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集 大澤篇
第九章 盈虛如一
他發現自己正睡在床上，身上的衣服已換洗過，腿上綁著繃帶和夾板，隱約傳來的陣痛令他霍然回憶起昏迷前的情形。
數名魔教高手高聲叫道：「烏護法！」悍不畏死地沖將上來，把他從地上扶起。
殿青堂率著魔教群豪將他和屈翠楓送出地宮。
驀地他的眼前亮起奼紫嫣紅的絢光，同時卷湧起一團團熾如熔岩的熱風與冰冷透骨的寒流，彈指間充盈了整座太元殿。
他心下一暖，又說道：「烏四哥，真是多謝你啦，不知鶴仙人是否有下落了？」
雍輿情愛憐地看著她，接著叮囑道：「那對靈笛就由你和翎兒接掌，好好守護聖壇……我和容師妹的肉軀葬、葬入聖壇后的熔岩華府池內，這……是歷代長老的最後歸宿，你要記得。」
烏天怒道：「外傷都沒問題了，但要完全複原還需靜養個把月。小兄弟，你是我和風教主的救命恩人，切莫如此客氣生分，你日後只管叫我烏老四就是。」
「噹啷！」那支火鳳藏靈笛從元神手中脫落，脆脆地砸在地上。
小蛋向殿青堂和他身後的「鸞鳳雕獒」四大護法等人抱拳還禮，與眾人依依惜別，攜著屈翠楓御起仙劍回返桑土公的茅廬。
只見容雪楓的元神像一縷縷離散的霧氣，從靜姑娘的懷中升騰幻滅，任她如何使盡全力也無法挽留分毫。
雍輿情精神略振作了些，模模糊糊看到了小蛋的臉龐，笑了笑喘息著道：「叫靜兒過來，我還有……還有幾句話要、要交代——」
等了等，又等了等，小蛋試著低聲叫道：「婆婆，婆婆——」
她的意識慢慢模糊起來，一股濃烈的睡意湧上心頭。
烏天怒渾身是血的身軀，重重飛跌在五丈開外的冰冷地面上。
她凄迷的目光望著容雪楓元神幻化的光縷，心痛至麻木，輕輕道：「師妹，你怎麼先我一步去了……」說到這裏心緒再難以抑制，胸頭元氣一泄，元神便要渙散流逸。
「呼——」烏金魔戟貼著他鼻樑飛掠而過，雄渾的罡風好似萬鈞巨石，壓得他腰腹骨骼「喀喀」爆響，一道冷風倒灌入口遍體生寒，胸口像是要撐爆了一般。
「師父、師叔！」靜姑娘淚流滿面撲上，抱住了容雪楓的元神。
「今後小兄弟若有事需要援手，只消將此旗取出，我聖教數千教眾見此旗如見教主，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砰——」光罩破開一道絲線般粗細的細長豁口，金絲拂塵也在這次轟撞中粉身碎骨，化為烏有。鶴仙人的元神從這連流水都難以通過的細小紋縫間奪路而逃，更不敢有片刻停留，倏忽掠出太元殿倉皇而去。
狀若殘月的翠玉斜「鏗」地脆響擊在光罩上，光壁劇烈浮動，裂開一絲肉眼近乎難以察覺的裂痕，隨即轟然灰飛煙滅。
小蛋的真氣源源不絕地輸入她元神中，助她維繫住最後一口元氣不散。
「嗚——」鶴仙人的身上遽然迸發出熊熊光焰，將大無妄神功催至巔峰。青銅金絲拂塵光輝萬丈「嗤嗤」低響，冉冉騰起淡金色
倘若不是今天鶴仙人來襲，也許再有三五載，她和師姐便能追隨著先賢的足跡，踏入到與日月同輝、與天地不朽的天道極致，掙脫去紅塵所有的禁錮，羽化飛升。
他的面目顯得越發猙獰可怖，嘴角的血絲兀自在不斷滴淌，眼窟窿似黑夜裡的天狼星般忽明忽暗，閃爍著詭異懾人的金色光芒。
眾人齊聲驚呼，靜姑娘情不自禁閉上雙目，不忍看他骨斷筋折、死於非命的慘狀。
雍輿情、容雪楓的肉軀不約而同低哼一聲，仰頭噴出杜鵑花般艷紅的血霧。兩人的元神扭曲震顫，宛如暴風驟雨中隨時可能熄滅的燈燭，被鶴仙人無堅不摧的魔氣擊得千瘡百孔，搖搖晃晃飄零在半空。
身為守護聖壇的魔教長老，她們擁有超凡入聖的修為與過人一等的睿智，卻從不曾在世間顯揚，終日停留在幽暗的地宮之下，忍受著漫長光陰帶來的寂寞。
也不曉得昏睡了有多少時候，小蛋陡地被一蓬昏黃的燈光驚醒，慢慢睜開眼。
他雙手一撐從床上坐起，就聽霸下的聲音喜道：「乾爹醒了！」
小蛋適才奮力磕開烏金魔戟，被戟中的大無妄魔氣震得兩眼發黑，還沒來得及喘上一口氣，身前寒風呼嘯殺氣如霜，鶴仙人的攻招又至。
遮天蔽地的狂飆襲來，鶴仙人猙獰的身影在她的眼帘里迅速擴大。
「斷！」他吼聲如雷，震得大殿瑟瑟搖顫，每個人心上巨震欲碎。
她忽地對雍輿情報之以同樣恬淡沉靜的一笑，伸手握住師姐冰涼的指尖，用盡全身力氣緊了緊，像是在作最後的道別。
恍恍惚惚里，好像看到自己和容雪楓御劍行在浩翰壯闊的蒼穹之下，紅日冉冉自東方的巍巍群山後升起，腳下雲霧縹緲，原野如畫，清涼的晨風輕柔地吹拂過她的髮際。
烏天怒苦笑聲道：「這老魔一出太元殿便沒了蹤影，我們連日搜索都一無所獲。不過殿副教主和本教的三大護法聞訊后，率著大批高手業已陸續趕回總壇，就算他去而復返也是不怕。」
雍、容二人恍若未聞，兩人的元神神情柔和平靜，彷佛悠然沉浸在這天籟般縹緲動聽的古樂中，超脫去塵世間所有的煩惱與憂傷。
小蛋忍痛彈腰前縱，身形宛若箭矢般脫出金絲拂塵籠罩的範圍。但鶴仙人這一擊的勁力委實太強，胸口真氣一散，身軀重重摔落在地。
「轟——」兩蓬璀璨的光瀾爆裂翻湧，在空中水乳交融匯作一團奇異的光罩，堪堪包裹住鶴仙人激射而至的身形，刺得人睜不開眼睛。
他這些年已經歷過太多、太多的生離死別，然而從沒一次像今天這樣帶給自己如此強烈的震撼與衝擊。
「咄！」他狂噴一口血箭祭出元神，在光罩中東撞西突，又一次次頹然碰壁。
只是可惜，自己終究沒能完成登上天道巔峰的願望。
笛聲微微一啞陡轉高亢，靈笛光
「撲通！」
容雪楓的心弦不由自主地狠狠一顫，聽懂了這位從自己懂事起便朝夕與共的師姐話語中蘊藏的意味。
龍吟鳳唳，高空中翔舞的冰龍火鳳爆閃出聖潔光輝，雙雙迎向鶴仙人的驚天一擊。
不知又過了多久，崩濺的流光將太元殿照得一片通明，不絕於耳的迴音一次次捶擊震撼著大地。
他低哼嗆血，全身骨頭都快散架般發出椎心劇痛，想重新起身已是力不從心。
雍輿情自知已至彌留之際，視線越過小蛋的頭頂射向大殿厚重的石頂。由此向上三十丈，便是雲夢大澤的地表，長著花，吹著風，還有朦朧的月光照耀。
這兩百多年來晝夜不歇的潛心修鍊，令得她們距離飛升的最後一關僅是咫尺之遙。
臨走前，他特意請烏天怒領著自己在通向聖壇的那扇暗門前，恭恭敬敬磕了三個頭，算是祭奠過雍、容二老。
她的臉上笑意漸濃，嘴中喃喃自語卻輕不可聞，話音盡處，她的眼睛安詳地微微合攏，唇角蘊含的笑意不退。
他的話音未落，靜姑娘突然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哭聲道：「師父││」
急切間小蛋身體後仰，彈指射出聖淫蟲絲纏住戟上月牙刃振臂猛扯。
小蛋笑笑，問道：「烏四哥，兩位婆婆的遺體是否已安葬了？」
鶴仙人手提拂塵霍然凝目，一雙空洞洞的眼裡爆出駭人精芒，卻洞穿不過從靈笛中飄散出的絢麗光霧。他的面色瞬即變得陰沉凝重，低緩道：「龍鳳呈祥曲——」
可她一合眼，旋即又聽到身旁魔教教眾如雷般的喝采歡呼，驚異之下再一睜眼，但見小蛋在絕境中凌空扭腰，施展出「穿花繞柳身法」里的「翻雲訣」，臉朝下、背朝天往下疾墜，雙腿倒踢向金絲拂塵。
他左臂灌足十成功力，一聲低喝甩手飛擲，烏金魔戟如一條怒龍電射向小蛋。
殿青堂笑道：「比起你對本教的大恩，這點東西又算什麼？」
忽然小蛋聽到人群里爆發出一陣驚咦，他迷迷糊糊地想道：「怎麼，是鶴仙人又攻上來了么？」欲要翻身提劍，奈何渾身乏力，連半個手指頭都動彈不得。
這些對常人再熟悉不過的景象，對於她們竟是那樣的奢侈和遙不可及，只有在一次次的睡夢裡才能見到。
行將分別之際，殿青堂從袖口裡取出面青色小旗交到小蛋手中道：「小蛋兄弟，這是風大哥的青梅定魂旗。他在閉關前一再叮囑殿某，定要將此物送到你手上。催御此旗的心訣法印，風大哥也已寫成文字請你一併收下。
遊離的光絲徐徐融合交匯，重新凝鑄成雍輿情與容雪楓的元神，卻微弱得恰似即將消融的晨間淡霧，無力地搖曳渙散。
烏天怒的笑聲伴隨著他的魁梧身影出現在面前道：「小兄弟，你感覺如何？」
烏天怒面色一黯，回答道：「早兩日都已火葬了，是風教主親自送的葬。可惜
鶴仙人見狀勃然大怒道：「這小子一而再，再而三壞我好事，殊為可惡。若不將他碎屍萬段，實難消貧道心頭之恨！」
屈翠楓心中艷羡，臉上不露聲色道：「小蛋，你別推辭了，莫要辜負了大伙兒的一番好意。」
小蛋又在烏天怒的府上靜養了數日，期間殿青堂和其他三位護法，以及一干魔教首腦都曾先後前來探望慰謝。只是風雪崖傷勢過重，處理完雍輿情、容雪楓二人的喪葬后，便避入靜室閉關療傷，始終不得一見。
他赫然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長嘯，意圖淹沒滾滾湧來的笛聲。可無論如何拔高自己的嘯音，那空靈纏綿的古曲依舊毫無阻滯地飄進他的耳中，似春風化雪，無聲無息地消融去他強大暴戾的氣勢。
一團焦灼的熱浪又卷裹著一團森寒的冰流，似洪水決堤擴散開來，讓所有人都在冰火兩重天中煎熬沉浮，失去了叫喊的力量。
他莫名地記起丁原曾經教給自己的一句話：「生當作人傑，死亦為鬼雄——」眼眶一熱，淚光盈然。
話音未落，身子猛然一晃，直挺挺地朝後倒去，業已昏死。
「喀喇、喀喇、喀喇喇——」盈虛光罩先是由那縷裂縫向四周擴散開一道道碎紋，轉眼光壁上支離破碎，像散架的琉璃爆濺開去。
小蛋一驚，忙推讓道：「殿副教主，這麼重的禮物我哪能收？」
「喀喇喇！」金絲拂塵將小蛋一雙腿骨生生震斷，余勢未盡轟在大殿的地磚上，登時飛沙走石、煙土瀰漫，砸出丈許方圓的大坑。
猶如一場跋山涉嶺的遠征，經歷過塵世間無數的悲歡離合、喜悅憂傷，不知不覺自己的步履行將踏上彼岸。
小蛋聽他這麼一說，稍覺放心，又想起屈翠楓，問道：「屈大哥呢，他走了沒有？」
下方的眾人也恍若被這聲轟鳴從睡夢裡驚醒，反應快的自口中爆發出憤怒吼聲，騰身往殿外追去。更多的人一邊呼喊著，不顧一切沖向雍、容二人傷痕纍纍的肉軀。
盈虛光罩激越顫鳴抖動，不斷向內收縮。鶴仙人的肉身像沙粒般消弭飄散，元神狂晃變形。此際的他已非那笑傲蒼穹不可一世的雪鶴，卻更像一隻走投無路的籠中金絲雀。
小蛋翻過身來，躺在冰涼如水的地上，雙眼仰望兩人元神，靜靜聆聽著那自靈笛中逸出的幽幽古曲，一時忘了身在何處。
小蛋望著他的笑臉點了點頭道：「還好。烏護法，你的傷都好了么？」
小蛋看看屋中的景象，這間石室寬敞乾淨，陳設高雅幽靜，遠談不上簡陋，應是烏天怒自己的居室。
烏天怒道：「大概五天四夜罷。我親自向風教主討來照料你的差使，這兒是你烏四哥的府宅，比起忘情宮來簡陋了許多，小兄弟莫要介意。」
「轟——」巨大的撞擊聲中，眾人的腦海無端地恍惚了一下，現出剎那的空白，只感到偌大的空間突然沉淪塌陷，為漫天蕩漾渲涌的耀眼光芒吞沒，連同著自己的身體一起飄
小蛋大吃一驚，急忙催動真氣穩住元神道：「婆婆，堅持住！」
靜姑娘聞言忙忍住悲泣應道：「師叔，弟子在這裏——」
烏天怒身上衣衫盡裂，自小腹到右腿膝蓋，被烏金魔戟的月牙刃深深劃出一道怵目驚心的血槽，鮮血如泉外涌煞是嚇人。
「師叔！」靜姑娘心如刀絞，撲倒在雍輿情的元神上失聲痛哭，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聽他開口，殿青堂笑容一斂，抱拳向小蛋一禮道：「小兄弟，山高水長，後會有期！」
然而她無怨無悔，為了一個堅守了兩百多年的誓諾，為了心靈深處的那一寸凈土，她無怨無悔地為之生、為之死！
這日，小蛋自覺傷勢好了七七八八，便與屈翠楓一起向魔教群雄辭別。
猛然臂彎中一空，掌心輸出的真氣陡然沒了去處，眼前雍輿情的元神乍然如風般流逝。
雍輿情心頭一慟，淚水悄無聲息地從她肉軀眼中淌下，混著殷紅的血。
茫然之中，就聽到靜姑娘在身邊發出椎心刺骨的呼喊，聽到烏天怒等人悲憤交集的哽咽怒嘯，心中狠狠一痛昏了過去，卻夢見乾爹、農百草、蒙遜……許許多多活過而又逝去的人們。
原來在這最後關頭，雍、容二人終於引爆了丹田銅爐，施展出她們悟自天道星圖中的「盈虛如一」訣，將畢生真元化作一空一實、一虛一盈的光焰神罩合二為一，把鶴仙人死死圍困在其中。
雍輿情容雪楓視若無睹，心神融入了笛曲，亦融入在浩蕩無垠的天地之間，化作流水清風、化作陽春白雪，無憂無懼面對金雷轟頂。
那邊小蛋亦剛緩過一口氣來，衝上前去攬住雍輿情搖搖欲墜的元神。
是啊，是時候了，漫長倥傯的歲月今日終於到了盡頭。
鶴仙人只覺心頭殺意不斷在飛速淡漠，曲中彷似蘊藏著沛然莫御的魔力，令他修鍊了六百余年的仙心無從抵禦，節節敗退。
鶴仙人身上煥放的金芒亦亮至極點，與青銅金絲拂塵合而為一，猶如一羽舒展雲翼滾滾奔流的雪鶴，挾起鋪天蓋地的狂飆向著雍、容二人轟去。
鶴仙人怒吼道：「焚精爆元！」嗓音卻被隆隆的風聲呼吼盡數吞噬。
他長長地吐出一股赤藍兩色的蒙蒙濁氣，找尋到雍輿情與容雪楓的元神，口中爆出一串怨毒刻骨的寒笑，縱身飛襲而上。
而今，她與容雪楓果真以自己的生命實踐了這句諾言，保住了聖教千年的基業。
冰龍火鳳碎散成縷縷流光，幻滅在喧囂飛濺的光瀾罡風中。
鶴仙人移身過來，揮掌震散霸下射出的火睛光飆，青銅拂塵凝如金鐵拍向他胸膛。
鶴仙人鬼魅般的身影出現在凄迷朦朧的光霧裡，他的道袍支離破碎，半邊身子凝著藍汪汪的寒冰，半邊身子焦黑如炭冒起絲絲黑煙，肌膚上現出橫七豎八的傷口，往外汩汩淌出鮮血。
雍輿情只是淡然一笑道：「你師父已走了，一個人太孤單，讓你師叔去陪她罷——」
鶴仙人發出窮途末路般的困獸厲嘯，頭頂三花齊現金焰遍體，卻依
殿青堂對屈翠楓當日行徑總有心結，雖因為小蛋捨身救助風雪崖和烏天怒的表現，打消了對兩人是鶴仙人同謀的猜測，但心底深處對於屈翠楓仍難釋懷。
她的心底忽然生出一縷前所未有的疲憊與空虛，轉首望向容雪楓，唇角逸出一抹超脫俗世的淡淡微笑道：「是時候了，師妹……」
眾人圍在雍輿情的周身，聽她對靜姑娘留下遺囑，一個個含悲忍淚，痛不欲生。
靜姑娘點點頭，又立即連連搖頭道：「師叔，你不要走，不要走——」
這便要走了，她卻還不曾與師姐攜手走出過這裏，一同雲遊四海九州，領略塵世風光。甚至，早忘了早市上那陣陣隨風飄來的豆花香味，忘了日落時炊煙嫋嫋、雞鳴狗吠、孩童嘻笑的田園。
鶴仙人已無暇痛惜自己的翠玉斜，身形一合金絲拂塵，拼盡全力猛然撞向光罩。
雍輿情感到自己身上的真元不停流逝，生命好像即將燃盡的蠟燭般一點一滴地化為火焰，那支手中緊緊攥握的靈笛光華晦暗，笛身上的龍紋幾已淡得看不見。
烏天怒道：「屈公子當日被風教主誤傷，一掌震昏了過去，幸好傷勢不重，歇息了兩日已經康復。他還在總壇，說是要等你一同離去。」
雍輿情抑制傷悲，含笑道：「從今日起你和翎兒便要接過衣缽，替代我與容師妹守護聖壇直至終老……這、這副重擔就交給、交給你們了││」
她緩緩地、緩緩地閉起眼睛，兩百多年的人世滄桑，在一瞬間化作點滴浮影從心頭一掠而過。
但他更重的傷還在體內，全身真氣渙散，離亂經脈痛楚椎心，一口血堵在胸口想吐也吐不出來。他呼呼喘息掙扎著怒喝道：「我還能打！」
小蛋心頭一陣失落，沉默片刻后問道：「烏四哥，我睡了多久了？」
小蛋獃獃看著眼前忽明忽滅、如同煙花般綻開又散落不見的光縷，心跌落到海底。
剛剛睜開眼睛的烏天怒，第一眼看到的卻是這樣一幕場景，急怒攻心地大吼道：「快，快助兩位長老元神歸竅！」
烏天怒的耳畔恍然響起雍輿情面對鶴仙人曾說過的話語：「那就請道長先將站在這座太元殿內的一百二十一位聖教兄弟姐妹盡數屠滅，否則只要有一個人、但有一口氣在，就不容你在此猖狂！」
絕境中，鶴仙人左手倏地一翻，掌心亮起道翠綠色的冷光，「颼」地脫手射出，轟在光罩的頂心，正是他煞費心機苦練了六百余年的魔道至寶「翠玉斜」。
烏天怒的吼聲戛然而止，獃獃注視著容雪楓漸漸模糊消散的元神，虎目中熱淚滾滾滴落，嘴唇張了幾張，發出一聲如負痛野獸般的嘶吼。
雍輿情和容雪楓的身影飄浮在半空中，頭頂光霧繚繞、彩煙如霞幻出各自元神，橫笛在手吹奏起一闕悠揚婉轉的動人古曲。
他握劍的右手又酸又軟，不由微微顫抖，哪裡還能直攖其鋒？