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集 北海篇
第三章 藏龍卧虎
藍關雪頷首道：「老二說得不錯，咱們先在島上轉一圈，大伙兒都跟緊些。」當下他一馬當先往谷里行去，草道人當仁不讓走在最末，負責替眾人殿後。
竇文軒苦笑著點點頭，說道：「不懂那些人到底是何居心？」
對面坐的是個禿頂老頭，雖棋局明顯佔優，可依舊是一副愁眉苦臉的表情，手裡握著幾枚沒剝殼的乾果盯著棋盤，眉毛幾乎擠在了一處。
金嗓子回答道：「不就是這位老婆子？那石頭是她平日看棋的專座，旁人別說坐一會兒，就算用手幫她拍一下灰都不成。小姑娘，我看你長得挺好看，萬一惹倪姥姥生氣，用『定魄鞭』在臉上勾出橫七豎八十五道血痕來，那就太可惜啦。」
他故意把「況味」二字拖長咬重，皁袍中年人許是專註棋局，竟沒聽出裡頭的玄機，還當對方是在誇讚，傲然點頭道：「明白就好。」
那霧流道人早已下了飛乘，正和對面佇立的另一個銀髮老道說話。
金嗓子委實看不下去了，乾咳了聲笑嘻嘻道：「倪姥姥，您的棋藝真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這一手妙棋攻其不備，猶如天馬行空，毫無章法可循，讓在下五體投地，簡直不知該用什麼言語來形容它的精妙之處……」
酒仙子定了定神，怒道：「矬鬼，本姑奶奶是隨便給人嚇的么？我憑什麼不能坐？」
藍關雪低聲道：「我早該認出他來了。此人是北海魔道的頂尖人物，本名司徒禎，掌劍雙絕獨步仙林。他酷愛棋道，自譽為『天下第一棋痴』，說什麼平生所長棋藝第一，劍術次之，掌法僅屬小道。久而久之，便有了司徒三絕的雅號。」
那老道也是一色的雪白袍服，身形短小，其貌不揚。霧流道人卻對他執禮甚恭，雙手托著先前被丁寂盜去的香囊說道：「飛流師兄，貧道不辱使命，已將風塵五仙盡數擒來，現將他們一併轉交給你看押。」
飛流道人望著丁寂問道：「他是誰，你也將他抓來？」語氣里似乎頗為不悅，像是在責怪霧流道人不該將不相干的人也送到島上。
皁袍中年人哼了聲，不滿道：「你們幾個笑什麼，莫要干擾老夫的思路。」
酒仙子「噗哧」笑出聲來，悄悄指了指酒肉僧打著草鞋的大腳，又在自己鼻子前用手輕輕扇了兩扇，意示這棋藝臭不可聞。
倪姥姥哼了聲，不再理睬他，催道：「萬老頭，快落子，這又不是女人生孩子。」
藍關雪一驚，問道：「你是說這是與瀛洲、蓬萊齊名的方丈仙島？」
古怪越多，他心裏越沒底。
他雙唇一閉，肚子里咕嚕咕嚕響了兩聲，竟自得其樂地改用腹語唱起歌來，正哼得開心，猛然臉色一變，失聲道：「哎喲，我叫你別坐，你怎麼還是坐了。我這人向來不說廢話，可謂字字珠璣，言出有因。不然那些個老夥計怎麼都誇我是『金嗓子』？」
她滿頭火紅色亂髮，幾乎遮住了大半張臉。從亂髮后露出的一對血紅色眸子略顯疲憊，漾動著森寒凶光。
金嗓子指指那張酒仙子坐著的方石，苦笑聲道：「因為它是倪姥姥的。」
丁寂略一估算，假如金嗓子說的屬實，那居住在知綠谷內的北海正魔兩道翹楚人物何止十數位？他疑惑道：
草道人哼道：「好心，我說是邪乎才對，咱們……咦，你們看，那是……太陽？」
他說完這段話，那侏儒兀自在滔滔不絕地指責司徒三絕，惹得這位號稱天下第一棋痴的臭棋簍子忍無可忍，一拍山石大喝道：「閉嘴！」
酒仙子奇道：「大哥，你發覺沒有，這座島上充盈的靈氣，竟比咱們的小雪湖更強勝十分，委實是一個修鍊悟道的絕妙所在。」
雖說觀棋不語真君子，但眾人一見兩人所著的棋局，不由盡皆莞爾。
倪姥姥隨手拿起一枚剝了殼的乾果下在棋盤上，道：「萬老頭，輪到你了。」
酒肉僧笑道：「不錯，不錯，這等況味也只有兄台消受得起，咱們誰也沒這個福分……」
酒仙子扶著旁邊的一塊方石想要坐下看熱鬧，冷不防頭頂有人叫道：「坐不得！」「嗖」的一聲，打從樹上躍下一人，只身影一晃卻又沒了蹤跡。
棋諺有雲：「金角銀邊草肚皮」，哪怕六齡稚僮都明白開局需儘快搶佔邊角實地，而大片的中腹便等若無險可守的平原，中看不中用，絕非布局首選之地。
禿頂老頭這才道：「老朽的局面確實不錯，可姑娘你的局面就糟糕透了。」
侏儒見司徒三絕動了真怒，也有點怕了，嘟囔道：「閉嘴就閉嘴，反正我不張嘴一樣能說話。」
丁寂于棋道雖不敢自稱國手，但也頗為精擅，見倪婆婆這一子落下，等於收了自家的氣眼，六步之內，中腹的大龍就要被對方屠殺殆盡，棋力之低實已到了慘不忍睹的境界。
丁寂不以為意地笑笑，道：「那得多謝我爹娘，不然小弟准比諸位還慘。」
金嗓子作出一副噤若寒蟬的模樣，應聲回答道：「是我。」
酒仙子卻愁眉不展，問道：「大哥，咱們下一步該怎麼辦，往外硬闖么？」
酒仙子嚇了一跳，不由自主往後退了兩步，低下頭去這才看清面前站了個侏儒。
竇文軒眼中精光一閃，望著禿頂老頭驚愕道：「閣下是萬事休？」
丁寂一愣，霍然省悟到其中玄機。原來坐著下棋的這兩位絕非什麼臭棋簍子，把棋局下到這般難看的模樣，十有八九是故意做出來給人看的。
他正想著，那禿頂老頭突然搖搖頭，自言自語道：「休矣，休矣，萬事休矣！」
侏儒脾氣實在很好，笑呵呵道：「三絕兄，你下你的棋，我說我的話，咱們井水不犯河水。若是嫌我嗓門大了點，我壓低些就是——」
敢情酒仙子聽他說個不休，早一屁股坐到方石上，不料又招來這侏儒長篇累牘的一番大論。
藍關雪點點頭，說道：「這地方古怪甚多，咱們要多加小心。」
赤朱鳥在雲團上方盤旋了數圈，口中發出嘹亮尖銳的嘯音，似在聯絡。
竇文軒低聲道：「二哥，這老妖婆甚是棘手。咱們有難同當，有福共用！」
藍關雪搖搖頭道：「先不急問這些，趕緊將體內的屍氣餘毒迫出，咱們再做計議。」
酒肉僧笑道：「太陽有什麼好看？二哥你……」說到這裏他突然打住了話頭，愕然仰望著山谷上方再說不出話來，張大的嘴巴足以塞下兩個雞蛋。
那侏
竇文軒瞠目結舌，畢恭畢敬朝皁袍中年人一揖道：「兄台之才，竇某拜服。」
丁寂站起身，沒想到自己一番苦心喬裝全無用武之地，難道對方就這樣將他們幾個撂下不管了？甚至不在乎他們的修為是否已恢復了幾分？
酒肉僧打量著丁寂，笑道：「小兄弟，你夠厲害的，居然能一點事兒也沒有。」
六人邊走邊聊，不覺已行出數里。忽見前方一株開滿粉藍色繁花的奇樹底下，有兩個人正對坐在一塊山石旁，悠然自得地執子對弈。
片刻之後，雲氣頂端忽然緩緩亮起一蓬暗紅色光暈，如同湖水般朝四周涌動擴散。四頭赤朱鳥依序列隊，徐徐向下方的暗紅色光圈裡魚貫降落，竟似一條通道。
「倒是這位大鬍子老弟和道士老兄多半夠格了，也許下個月就能輪上。沒辦法，誰教他們是新人？」
走出里許，前方雲霧裡出現一座山谷。赤身力士將六人放到谷口，俯身解開眾人受制的經脈，朝後疾躍數丈，身形晃了晃隨即消隱在瀰漫的霧氣里。
皁袍中年人回答道：「沒有一百年，也有八十年，其中況味又豈是爾等能夠領略？」
忽聽那人道：「別找了，你低頭看看。」
丁寂所認識的人里，如桑土公、畢虎等，身高皆不足五尺，在常人里已屬少有的矮個。但要是站在這位老兄身前一比，簡直就成了巨人。
誰曉得倪姥姥仍舊懵然不覺，自顧自又在中腹一塊死地上放下一顆廢子，萬事休額頭上汗珠隱現，可又不敢把倪姥姥的手摁到正確的棋路上去。
緊接著竇文軒三人也陸續蘇醒，眾人就地盤膝打坐，將屍毒迫出。
金嗓子道：「三言兩語也說不清楚，總之你、我、三絕先生和萬事休，還有被軟禁在這知綠谷里許許多多的北海仙林一流高手，早晚都逃不了要被這島主輪番叫去化緣。
那司徒三絕臉上傲色全消，恭敬道：「在下枉負棋痴之名，請婆婆指點。」
草道人面頰上的肌肉輕輕搐動，冷冷道：「那老妖婆去了哪裡？」
草道人一愣，道：「化緣？莫非此島的島主是個出家的和尚，化的是什麼緣？」
奈何倪姥姥的水準實在太低，白白浪費了司徒三絕和萬事休的一番心血。為免激怒倪姥姥，萬事休不得已又煞費苦心自塞一眼，只盼這回對方能夠領情。
那飛流道人目光掃過六名捉來的俘虜，接過香囊道：「你辛苦了。貧道會將錦繡令交還島主，你可以下去歇息了。」
草道人凝視倪姥姥走近的身影，森然道：「大伙兒小心，一旦動手就絕不能給這老妖婆絲毫喘氣的機會。她的『烏雲蔽日』魔功詭異非常，當年貧道和兩位師弟就是不慎栽在這招妖法上，吃了大虧。」
草道人冷冷道：「有吃飯喝酒的工夫，不如先自己把島上的情況摸一摸，然後早早想辦法脫身離去。」
藍關雪一凜，問道：「金老哥，不知這緣如何化法，能否說得詳細些？」
藍關雪心頭暗道：「好傢夥，跟他們比起來，我這『北地熊』的名號到了這
金嗓子哈哈大笑道：「胖和尚，你也不想想，咱們這些老傢伙在島上待了那麼多年，有什麼法子是沒想過的？若非死心，哪會優哉游哉地坐在這兒下棋混日子？」
一行邁入谷中，徹骨的寒意立時消退，一蓬暖洋洋的和風撲面而來。
迎面過來六名類似打扮的赤身力士，接管過藍關雪等人。
竇文軒如中魔咒，獃獃望著天空，喃喃道：「十日一天，十日一天……大哥，傳說中有個地方跟這裏很像，如果我沒猜錯，這裏就是三大神山之一的方丈仙島。」
丁寂雖然眼睛不敢偷瞧，可耳朵里聽得明白，暗道：「敢情那香囊就是這夥人的令箭，難怪霧流道人那般著緊。我原先以為這老道一副冷冰冰的樣子是性情使然，原來他的同夥也是一個德性，不知那島主又會是怎樣一副尊容？」
酒仙子大奇，問道：「為什麼，難道我這石頭上有毒？」
在山谷右首高大平滑的冰岩上，銀鉤鐵畫鐫刻著碩大的「知綠」二字，想來該是此谷的谷名。
可奇的是萬事休神情凝重，遲疑再三，對那招必殺妙手視而不見，反而自塞一眼，主動求敗。
竇文軒自詡「八斗酸儒」，于棋藝極是精通，忍不住問道：「這位兄台，請問你入棋道已有多少年？」
倪姥姥顯然心情不太好，冷哼道：「是誰在老身耳邊放屁？」
草道人也點頭讚許道：「好小子，夠義氣。」還難得地拍了拍丁寂的肩膀。
丁寂好奇問道：「大哥，你聽說過這個人？」
左首一名身穿皁袍的中年人，面如冠玉，三綹長須飄在胸前，瞧上去倒和竇文軒有幾分相像。他手中捏著一枚剝了殼的乾果，懸在空中久久舉棋不定，似乎正在苦思下一步落子之處。
禿頂老頭自始至終頭也不抬，根本不理會眾人，酒仙子訝異道：「萬——老爺子，你的局面好得很啊，我看真正要萬事休的，該是您對面的那位三絕先生才對嘛。」
倪姥姥霍然轉首，血紅的眸子射落在丁寂臉上，陰冷道：「你說什麼？」
金嗓子道：「你們剛來島上，還不明白這裏的規矩。這位島主化的，既不是金銀也不是齋飯，而是咱們的真元。我瞧你的情形，暫時還不夠讓人化緣的資格，至少還得等上十年。
藍關雪默默環顧四周許久，微皺眉頭道：「這地方……搞不好又是個陷阱。」
飛流道人不置可否地微一頷首，下令道：「先押了下去，等島主處置。」
草道人聞聲扭頭往谷口望去，就見一個身材高大的灰衣老婆子手拄拐杖，步履緩慢地向這裏行來。
他一報出皁袍中年人的名號，藍關雪和草道人都是微微一震。
他大氣不喘一口，喋喋不休竟似沒完沒了，那皁袍中年人眉頭一皺，低喝道：「閉嘴，沒看老夫正在下棋么？」
丁寂收回目光，向對面的藍關雪傳音入密道：「看樣子，咱們到目的地了。這周圍設有一座法陣，下面該是一座隱蔽的島嶼。若不諳陣法，隨意亂走，即使近在咫尺也察覺不到海島的存在。」
金嗓子問道：「怎麼，莫非你臉上掛的這朵花，便是倪婆婆給栽上去的？」
草道人如臨大敵，冷然道：「
草道人在其他四人里功力最深，率先醒轉，困惑道：「大哥，我們這是在哪兒？」
藍關雪道：「他們既然無懼咱們恢復修為，就更不怕我們硬闖。恐怕這島上有法陣鎮守，咱們兩眼一摸黑，很難沖得出去。」
藍關雪和丁寂對視一眼，心中均道：「原來山谷里除了咱們，還有其他人。只是不曉得這兩人來自哪裡，又為何會在這島上？」
酒肉僧不服道：「就算一個兩個不行，可島上那麼多人聯手起來，還怕了他不成？」
又過了一會兒，轎廂門打開。藍關雪和丁寂趕緊裝出深度昏睡狀，任由御車力士一人一個將他們架下飛乘。
金嗓子苦笑笑，說道：「傷心人各有懷抱，最好不要再問。任你有通天的本事，到了這島上，就成了任人捏的泥人兒，要圓要方都由不得自己。小夥子，你還年輕，等到了我這歲數，就知道對一個人來說，這世上到底什麼才是最重要的了。」
金嗓子搖頭道：「姑娘想當我姥姥，雖然歲數小了點，也沒什麼不可以。可惜我姥姥死了多年，再從墳地里爬出來，恐怕那模樣有點委屈了姑娘。唉，我說的是倪姥姥，不是你姥姥，是貨真價實的倪姥姥——」
藍關雪奇道：「金嗓子？他和司徒三絕不都是成名百年的魔道翹楚，久無音訊，怎會不約而同出現在這方丈仙島上？那一直不吭聲的禿頂老頭又是誰？」
放眼望去，山谷之中鬱鬱蔥蔥，滿目蒼翠，讓人只疑身處世外桃源中。
酒仙子以為金嗓子是在消遣自己，勃然嗔怒道：「臭矬鬼，我就是你姥姥！」
霧流道人忙解釋道：「他是藍關雪新收的結拜兄弟，一同去了雪崖仙觀。」
那侏儒的個頭不過酒仙子的雙膝，滿臉皺紋，鬚髮皆白，偏還扮作老天真狀，在頭頂扎了根衝天小辮，說話時一晃一晃，活像根狗尾巴。
可這兩位仁兄盡棄邊角兵家必爭之地，在偌大的中腹地帶廝殺得難解難分，寸土不讓。若棋藝高明也就罷了，偏偏這兩位還都是不折不扣的臭棋簍子，局面看似熱鬧卻破綻百出，四面透風，實是教人啼笑皆非。
只見明黃色的雲霧裡，隱約可見十輪暗紅色的太陽高懸空中，形成一個巨大的圓環。如此奇異的情景，風塵五仙何曾目睹過？
赤身力士齊齊應了，各攜一人向東行去。
金嗓子插嘴道：「毒肯定沒有，但你若再不站起來，會比中毒還可怕。你怎麼不問問我為什麼寧願蹲在樹上看棋，也不坐到這張方石上嗎？」
忽聽身旁有人笑吟吟說道：「若換作是我，寧願去生孩子，也好過陪姥姥下棋。」
他正想著，那邊兩人已交接完畢。
「每次去過，回來時都要折損約莫兩成的真元。藉著方丈仙島充沛的靈氣滋養，一年半載后也能夠複原。可沒等你舒服幾天，一圈轉下來就又輪到你了。如此循環往複，年復一年，那島主可不是方丈，簡直就是個土老財！」
也難怪酒仙子等人會相顧失色，那倪姥姥不知來自何方，但其修為之高驚世駭俗。常人不過雙手雙腳，她卻不知用了什麼手段，居然能同時使出八條胳膊施展八種不同的魔兵與人交戰。
飛
他一通繞口令說完，酒仙子再也不出聲了，藍關雪沉聲問道：「金兄，你說的莫非是『八臂夜叉』倪鳳蓮？」
酒仙子吃了一驚，左右張望找尋，可怎麼也看不見剛才從樹上躍下的那個人。
酒肉僧嘿嘿笑道：「早曉得是來這兒，他們只要說一聲，洒家爬也爬來了。」
說話間，倪婆婆拄著拐杖已到了樹下，竟看也不看劍拔弩張的草道人一眼，逕自盯向棋石，冷笑道：「兩個老笨蛋，下了這麼多年棋，照舊沒一點長進。」
藍關雪乘機將後來的經過簡略地講述了一遍。
他笑聲陡歇，一指谷口方向，催促道：「小姑娘，快起來，倪姥姥回來啦！」
酒仙子猶疑問道：「會不會是水霧折射形成的幻象，就像海市蜃樓？」
草道人鐵青著臉，語氣且怒且恨地徐徐道：「五妹，說得好！你就在這兒坐著，那老妖婆不來則罷，若是來了，貧道正可找她算一算八十年前的舊帳！」
「我矮是矮了些，但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只不過將血肉精華濃縮了一點兒而已。我叫你別坐，是一片好心。你是非不辨，出口便傷人，我也不和你計較。別看我個矮，卻是宰相肚裡能撐船。何況你是個女人，我……」
丁寂低笑道：「咦，她不是叫做『八臂夜叉』么，我怎麼只看到兩條胳膊？」
竇文軒大搖其頭道：「怪哉，怪哉，這是什麼道理？難不成那些傢伙處心積慮把咱們抓到島上，竟是一片好心不成？」
竇文軒乃五人中最富急智的一個，思索道：「他們究竟是些什麼人，既然興師動眾將咱們生擒活捉到這島上，為何又輕輕巧巧地放任自流？」
眾人走了過去，就見那塊平整的山石上，被一根根用指力劃出的線條縱橫交錯地形成一幅棋盤，上面的棋子用的卻是樹上結出的乾果。
目的應該就是讓這位真正的臭棋簍子倪姥姥自以為棋藝超卓，大殺四方。
酒肉僧彷佛永遠一副心寬體胖，不知憂愁為何物的模樣，笑嘻嘻道：「還是那句老話，既來之，則安之。咱們也別瞎猜了，等他們島主來請吃飯，自然什麼都知道了。」
酒仙子臉色粉白，但她生來倔強任性，不肯輕易低頭，強撐著一哼道：「倪姥姥能坐，別人為什麼就不能碰？這地方又不是她買下的！」
說話間窗外光線一變，浮動的紅光照射進來，刺得兩人眼睛發花，忙各自凝功抵禦。這般下落了約有一炷香工夫，鳥身微微一顫已經落地，外面的暗紅色光芒又開始慢慢地褪去，重新顯露出明黃色的濃烈雲氣。
酒仙子聽他說得好不鄭重，不覺也緊張起來，追問道：「為什麼？」
早在兩百年前，她就是稱雄一方的魔尊，論及輩分比司徒三絕、萬事休還要高出一截。中土仙林中，也只有翠霞派的上代長老曾山堪與其並肩相論。
丁寂道：「問題就在這兒。非常古怪，必有非常之事。」
金嗓子道：「昨天是方丈島島主化緣的日子。倪婆婆剛巧輪到，一大早就給請了去。看看這天色，一時半會兒便要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