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集 天路篇
第四章 道歸於無
正思忖間，就聽霸下悠哉游哉從雲麓池中爬出，欣喜道：「乾爹，你總算醒啦。我前前後後都來看過你不下二十次了。可丁小哥說你練功正緊，不能打擾。」
其實，這些話，小蛋從盛年或葉無青口中也聽到過相似的語意，但能如此痛快淋漓，酣暢透徹的，應以丁原為最。
又不曉得過了多少時候，小蛋頭頂的元神緩緩歸入肉軀，雪戀仙劍鏗然回鞘，身上的光甲亦漸漸隱沒。
小蛋身軀一沉，站穩馬步，揮掌擊出，再擋下第二波狂飆。然而最後一道狂潮澎湃涌到，一下將他掀飛出去。小蛋已有經驗，也不慌張，口中射出銀絲，疾打天梯。未曾想那道狂飆陡然生變，「呼」的疾速旋轉，將銀絲卷裹其中，深陷渦眼。
「是啊，他讓我這麼叫來著。」霸下顯然和丁原相處得很是投緣，說道：「乾爹，丁小哥還抽空教了我不少好玩意兒，回頭我練給你看看。」
小蛋只覺這段真言字字珠璣，充滿難以言傳的玄妙至理。其中每一個字，只怕五六歲初上私塾的孩童都會認得，然而連成一體，竟是包羅萬象，回味無窮。
不知是多久，恍然有風吹過，海灘上細小的沙粒如水流淌，那個沉靜的「道」字竟鮮活了起來，如一幅空靈玄奇的水墨畫卷，直映小蛋靈台。
他慢慢地閉上眼睛，靈台上激蕩的思緒如潮退去，又恢復了空明澄靜，似乎什麼都沒有發生過，卻又經歷了無數輪迴，滄海桑田的時空變幻，終究歸回到本源。
「早好利索了，」霸下躍上小蛋肩頭，道：「這地方沒日沒夜，我也搞不清楚你這樣子坐了有多久，反正沒有五天也有三天。」
他不斷揮掌出劍抵禦狂飆衝擊，真氣急遽耗損，遠遠超出負荷的極限。不到一盞茶，小蛋已然精疲力竭，腦海里昏昏沉沉，只是近乎本能地在作機械的抵抗，也不曉得自己已被海浪沖裹到了何方。
丁原見小蛋眼中放光，一笑道：「也罷，我再教你一字。如何過天梯，就看你如何參透此字！」拂袖點地，轉眼在沙灘上書下一個丈許方圓、龍飛鳳舞的「道」字。
小蛋情急生智，張嘴激射出一縷銀絲，「啵」的纏住天梯，借力一收，落回第四階天梯上，上面銀色的真言將將如冰雪般溶化了一半，復又重現。
小蛋依言盤腿坐正，可一波波濃烈的倦意直上心頭，令他恨不能就此躺下，舒舒服服地大睡一場。他一咬牙，嘴唇破出血絲，一縷痛楚刺心，使得神志一清，當下靜思澄念，苦苦對抗著席捲而來的疲勞，進入空明之境。
丁原微一皺眉，心念稍動，一股雄渾無倫的大日都天翠微真氣直透小蛋體內，同時用「定心咒」的心法在他耳邊沉聲說道：「致虛極，守靜篤；錯銳解紛，和光同塵——」
小蛋問道：「你的傷好了么，我入定了有多少個時辰？」
待到看見小蛋背負的雪戀仙劍，又和他一番交談后，丁原知曉這少年與自己頗有淵源，更得盛年和羅牛的欣賞愛護，這才多了幾分憐惜之意。而小蛋重義尚情的秉性，卻是頗合他的胃口。
「萬物有法，法為
他赫然頓悟到，所謂的法並非是指世俗律法，而是一種超脫萬物的存在，一如日升月落，魚翔鷹擊；而道法自然，終歸於無，卻亦非真的空無，只是還其本源，以有體空。故此天道無形，仙心無憑，無無無有，無有無無。
他迫不及待翻轉過身，「哇哇」猛吐海水，到最後幾乎把膽汁也嘔了出來，無力地趴在地上，呼呼大喘，面色蒼白，全身虛脫。
他咳了幾聲，嗓音有些沙啞道：「丁叔，等我半個時辰，我再試一次！」
小蛋感激道：「丁叔，您肯將這套身法傳給我？」
但丁原對小蛋卻總也喜歡不起來，特別是對他死心塌地要遵從門規，將葉無青的無理懲戒奉為聖旨的想法，大感不以為然。要放在自己身上，早反出宿業峰，不受這口窩囊氣了，哪輪得到這班魔子魔孫呼來喝去，耀武揚威。
丁原凝神觀察著小蛋體內狀況，直等過了一炷香左右，才緩緩收回右掌，起身站立到側旁。
小蛋擰身出掌，拍出兩蓬強勁罡風，迎上狂飆。「轟」的悶響，狂飆四分五裂，從身邊掠過。然而巨大的衝擊力依舊將他的身軀震離天梯，飄飛而出。
一直以來，他幾乎都是在為學而學，為悟而悟。修為儘管與日俱增，縈繞在他心底的困惑和不解，卻同樣日益加深。丁原的話語好似霍然在面前打開了一扇窗戶，看到了外面廣闊世界的光亮與景緻。而如何跨出門坎，融入其中，卻要全靠他自己了。
他收住右腳，雪戀仙劍迎浪劈斬，「砰」的切開第一迭狂飆，隨即力盡，像是撞上一堵銅牆鐵壁，差點脫手震飛。
他清晰感覺到體內真氣奔騰不息，周圍的景物好像也較先前明亮通透，彷佛所有的一切都發生了脫胎換骨的變化，但又無法用言語形容清楚。
小蛋跟在丁原身後，低頭一看，前方不到丈許的海水下，有一汪金色的光暈在閃動，形如漂浮於海中的一片雲絮，表面上還有層銀白色的真言熠熠生輝。
記起葉無青曾有過的類似教誨，小蛋忍不住道：「就像是買櫝還珠，緣木求魚？」
「法為天地，道歸於無——」小蛋抬首望向蒼穹，浩海雲天之上，日月同輝，濤生雲滅。多少前塵過往歷歷浮現，多少生死離別一晃而過，卻盡皆白駒過隙，了無痕印。剩下的，還會有什麼？
小蛋苦惱道：「那些漩流太過兇猛，全靠硬撼肯定不行。但天梯上閃展騰挪的空間太小，想要避讓也不容易。」
小蛋的身體也慢慢亮了起來，烏犀怒甲浮現周身，閃爍著動人的暗紅色光芒，與仙劍的雪色光華交相輝映，爭奇鬥豔。
「啪！」腳下踩實，像踏在了一團柔軟的棉絮里，毫不著力，海水已沒膝蓋。
如此許久，小蛋頭頂忽然冉冉蒸騰起三色光霧，如夢如幻，在風中微微蕩漾著、凝聚著，直至最後現出元
約莫三個時辰后，小蛋蘇醒過來，驚喜地感覺到丹田真氣充沛盈滿，更勝從前。身上雖然還有隱隱的酸痛，但精力旺盛，生龍活虎，說不出的舒爽。
有了主意，小蛋心頭一定，舒展靈覺觀測周身。他修為已臻通幽之境，靈覺水漲船高亦大勝往日，稍一動念間，靈台上立即湧現出周邊海水的情狀，頓覺海面下暗流洶湧，波瀾壯闊，從四面八方向天梯洶湧而來。
丁原深深看了小蛋一眼。從內心而言，他對這木訥呆板的少年並無多少好感，出手救人只是俠心使然。
書畢，丁原一揮衣袖，飄然而去，遠遠聽他緩聲吟道：「萬物有法，法為天地；天地有道，道歸於無。無中生有，有中藏無；無無無有，無有無無。心中忘有，渾然無我；萬象無我，我本為無——」
漩流在膝下神奇地消失，卻將小蛋驚出一身冷汗，思忖道：「這玩意兒說來就來全無徵兆，我與其被動挨打，不如設法主動出擊，在它近身之前先行化解。」
「哼！」小蛋的身形猛地晃了晃，頭頂的元神也隨之微微顫動，顯現異常。
語音漸行漸遠，終至渺然，卻是記載於《翠微九歌》最後一篇的真言。
當下他淡淡回答道：「忘一歸真，等你曉得這四個字的含意，便可做到。」
小蛋的身形飛速飄遠，金色的天梯一閃吞沒在滔滔濁浪中。又一個浪頭橫向打來，他腳下再無立足之處，只得擰腰出掌，卻被衝出更遠。
他望了望沙灘上的字，問道：「這幾日你參悟得如何？」
又一個巨浪轟到，小蛋手足酸軟，眼睜睜看著它拍擊在自己的身上，登時內息渙散，情不自禁張嘴吸了口氣。「咕嚕咕嚕」洶湧的海水倒灌入口，竟不可抑制，瞬間一陣天旋地轉，就要失去知覺。
小蛋睜開眼睛，首先映入視野的，便是眼底那個回復靜寂的「道」字。
「這天梯共有九百九十九級。」丁原停步道：「每一步都必須踏實，等表面的真言隱去后，方可繼續下行。若是踏空，被海潮捲走，就是前功盡棄，陷身汪洋。以你現下的修為，想通過天梯很難。但你既然決意要回去受罰，也只好由得你。」
小蛋眼睛一亮，聽丁原繼續說道：「況且你還有聖淫蟲的銀絲襄助，它既能從你口中射出，又為何不能從身體的其它部位打出？只不過看你是不是能善加運用罷了。」
但凡事有弊亦必有利，誰又能保證小蛋日後不能藉此獨闢蹊徑，繼往開來？
他禁不住心癢難熬，不知不覺在沙灘上按照記憶中的情形模仿起來。
這時第二階上的真言隨之消隱，小蛋又往下走了一級，海水沒過腰際。眼角餘光瞥到丁原，見他好整以暇地立在海邊，似乎只在觀潮望海一般。
丁原一怔，點頭道：「行，你還不算太笨，能說出其中的道理。修道即是修心，一為悟；一為忘。悟而後忘，忘而始悟，倘若到最後，連這『忘』字也能忘了，才是真正的大成。這道理看似淺顯，可惜，知易行難。」
丁原冷冷道：「
忽然眼前一晃，丁原如鶴衝天，沉聲喝道：「小子，看清楚，這才是真正的『穿花繞柳身法』！」
他站定在第十階天梯上，混黃的海水幾不能視物，全憑靈覺感應。略作歇息，小蛋再向下一階舉步而行。陡然聽到霸下在懷中狂叫道：「乾爹，小心！」
小蛋舉步再向第四階天梯邁去。孰料左腳尚懸在半空，斜刺里一股絕強的漩流遽然涌到，轟然拍中他立足的右腳。
「丁小哥？」小蛋不由頭暈，身上更是一陣惡寒，怎麼也想不明白這輩分是怎麼排的。
「轟——」一股無以言表的明悟湧上心頭，靈台之上映射的「道」字，再不是孤獨枯燥的存在。它化作身邊的風，吹越萬古洪荒；它化作天上的雲，飄灑千山俊秀；它融入滄海，融入雲霄，亦同樣融入了心底，直至無所不在。
這其中丁原最為熟悉的，莫過於銅爐魔氣，可以此為最弱；其次是與翠霞心法頗有淵源的夢覺真氣，而最強的還是那股聖淫蟲精氣。只是不曉得為何，小蛋的修為遠遠落在了他功力進境之後，兩者之間殊不相稱。
想到這裏，小蛋站起身來，向丁原恭恭敬敬一拜道：「多謝丁叔指點！」
在這海水之中，本就不易站穩，兼之雲梯光滑無從借力，小蛋立時被這股漩流沖得腳下一軟，失去平衡，身軀不由自主往右摔跌出去。
丁原在空中一轉一畫，飄然落地，氣定神閑道：「看明白了么？」
他等了等，天梯上的銀色真言果然隱沒，便小心翼翼地抬左腳踏上第二階天梯。
正練到一個騰空扭轉的動作，不意經脈真氣走岔，身子一沉「撲通」仰面栽倒。幸好沙灘柔軟，倒也摔得不算太疼。
丁原一笑，道：「小子，你沒聽說過借力打力、四兩撥千斤么？蠻力硬拼當然不行，但借用漩流自身的力量周旋化解，又有何不可？」
腳底甫一落下，一蓬潛流憑空而生，朝腳下衝來。饒是小蛋早有防備，仍被激得身形一晃，險些摔倒。他忙氣沉丹田，雙腳牢牢釘在天梯上紋絲不動，暗自一凜道：「這浪潮古怪得很，難怪丁叔要我小心。」
小蛋打量著海水中幻動的天梯，說道：「我試試看。」抱元守一，氣轉丹田，緩緩探足踏向第一階天梯。
小蛋感應到真氣出岔，突聽丁原的提點宛若天外來音直震心頭，當即心神一定，緊守靈台，護持心脈，一股醇正柔和的浩蕩真氣已透入體內，令全身一暖。
「吭！」背後的雪戀仙劍若有所感，陡然振聲彈起一尺，光暈炫動，鏑鳴悠揚。
丹田內的三股真氣汩汩流轉，涇渭分明又彼此相溶，油然升騰，浩浩湯湯遊走全身經脈。無需主人的意念催動，也無需誰人的指引，好似冥冥中自有一種神秘的力量駕馭著它們運轉周天，循環往複晝夜不息。
見小蛋俯首沉思，他接著道：「方才第一次行走天梯，你能通過十階，也算不錯。不過，你想闖過天梯回返玄天洞，光靠蠻勁遠遠不夠，得多動動這裏——」說著一指自己的太陽穴。
小蛋臉一熱，站起
丁原哼道：「丁某平生不欠人情。你救過羽杉，又幫過小寂，我就用這套身法相償。也免得日後你傻兮兮使出那式半吊子的『風逝訣』，非但枉自送了性命，還讓人笑話了這套穿花繞柳身法！」
小蛋「哦」了聲，莫名地腦海里浮現起丁原在海中施展出的精妙身法，看似渾不著力，卻是來去由心，其中玄奧之處實難以用言語形容。
暈暈乎乎里，他依稀感到胸襟一緊，似教一隻有力的手抓住，倏忽眼前一亮，身子脫離海面，重又見到蔚藍天宇。緊跟著身子一軟，已躺到了沙灘上。
丁原淡淡道：「你現在該相信我的話了罷。像你這樣再悶頭闖上六十年，也休想回到玄黃鬼府。」
他看這山、這沙、這天、這海，剎那裡彷似充盈流動著勃勃生機，奇妙靈性，與自己的心靈息息相關，融通交匯。好似在耳畔輕輕敘說著千言萬語，又好像什麼都沒說，僅僅是在靜默中觀注著自己。
足有小半個時辰，小蛋才稍稍緩過點勁來，身上諸經百骸無處不疼，骨頭有如散架，胸口的淤塞和丹田的空蕩蕩形成鮮明反差，令他愈發難受。
他默默注視小蛋，悄然喟嘆一聲，見小蛋已然無事，拂袖隱去。
他在第四階天梯上站穩腳跟，心頭警兆突起，一股狂飆自背後滾雷般掩襲而到。
忽聽丁原冷冷道：「你這也叫穿花繞柳？和龜爬狗刨差不多。」
萬物有法，天地有道。然而，何為法，何為道？小蛋的眼神里透出一抹茫然，細細揣摩著丁原的每一句話，希望可以從中尋找到答案。
霸下搖搖腦袋，道：「我也有好一陣沒見他了，興許又去哪兒溜達了罷。」
「這麼久？」小蛋看了看身衣上積起的一層細沙，問道：「丁叔呢？」
丁原注視他片刻，突然道：「你難道只一心想衝過天梯，卻沒想過萬物皆有道？所謂的絕學心法，莫不是皮毛。你我潛心修鍊，不過是手段路徑而已，只為能通過它體悟仙心，感通大道。多少人皓首窮經，孜孜以求所謂天道而不得，皆因將手段錯以為成目的，焉能有成？」
他略一轉念，了解到了丁原此舉的深意。原來瀛洲仙島靈氣充盈，較之天陸尋常仙山洞天遠勝百倍，自己在真氣透支、身心已達極限的情況下運功修鍊，不僅對功力增加大有裨益，也同時提升了他的意志力和仙心的堅韌。
忽地赭影一閃，丁原已飄至身後，探手在他的背心大椎穴輕輕一抵，即可察覺小蛋經脈內的真氣震動劇烈，一次又一次湧向胸口，卻在一番搏殺衝擊后頹然退敗。
小蛋想了想，說道：「我想請教您，如何才能做到忘道呢？」
對於他的功力，丁原毫無疑慮。之所以出現異狀，不過是因小蛋自幼缺少良師傾力教誨，于修鍊心訣一知半解，多憑自己揣摩參悟而造成。
兩人在海邊站定，丁原鬆開小蛋，舉步往前行去。潮水掩沒丁原腳面，鞋襪竟絲毫不濕。
他平靜心神，凝目審視丁原留在沙灘上的字。從起筆的第一點，到收筆的最後一捺，飄逸洒脫，
小蛋心頭一動，思忖道：「不錯，我怎麼就沒想到，可以借用『彈』字訣射出銀絲，再配合上捏泥人指法，那可比光從嘴裏噴強太多！」
通過這番嘗試，小蛋也體察出了海下潛流的一些情況，發現它們或直擊而至，或旋轉盤桓而來，有銳利如鋒，有厚實如山，更有不同角度方向，疾徐剛柔千姿百態，層出不窮。宛若一圈高手隱側在畔，擺下大陣，隨時隨地會單獨又或連袂向自己發出驚天一擊，誓要將他打落入海。
丁原背負雙手，徐徐道：「這套穿花繞柳身法講究意發於心，形動于念，好似白羽翔空，倏忽往來。你不明身法中蘊含的神韻精髓，卻生搬硬套姿態動作，就算模擬得有模有樣，也不過是東施效顰。」
因此他有意將翠微九歌結尾的四十八字真言傳授給小蛋，以盼其能有所思悟，更進仙心。而小蛋的目下狀況，自是大獲裨益，由此直衝通幽境界。
就這樣足足用了半炷香的工夫，他才走出十級，卻已有了艱辛疲乏之感，所幸丹田內的真氣雄渾，尚無後繼乏力之虞。
他每往下走一步，海水的壓力便增加一分，即便沒有狂飆來襲，要想站穩也十分艱難。區區十數步，已足可比上一場激烈的搏殺決鬥，甚至更耗心神，令他不能有須臾的分心喘息。
小蛋暗道一聲好險，直覺雙臂發麻，胸口鬱悶，好似剛接了頂尖高手勢大力沉的一掌。他也不急於下行，先調勻內息，疏通經脈淤塞。
小蛋已深有體會，明白丁原的話絕非恫嚇。但要讓他開口求丁原出手襄助，卻是絕對不願意做的。
而自己雖身懷雪戀仙劍和烏犀怒甲諸般曠世仙兵魔寶，此時卻毫無用武之地，惟一能憑藉的，就是自身的真實實力和迅捷靈敏的反應。至於稍稍能幫上忙的，卻是聖淫蟲的銀絲。期間小蛋又數次被沖入海中，全賴它纏住天梯，不致失足。
好在他全神貫注，立生反應，右掌在天梯上運勁一拍，借勢彈回，才沒被衝倒。
他在早先救治小蛋時，業已發覺這少年體內有三股真氣交織，恰似自己當年，卻又無走火入魔之虞。
他的衣發已被陽光晒乾，費勁地坐起身，看到丁原就站在近前，嘴角微含戲謔，靜靜注視著自己。而霸下也早早從懷裡爬了出來，伏在沙灘上曬太陽，好像對小蛋的慘狀一點兒也不著急，更談不上心疼。
幾下一折騰，小蛋才發現在天梯上尚有片刻的寧靜，而一俟陷入汪洋海中，無數狂飆劈頭蓋臉毫不間斷地撲來，連僅有的喘氣機會也失去了。
小蛋靈台警兆乍現，一蓬驚濤駭浪從左側撲至，前後相迭竟有三層之多。
小蛋又驚又喜，忙須臾不離地緊盯著丁原翩飛的身影，惟恐漏過一個細節，心中暗嘆道：「丁叔說得不錯，比起他來，我那兩下的確是龜爬狗刨。」
不知不覺，他的嘴角逸出一縷欣悅飄然的笑意，漸漸進入物我兩忘的先天之境。
然而當小蛋想用心尋找看清它時，它卻又如鏡花水月，渺然無影，蘊藏在天地間每一處有形與無形的感悟中，猶抱琵琶半遮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