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集 仙羽篇
第二章 紅葉忘機
「鐺！」饗魄雕一心追噬兩人，全無防備，被九雷動天引正中頸項，數十片鐵羽爆裂橫飛，脖子上泛起一抹碧色血痕，若非電光石火間本能地縮頸避讓了一下，這一記便要穿喉而過，命喪黃泉。
一株株楓木看似雜亂無章地靜靜佇立，偶爾有風帶起「沙沙」的輕響，清幽怡人，飄逸著充沛的天地靈氣。可奇的是，這般雅緻空幽的楓林內居然不見飛鳥，甚而連一聲鳥鳴也聽聞不到。
尹雪瑤趁機攜著小蛋往後飛退，脫出饗魄雕鋼爪籠罩的範圍，卻聽丁寂縱聲叫道：「退入紅楓林里！」
「我若正經八百地見招拆招，無論如何也逃不過鶴仙人的算計，只有打破常理，反其道而行，教他料不准我出招的規律和變化，才能有一線生機。」
孰知鶴仙人不為所動，催御第三根虯枝卷向尹雪瑤，朝著小蛋展開的攻勢竟不因此遲滯分毫。
「啪！」虯枝抽中海枯石爛劍劍鋒，仙劍脫手飛去，尹雪瑤的右袖衣袂，被一道摧枯拉朽的巨力撕得粉碎，露出晶瑩細膩的藕臂。
尹雪瑤心生佩服，臉上卻不以為然道：「亂嚷嚷什麼，像殺豬一樣，難聽死了。」
小蛋一腳踏空，身形卻去勢不止，直挺挺往那束黑影撞去。虧得尹雪瑤手疾眼快，一抬海枯石爛劍「鏗」地切中黑影，震得她喉嚨一甜，嬌軀不由自主倒入小蛋懷中，手中仙劍「嗡嗡」鏑鳴，幾欲飛脫。
小蛋應聲揮劍，默運「虛空心訣」打開星門，挽起尹雪瑤擰身掠入。
尹雪瑤猛一提氣，藉助淤血沖涌，破開胸口淤塞，花容慘澹地拂視過小蛋，黯然道：「你為什麼還不動手，把我們兩個一起殺了？」
小蛋飄然落入紅楓林中，收了九雷動天引凝思打量四周。
這手委實出乎鶴仙人的意料之外，方才計算妥當的七八種兇狠后招悉數落空，愣了愣，心道：「這傻小子莫非活膩味了？」虯枝猛甩，欲將小蛋震落。
不意眼前一花，一束黑影快逾疾電，「啪」地橫掃在星門之上，寒光迸散，銀星四濺，星門遽然碎裂消退。黑影勢如破竹，又抽向小蛋面門，未到近前，銳利的罡風殺機已如芒在脊，直透心肺。
那魔蚓負痛怪嘯，遠遠飛彈，「叭嗒」一聲落在地上，脖頸下的傷口「嗤嗤」作響，竟又生出一截兩丈多長的軀體來。
小蛋一怔，舉目四顧，光禿禿的丘頂不過十丈方圓，空無一人，惟有面前孤單單立著棵歪脖子怪樹，遍體焦黑，斑斑駁駁，粗壯的虯枝朝天戟張，寸葉不生。而說話的聲音，應該就是從樹里發出。
尹雪瑤道：「按理說丁寂和小龍聽到你的嘯音，就算不能趕過來會合，也該發嘯回應，讓我們知曉他們所在的方位。你這嘯音十里之外都能聽見，他們豈有充耳不聞之理，除非……」
虯枝倏地從他胯下穿過，只輕輕一抖，便將堅韌無比的聖淫蟲毒絲碎作齏粉，但小蛋亦匪夷所思地又躲過一劫，卻看得尹雪瑤一顆心險險從嗓子眼裡跳出。
尹雪瑤擰身橫劍，「鏗」地一記清脆金石乍響，海枯石爛
小蛋被她搶白，也不生氣，眼見四面的血浪已撲襲到三丈開外，映得天地一片赤紅，他低低「嗯」了聲，雪戀仙劍振腕劈落，虛擊腳下，泥地上立時泛起一蓬銀光，已開啟了微土星門。
尹雪瑤右臂發麻，胸口氣血翻騰不休，只得勉力提氣往上飛縱。不防上方那頭饗魄雕正俯衝而下，犀利堅硬的巨喙直啄她的後腦。
她一閃念間，又一頭饗魄雕從旁掠過，修長強健的鐵翅橫掃腰肢。尹雪瑤仙劍一翻一按，「叮」地壓在掠來的羽翼上，立時被一股巨力拋起，往後斜斜飄蕩。
饒是如此，亦疼得它嘶聲慘唳，一個翻轉升空遠逃。
尹雪瑤借力飛盪，堪堪躲過啄下的巨喙，可一隻鋼爪又當頭襲到。
小蛋卻是有苦自知，僅僅與虯枝一記側面交擊，他的右臂已被迫入的魔氣絞得人仰馬翻，經脈寸寸欲裂，痛徹肺腑，根本無力再舉劍接招。只是他生性訥言內斂，儘管身處絕境，從外表上也瞧不出一絲一毫痛楚與驚懼。
尹雪瑤失手鬆開毒粉，銀妝素裹灑了一地，她渾若不覺，只獃獃望著忘機仙樹道：「你、你到底是什麼人？」
小蛋目不轉睛地注視著洶湧襲來的紅潮，說道：「曾婆婆，此地好像不宜久留。」
鶴仙人冷眼旁觀，也不阻止尹雪瑤，忽然問道：「你……是誰？」
尹雪瑤心頭的疑雲更甚，心想：「適才我落入林中時，曾特意看了眼丁寂下落的方位，相距不過十余丈，為何一進到楓林里竟陡然失去了聯繫？」
那雄雕見楓林就在身下，當即硬生生地煞住俯衝之勢，忙不迭振翅飛起，再看一邊的丁寂和霸下，業已擺脫另兩頭饗魄雕的追噬，沒入林中。
尹雪瑤見上有一雌一雄兩頭饗魄雕如附體之蛆緊追不捨，下有數十條北極魔蚓引頸吐涎，張網以待，遠處更有聲聲警訊頻頻響起，彷佛天羅地網將三人重重圍困，任有搬山移海的神通亦要一籌莫展，於是暗自一咬銀牙，往紅楓林內投去。
尹雪瑤大喜，尋思道：「我怎忘了這小子會遁土？當日連崩塌的冰窟都攔他不住，又何懼於林中的鬆軟泥地？哼，他故意不說，多半是想看我驚慌失措出洋相。這小子看似老實，花招卻也不少。」
足足過了半盞茶工夫，嘯聲不見衰竭，反而漸轉雄壯清亮，于鏗鏘之音中不含絲毫霸道暴戾之氣，猶如一曲大江東去的雄勁長歌。
「呼——」被仙劍斬下的魔蚓頭顱斜飛數丈，居然沒有斷氣，反張開血盆大口朝丁寂的背心嚙去。
那大鳥吃了小虧卻暴怒狂唳，尖銳的聲音直要刺破人的耳膜，舒張開長達十丈的火紅巨翼迅猛扇動，一蓬雄渾湍急的罡風磅礴席捲，將尹雪瑤的身形狠狠刮落數丈，左右搖擺如陷在強勁的渦流中，不能自主。
所謂「亂拳打死老師父」，小蛋這一下全無招式可言的險招，著實令鶴仙人小
他的「哇」字甫一出口，尹雪瑤左手一揚擲出三顆暗扣在掌心中的冰爆彈，低喝道：「快出手！」
卻見自己情急之下雙腿一分的怪招，反能化去對方誌在必得的絕命殺招，不由心頭一動，思忖道：「丁叔說過，高手過招好比棋手對弈，最講求『料敵機先』。
她的玉頰漸轉蒼白，她想否認，卻已明白這個藏在怪樹中的人壓根沒有理由、更不必欺騙自己。自己適才自欺欺人的言語，僅只是負氣頂撞他而已。
鶴仙人「咦」了聲，似對自己接連三招未能令小蛋就範頗感意外，虯枝猛地一弓，像昂然吐信的怪蟒激射而起，直刺小蛋小腹，居然又是一招極為高明的劍法。
尹雪瑤深吸一口氣，稍稍恢復了鎮定，搖頭道：「我不想聽，更不會相信你的花言巧語，你休想騙我。」
「砰砰砰！」三顆冰爆彈直到此時方才炸裂，湧向忘機仙樹的銀霧方近樹身，便似潮水般倒卷而回，朝著兩人兇猛反噬。
奇的是等待許久，忘機仙樹竟再無動靜，三根舒張的虯枝也恢復了原狀。
「嗶啵、嗶啵——」腥膿的綠涎擊在烏犀怒甲上冒起絲絲青煙，小蛋身形不退反進，右腕旋動雪戀仙劍，「噗」地一道雪光閃過，將一條兇猛噬來的魔蚓連頭斬落，水缸般大小的截口，登時濺起一串墨綠色的毒血，四下飛灑。
突聽鶴仙人提聲叫道：「小尹！」
「嗤嗤」連聲，底下的幾條北極魔蚓看出便宜，異口同向，朝著尹雪瑤射出綠涎。
尹雪瑤的情形也好不到哪裡，踉踉蹌蹌落回地上，一口濁氣堵住胸臆，半晌緩不過來，耳中轟轟鳴響，似有千軍萬馬從身上踩踏而過，每一腳都踩得她眼前發黑，像要被碾成粉塵，一陣風便能吹散。
尹雪瑤急揮左袖，朝雕喙捲去，心下卻也清楚，饗魄雕數千斤的軀體從上俯衝而下，氣勢何等驚人，絕非長袖一拂可以化解。但事到臨頭，亦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小蛋聽到背後惡風不善，奮聲叫道：「快走！」運起「金光聚頂」神功護住後腦，右手雪戀仙劍一招「吾身獨往」探身刺向樹榦，暗道：「只消我再纏住鶴仙人半刻，曾婆婆便有望逃出忘機丘。」
與此同時，小蛋的雪戀仙劍亦刺入樹榦，「噗」地沒入寸許，猛覺後腦勺一股撕心裂肺的劇痛傳來，滿眼金星，「哇」地一口熱血噴在樹上，已捱了虯枝重重一擊。
他拿定主意，於是不避不閃，沉腕探左手抓住胯下的虯枝，雙腿一收竟似騎在了上頭，順著數丈長的枯枝往忘機仙樹滑去。
尹雪瑤悚然一驚，再看頭頂上方風雲變色，萬葉齊舞，激蕩起無邊殺氣，似雷霆壓頂不可一世，呼應著漫天血浪傾泄如注，像是要將兩人徹底吞噬碾碎。
鶴仙人哼道：「看看你自己的右胳膊彎，那裡有道梅花朱紅胎記，你三歲那年我曾見過。你的容貌三分像你娘，卻有七分像爹，連眼神里那讓人發狂的倔強神
尹雪瑤驚呆了，腦海里混亂一團，失聲道：「你胡說！」
尹雪瑤聞言怒道：「傻小子，我一個人能逃到哪兒去？」身劍合一撲向忘機仙樹，只盼能圍魏救趙，將鶴仙人的心神牽引過來。
尹雪瑤怔了怔，右手暗藏了一把「銀妝素裹」，雖明知自己素來無往不利的施毒絕技，在對方面前如同調味的胡椒一般，但要就此俯首認命終是不甘。
小蛋嘆了口氣，平復內息道：「除非這楓林令他們聽不見我的嘯音。」
果然樹中人說道：「你既知貧道之名，還敢在忘機丘撒野，擾我清修，膽子不小哇！」
她正想著，驀地耳際聽到一陣低沉轟鳴，從遠處傳來，一道道血紅色的驚濤駭浪，自四面八方向著自己和小蛋立足之處卷涌而至。跌蕩起伏的怒潮高逾十丈，直將周遭的楓林淹沒，宛若海嘯洪波磅礴，駭人之極。
尹雪瑤望著楓葉消失的地方一聲不吭，忽地又從地上撿起一片楓葉，彈指射向天空。這次，楓葉依舊驟然消失在三丈開外處。
他遽然止住狂笑，一字一頓地傲聲道：「我是你爹一生最痛恨的人，我這麼說，你該知道我是誰了！」
尹雪瑤點點頭，接著道：「也許他們也發出過嘯音，咱們卻同樣的聽不到。」
小蛋暗驚道：「這樹枝來得好快！」
丁寂自恃體內有父母先天遺傳的九轉金丹與靈朱仙果菁華，不懼萬毒，反手一拳擊中魔蚓的腦門。
小蛋自是不知尹雪瑤短短瞬間已轉過了這多念頭，眼前一亮，攜著她彈出星門，飄落在一座長滿荒蕪雜草的小土丘上。
小蛋怔了怔，雖說有些魔物能夠斷肢再生，自行修復軀體，可像這樣砍掉了腦袋還能重新再長，且一個變成一雙，越殺越多的，他尚是破天荒頭回見著。
鶴仙人避而不答，良久后恨道：「他寧可讓女兒跟著娘姓，也不教她和貧道同姓。嘿嘿，既然如此，當年又為何厚顏上島，求我收留這娃兒？」
尹雪瑤目視忘機仙樹，傳音入密道：「我出手牽制老魔，你趕緊施展遁術。」
虯枝走空，劈落至半道上竟是說停就停，「嗖」地一聲化拍為掃，如影隨形打向小蛋背心，整個變招一氣呵成，令人嘆為觀止。
他倔強道：「你越是想讓我下去，我越不撒手！」兩腿一挺，絞住虯枝，如擰麻花般急速欺近。
她正想著，身旁的小蛋突然縱聲長嘯，嘯音雄渾空靈，剛柔並濟，如一條游龍扶搖直上，一時罡風激蕩，落葉飛卷，在兩人周身旋起一圈艷紅風柱。
尹雪瑤正運轉腦筋急思對策，可面對沛然莫御的法陣攻擊，她空負一身出神入化的毒技，卻全無用武之地，聽得小蛋在旁出聲警告，思緒更亂，嗔怒道：「廢話，前後左右都被封死，咱們往哪裡走？」
正這時遠處響起一陣急促嘹亮的鐘鳴，雄雕不甘地向楓林中長唳兩聲，展開雙翼與同伴往鐘聲傳來的方向急速飛去。下方數十條北極魔蚓似也聽見鐘鳴召喚，退入地底，只留下
那頭雌饗魄雕一爪撲空，兀自不肯甘休，尖聲長唳探出鐵喙追啄尹雪瑤后心。
她想了想，俯身撿起一片落葉，指尖輕輕一彈，「啵」地脆響，輕飄飄的楓葉穩穩向前平飛，就好像有一隻無形的手在托送著它一般。
鶴仙人喃喃自語道：「我是誰？我是誰——」驀地，這蒼老而嘶啞的聲音大笑了起來，充滿憤懣與惆悵，聲響越來越高，就像無數驚雷從忘機丘上滾滾掠過，令尹雪瑤一陣氣急心促，頭腦暈脹。
「鏗！」小蛋飛身趕至，擋在尹雪瑤的嬌軀前，雪戀仙劍一式「擎天柱石」點中爪心。尹雪瑤心頭一動道：「如果這一下沒有接住，插落的鋼爪勢必將他撕成碎片，我卻不會受傷。」
小蛋一笑止住嘯聲，枝頭的楓葉始「簌簌」飄落，彷佛下了一陣花雨。
小蛋聽到背後雌雕的唳聲正飛速迫近，從它口中噴出的熱氣，如夏日的炎風一股股拂在自己的身上，當下反手祭起九雷動天引，一道電光奔襲而出。
她嬌軀一拔，倏地抬升五丈，底下的魔蚓已構不著，卻兀自不停噴射綠涎。
小蛋情知鶴仙人的修為，實已到了化腐朽為神奇的返璞歸真之境，任是多麼精妙莫測的招式變化，在對方虯枝簡簡單單地揮灑之間，全不管用。
念及此處，她心底里雖多少生出些慍怒之情，唇角反而悄悄逸出一絲笑意。
小蛋點頭，一邊悄運真氣一邊回答道：「我叫小蛋，請問閣下可是鶴仙人？」
小蛋左臂一攬尹雪瑤纖腰，縱身躍入，「呼——」地一記低響，星門合起，迅即被鋪天蓋地的赤濤吞沒。
她心下驚悸，思忖道：「看來丁寂說的沒錯，紅楓林內暗藏著一座極厲害的法陣，若不諳其法，根本無法脫困。」
雄雕憋了一肚子的怒火無處發泄，繞著楓林上空來回盤旋，振聲暴唳向小蛋發出挑釁，卻不敢動真格撲入紅楓林里。
兩人一禽之間的距離迅速拉近，眼看雄雕的鋼爪只差咫尺之遙，猛地身影一閃，小蛋和尹雪瑤已雙雙掠入紅楓林內，失去了蹤影。
倘使換作旁人見事不可為，十有八九會見好就收，趁機鬆手遠揚。可小蛋隨和的脾氣底下，偏還蘊藏著一股與生俱來的執拗狠勁。
那邊另半截失去頭顱的魔蚓身體，在半空中瘋狂扭動，傷口綠氣直冒，迅速化出一顆新的腦袋，目放凶光朝著小蛋不依不饒地撲去。
原來這饗魄雕乃北海獨有之物，碩大無倫，兇悍萬分，素喜吸吮人獸腦髓精血，故此得名。尋常的修仙鍊氣之士遇著它惟有御劍逃遁，只求萬幸能保得一命。
尹雪瑤眼中一亮，渾似沒聽見鶴仙人說的話，蹣跚走到小蛋身前，想俯身抱起他，卻腳下一軟跌坐在旁。
小蛋曉得銀霧的厲害，忙屏息閉氣，不敢吸入一口，腰間運力一轉，攜著尹雪瑤往左側飄飛，盡量避免和鶴仙人正面硬撼。
他急運「生生不息」的天道心訣疏通右臂經脈，騰出左手，屈指飛彈，「啵啵」射出兩束銀絲，纏上虯枝往下一拽，雙腿形如打開的「八」字
雄雕見雌雕受傷，不由勃然大怒，張揚雙翅遮蔽天日，如一團火紅雷電直撲小蛋。
然而沒等飛出三丈，那片楓葉遽然消失在了兩人的眼帘里，聲息皆無。
他連人帶劍拋飛數丈，周身百骸如散了架般，再凝聚不起一絲真氣，結結實實跌落在土丘上，臉龐朝下一動不動，昏厥過去。
他立足未定，就聽有一人用蒼老驕橫的語氣嘿然說道：「小娃兒，你叫什麼名字，居然用遁土之術，將貧道的『血沃滄海』化解于無形？」
這一聲恰似平地驚雷在尹雪瑤的腦海里炸開，她嬌軀情不自禁地劇顫道：「你、你怎麼知道我的小名？」本待打出的毒粉不禁一緩。
她心下起疑，便不敢輕舉妄動，左顧右盼卻找不到丁寂和霸下的影蹤。
左手一推，將尹雪瑤送向側旁，橫身出劍，一式「披荊斬棘」擊在虯枝上，忘情八法中的「振」字訣勁力一吐，借勢朝著側上方彈起。一道樹影嗤嘯地從身下掠過，距腳底只差一線。
鶴仙人冷笑道：「殺或不殺，貧道說了算。你放心，這會兒我還沒想殺你們。」
眼瞧他身形一沉，尹雪瑤探手抓住小蛋后腰上纏著的金蝎魔鞭，彈指射出一枚「冰爆彈」，「砰」地在空中爆裂，寒霧四起，瀰漫出一股刺鼻氣味，熏得饗魄雕一陣暈眩，呼呼閃動雙翼驅散毒霧。
尹雪瑤看清了那大鳥的模樣，但見它全身披滿彤紅色的羽毛，堅硬逾鐵，一根根倒卷而起，如帶鉤的棘刺一般，任是仙劍魔兵也劈斬不入，一雙暗紅的眼睛賽過銅鈴，電光四射，煞是懾人，心一沉道：「他們竟把『饗魄雕』也召來了！」
鶴仙人沉默須臾，開口道：「信不信由你，不過，我可以講個故事給你聽。三百多年前，北海仙林出了一個修為超卓的年輕人。沒人曉得他叫什麼名字，因為他對自己的來歷從來絕口不提。」
只聽尹雪瑤揚聲道：「這些魔蚓不會飛，咱們往上方走！」
猛然頭頂一黑，「嗚嗚」風嘯，一隻渾身羽毛猶如棘刺的大鳥似小山般地壓下，一對粗壯的火紅色鋼爪，罩著尹雪瑤的面門插落。
小蛋眼中天旋地轉，身子似騰雲駕霧般翻滾，一陣陣氣血反涌。
「啪！」袖袂纏上雕喙，被饗魄雕猛一甩頭「喀喇」扯裂。
他心一沉，懊喪道：「糟糕，剛才只顧著脫身，卻反而離鶴仙人越來越近了！」
那條黑影「唰」地迴旋，拍向小蛋頭頂，這才看清竟是一條樹上探出的虯枝。
尹雪瑤無助地捂住耳朵，她不想聽什麼三百年前的故事，卻無奈地發現鶴仙人的聲音字字入耳。
尹雪瑤抬頭眺望，繁茂的枝葉遮掩住天宇，令得林中的光線分外幽暗，暗自警醒道：「島上分明是三月春暖之際，這兒的楓葉卻長得依舊茂盛似火，一如金秋時節，其中定有古怪。」
幸虧饗魄雕一貫僻居漩厄洋附近，極少遷移他處，又時常獨居，只在發情時才雌雄同穴數日，隨後迅即分飛，因此尚不成為北海大害。卻不料方丈仙島上居然豢養了此等凶禽，實已抵得過千百好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