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集 萬劫篇
第九章 魔門內訌
尹雪瑤冷哼道：「鬧了半天是狗咬狗一嘴毛，自家在玩內訌。」
雲紫霞大驚失色，急忙運勁回奪。
孰知小蛋特意將軟綢打成死結，三人用的勁力越大，反而鎖得越死。
雲紅霞心裏暗自一定，道：「好，我們認栽！」
小蛋竟似腳掌心生了眼睛，足尖一挑點在暮雲朝霞帶上，借力翻掌一撐，凌空一個筋斗飛掠起身。
昔日叱吒風雲，獨尊一方的葉無青已淪為忘情宮叛逆，而身為關門弟子的小蛋和他們亦是各為其主，形同強仇。
眾人投鼠忌器，急忙停步。其中一名老者叫道：「寞少，手下留情！」
「叮！」小蛋手上仿似渾不著力，披肝瀝膽匕遠遠激飛。
雲青霞渾沒料到這少年居然如此了得，只因一時託大，暮雲朝霞帶招式用老不及回收，急忙立掌拍向雪戀仙劍。
只可惜，她的反應固然不可謂不迅速，奈何自己的胸脯亦同樣不可謂不豐滿。
尹雪瑤揚聲道：「小蛋，給她們點顏色，免得死纏不休！」
雲紫霞見么妹莫名其妙地著道，哪敢再接？稍一猶豫間披肝瀝膽匕已迫在眉睫，慌忙抬手橫匕擋隔。
原來他藉著與小蛋交談的當口，偷偷向對面三人施出毒粉，本想倚靠夜色遮掩一舉奏效，哪知對方一個都沒倒，反遭尹雪瑤的反擊。
雲紅霞怪叫一聲揮披肝瀝膽匕招架，「當」地脆響，雪戀仙劍內雄渾的螺旋氣勁轟然迸發，破入她的左臂。
雲紫霞又驚又怒，叫道：「三妹，你不要緊吧？」
小蛋面色沉靜，揮劍迫退雲紅霞，左手五指如屈似張施展出楚望天所授的捏泥指法，「鏗」地抓住鋒刃。
雲青霞退出戰團，驚惶道：「我的手……我的手——」
尹雪瑤腳尖點住柳翩仙的眉心，冷笑道：「我看誰敢動？」
小蛋愕然道：「為什麼？」
柳翩仙狼狽地爬起身，尷尬道：「寞少，在下方才多有得罪。」
可他的話語直如對牛彈琴，雲霞四仙的攻勢不僅沒有放緩，反而咄咄逼人，變得愈發猛烈。
竇憲適才頻頻發嘯求援，不曾想盼望的幫手沒到，卻引來了小蛋。
雲青霞哪裡肯信，冷嘿道：「胡說八道！」
尹雪瑤負手旁觀，見霸下躍躍欲試要上前助陣，悠然道：「別急，讓這四個瘋婆子給他練練手也好。」
事後竇憲夫婦雖迫於忘情宮淫威，不得不修書謝罪，表明效忠之意，但彼此的芥蒂就此種下。
她緩緩消解左臂的螺旋氣勁，咬牙切齒道：「你們雖然人多勢眾，可要想將我們四人留下，卻未必能夠如願。」
三條飛帶頓時糾纏在一處，小蛋趁勢平貼澤地朝後飛退，脫出險
這一手低頭近身的動作看似平淡無奇，實則是穿花繞柳身法中的巔峰之作，幾已臻至隨心所欲，無往不利的化境，否則又焉能輕輕巧巧地便破解去雲青霞「飛雲經天」的厲害殺招？
「叮叮叮叮——」一劍四花精準出奇地輕點在雲霞四仙的紫紅軟綢上。紫紅軟綢翩若驚鴻高高飛盪，攻勢盡消。
柳翩仙心下暗恨這丫頭言出無狀，把自己比喻成狗。無奈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忍氣吞聲強笑道：「閣下說得對。寞少，橫豎這事都與您無關，不妨坐山觀虎鬥。」
小蛋一怔，心道：「我何時學過了雙劍合擊之術？」
他不慌不忙，張開左手五指故技重施，又一把扣住了雲紫霞的魔匕。
那邊柳翩仙的謊話連篇，可惜騙不過智慧超卓的尹雪瑤，鳳目一寒道：「柳門主，你最好開誠布公，老實交代。」
雲紅霞不屑一哼，道：「常寞，咱們姐妹在忘情宮等你！」說罷四人緩緩朝北退去，顯然是防備有人突襲。
小蛋恍若不覺，甚至臉色都沒變一點兒，只藉著穿花繞柳身法往回一晃，卸去軟綢上的衝擊力，收劍道：「婆婆受驚了！」
翻翻滾滾激鬥了三十余個回合，雲霞四仙仍是占不到絲毫上風。
小蛋也沒想道自己放過雲青霞一命，對方仍舊不依不饒殺將上來，頓時陷入到三面受攻的險地之中。
只聽身旁尹雪瑤一聲冷喝，右袖輕揚打出一蓬妃子笑，向柳翩仙涌去。
他本就無意與仙鴛門為敵，當下說道：「朱長老不必擔憂，我們不會傷害柳門主。」而後轉頭道：「曾婆婆，請柳門主起身吧。」
原來席魎、滕皓藉助楚望天之力逐走葉無青后，不日便傳諭西域正魔兩道各家門派前來忘情宮朝賀老宮主複位。
而竇憲夫婦這時反似成了局外人，在一邊罷手喘息，靜觀其變。
小蛋聞聲望去，認出說話的這老者乃仙鴛門朱長老，曾隨自己和楚兒襄助歐陽霓攻打明駝堡，也算患難與共過。
雲紅霞見自己的三個妹子接連吃虧，眼裡直欲冒出火來，胖大的身軀似一座小山般騰空撲向小蛋。冷不防腦後生風，一縷森寒的刺痛之感如芒在脊。她愕然凜道：「難不成有人出手偷襲？」
小蛋劈手奪過披肝瀝膽匕，體內聖淫蟲精氣將孔雀綠的劇毒瞬即消融吸納，晃身轉到雲紫霞左側，遞出匕首道：「還給你！」
間不容髮里她聽風辨位，暮雲朝霞帶朝後掠出，「啵」地撞中一物，這才看清居然是先前拋飛的那柄魔匕。
小蛋的仙劍遽然發動，宛若對方左掌的影子一般順勢攻出，直
雲綠霞厲喝道：「臭小子，拿解藥來！」狀若瘋虎疾撲而來，毒匕直插小蛋胸口。
柳翩仙哪曉得她精擅讀心術，只當自己言語神態中露了破綻，教這小妖女捉到，猶豫片刻把心一橫：「事到如今，還是保命要緊。」
雲霞四仙殺得興起，被一個乳臭未乾的少年橫插一手又豈肯甘休？
柳翩仙這才明白自己無意之中捅了多大的一個馬蜂窩，暗暗懊喪道：「這丫頭是何方神聖，毒技這般出神入化，偏又聞所未聞。」
千鈞一髮之際小蛋身軀突然直挺挺往後仰倒，左手食指輕彈，一縷晶瑩光絲激射而出，「啵」地纏上雲青霞的軟綢。
小蛋夷然不懼，揮劍招架，說道：「四位婆婆，在下無意和你們為敵，何苦要斗個你死我活？」
只見手指上那團墨色劇毒猶如水銀瀉地，正飛速朝腕上蔓延，所過之處一片麻木。
雲紅霞站定身子，惡狠狠瞪視小蛋，呼呼氣喘道：「臭小子，你真是葉無青的關門弟子？」
一時四周鴉雀無聲，竇憲夫婦瞪大雙目，已然看呆了。
他剛欲探手攝過拋來的仙劍，雲青霞驀然搶前一步，舒展暮雲朝霞帶捲住來劍，抖腕反射尹雪瑤，怒罵道：「賤婢，休得多事！」
柳翩仙道：「據說滕、席兩大長老對竇崖主夫婦心懷猜忌，惟恐他們會倒向令師葉、葉宮主，才要先下手為強。」
四人自覺顏面無光，突然齊聲冷嘯，左手一翻從袖口裡又各自掣出一柄寒光閃閃的幽綠短匕，竟是把壓箱底的絕技也亮出來了。
他的左腕一轉一扯，聖淫蟲絲猶如四兩撥千斤將那條暮雲朝霞帶牽引下旋，似巧手編織般捲起另兩根軟綢。
雲青霞也一個挺身站定，獰聲道：「老娘不領你的情！」又是一招「血霞漫天」照著小蛋頭頂幕天席地灑落而下。
只見小蛋左手紅光驟然大盛，與披肝瀝膽匕短兵相接磨擦出金石之音，就勢反向一擰。雲綠霞頓感自己的妖嬈魔氣如潮外瀉，竟似不可抑制，心神俱震下尖叫道：「你用的是何妖法？」
柳翩仙給摔得七葷八素，不由苦笑道：「我這把年紀，哪還能是個小白臉。」一提丹田魔氣想彈身躍起，可腰桿剛一離地，胸口元氣頓消，又重重摔在地上。自是尹雪瑤一抓之下勁力暗透指尖，封了他的經脈。
眾人均是一愕，竇憲夫婦的十余名部屬門人，盡皆喪命在雲霞四仙的毒手下，可謂仇深似海，聽了這話自是不甘。但夫妻兩個自忖沒有小蛋幫忙，連性命都難以保全，更莫遑論報仇雪恨，嘴唇動了動都沒說話。
小蛋
雲綠霞一愣道：「我這『披肝瀝膽匕』乃寒精打制，削鐵如泥，更喂上了見血封喉的『孔雀綠』，你也敢用手抓？」
然而他見好就收，抱劍抽身道：「得罪了！」
柳翩仙面色越發難看，囁嚅道：「這個……是雲霞四仙和竇崖主夫婦之間的私人恩怨，在下不便插手。」
如果是別人如此向後傾倒閃躲，或許能夠有驚無險地避過小蛋劍鋒，偏巧她的胸部實在過於碩大，才翻轉到一半雪戀仙劍已直抵心口。
雲青霞一呆，耳中聽到「啵」地一聲，暮雲朝霞帶點中小蛋后心，勁力透處如同泥牛入海。
有道是不怕不識貨，就怕貨比貨。柳翩仙自詡毒技獨步西域仙林，但這一個照面已盡落下風，亦不由得他不心寒。
此刻倘若小蛋乘勝追擊，三兩招內雲紅霞進退失據，不死也傷。
雲青霞但覺胸前肥肉一疼，自以為絕無僥倖，心頭既懼且恨道：「好歹老娘也打中了這小子的背心，姐妹們自會為我報仇！」
雲青霞駭然變色，體內由於倉促逆運魔氣造成的氣血振蕩還沒消除，小蛋的雪戀仙劍業已近在咫尺，任她有通天的本事也要魂飛魄散。
只是葉無青有了如此強助，自己和仙鴛門都該重新考慮今後的立場了。
小蛋頭一低躲過軟綢，合身縱劍撞向雲青霞，正是一招「吾身獨往」。
儘管他閉氣及時，可妃子笑卻是無孔不入厲害非常，經脈里魔氣一滯，身法速度大受影響，比平時慢了一倍不止。
所謂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如今他們夫妻雖依舊效力在忘情宮麾下，可宮主的寶座早已換人。
兩人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心頭百感交集說不出是何滋味。
其他各派接信后均是掌門親至，歃血效忠。獨獨位列西域五大派之一的盤火崖僅僅來了個二代弟子，連歃血為盟的資格都不夠。
霸下問道：「姓柳的，你跟竇憲夫妻不是一夥的么，為何見死不救？」
它的話尚未說完，小蛋身形驀地發動，朝戰團掠去道：「四位婆婆，請高抬貴手！」
柳翩仙大駭飛退，心中驚異道：「這丫頭竟也是個使毒的大行家！」
但她的「道」字甫一出口，緊接著便是一聲「啊」的驚呼，右手如觸蛇蝎，忙不迭一抖甩出軟綢。
竇憲夫妻二人則仰仗著一套精妙絕倫的「風林火山」陣法苦苦與強敵周旋，儘管險象頻生，卻也教雲霞四仙奈何不得。要不是竇夫人受柳翩仙暗算中毒在先，局勢亦未必
她手腕猛轉匕首直絞小蛋五指，全力催動妖嬈魔氣遞出孔雀綠。
尹雪瑤覺察到柳翩仙經脈被封，也不虞他再搗亂，收起蓮足。
自打蓬萊仙會上與羽翼濃一戰後，雲霞三仙尚是頭一回教人將暮雲朝霞帶鎖纏在了一起，俱都心頭一凜，齊齊運勁回收。
雲青霞這一百十四年幽居荒山，何曾見識過此等剛柔並濟的玄妙劍法？眼睜睜瞧著自己的左掌猶如投懷送抱，往雪戀仙劍上湊去。
雲紫霞猝不及防，匕首「砰」地撞中胸脯。好在她皮糙肉厚又是匕柄，這一下雖痛徹心腑，倒沒見血。
小蛋數年來屢經血戰，對手中不乏丹火真君、停濤真人這般正魔兩道的一流高手，更有鶴仙人、萬劫天君這樣的絕世魔頭，于生死磨礪中早將天照九劍融會貫通，直趨大成。
小蛋淡然一笑，氣定神閑好似剛才沒有出過手般，說道：「誰說要留下四位了？」
一轉念又覺得，這多數有自己豢養的那條聖淫蟲之功在內，不禁又恨得牙癢。
小蛋此際心無旁騖，自聽不到尹雪瑤在說什麼，場內已形成雲霞四仙以眾凌寡，合圍猛攻之局。
那四個塗脂抹粉的胖大老婦佔盡上風，攻勢一浪高過一浪，向著竇憲夫婦窮追猛打，直欲置之死地而後快。
果然雲青霞恨恨吐了口濃痰道：「呸，誰要你討好？」
小蛋對她的辱罵也不以為意，道：「是啊。」
雲綠霞側目問道：「竇崖主，你們夫婦有什麼話說？」
哪知小蛋只是虛晃一槍，立刻鬆開五指，暗蘊忘情八法中的「彈」字訣將披肝瀝膽匕順水推舟地射出。
仙鴛門的一眾高手瞧見門主被擒，驚惶呼喝沖了過來。
他正欲運氣御毒，冷不防脖梗一涼，被霸下神不知鬼不覺地潛到身後，笑嘻嘻問道：「柳門主，你信不信我在你脖子上咬一口？」
霸下噗哧笑道：「柳門主很會說話啊。尹仙子說你們是狗，你也不爭辯，一句話又把自己比成了老虎。」
兩人做夢也想不到小蛋會出手相救，感激之中更帶著三分愧疚。
小蛋笑笑也不爭辯，見雲青霞兀自在苦苦抗禦毒氣上升，轉頭道：「曾婆婆，把解藥給這位婆婆吧。」
這還是當年那個笨頭笨腦被蒙遜打得滿地找牙的常寞么？
柳翩仙瞧得咋舌難下，驚疑不定道：「古話說：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可這傻小子修為精進得也太快了吧？」
饒是她見機極快，激戰之中血行加速超逾平常數倍，右手五根手指頃刻已變得濃墨般漆黑。
那邊雲霞三仙終於解開了軟綢，紛紛怒喝衝上，將他圍在正中。
這一回，柳翩仙躺在潮濕污
尹雪瑤站著沒動，冷冷道：「她們未必領情！」
四仙里的老三雲青霞勃然怒喝道：「臭小子找死！」手腕一振，三丈七尺長的「暮雲朝霞帶」飛鎖小蛋咽喉。
好在她那麼多年的苦功並非白費，電光石火間意由心生，肥臉上粉色的艷光一閃，倒運妖嬈魔氣，生生將左掌從劍鋒前撤回。
這般情形底下，小蛋不落井下石已屬難能可貴，焉能再奢望他仗義援手，解救他們夫婦二人？
當下身子朝左一晃如柳輕搖，雪戀仙劍陡然變招化作「一諾千金」，劍鋒微微上挑凝在半空，一動一靜轉換之迅捷，委實匪夷所思。
竇憲怨毒道：「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咱們後會有期！」
一旁的老大雲紅霞、老二雲紫霞均以為三妹已命喪小蛋劍下，睚眥欲裂怒罵道：「臭小子，納命來！」兩束暮雲朝霞帶一左一右夾擊而至。
尹雪瑤抓住他胸襟往小蛋腳下一擲道：「笑裡藏刀，小白臉果然沒一個好東西！」
逼不得已之下她粗壯的腰肢猛朝後仰，右手軟綢迴旋小蛋背心，也算得是攻守兼備的一記妙招。
他定了定神，道：「雲霞四仙是奉了滕、席兩位長老的密令，要除去竇崖主夫婦。」
雲紅霞環顧左右，不說柳翩仙已然受制於人，竇憲夫婦又虎視眈眈，光一個小蛋便拾掇不下，何況還有曾山和尹雪瑤在？
雲綠霞剛緩過一口氣，嚷聲叫道：「放屁，葉無青哪來這麼多亂七八糟的妖法？」
尹雪瑤側身探手輕輕巧巧抓住劍柄，笑吟吟道：「好本事！」
這時圈內六人高呼酣戰，打鬥愈烈，對周遭發生的事情置若罔聞。
雲紅霞老臉上粉光一閃，左臂袖袂「嗤嗤」連聲，自肘部以下被攪得粉碎，身軀踉踉蹌蹌往後跌退。
這夫妻兩人百般提防，依舊是逃得了初一，躲不過十五，在雲夢大澤里中了柳翩仙的暗算在前，受到雲霞四仙的圍攻在後，不僅門人死傷殆盡，連帶自己也是命懸一線。
尹雪瑤忽地拔出柳翩仙的佩劍，揚手擲向戰團，叫道：「小蛋，用雙劍合擊之術再跟她們斗過！」
小蛋見狀恍然大悟，明白尹雪瑤定在劍上做了手腳，緊守門戶道：「這位婆婆，你已中毒，趕緊收手吧。」
然而出乎意料之外，小蛋的仙劍猶如蜻蜓點水在她胸前一沾即起，連皮都沒刺破。
老么雲綠霞生恐小蛋趁火打劫，也不顧得竇憲夫婦在旁，抖動軟綢朝著這少年的雙腿飛卷。
原來雲紫霞雖震飛了小蛋手中的披肝瀝膽匕，卻不料他業已暗中彈出一縷聖淫蟲絲纏住匕柄，此刻如臂使指迴旋而至，直襲雲紅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