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集 北海篇
第二章 龍困淺水
丁寂用手向轎廂前方一比，道：「咱們要不要乘這機會殺出去，打它個措手不及？」
冰真人見對方當著自己這多手下弟子，一副頤指氣使毫無商量的模樣，絲毫不顧及自己的顏面，不禁心中惱怒道：「威風什麼，且不跟你一般見識。下回讓我逮住機會，再好生修理你！」
以他百多年的閱歷，居然不曉得，眼前這個主動要和自己握手的年輕人，到底用的是何種功法。
草道人早已躍躍欲試，此刻更不遲疑，揮出拂塵纏向霧流道人右腕，說道：「打開瞧瞧裡頭裝的是什麼好東西，讓這老道這麼緊張。」
兩人暗勁交擊之下，酒肉僧臉上青光一閃，低「嘿」了一聲，碩大的身軀竟顫抖起來。
草道人一愣，驚疑道：「奇怪，我明明還沒擊中他們，怎麼這些傢伙全都自己炸了？」
六名舞女卻是不避不閃，各探腳尖在水袖上輕輕一點，面含媚笑，眉凝春意，張開雙臂向著六個人的桌前再次撲到。
那六名舞女在眾人面前扭動青春火熱的軀體，極盡挑逗之能事。饒是丁寂早有準備，仍不由得心裏發狠道：「好你個雪崖仙觀，這般消遣你丁爺爺。今日沒事則罷，不然回頭看我怎麼把你這觀里的寶貝洗劫一空！」
丁寂暗留了個心眼，用真氣卷裹住酒汁，稍一入喉立刻流轉迫出，順著左手指尖汩汩滴淌到席下。
終於盼到草道人寡不敵眾，氣力不支，倒地不起的時候。丁寂心道：「是時候了，我要再不倒，怕這群傢伙該起疑心了。」
眾人魚貫而入，草道人走到丁寂身邊，傳音入密道：「摸出來沒有，香囊里裝的是什麼？」
他悄悄向旁邊的酒仙子等人望去，竟是英雄所見略同，盡皆將酒汁迫出了體外，在腳下濕了一灘。隨即真氣到處，蒸騰作絲絲青煙，迅速消失。
霧流道人嘴角掠過一絲譏誚，緩緩鬆開了右手，說道：「承讓了。」
竇文軒見五妹倒下，登時紅了眼，一條蟠龍金帶騰天飛舞，想殺過去救援，卻教雪崖仙觀的護法老道拚死攔截不得靠近。
草道人愣了愣，心道：「莫非老道真有個相好的，隨身還帶著定情信物？」
藍關雪鬆開那舞女脈門，冷冷注視著她說道：「姑娘請了。」
他收斂真氣，若無其事地介紹道：「藍大先生，這位霧流道長乃貧道故交，因久仰風塵五仙的大名，故而聞訊后不遠萬里趕至敝觀，只求一睹諸位風采。」
霧流道人卻是神色大變，對竇文軒的嘲諷恍若不聞，探爪抓向香囊道：「拿來！」
待舊雨軒中重新收拾妥當，就聽霧流道人說道：「觀主，你安排人將他們全部裝上車，貧道今晚就出發。」
酒仙子就坐在丁寂上席，轉過頭低聲調笑道：「這冰真人真會享受，居然還在道觀里養了一支樂隊。往後婚喪嫁娶，都不用外聘了。」
丁寂一股熱血油然湧上胸膛，也不多說什麼，懶洋洋打了個哈欠說道：「大哥，我真累了，先躺會兒——」身子往後一倒，舒舒服服靠住椅背上的軟墊，沒半晌竟似真的熟睡過去一般。
他瞧了眼首座的藍關雪，見這位新認的北地熊大哥
然則這五人業已暗中吞服過屍毒解藥，而風塵五仙中酒仙子、酒肉僧卻已毒氣入體頗深，自顧尚且不暇，又如何能抵擋住這窮凶極惡的猛攻。
酒仙子凝神聽了聽，轉過臉回答道：「嗯，你四哥正在念佛頌經。」
六人在兩個小道僮指引下登上弦月島，行至半山腰弦月內陷處，有一座道觀橫立在前。中門大開，觀中擁出一眾弟子，當中一人正是冰真人，在他身邊還另有一名雪袍老道，神情倨傲冷漠，藍關雪等人俱都不認得。
藍關雪的目光掃過霧流道人，印象里卻從未曾聽說過此人的名號。
「噹啷！」魔刀墜地，藍關雪晃了兩晃，怒視霧流道人，魁偉的身軀緩緩倒地。
藍關雪只覺一股勁風襲體，明白冰真人明裡問候是假，暗中較量是真。
他料定對方已成籠中之鳥，不願與藍關雪硬碰硬，閃動身形避過魚龍百戰刀。
冰真人淡淡道：「藍大先生何必對這些女娃兒畏如蛇蝎？莫非嫌她們庸脂俗粉難入法眼？也罷，讓她們撤下就是。」
但見兩人的手一握一松，丁寂面不改色，嘻笑自如，霧流道人卻微露異色。原來他迫出的魔氣甫一進入丁寂的體內，竟似石沉大海，全無回應。
丁寂傻了眼，沒想一時心血來潮陪風塵五仙來這雪崖仙觀赴約，竟能大開眼界，此後當對天下道觀刮目相看。
霧流道人冷冷瞥過酒肉僧，也不說話，逕自伸右手握住對方的五指。
丁寂會意，借坡下驢，將香囊拋還給霧流道人道：「道長，別再丟地上了啊。」
霧流道人冷冷地一點頭，飛身便上了第一頭座乘，揚聲道：「回去！」
那兩名御車力士心無旁騖，更想不到丁寂根本就是自己倒下的，絲毫沒有察覺轎廂內有何異常。
冰真人心底巴不得這個瘟神趕快走，表面卻不得不耐著性子敷衍道：「咱們此次一舉奏效，全憑道長運籌帷幄，貧道豈敢貪功？」
丁寂奇道：「佛經，他念的是哪一段？」
冰真人手握杯盞一擊桌案，高聲喝彩道：「好！不知藍大先生以為如何？」
幸虧草道人用他那柄「快意拂塵」勉力周旋，接過了對方一半的攻勢。
丁寂也差點笑得背過氣去，俯低頭忍得好不辛苦。
霧流道人原想在門口給眾人一個下馬威，不料被這個無名小輩藉著握手較勁的機會，盜走香囊，把自己鬧了個灰頭土臉。
丁寂見狀，陡然想起冥輪老祖年旃曾提及的一種南疆秘術，心叫不好，急忙縱聲向眾人招呼道：「爆蠱屍毒，快閃——」
藍關雪搖頭道：「小兄弟，你來冰原是有事要辦，就先走吧。我要留下來，看看這背後到底是誰在搗鬼，竟敢在我藍某人的兄弟頭上動土。」
忽然樂聲漸轉縹緲空靈，那六名舞女騰身翩舞，如飛天妖嬈，在軒內婆娑飄飛。
藍關雪雖心懸眾兄弟的毒傷，但一來自己也中了屍毒需分神抵禦；二來冰真人畢竟是魔道一等一高手，又抱定主意跟他軟磨硬泡，
霧流道人冷然道：「不必，你只要按我的吩咐安排人手趕緊準備就好，別誤了事。」
眾人定睛一瞧，竇文軒譏笑道：「咦，這不是小姑娘們用的香囊么？霧流道長，敢情你私底下還有這個癖好。回頭讓我五妹多縫幾個送你作見面禮如何？」
丁寂幾不可察覺地搖搖頭，也用傳音入密回答道：「裡頭是空的。」
藍關雪傲然一笑，也用傳音入密回答道：「我沒事。可笑那幫笨蛋居然一無所覺，冰真人那雜毛，就算他再多補我幾指也白費力氣。」
沒一會兒，酒肉僧也被制住，竇文軒叫道：「大哥、二哥，你們快走！」
霧流道人漠然道：「將解藥分量減半餵給這幾人。若是出了差池，貧道交不了差，觀主也不好交代。」
草道人見四弟吃虧，便想出手替酒肉僧找回場子，更欲藉這機會摸摸霧流道人底細。可他還沒開口，丁寂已搶先伸出手，懶洋洋笑道：「道長，咱們也來親近親近。」
兩人發出的無形真氣在半空中迎頭激撞，冰真人身形微微一晃，再看藍關雪佇立原地，巍然不動，不禁暗自凜然道：「此人號稱藍關雪，打遍百萬冰川無敵手，倒也不儘是自誇之辭。好在貧道早有準備，不然今日之事確也棘手得很。」
酒肉僧笑嘻嘻伸出手，說道：「你是道士，我是和尚，紅蓮白藕，本是一家。不如咱們兩個也親近親近——」
丁寂偏身向酒仙子問道：「五姐，四哥嘴巴里嘟嘟囔囔在念什麼？」
霧流道人跨上兩步，一掌抵住酒肉僧胸膛，冷喝道：「你再多出一招，我就殺一個給你看！」
好在他的修為極深，立即靜坐椅上流轉真氣，將那一縷毒素迅速迫出體外。再看席上其他幾個同伴，或沉默或冷笑，亦或輕或重著了道。
冰真人見霧流道人拿回了香囊，暗鬆一口氣，說道：「藍大先生，貧道已在『舊雨軒』內為諸位設下接風宴，請諸位賞光。」
冰真人應了，問道：「道長，是否需要我多派些人手押送？」
想著既來之，則安之，堂堂風塵五仙絕無示弱之理，他心中越發戒備警惕，臉上卻絲毫不露，頷首道：「卻之不恭，真人請——」
冰真人見眾人陸續放下了酒盞，說道：「難得諸位仙友會聚一堂，如此良辰美景，豈能沒有歌舞助興？」又輕輕地將兩掌一擊。
他不動聲色，拱手還禮道：「真人何必客氣，你既親寫書信相邀，我豈有不來之理？」
軒內樂曲旋律陡地一變，聽來無比纏綿委婉。同時自門外翩翩而入六名舞女，煙視媚行，上身僅著短衣遮胸，下身裙擺雖逶迤在地，卻半透半隱雪白的大腿，一時間，道觀中居然是春光無限好。
冰真人將身前的酒桌凌空推向藍關雪，「噗」地一響，魚龍百戰刀如切腐竹將桌面一劈兩半，刀鋒閃爍吞吐著耀眼紫芒，氣勢如虹直追冰真人。
藍關雪與丁寂一路同行，雖相互間沒有真正切磋過，但自忖這年輕人的修為大約與五妹酒仙子相當。儘管對於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來說，能有此修為已非常之
竇文軒急道：「狗屁二哥也是二哥。你們再不走，難道咱們風塵五仙今天就被人家給一鍋端了！」他說得激動，不防背心一麻，已咕咚軟倒在地。
這麼一來，只要對方不特意察看，絕不至於發現他膚色上的差異。
忽聽耳畔酒肉僧低聲嘰哩咕嚕，不曉得在念什麼，丁寂好奇地轉眼望去，只見他兩眼突出，目不轉睛地盯著那些舞女，嘴裏彷佛連口水也要流了出來。
藍關雪恍若不聞，欺身迫近，魚龍百戰刀一刀緊似一刀，暴風驟雨般攻向冰真人。
這下六比三，霧流道人與兩大雪崖仙觀護法圍攻草道人，冰真人對著藍關雪也抱定死纏爛打的主意，不讓其分身救助。
丁寂本想祭出天殤琴再做最後一搏，但看到昏迷不醒的竇文軒等人，頓時心頭一動道：「如果他們只為爭奪小雪湖更兼發泄私憤，要下手除去風塵五仙，何須這般大費周章只擒不殺？莫非其中另有陰謀？」念及至此，他乾脆耐心與兩名老道游斗，靜觀其變。
掌風甫出，只聽「砰砰砰砰」數響，八名樂師人在空中，突然全身爆裂開來。
霧流道人站在舊雨軒外的台階上冷眼看著，慢條斯理道：「今日之事有勞觀主費心。貧道回去后定如實向島主稟報，絕不會漏了你的功勞。」
他假裝手忙腳亂露出破綻，暗地裡運起化功神訣護體。對方迅猛一指戳中丁寂胸口，丁寂「啊喲」慘呼，兩眼翻白倒了下去，還不忘順勢在地上的血泊里翻滾了兩圈，弄得渾身污穢不堪，把臉上也蹭滿了油綠的毒血。
丁寂被關在最後一架座乘里，等飛出約莫小半個時辰，丁寂估計弦月島應已在數百里之外，這才悄悄睜開雙目，聽了聽車廂外的動靜。
眾道士將俘虜兩人一對，分別送入轎廂內，又將門給關了。
酒仙子忍著笑，低語複述道：「空不亦色，色不亦空；看亦不看，不看亦看……」她自己說到半截，已經按捺不住忙用袖口掩嘴。
忽聽酒仙子一記悶哼，已被霧流道人從身後錯位偷襲，點倒在地。
如此雖不能徹底驅除屍毒，卻也阻止了眾人體內毒氣的繼續蔓延。
他揮手一耳光扇在門口侍立的一名門人臉上，喝斥道：「還不趕緊照辦，都站著發什麼呆？」
正這時，冰真人高舉杯盞道：「今日諸位大駕光臨，貧道不勝欣喜，先乾為盡！」說罷仰首飲盡，將空空如也的杯盞向眾人一展。
冰真人見狀知道不出頭不行了，強笑道：「藍大先生，這位小友好厲害的身手。可否給貧道幾分薄面，將東西還給霧流道友？」
藍關雪也不願剛見面就鬧僵，見霧流道人好不窘迫，也算替酒肉僧扳回了顏面，於是順水推舟道：「我這位新收的師弟只是素來喜歡和人開玩笑，卻無甚惡意，請兩位別往心裏去。」
草道人、酒肉僧素來自詡殺人不眨眼，可倉促間面對六具春光明媚、完美嬌柔的胴體，竟捨不得驟下狠手。
藍關雪驚怒交集，強壓下侵入體內的屍毒，拔刀劈向冰真人，大喝道：「好你個雪崖仙
一路無話，眾人進了舊雨軒，分賓主落坐。藍關雪和霧流道人分居左右首席，除了丁寂等人外，尚有雪崖仙觀的四名老道作陪。
冰真人暗凜道：「這傢伙中了屍毒還能如此驍勇，難怪叫做北地熊。」
酒仙子秀眉一挑，怒喝道：「無恥！」雙袖如波浪般擺盪風向左右揮出，拂向六女。
那舞女似是不勝嬌柔地站起身，柔媚淺笑道：「多謝藍大先生手下留情。」猛然櫻唇微翕，朝著藍關雪面門噴出一股淡淡的胭脂色粉霧。
藍關雪聞言微微一怔，暗道：「依照我早先的預料，雪崖仙觀應是劍拔弩張，一觸即發。誰知這老道反而要請我們吃肉喝酒，這葫蘆里究竟賣的是什麼葯？」
草道人遭了暗算，殺機已生，回身出掌，獰笑道：「鼠輩找死！」
酒肉僧向後連退三步，猛吐一口濁氣，臉上兀自笑意不改道：「好功力！」
兩名舞女躲得稍慢，身上也被毒血濺到，立時面泛綠芒，慘呼倒地，當場斃命。
在門口的空場上，已有四頭碩大無倫的赤朱鳥停著守候。在鳥身之上，居然還有兩名赤裸上身的大漢端坐在轎廂前，專事駕御飛鳥。
接著又道：「咱們萍水相逢，卻讓你受此大驚，我已很過意不去。接下去會遇到什麼危險，藍某也無法估計。你不必再跟著我們冒險，還是儘早脫身為好。」
丁寂又驚又喜，收住手掌傳音入密道：「大哥，你感覺如何？」
唯獨酒肉僧滿不在乎，將面前那名舞女摟在腿上，這兒嗅嗅，那兒聞聞，眉開眼笑道：「好香，好香，洒家已三月不知肉味了。」
冰真人端坐主位，雙掌輕拍吩咐道：「上菜！」話音一落，兩行小道僮各端碗碟從門外疾步而入，兩邊酒席的後排更有十數名道士奏起了絲竹。
丁寂等人也將其餘五名舞女制住，一時間弄不清對方的真實用意，俱都暗自戒備，齊齊望向冰真人。
正在此時，後排八名樂師齊刷刷縱身而起，朝著六人背心掩襲而至。
風塵五仙盡皆修為不俗，自不會像那兩個舞女般不濟，但功力稍弱的酒仙子、酒肉僧已顯中毒徵兆，身軀顫抖搖晃，幾不能站立。
兩人均自朝後退出半步，丁寂笑吟吟晃悠著手中的香囊問道：「道長，要不要打開給大伙兒瞧瞧？」
藍關雪尚不及回答，突聽連聲絲帛裂響，六名舞女身上的衣裳驟然爆裂，竟當眾寸縷不掛，搖動著玉光緻緻的胴體，徑直投向客席上端坐的六人懷中。
冰真人來到近前，嘴唇微溢一縷笑容，欠身執禮道：「藍大先生與諸位仙友蒞臨弦月島，令敝觀蓬篳生輝。貧道有失遠迎，恕罪恕罪。」
這一轉念的工夫，丁寂和霧流道人的手已極親熱地緊握在了一處。
眾道士七手八腳把藍關雪等人架出軒外。
他本想阻攔丁寂，但一想到這小子從相識到現在從不吃虧的表現，該不會只是心血來潮，魯莽行事才對，便又改變了主意。
丁寂卻是有苦自知，他全力施展「化功神訣」，雖卸去了霧流道人犀利的魔氣攻擊，可五指酸麻幾不能動。當下
酒肉僧毫不猶豫拿起杯盞，笑吟道：「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
藍關雪霍然收刀屹立，掃視過霧流道人的臉龐，沉聲道：「卑鄙！」
「啪！」霧流道人電光石火中變招劈斬，右掌切中拂塵手柄。
那邊雪崖仙觀的四大護法和霧流道人見藍關雪出手，均各自撲向對面的丁寂等人，剛好形成一對一的戰局，好似誰也不吃虧。
一仰脖，也將酒幹了。
冰真人一聲長笑，雙指並立點中藍關雪的背心，道：「北地熊果然講義氣，可惜沒用！」
草道人怒道：「放屁，咱們兄弟同生共死，你要老子扔下兄弟自己跑，老子以後還當個狗屁二哥？」
一時間，霧流道人心中慍怒卻無從消解。可面對丁寂的笑臉，偏生怒氣無處發作，且不願節外生枝壞了大事，也只有強忍下胸中一口惡氣。
八名御車力士一聲呼喝，赤朱鳥舒展雙翼，又平又穩地攀上雲霄，朝著東北方向風馳電掣飛去，轉眼在高空中變作幾顆若隱若現的小黑點。
藍關雪凜然喝道：「閉息！」揮袖盪開粉霧。但終究兩人之間的距離太近，仍有一縷香甜的氣息鑽入鼻底，頓令腦海一沉。
冰真人笑容隱去，抑制住心中怒氣，道：「放心，哪會出岔子。」從霧流道人手裡接過解藥，用指甲將丹丸一切為二，塞進六人嘴裏。
可他的提醒仍慢了半拍，那八具迸裂開的身軀血肉飛濺，噴薄出一蓬氣味腥臭的墨綠色濃霧，卷裹著綠汪汪的毒血腐肉乃至腦漿骨髓，如色彩斑斕的天雨花般鋪天蓋地湧向眾人。
藍關雪身軀微側探出左手，牢牢扼住撲向自己的那名舞女右腕脈門，將她制服在席前，聲色不動道：「觀主，這玩笑開得未免有些過火吧？」
他倒在地上閉緊雙目，側耳傾聽軒內動靜。只聽冰真人躍出圈外，冷笑道：「藍關雪，只剩你孤家寡人一個，還要困獸猶鬥么？」
只見這老道白髮如銀，身材瘦小，一雙鷹目不見喜怒，給人城府極深的感覺，眸中偶有一縷寒光閃過，顯示出極強的魔功修為，卻不知是何方神聖。
他心下一笑道：「這酒肉僧並非真的酒囊飯袋。一句『酒肉穿腸過』，就將對方開出的第一道難題化解于無形。」
丁寂搖頭一笑，注視著對面那一班吹拉彈唱、搖頭晃腦、沉醉其間的道士，心頭隱隱覺得裏面說不出的古怪。
這一行人中，唯一沒有中毒的卻是丁寂，奈何跟他交手的那個老道士修為不弱，丁寂雖有心以一人之力力挽狂瀾，扭轉戰局，卻是比登天還難。
冰真人忌憚藍關雪功力深厚，又連補數指，將他周身經脈盡數封住，才鬆口氣道：「大功告成，這一網打了六個！」
丁寂看了看癱軟在對面的藍關雪，運轉真氣聚于掌心，緩緩伸向藍關雪胸口，剛打算推血行宮解開經脈禁制，猛見藍關雪的虎目竟赫然睜開。
儘管藍關雪等人早已屏住呼吸，但那妖艷的綠霧毒血依舊避無可避地灑濺到衣衫、髮髻上，更有一點一滴斑斑駁駁直接落在裸露的肌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