手罷。」
忽聽小蛋身上有個聲音道：「這有啥了不起，我的眼睛還能喝酒呢，你行么？」
小蛋悶著頭不敢再望羅羽杉，半晌訥訥道：「這小傢伙一向瞎說的，妳別生氣。」
也許，私下裡她是想給小蛋一個解釋的機會，而那又何嘗不是為自己尋找一絲藉慰？
一路之上羅羽杉跟在小蛋身側，眉目宛若秋水，隱隱藏著一抹惆悵落寞，不發一言。
他越說越不象話，嗓門又高，引得周圍食客紛紛注目，羞得羅羽杉和小蛋恨不能趕緊抽身而逃。
小蛋回答道：「還好罷。羅大叔，虎子和嬸嬸他們都還好么？你的傷也全好了罷？」
羅羽杉在臨窗的空桌旁落坐，輕聲道：「我只用一杯清茶，其它的你看著點罷。」
遼鋒一愣，心想小姐怎麼忽然變得有點反常，將自己的問題又重複了一遍。
此際華燈初上，夜色降臨，兩人出了縣城，御風往迭青山飛去。
畢虎朝四周張望了下，身子往前一探，壓低聲音道：「他家是不是住在翡翠谷？」
畢虎往椅子里一靠，苦笑道：「天底下的事總是那麼巧。小夥子，幸虧你在這兒遇上了我老人家。聽一句勸，翡翠谷暫且不去也罷。」
「早好啦，」羅牛笑道：「虎子還常常念叨起你。就連羽杉這次回來探親，原本說好今日就要回山，可一聽常兄說，你在泉庄遇到了麻煩，也陪著我，一塊兒趕了過來。
楚兒說道：「常寞，我要找地方療傷，便不陪你去了。你辦完了事，儘快回宮，我在宿業峰下的苦腸澗等你。」
想到這些，她愈加不能自遣，心中黯然道：「既然這樣，我還傻獃獃地跟著他做什麼？不如早些御劍回返南海，從此靜心修鍊，再不去胡思亂想。」
畢虎一怔，旋即笑嘻嘻道：「我明白，這是定情信物，對不對？你們的事，羅牛曉不曉得？別是在私定終身罷？」
偏偏小蛋對吃什麼也不在意，當即隨便叫了兩個熱炒，又讓夥計端了壺熱茶上來。
而小蛋對此，卻不作任何的辯白，甚至直到現在，都沒有對自己說上哪怕一句問候的話語。莫非，他真的和別人日久生情，心中另有所屬？
小蛋聽羅牛說起羅羽杉特意趕來的事情，情不自禁地偷偷向她望去，只見她看著遠處的荒嶺怔怔出神。
「對了，那些星圖你參悟得如何了？聽盛師兄來信說，前些日子你和驚蟄還在漠北巧遇，合力跟地龍鬥了一場，聽說古大先生他們都對你讚賞有加。」
馮彥海心事重重，卻不願在羅牛面前失了禮數，便請眾人前往茶齋歇息。
羅羽杉答道：「師父准假，讓我回家探親一個月。眼看假期屆滿，我正要返回南海。」
霸下睜開眼，眸子里紅光一閃，「哧」酒罈內飆射出兩縷細細的水線，徑自射入牠的眼中，嘴巴里兀自說道：「如何，你來試試？」
他心裏雖是非常不舍，無奈生來就不會違拗彆人的意願，當下點頭道：「妳要多加珍重。」
畢虎笑呵呵走到桌邊往椅子里一坐，道
霸下合上眼，一副十分受用的模樣。
畢虎道：「那就不曉得了。總而言之，最好別去，趕緊打道回府罷。」
打發了夥計，畢虎問道：「羽杉侄女兒，妳不是去了南海天一閣么？」
顧智看不慣楚兒的傲氣，冷哼道：「好個霸道的丫頭，不愧是葉無青的門徒。」
小蛋忍不住道：「畢老伯，您嘴巴閉上了是沒法喝酒的。」
遼鋒詫異道：「你去迭青山做什麼？那裡離碧落劍派不遠，別讓那班牛鼻子老道撞見了，找你的晦氣。」
羅牛苦笑道：「忘情宮和咱們誓不兩立，楚兒姑娘的態度亦情有可原，顧兄也不必太過見怪。小蛋，這些日子你過得怎樣？」
小蛋一省，道：「這是烏犀怒甲，我倒忘了脫下來。」心念微動，烏犀怒甲從身上飛起，在空中恢複原形，縮小成彈丸大小，收入小蛋衣襟內。
畢虎把酒咽落肚中，得意道：「如何，你來試試？」
畢虎目瞪口呆沒了脾氣，忙轉移話題道：「小蛋，你也要陪羽杉去南海么？」
畢虎一瞪眼，道：「誰說的，我老人家今天就讓你開開眼。」說罷一仰脖，丹田真氣運勁猛吸，「嘩——」杯中的酒汁凝成一束水練，直鑽他的兩個鼻孔，彈指間酒杯便見了底。
羅羽杉目送畢虎離開，問道：「小蛋，迭青山你還要不要去？」
小蛋恨不得用筷子上夾的一大塊牛肉堵住霸下的嘴，忐忑不安地看了看同樣羞不自勝、玉首低垂的羅羽杉，結結巴巴道：「你再不閉嘴，我要發火了。」
畢虎搖頭道：「搬走沒搬走我不清楚，可他們卻惹上了天大的麻煩！」灌了一杯酒，他繼續說道：「你總該聽說過碧落劍派罷？這兩天他們便要前往迭青山，找白鹿門的人算帳。
羅羽杉見小蛋沒有隻字片語的挽留之語，更覺失落，低低道：「好。」
小蛋點頭道：「當然要，希望白鹿門不會有事。」
他生平並無大惡，奈何手癢的毛病到了哪兒都改不了，此時看到霸下，心裡頭禁不住又動起了歪念。
畢虎輕笑道：「該著小蛋走運，昨晚我還在碧落山，無意聽到了幾個老牛鼻子在商量報仇的事。當時也沒太在意，哪想還會牽扯到小蛋？」
小蛋道：「羅大叔，實不相瞞，我得去一次中州迭青山。」
小蛋越加奇怪，問道：「為什麼，難不成那裡的人都搬走了？」
羅羽杉收回手，僅僅一個稍存親昵的動作，已令她玉頰暈紅，芳心怦然，按捺羞意道：「咱們儘快上路，或許能趕在碧落劍派的前頭。」
直到日漸偏西，進了中州地界，羅羽杉察覺到小蛋面有倦色，想是昨晚連番惡戰，未得休息之故，這才低聲說道：「小蛋，咱們到前邊的鎮上歇一歇腳罷。」
猛聽得身邊小蛋回答道：「我。」
念及至此，小蛋身上不禁生出絲絲暖意，幾乎把遍體的疲勞也一掃而光。他俯首眺望四下，說道：「好啊，似乎南邊不遠就有一座挺大的縣
小蛋一醒，道：「是了。」叫過夥計結過酒帳，與羅羽杉出了雅翠樓。
小蛋等人出了酒窖，已然天色微明。
夥計端菜上桌，忍不住多瞅了羅羽杉兩眼，暗暗嘀咕：「這傻小子，請這般天仙般的姑娘吃飯，連幾個好菜都捨不得多點。」
羅羽杉一抬頭，就見街邊一面「雅翠樓」的酒旗迎風招展飄蕩，樓內人聲鼎沸，生意甚是熱鬧。
畢虎笑道：「妳師父不就是蘇芷玉那丫頭么？呵呵，一轉眼她都成了天一閣主啦。」
牠聲音雖輕，可又怎逃得過羅羽杉的耳朵？聽聞之下，頓時令她又窘又羞，看著霸下說不出話來。
小蛋剛嗯了聲，猛聽樓梯口有人哈哈笑道：「這不是羽杉侄女兒么？」
如此一來，兩人均自滿懷心事，只管埋頭趕路。
剛才那夥計一路小跑，奔到近前，畢虎也不等人家開口，一氣不停報出十多個菜名，又要了兩壇好酒，這才稍覺滿意地揮揮手吩咐道：「讓廚子手腳利落點，我老人家吃飽還有事要辦。」
羅羽杉櫻唇輕輕歙動了一下，終究什麼也沒有說，顧智在旁邊察言觀色，隱約猜到了她的心思。
小蛋不以為意道：「畢老伯是長輩，我請他吃一頓也是應該的。」
楚兒搖頭道：「不用了，當我不曉得你要去幹什麼？最好別多耽擱，不然讓師父起了疑心，誰都救不了你。」
又行出一段，泉庄已被眾人遠遠拋在了山麓里。羅牛駐步道：「好啦，咱們就在此作別罷，小蛋。等到明年二月，我會前往翠霞山為你和盛師兄助陣。」
她偷眼掃過身邊懵然不覺的小蛋，自己也不清楚為何會藉著回返南海天一閣的由頭，與這少年千里同行。
進了城，剛走了一段，羅羽杉無意看到左首的一條大街街角上，立著塊年深日久的石碑，鐫刻著「玉水」二字，心頭微微一怔，不由自主地領著小蛋拐了過去。
羅羽杉解下泥像上的紅絲結，替小蛋重新繫到腕上，輕聲叮嚀道：「碧落七子俱都性高氣傲，與魔道各派水火不容。真若撞上了他們，你要多加小心。」
小蛋一想，楚兒的傷勢的確不宜遠行，便道：「要不我留下來，先等妳養好傷？」
小蛋一呆，沒料到羅羽杉這麼快就提出要分手。
小蛋紅著臉沒說話，羅羽杉嬌嗔道：「畢老伯，您老人家要再拿我和小蛋消遣，侄女兒可要找石磯嬸嬸告狀啦。」
羅牛一貫了無城府，也沒覺出女兒有什麼問題，頷首道：「也好，妳和小蛋剛巧同路，不如結伴而行，彼此也有個照應。」
霸下不服不忿道：「我瞎說，那你臉紅什麼，又幹嘛整日為這位姑娘捏泥人？上回我犯錯，把楚兒當成了乾娘，也沒見你臉紅過。」
羅羽杉問道：「畢老伯，這消息您是從何而來？」
忽然小蛋懷裡一動，霸下一覺睡醒，不甘寂寞地探出腦袋，瞧瞧小蛋又望望羅羽杉，壓低聲音問道：「乾爹，這是我的乾媽罷？」
說著話，夥計流水價般將一碟碟菜肴端上了桌。
若是平日，能得到羅牛的邀請，馮彥海多半
羅羽杉驚喜起身，向那老者說道：「畢老伯，您怎麼也在這兒？」
他愣了愣，尋思道：「奇怪，從見到羅姑娘開始，她就一直沒怎麼說話，好像有點不開心。」又一轉念，醒悟道：「是了，她今日就要回返天一閣，從此又將離開父母遠隔重洋，難免有點離愁。」
她輕輕嗯了聲，隨小蛋上了二樓。
羅羽杉捧起泥像在眼前仔細端詳，笑容如春風化雪，她愛不釋手地捧著泥人，撫著它脖子上懸挂著的紅絲結，眼眸中重新閃爍起動人的光芒，微笑道：「小蛋，把它送給我好么？」
「小蛋？」畢虎眨巴眨巴眼睛，道：「哦，我想起來了。前兩天在紫竹軒作客，聽盛年和衛驚蟄都說起過，原來就是他？我老人家正盤算著啥時候偷偷摸上忘情宮見他一見，趕巧在這裏給撞上了。」
小蛋一愣，道：「妳不是要回南海么，萬一耽誤了歸期就不好了。」
眾人略作寒暄，便在山路上分道揚鑣。
小蛋一驚，暗道：「原來師姐都已猜到了，不知師父清不清楚？」他沉吟道：「那我讓小龍留下來陪妳。」
當下整理思緒，將自己參悟天道星圖所發生的種種異狀，毫不隱瞞地說了出來。
羅牛婉拒道：「貴庄突遭大變，羅某不便打擾，這就告辭。若是他日有暇，歡迎馮兄前來敝府作客。」
霸下不忿道：「可惡，要了這麼多東西卻不付帳，讓乾爹做冤大頭。」
羅羽杉低呼了一聲，恍若從夢中被遼鋒喚醒，心不在焉道：「你說什麼？」
羅羽杉輕輕頷首，隔了片刻低聲道：「我陪你一起去。」
畢虎拍拍小蛋，說道：「小夥子，你犯不著蹚這混水，等風波過後，再去也是不遲。嗯，我有事要先走一步，有空到雲冪宮來找我玩。」一晃身，飛快地下樓而去。
羅羽杉大羞，赧然道：「他是侄女兒的一位好朋友，名叫小蛋。」
「據說，是碧落七子之一的停濤真人門下，有兩名弟子被白鹿門的人毒倒，至今還躺在床上不能動彈。」
羅牛聽完，又是困惑又是驚喜，說道：「難得你能有這般的際遇巧合，可惜其中玄妙我也不太明白。不過，你能在短短兩年不到的工夫里參透這麼多，著實難得。」
畢虎自顧「咕嘟」又一口喝乾了酒，親熱地拍拍小蛋胳膊，笑道：「小夥子，有眼光！羽杉侄女兒可是當今天陸的第一美女，你艷福不淺啊。能攀上這門親事，那是你祖上燒了八輩子的好香。」
兩人在城外降下身形，並肩而入。
一路之上，她的腦海里，總是翻來覆去地浮現起小蛋摟住楚兒纖腰、俯頭替她吸吮毒血的情景，然後是楚兒用含有敵意的眼神，毫不猶豫地拒絕自己幫她包紮傷口，而由小蛋親手為她包裹上。
畢虎指指霸下，難以置信地問道：「是牠在說話？」
小蛋笑笑，道：「多謝遼大叔提醒，我是受一位朋友之託，去送
小蛋差點沒讓嗓子眼裡的一口牛肉給噎死，連嗆帶咳尷尬道：「你別瞎說。」
羅羽杉嫣然淺笑道：「沒關係，回頭我抓緊趕路，應該沒問題。」
小蛋低頭凝視著羅羽杉用她瑪瑙般、粉嫩晶瑩的小手，將紅絲結繫上手腕，心中甜蜜，說道：「我知道了。」
那毫不掩飾的親熱神態，還有小蛋右腕上消失了的紅絲結，猶如千縷絲線纏繞于芳心之間，令她柔腸百轉，黯然神傷。
一名已忙得暈頭轉向的夥計快步迎上，語速飛快地問道：「兩位客官，雅座已經滿了，正好靠窗有張桌子客人剛走，請問都要點些什麼？」
小蛋見了，只當她捨不得羅牛夫婦和小虎等人，也不知該從何安慰羅羽杉。而他與羅羽杉久別重逢后，明明憋了一肚子的話，可在腦子裡轉了又轉，偏又總不好意思先說出口。
就聽小蛋招呼道：「羅姑娘，妳多少吃一點罷。」
楚兒傲然道：「我何須牠的保護？記著，先和我在苦腸澗會合，然後再回宮。」說罷身影一閃，如一抹紅雲徑自御風而去。
小蛋嘆了口氣，道：「不是牠還會有誰？」當下將霸下的來歷告訴了畢虎和羅羽杉。
畢虎愕然朝小蛋胸前望去，就見霸下慢悠悠爬了出來，抬頭瞧著他滿是不屑。
在街對面，一家綢緞莊外，兩名夥計正在打烊關門，結束一天的生意。
小蛋驚訝道：「不錯，確實是在翡翠谷，可您老人家怎麼也會曉得？」
奈何這類女兒家的事情，他也不便多言，只暗暗搖頭道：「小姐怎會對這獃頭鵝上心？真教人看不懂。」
以前點菜，小蛋都是由常彥梧來，這時聽夥計問起，扭頭望向羅羽杉。
霸下察覺小蛋滿臉通紅兼全身冒汗，一搖頭道：「惱羞成怒了，還是避避風頭得好。」腦袋一縮，藏回了小蛋懷中。
小蛋回答道：「我要去一次迭青山，正巧和羅姑娘有一段同路。」
小蛋大吃一驚，問道：「碧落劍派怎會有弟子傷在了白鹿門的手中？」
「迭青山？」畢虎詫異道：「你去迭青山做什麼？」
羅羽杉用纖指輕輕撫摸霸下，愛憐道：「原來牠叫小龍，好可愛。」
她正出神想著心事，忽聽小蛋道：「羅姑娘，這裡有一家酒樓，看上去十分乾淨，咱們不妨到裡頭坐一會兒罷。」
小蛋道：「有位朋友臨終前，托我將他的遺物交還給家人。」
畢虎聽完，眼睛放光，狠狠盯著霸下，幾乎口水都要滴了下來。
此刻日薄西山，晚霞滿天，街上熙熙攘攘儘是忙碌一天，將將收工的人群，到處洋溢著質樸爽朗的歡聲笑語。
羅羽杉的心底禁不住升起一陣陣酸楚，幽幽心道：「楚兒姑娘光艷照人，才貌雙絕遠勝於我。小蛋喜歡上她，也是意料中事。
他和羅羽杉聞聲雙雙望去，從樓下晃晃悠悠上來一名枯乾瘦小的青衣老頭，容貌猥瑣醜陋，一雙圓溜溜的小眼睛精光四射，骨碌碌地亂轉，嘴唇上生著兩撇八字鬍，一抖一顫高高翹起。
小蛋搖頭道：「我不怎麼喝酒，您老自便。」說著，隨意夾了塊雞丁塞進嘴裏。
原來，這老頭便是名
小蛋早有此意，只是擔心誤了羅羽杉的歸期才沒肯停下歇息，轉頭見她神態嫻靜淡雅，殊無勞累之色，顯然這一年多里修為亦是突飛猛進，仍在自己之上，心裏醒悟道：「她是察覺到我有點累了，才這樣說的。」
畢虎「滋滋」有聲，一飲而盡，一邊倒酒一邊瞧著羅羽杉手中的泥人，好奇道：「咦，這好像是妳么，捏得還挺有點味道，是誰做的？」
小蛋道：「奇怪，畢老伯還沒吃呢，怎麼就匆匆忙忙地走了？」
這時夥計將兩壇酒端了上來，畢虎也不客氣，打開一壇給自己斟滿，舉起了杯子，才想著旁邊坐的小蛋，問道：「小夥子，你要不要喝兩杯？」
羅羽杉這才聽清，搖了搖頭說道：「我不回去了，就直接從這兒回南海罷。」
小蛋也停下了腳步，心頭湧起依依不捨的別緒。遼鋒卻向始終默不作聲的羅羽杉問道：「小姐，妳要不要跟我們回天雷山莊？」
羅牛施展神功，又替一眾迷失心神的庄丁僕從解了禁制，泉庄總算恢復了些許人氣。
畢虎道：「喂，你真能用眼睛喝酒？」
「或許，是我不該。從一開始，他也只當我是萍水相逢的普通朋友。在翠霞山他甘願捨身相救，也是因著他本性如此，更是為了報答我爹和盛師伯的恩情而已。」
羅牛說道：「小蛋，你如果不急著回返忘情宮，就到天雷山莊坐一坐，順便也讓這位楚兒姑娘好生休養一下。」
顧智打量小蛋身上的烏犀怒甲，問道：「小蛋，你這穿的是什麼？」
小蛋老老實實探手入懷，先在霸下的殼上彈指一敲，然後取出一尊小泥人放在桌上，道：「這是我新做的一個，還是不太像。」
所謂言者無心，聽著有意，小蛋說的是「別生氣」而非「別當真」，聽在羅羽杉的耳中，卻羞喜交集，低聲問道：「你……能給我看看泥人么？」
羅牛率著顧智和遼鋒回返天雷山莊自是不提，且說小蛋與羅羽杉御風往東，朝著迭青山的方向行去。
楚兒漠然道：「多謝羅府主好意，我的傷並不礙事，也不必前往天雷山莊了。」
羅羽杉走在羅牛身側，似乎不經意地看了眼小蛋的右腕，玉容悄然一黯，默默低下了玉首。
至於他為何會獨自一人溜上碧落山，羅羽杉不問也明白，多半是靜極思動的緣故。
羅羽杉曾聽父親說過，這家綢緞莊，正是三十余年前丁原和蘇芷玉初次邂逅的地方，而今難道會成為她和小蛋分手的所在？
一提石磯娘娘的名號，畢虎頓時老實了許多，嘴巴里細長的舌頭一吐一卷，道：「別，我閉上嘴巴喝酒，什麼也不說了。」
羅羽杉一手支頤，若有所思，目光轉向窗外，全沒留意四周數十雙食客投來的驚艷眼神。
他掃了一眼桌面，皺起眉頭問道：「怎麼就兩個菜，連壺好酒也沒有？」打了個響指，招呼道：「夥計，夥計，過來點菜！」
他與羅羽杉的父親羅牛、翠霞派掌門盛年以及丁原等人交情深厚，堪稱患難之誼，閑暇無事時，也常到天雷山莊作客，故此羅羽杉能一眼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